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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云兮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莎莎君
“太子正装穿着繁琐,阿旭来伺候您更衣,应该比那些个用的宫人快些。”
阿旭领着翎云进内殿换衣。在他印象里,殿下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大抵是漂泊江湖时日久了,压根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与殿下聊了起来。
“对了,殿下,自从上次吞并璎珞苍山以西的百里土地后,他们的兵防似乎有所增加。昨日我还在看陛下送来的折子,璎珞汉王近日在柳州抽兵三万,全部调往稷山地界,只怕璎珞是咽不下上次的气,报仇来了……”
“吞并……苍山以西?”翎云怔了怔,问:“何时的事?”
“殿下您忘了,就是今年夏的事。”阿旭抚了抚微微褶皱的袖,小心翼翼地给殿下套上,“说起来,汉王带兵离境还是您传回来的信,不然我们出兵也不会那么及时。”
“我传回来的信?”翎云峰眉蹙起。
他记得今年夏时他还在在北宫,后来直接借道去了九方,几时传回了璎珞那边的信?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阿旭笑笑,尔后俯身,“殿下,衣服已经换好了。”
“……退下。”
翎云点头,当阿旭准备退下时,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换下衣服,我派人送你出宫走走。”
“谢……谢太子殿下。”阿旭稍显迟疑,却没反驳,还是俯身跪下谢恩。
“摆驾,太和宫。”
褪去淡雅的浅蓝,明黄一身的翎云负手走出太子殿。半遮脸的面具已取下,嵌宝紫金冠束发,如画般俊逸的面容清冷,却迷乱了所有人的呼吸。
一双璀璨琉璃眸,暗黑。





挽云兮 第三章
挽云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再次踏进贤王府的一天。
漫步石子小径,肩踵相接,一抬首恰巧四目相对,景未变,人未换,却早已物是人非。
回忆半年前,挽云还是个不适应拖地长裙、装尊贵还会时不时跌倒的人,特别是走这该死的石子小道,过十次起码摔三次!有时还会被坐在小径旁亭子里乘凉的莫谦然瞧见,这厮完全不掩饰对她的鄙夷,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挽云不知道骂过他多少遍,可他丫脸皮比城墙厚,就从没有上前扶过一次!
可现在……挽云瞥了眼身旁步步紧随的蹁跹白影,说不出的奈。
她宁可,他仍是那个端坐亭中支颊旁观的冷漠情的贤王。
两人越行越深,林影渐密,隐卫和侍卫一并被莫谦然打发走了,整个花院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路话,挽云心思明显不在这里,时不时扭头在搜寻着什么。冷不防地,一股淡淡木兰香及近,衣袖飘然,露出一截玉色肌肤——莫谦然突然将手伸至她面前,儒雅微笑:“牵着我,保证不会再摔倒。”
白葱如玉的手指,甘醇好听的嗓音,挽云却后侧一步齐齐躲过。她不去看他,反倒四顾而望,尔后眼眸沉了下来。
“不是说让我见哥哥吗?人呢?”
“亲一个,我就告诉你。”莫谦然双手往袖子里一拢,还当真将脸凑了过来,手指点点脸颊,长睫一扇一扇的,搭配上那双漂亮的剪水眸子,有种诱人犯罪的冲动。
可惜卖萌对挽云没有任何作用,她看了眼满脸期盼的莫谦然,二话不说凝集真气准备干她的老本行——拆花园。
“诶诶……”莫谦然只得举手投降,摇头叹道:“你啊,就是这副急性子。总由着自己胡来,以后如何当得大任?”
“我不过孤弱女子一个,大任担不起,谁爱担谁担。”挽云哪会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却再也没了脸红逃避的心情。她摊手,笔直地盯着他的眼。
“我哥哥呢?”
“我不想骗你。”
莫谦然忽然收起玩笑的嘴脸,道:“极门已在天瀚四国展开搜寻,叫沐斩风的男子也有,却没有与你哥哥一般年龄的。不过放心,他们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着你哥哥为止……”
“也就是说,你还是骗了我?”
出乎莫谦然的意料,挽云没有暴怒,她偏过头看着他,眸子里沉着他看不懂的疼痛。
“你说找到了我哥哥,你说他现在就在你的府里。你这样骗我,就是为了让我乖乖跟你回府?”
