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周校尉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下来,若用大唐律法,他就是死罪,他急忙上前拱手道:“都督,属下只是支箭,路将军射到那里,我就飞到那里,若都督不准,我回去就是!”
“回去?”张焕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笑道:“跑到我这里捣乱一番,一拍屁股就想走吗?你可以回去,告诉路恭嗣,每个士兵两石米,一匹战马也两石米,我也不多要,要他拿一千五百石米来赎人,否则我把五百个人头给他送去。”
周校尉脸色惨白,他不敢多言,低着头便落荒而逃,一直等他跑远了,张焕才催马上前对周校尉的手下道:“当兵无非是混口饭吃,跟路恭嗣是为吃饭,跟我也是可以吃饭,本都督是朝廷委派的凉州都督、武威郡刺史,名正言顺,怎么样?大家愿意归降本都督吗?”
众人刚才听他说要拿自己换米,现在又要自己归降,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皆面面相视,拿不定主意,张焕却微微一笑,又对他们道:“只要你们跟随本都督,我就免除你们及家人的军籍,和自由民无异,如何?”
他此言一出,众人一齐大哗,纷纷跪下,“我等愿归降都督!”
大唐的府兵制在中唐时期已经逐渐衰败,取而代之实行募兵制,安史之乱后,各大世家崛起,为解决兵源不足,同时也为了有效控制军队,各大世家又开始在部分军队中实行北魏时期的军籍制,即将部分自由民转为军户,没有土地,家人就靠男人从军来养活,当男人战死或老迈,再由他们的子女接班从军,实际上就是军奴,在严密的户籍控制下,子子孙孙都不得翻身,他们的家人名为人质,实际上就是各大世家及地方官府的私人财产。
这种军籍制在各大世家的实施程度不同,其中以关陇的韦家实施最为普遍,士兵的八成来源都是军户,而张焕今天以刺史的身份放他们脱籍,尽管他们的家人在陇右或者武威,但对他们而言,却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旁边的裴莹却很有些担心,张焕的此举无疑是和各大世家对着干,这是否妥当?但她不敢多言,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未成张焕妻子之前,军政上之事千万不能干涉。
这时张焕又对李双鱼道:“把这些弟兄带下去,打散到各队中去。”
“可是都督,如果路恭嗣真送来粮食赎他们呢?”李双鱼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那你说呢?”张焕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便向百姓走去,这时天宝县的百姓们都知道了张焕的身份,武威郡刺史,那可是自己的父母官,大家都渐渐地平静下来,不再害怕。
从队伍中走出一名面色焦黄的老者,他走上前向张焕深施一礼,“天宝县县丞李翰杰参见都督。”
“你们县令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李县丞叹了一口气,“王县令在去年被吐蕃巡哨抓走了,至今生死不知。”
“那为何不上报朝廷?”
“县里也没什么事,他在不在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们便没有上报,万一来个刮地皮的,大伙儿可有得罪受了。”
张焕点点头,他一摆手笑道:“告诉百姓们,现在大家可以回家了,队伍掉头!”
在一片欢呼声中,一万多天宝县百姓调头重新向自己的家园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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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慢慢地黑了,队伍来到一处峡谷,峡谷长约三里,是进天宝县最险要之地,夜路难走,张焕决定在这里宿营,士兵们开始从马上卸下帐篷,一顶顶白色的帐篷开始支撑起来,俨如雨后冒出的一朵朵蘑菇。
而百姓们则呆呆地望着士兵们忙碌,他们没有帐篷,只能一家人蜷缩在马车上,夜里气温剧降,人群中咳嗽声此起彼伏,还有孩子的哭闹声,张焕暗暗叹一口气,把李县丞找来,吩咐他道:“我让手下士兵挤一挤,就可分出一半帐篷,你可安排妇孺和老人住进来,若有生病之人,可单独住在一起,我会命军医来医治。”
李县丞大喜,转身赶去安排,这时裴莹却悄悄走上前,低声赞道:“你能想到把帐篷给百姓一半,我真的替你高兴。”
张焕猛地一拍脑门,悔道:“我把帐篷给了他们,那我住哪里?”