“不是的,云儿,你听我……”
“我不想听。”
挽云转过身去,有些稚气地双手堵耳,眼圈刹那间微红。
“莫谦然,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给人希望,又将人一把入地狱,这样的滋味你知道吗?心揪着的痛感,你体会过吗?”
“我体会过。”
身后的男声渐渐低沉了下去,“我体会过,而且是两次。一次,是母妃的抛弃,而另一次,则是你。”
那种难以言喻的锥心之痛,现在想起,仍是极为难受的。那样的痛楚,他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将我骗回府,我就不会再走了吗?”挽云嗤笑一声,尾音却是颤抖的。
她不想再哭了,不管是被欺骗,还是被伤害,哪怕心里再难受,她也不想再在他人面前流泪……
清风穿林而过,枝头摇曳簌簌落下金黄的枯叶,打着旋儿漫天飞舞。
却闻闷闷地一声响,什么东西磕到了地上,随后是锦缎摩挲的细碎声。两三秒后,莫谦然突然开口,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云儿,嫁给我,好吗?”
挽云听出他的声音是从接近地面的高度传来的,身子一僵,连忙转过身去。待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飞快捂住自己的嘴,将那声即将溢出口的惊呼强压下去。
石子小道上,素雅白影衣袂飘飘,居然是单膝下跪的姿势!莫谦然仰头认真地看着挽云,将双手捧着一个小红盒子举至她面前,躺在里面的灿金指环内侧赫然刻着一个爱心桃,顶端镶着颗眼珠大小的祖母绿宝石,莹莹绿光魅惑,嫩得似那春日新生的绒绒翠叶。
“梁叶说这是你们家族的习俗,可我找遍了天瀚大陆,还是找不到他口中形容的那种‘钻石’……”莫谦然有些懊悔地叹气,又仰头看着挽云:“虽然没有钻石,但我有一颗真心。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疼你,宠你,不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用真心,不利用你,永远相信你……云儿,嫁给我,好吗?”
嫁给我,好吗?
不是“本王”,而是“我”。不是“嫁给我”,而是“嫁给我,好吗?”
一个字两个字的改变,足以说明全部。
皇子贵胄,一双膝盖只跪过父母,跪过天地神灵,除此之外,只会接受他人的顶礼膜拜。莫谦然是未来的天子,天瀚大陆即将风起的又一个神话!可此刻,为了眼前女子所谓的家乡习俗,他甘愿屈尊降贵,以单膝跪地的方式求婚。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那些自以为是的尊严与地位,毫意义。
风声模糊了彼此的呼吸,落叶里,容貌娇俏的女子捂嘴言,清澈的眸子却已说明了一切。
“是吗?”
他淡淡道,指尖一转,将红色小盒收入袖中,黯然起身。
“看来,你还是不愿……”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挽云别过头,“我的心里已藏了一个人,再也腾不出任何地方放其他人。”
“轩辕睿?”莫谦然挑眉,眸子射出的寒光有些讽刺意味,“轩辕太子?未来的轩辕皇帝?”
“在我眼里,他只是翎云。”
“在他眼里,你又是什么?”莫谦然冷笑一声,捏起挽云的下颚:“在你最低落时,他为了继承皇位匆匆回国,在他眼里,你远不及他的前程重要!沐挽云,你最好现在想清楚,莫以后后悔了再哭哭啼啼地来找本王!”
“他不是那样的人。”挽云笃定的道:“我相信他。”
“相信……相信?哈哈哈哈……”一把甩开挽云的脸,莫谦然笑得癫狂,素来儒雅的气质消失殆尽。他笑,扶着树干仰头大笑!恨不得将心头所有的痛都化作这笑声挥霍殆尽!
相信?他们才认识多久?居然一句相信便死心塌地追随他的脚步?!
轩辕睿,你果真够厉害。
待笑够了,他才负手而立,回身冷然下望。
“敢不敢跟本王打个赌?”
只觉冷意飕飕铺面,也不知是这深秋的寒还是人心的凉。
“赌什么?”挽云抬眸。
“赌,你在他心中究竟是何地位。”
决帝五十三年末。
新年将至前夕,璎珞一夜起兵西下!
数十万璎珞精兵宛如天降,个个勇猛强壮,加诸领军的是极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璎珞国主的贤王,使得本就情绪高涨的士兵愈发所向披靡,怒吼着叫嚣着杀得轩辕边军措手不及,节节后退。
夺回了原属璎珞版图的苍生以西地界,璎珞军竟未停止进攻的脚步,而是一鼓作气踏轩辕国界一路西下!
宣州、云州、德州……三个小城五日内接连沦陷,轩辕援兵接到求救信号已陆续赶到,却因璎珞已抢占先机而落了下风,论地势、时机还是士气都差了远远一大截,此时想要制止璎珞军队继续西下,并非易事。
前方告捷,喜讯传回,璎珞国内一片欢腾,尤其已选择站在贤王一队的大臣,更是日日上书陛下夸其功德,只差没有直言“下一任君王除贤王二选”。
璎珞皇高踞龙椅,放眼扫过朝堂——在场的大半臣子都呈过折子,或明或暗提醒他是时候立贤王为太子了,大红大紫的官服,盈盈笑脸的谄媚模样,看了只觉心寒。
想必,还有一部分未递折子的也是贤王的人。以他三儿子这善于算计的心思,定不会鼓动手下全数跳出施压……他究竟掌握了多少璎珞的势力?是否,他下一个要算计的,便是自己?
“报——”边境派来传信的小兵毕恭毕敬跪在天子脚下,“禀陛下,轩辕徐山已攻下,贤王爷现领兵驻扎徐山以东,部署下一步行军计划!”
“他还好吗?没有受伤?”璎珞皇帝没有露出听闻国土扩充后应有的欣喜,反倒表现得很儿女情长,扶着龙椅长叹一口气,“夺回苍山便可以了,何必那么逞能?快叫他回宫,陪朕好好过个年……”
“禀陛下,快了。”
“快了?什么意思?”皇帝一头雾水。
边境信兵一个响头重重磕下:“回禀陛下,‘快了’是贤王爷的原话。轩辕太子领十万军队亲赴徐山,贤王爷说,此战一胜便立即班师回朝。”
轩辕太子领十万军队亲赴徐山……
晃了晃身子,璎珞皇帝脸色瞬间惨白。他撑着金扶手起身,明黄衣袖抖着厉害,颤颤指向殿中俯身跪地的信兵:“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最后一句的音量陡然间拔高!难以想象陛下厚实的嗓音竟也能尖利如此,惊得殿中所有人立即呼啦啦跪倒一片,头也不敢抬。
当日,璎珞皇帝病倒,下旨急召贤王回宫。
尽管还在新年里,轩辕皇宫却没有星点节日的氛围,整座宫殿被一股悲沉的气息所笼罩,大红宫灯也显得昏黄。
老皇病重,边境连连失守,三位将军惨死敌人刀下,致使士兵士气锐减,现一听璎珞二字便抱头四窜,整个边防守卫已溃不成军。
龙塌上的老皇听了,一口血吐出,当即拍床板将太子叫至榻前。
天家爷孙俩聊了什么,人知。只是第二日清晨,轩辕太子整装待发,长剑指天誓血盟,不平息边境战乱不回宫。
轩辕的小公主们一听太子哥哥要领兵打战,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轩辕六公主也是在天亮后才听闻儿子要领兵出征,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连衣服也未换,赤脚站在屋中又发了会愣,猛然之间回过神来,空中几步飞踏踩着户足点屋檐疾奔而去。
六公主多年未使的轻功依旧飘逸恣意,看得殿中负责伺候公主起身的小宫女们一愣一愣的,惊过之后又突然想起,六公主出嫁前曾拜于天下第一门派,听说还是位女中豪杰。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宫门前,白色战马不耐烦地踏蹄,打着响鼻原地打转。身着战袍铁甲的轩辕太子沉稳立于马上,俊逸的面容饶是男子看了都忍不住呼吸错乱,此刻沐浴在冉冉晨光中,愈发显得英气逼人。
时辰已不早了,副将几番想催,一看太子俊冷的脸便又忍了回去。只见太子于马上闲闲控缰绳,一双琉璃璀璨眸子时不时地扫向东南方位,似是在等人。
风,刹那间变利如刀割。一个素衣披发女子不知从哪飞出,一个旋身转袖便是呼啸寒风,稳稳立于马前。
侍卫们拔刀愈上前,却见太子一个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女子身前。
“儿子在此恭候已久。”
拔刀拔刀一半的侍卫一惊,尔后扑通扑通全体跪下。
六公主看也不看那些侍卫们,她喘着气,大冬天仅着里衣赤着双脚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冷”的感觉。
翎云颔首,毕恭毕敬地跪在母亲身前,一言不发。
六公主缓缓蹲身,捧起儿子的脸颊静静地看着。
“翎儿。”
“娘有什么吩咐?”