他眼一瞥裴莹,忽然暧昧一笑道:“实在没有办法,那我们俩今晚只好挤一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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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四 经略河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帐篷春色(下)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臭!”裴莹捏着鼻子,紧皱着眉头,她指着火盆里一堆燃烧着的黑黑的东西嚷道:“我们的木炭呢?”
“这是干牛粪,木炭不多了,省着一点用吧!”张焕用火钳拔了牛粪一下,笑道:“你天天和一堆牛粪在一起,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我几时和一堆牛粪在一起?”裴莹忽然反应过来,她娇笑着跳上前掐张焕的后颈,“让我好好看看这堆牛粪。”
张焕一下子蹲不稳,坐在地上,他反手一抄,将裴莹娇小的身子抱过来,把她横躺在自己怀里。
“哎呀!你这家伙力气好大。”裴莹挣扎不起,只得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羞不羞,整天就想占我便宜。”
“你以为我是真的去西域从军吗?”张焕嘿嘿一笑,“这是谁说的?既然不是想从军,那跟着我来做什么?”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裴莹的脸蓦地红了,身子渐渐放松,美丽的眼睛变得迷朦起来,她一只手轻轻摸着张焕下巴上的胡刺,低低声道:“吻我!”
张焕低头在她丰润的香唇上轻轻一吮,手放到她胸前饱满而小巧的山丘上,慢慢地揉搓着,裴莹已经忘记了一切,她抱紧了他的脖子,香舌在他唇瓣间灵巧地搅动,鼻息渐渐急促,手无力且无效地推着张焕的手。
此时一股原始的**在张焕心中升腾而起,他亲着她的唇、她的耳垂、她的脖子,手一寸一寸地向下移动。
裴莹已经完全迷醉了,她忽然感觉张焕的手伸向自己最隐秘的地方,不由一把按住它,低声娇喘道:“不!去病,不要。。。。。”
张焕没有理她,手倔强地继续向前,裴莹保持住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用劲全身力气,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异常坚决地道:“去病,不行!”
张焕不动了,俨如一盆冷水泼头,他的**顿时消退,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恼怒,他挺直身子,冷冷地道:“裴小姐,对不起!”
“去病,你叫我什么?”裴莹心中有些害怕,她抱住张焕的脖子,在唇上亲了一下,央求道:“你不要怪我,等我们成了亲。。。。。。”
“我没有怪你。”
张焕打断了她的话,轻轻推开了她,他默默地站了起来道:“我去弟兄们挤一挤,你早些睡吧!”
说完,他甩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气寒冷而清新,寒风凛冽,他的头一下子清醒了,心中也略略有些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都可以答应崔宁等到洞房花烛,为何对裴莹却这般苛刻?他向帐内瞥了一眼,只见裴莹呆呆地一动不动,眼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张焕忽然想起她随着自己颠簸流离,四处奔逃,连男人都受不了那般艰辛苦累,她一个名门闺秀、娇弱的身子,却从来没有叫一声苦,从来没有埋怨任何人,总是保持着一张笑脸,给失意的自己打气,这份痴情、这份爱恋是何等深沉,可自己却。。。。。。
唉!张焕狠狠敲了自己头一下,毅然转身又悄悄地走回了小皮帐。
帐内,裴莹依然跪坐在那里,头深深地埋进双膝里,手捂着脸低声饮泣着,削瘦的肩膀在轻轻抽动,张焕一阵心痛,他慢慢跪在她身旁,抚摩着她的头发道歉:“莹儿,对不起,刚才我臭气熏天,真是堆牛粪,不!甚至比牛粪还臭。”
裴莹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哀哀地痛哭起来,张焕心中惭愧,紧紧搂住她的肩膀,任她发泄心中苦闷。
良久,裴莹的哭泣渐渐停止了,心中的委屈却更深,“你一点都不怜惜我,人家一直骑马。。。腿很痛啊!”
“啊!”张焕急忙扶正她,望着她梨花带雨般的脸庞,他心痛之极,“你怎么不告诉我,在哪里?让我看看!”
裴莹‘扑哧’一笑,狠狠在他胸前捶了两拳,“你这个傻瓜,能给你看吗?”
说到这里,她的脸羞得通红,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张焕见她笑了,心下稍安,又见羞不可抑,心中一荡,便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上我就搂着你睡,让我轻轻摸一下,是哪里受伤了?”
裴莹羞涩地点了点头,忽然她想起一事,眉头一皱,撅着嘴道:“那你要把这牛粪移出去,我不喜欢这样臭,宁可冷一点。”
张焕一笑,“那好,我这就走!”
裴莹一把抓住他,急道:“不是你这一堆,是那一堆。”
张焕哈哈大笑,拍拍她的手道:“我去叫亲兵换一盆木炭。”
裴莹也吃力地站起来,笑道:“我和你出去走走,等这里的臭味散尽了,我们再回来。”
。。。。。。。。
河西的夜晚异常寒冷,雪地将夜晚映衬得格外亮白,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夜已经很深沉了,祁连山的山峦已经层次不清,显得更加黑苍苍的,沉重地垂在星空的边际,这是一片清寒、静谧的温馨之夜。
张焕骑在马上,用厚实的斗篷将裴莹紧紧搂在怀里,两人相依相偎地在雪地里慢慢地走着,马蹄踏在干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远处是一堆堆篝火,这是河西的百姓们围着在篝火旁过夜,不时隐隐有歌声和笑语声传来。
“你看见没有,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不用我们担心。”
“是啊!白天看他们那般凄凄惨惨,心里真的很沉重,现在我忽然觉得有希望了。”
“只要有希望,我们就能生存下去,明年开春了,我会派人去长安买一批耕牛和农具,让士兵们屯田,再把他们的家人都接来,使他们能安心在河西扎根。”
“那你呢?”裴莹忽然轻轻一笑,“你要不要把崔宁也接来?”
张焕一怔,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苦笑,“原来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裴莹仰头狡黠地向张焕挤挤眼笑道:“我们去年在船上分手,从那时起,我便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你把崔宁绑架了,还送人家回来,结果被抓,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后来曲江夜宴上,我见崔宁接到一张纸条便匆匆跑出去,结果第二天你就走了,不用说,那肯定是和你幽会去了,你离开长安后,崔宁一天天消瘦,整天沉默不语,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你这个狡猾的小妖女,瞒得我好苦。”张焕忽然想了自己对崔宁的誓言,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说不下去了。
“其实你不需要叹气,需要叹气的是我。”
“为何?”
“因为你明明先认识的是我,却去喜欢崔宁,害得本小姐日思夜想,最后还跟你吃这么多苦。”
裴莹越说越气,狠狠地在张焕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虽然她说的是气话,可张焕的心中感到异常甜蜜,他紧紧地将裴莹抱在自己怀里,一侧头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裴莹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她反手搂住张焕的脖子,仰头忘情地和他深吻着。
“我们回去吧!”张焕轻轻在她滚烫的耳边道。
裴莹羞涩点点头,将身子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中。。。。。。。
“你进来吧!”裴莹在小皮帐里轻呼一声,张焕便低头进了帐篷,皮帐里已经换成木炭,灯光柔和,温暖如春,皮帐上方有通风口,顾而也不觉得气闷,裴莹已经梳洗完毕,她穿着一件翠绿色的紧身对襟衫,下面穿着碎花中裤,将她柔美的曲线勾勒得玲珑毕露,头发没有扎,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再看地毯上,她早已铺好了一大一小两床被褥,裴莹指了指大的那一床道:“本小姐看在你爱民的份上,准你在此过夜,你睡那边。”她又拿过一根绳子,往两床被褥中间一拉,忍不住笑道:“这里是我们的楚河汉界,晚上你可不准过界哦!”