“他……”六公主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没有预兆地哗啦啦流下,泣不成声。
“他……谦然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翎儿……你万万莫伤了他……莫伤了他……”
翎云闭眼,“不会的。”
“翎儿,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娘好担心你……”六公主一把将翎云揽进怀里,喉头哽咽得厉害,双臂越收越紧。
“你们兄弟俩,娘都亏欠了许多……娘不想再看到你们自相残杀……不想看得你们跟你们的父亲一样,最终沦为皇权的牺牲品……”
“不会的,娘。”
翎云依旧是淡淡然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生硬。六公主浑身一颤,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扳过翎云的脸细细的看。
拂开她的手,翎云霍然站起身,一双棕眸刹那间变得深黑。转身,上马,回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
他眯眼,对哭得泪人般的六公主微微一笑。“娘,外头凉,回宫。”
言毕,挥鞭狠狠抽下,沉声喝道:“出发!”
“出发——出发——出发——”
回声在宫殿里不断回响,雄厚内力震得金砖屋瓦都在嗡嗡振动。男儿们受到了鼓舞,唰唰举剑向天,整齐呐喊:“出发!”
翎云唇边那带着三分邪气的笑,看得六公主胆战心惊。
这……是翎儿会有的笑容吗?
寒风腊月里,赤脚的六公主仲怔,呆呆地目送儿子离去,宫门缓缓关闭那刹,黑色大军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恍若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猛然摔倒在地。
手脚,连同左胸口的心脏,冰凉。
同一日。
徐山山脚下的军营帐篷内,莫谦然手握快马加急送至的密函,展开细细读了,看完后信手放至烛火上烧了。看着印有极门印章的信纸一点点燃烧成灰烬,嘴角勾起自信的微笑。
“云儿,你我赌约之日即将临近,你可做好了心里准备?”
仿佛听见了山脚下的那句问询,徐山山顶,白衣女子抱胸,眺目远望西边天际。
“翎云,我在这等你。”




挽云兮 第四章
璎珞大军攻占徐山后,贤王迟迟不下令西进。十万大军滞留徐山一带,听命于主帅就地安营扎寨。
前一阵还挥刀杀敌攻城掠池的铁血士兵们,这会儿连同赳赳战马一齐养精蓄锐。闲逸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几天,大军既不攻进也不后退,每日光粮食就得耗费万银。副将、军师攒了一肚子的唾沫想要劝服贤王,数次求见,却都被莫谦然袖子一挥统统拒了。
尊贵的贤王大人说了,除了女人,谁也不允许踏进他的军营大帐一步,违令者当即斩!
战场上的官将都是粗人,比不得文臣机敏细致,全然不懂贤王的意思。副将与军师帐外闻之,想起市井街头关于贤王荒淫度的传言,不由面面相觑,继而摇头叹气,悻悻退下。
又过了几天,贤王还是整日不出营帐,横躺帐内,美酒杯杯抚琴闻乐好不潇洒。跟随贤王一道出征的雷厉看不下去了,抱着从主子处“敲”来的酒坛来访军师营帐,强拉着军师进行了一场亲切且和谐的促膝长谈。酒过三巡后,微醺的雷厉马力全开,语重心长地对军师展开全方位思想教导——你说你,亏你丫还是军师,咋就那么迟钝呢?王爷说除了女人谁也不允许踏进他的军营大帐,并非是刁难你们,而是真如字面上的意思!找个女人去沟通就行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对!我知道这荒山野岭的没有女人,但随军的不就正好有一位嘛!啊,那啥,我什么也没说,诶哟,肚子疼,走了先,你们自己看着办,回见!
果真人如其名,说话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话刚露出一点苗头,雷厉便捂着肚子诶哟诶哟地请辞,黑影一闪比来时还快,只留捧杯怔怔的副将、军师对酒干瞪眼,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随军的女人……不就只有贤王一位小妾吗?
可是貌似这两位主子最近在闹矛盾,行军多日就从没见过他们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甚至连用膳都是在各自的营帐里,两人的营帐还恨不得一个长江头一个长江尾……哎!这不是摆明了施压叫他们去调和吗?
叫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的大男人去耍嘴皮子劝架,异于叫一只公鸭下鸡蛋。
副将和军师相视冷冷一笑——事情是挺麻烦,不过还是按照老规矩来。
划拳三盘后,春风满面的副将目送三局连输的军师离去,走前还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都靠你了!
军师欲哭泪,在青莲夫人的营帐外干巴巴地等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终于见一个一身白衣发盘头顶的清秀男子迎面走来,看着挺瘦弱,可左肩上居然还扛着一把目测不低于三十公斤的玄铁黑刀!
军师一凛,慌忙上前喝道:“大胆宵小,持武器接近青莲夫人营帐有何目的?”
却见白衣男子仰头,卸下肩头铁刀往地上一杵,瞅了军师半响后,淡淡道:“我住这里,不行么?”
军师一听如遭五雷轰顶,手中羽扇啪叽一声掉地上——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力气!这男子是谁?难道是青莲夫人的情夫?……贤王爷被戴绿帽子了!?
他这里浮想联翩,脸色也彩虹似的不断变幻。不远处一个刚换班来的小兵路过,见了白衣男子,立即停步,躬身恭恭敬敬的喊道:“青莲夫人您回来了?晚膳小的这就去传。”
“哦。”白衣“男子”点头,“有劳小哥了。”
举起铁刀又往肩上一扛,挽云正打算进营帐,一抬眼又看到身旁已呈石化状的军师,想了想,勉强止步,挑眉问道:“那谁,你找我有事?”
一点一点地扭过脑袋,军师一脸谄媚的笑:“青莲夫人不愧是巾帼英雄,浩然风范让尔等男子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
“男装练武比较方便。”挽云懒得过多解释。她认识眼前这人,莫谦然铁甲上战场时,她隔得远远地瞅到过,估计也是个小将领之类的。
“进来。”她扛着铁刀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掀帘进了营帐,清脆的“哐蹚”响声后,帐内传来她略显沙哑的嗓音:“事走便是,别杵在我营帐外巴巴地发愣。”
在这么通透的人面前,军师突然觉得自己扭扭捏捏地可笑。他弯腰捡起羽扇插在后腰间,挺直背脊跟了进去。
烛火跳跃,照在男装的女子脸上却倍现温婉柔和。挽云为他沏了茶,捧着茶盏将军师的来意听了个大概,待他说完后,又低头抿了几口茶,这才开口道:“你们多虑了。”
“夫人此言何意?”军师一听便来神了,目光炬炬地等下文。
“也许他纨绔子弟的前科让你们对他很不放心,但是,你们千万不要低估他的实力。”挽云凝着漂浮在茶面上的茶梗,道:“他的缜密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所以他做的决定,你们需置疑,跟着遵行便罢。”
军师偏头一笑,随即肃然凝眉。这话乍听很有夫唱妇随的味道,但贤王夫妻此时正在闹别扭,夫人说的哪里又会是一味偏袒之言?再加诸夫人豪迈洒脱甚至完全不输于男子的气概,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视夫君为天的小媳妇。她说的话,恐怕并非毫道理。
“回去”。看出军师在想什么,挽云将杯盏放置案上,起身,掀起帐帘,刺骨寒风刹那间贯入了整个营帐。衣袖鼓鼓间,她望天,轻声喃道:“他就要来了,很快。”
月色正照营帐而落,刻下此刻静默女子的身影,瘦,却精致窈窕。
他就要来了,很快。
起初,军师还以为这个“他”是指的贤王。不过,三日后,他知道自己错了。
三日后清晨,当第一抹晨曦镀上大地时,徐山以西整齐一声喝,简单利落干脆,却震得地动山摇。
兵甲如海,人群如山。
徐山以西,黑衣男子稳坐马上,隔着一座深绿山巅勾起唇角。身后十万大军漫天烟尘里一色黑衣黑甲刀光雪亮。
终于,到了。
徐山以东,莫谦然负手而立,嗅着风中夹带的悍然杀气,他微笑。
轩辕睿,哥哥二字,你不配。
且让那些与生俱来捆绑你我的枷锁,今日一刀斩个干净!
“将她带来。”莫谦然扭头吩咐雷厉。
“不用费事,我已经来了。”白影一闪,盈盈落至莫谦然的身前。还是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却着一身男子装束。
她瘦了,昔日细白的皮肤已被行军打战镀上一层蜜色,眼睛愈显得大而清澈,望向他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淡漠:“你我之间的赌约可还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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