张焕望着她象小鸟似的忙碌,脸上不由露出温柔的微笑,他脱掉外衣舒服地向被褥上一躺,头枕在手下,又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要知道,最后霸王可是被刘邦灭了。”
“所以你是霸王,最后宁愿自刎也不肯过江东。”裴莹笑着塞了个枕头给他,自己一溜身钻进了被褥,最后又探出头来道:“你去把灯吹了,要乖乖地睡觉,知道吗?不准起坏心思。”
“好!好!好!都听你的。”张焕无趣地坐起身,隔老远便将胸中的闷气吐出,灯灭了,皮帐里一片漆黑。
。。。。。。。
“你睡着了吗?”裴莹忽然伸脚蹬了他一下。
“你过界了。”张焕懒洋洋道。
“本小姐是可以过界的,但你不行。”
过了一会儿,裴莹又蹬了他一脚,“你不准睡,要等我先睡着。”
“那你怎么睡不着?”
“外面这么吵,我怎么睡得着?”
“可是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我不管,反正就是睡不着,要不你讲个无聊的故事,本小姐听听就睡着了。”
听到讲故事,张焕忽然精神大振,他压着嗓子慢慢道:“从前有一座关了几百年的大宅,一个人也没有,有一天晚上。。。。。。。”
刚说到这里,张焕的眼前突然一阵冒金星,只见黑暗中裴莹用枕头又猛砸一下,“你这个坏家伙,又想讲鬼故事吓我了!”
张焕哈哈一笑,“是你先开战的!那就别怪我了。”他一把将裴莹拖进自己的被子,“楚河汉界无效!”
奇怪的是裴莹却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地当了他的战俘,她侧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恩!在这里确实听不到外面的吵嚷声,我困了,睡吧!”
她是想睡了,可张焕却哪里睡得着,两人的衣服都很单薄,身下垫着毛耸耸地毯子,触摸着她柔软而火热的身子,张焕叹了口气,真是要命啊!
“你还睡不着吗?”过了一会儿,裴莹忽然又问道。
“你还是回自己那边去吧!你睡我这里,我真的睡不着。”
裴莹忽然一转身,纤细的手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低低声道:“你这个大傻瓜!”
张焕听懂她的意思,不由心花怒放,但也不敢太急色,而是轻轻地将她身子扳过来,把自己手放在她的手中,温柔地道:“告诉我,腿上哪里痛?”
黑暗中,他感觉到裴莹将自己的手渐渐往下引,手隔着薄薄的单裤触摸到她左膝盖上方约三寸内侧处,“本来已经结痂,可昨天不小心又被马鞍边擦破了。”
“很疼吗?”张焕轻轻地揉着她的伤痂。
“不骑马还好,一骑马就钻心疼。”
“你这个小傻瓜,为何不说,明日我腾一辆粮车,简单做一辆马车。”
裴莹心中充满了幸福,她伸小嘴在张焕满是胡刺的下巴上亲了亲,“等开春,你去向我爹爹求亲吧!”
“你爹爹已经答应把你许我了。”
“那个不算的,那是你们的尔虞我诈,我要你诚心诚意去告诉我爹爹,你要娶我为妻。”
“如果你爹爹不答应呢?”
裴莹半晌没有说话,确实,此一时、彼一时,她知道自己父亲极可能不会答应,甚至还会拆散他们,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别的男人娶走,她心中一阵害怕,便紧紧抱着张焕的手,生怕他就此离去。
张焕感觉到了她身子在微微颤抖,明白她的心思,便将他紧紧搂在自己怀中,低声对她坚定地说道:“今生今世,无论是谁也休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谁敢碰你一下,我就砍掉他的脑袋!”
裴莹心情激荡,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只要在他身旁,就算没有名份,就算是永远生活在这个边远小县,她也无怨无悔,她的娇躯渐渐变得火热,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向他嘴唇吻去,这一刻,自己的一切她都心甘情愿地献给他。
张焕慢慢褪下她的中衣,解下了她的肚兜,将她娇美的身子小心翼翼侧躺在自己身下,这一刻他的胸膛燃烧起了熊熊的斗志,是的!他想要娶的女人,裴俊不答应如何?崔圆不答应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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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是第一次,望君怜惜。。。。。”
“我知道,我会小心。”
裴莹慢慢闭上眼睛,她又是害怕,又是激动,更多的却是渴盼,她忽然疼痛起来,手死死地抓住爱郎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紧咬着唇忍受着初为人妇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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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感慢慢消失,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滋味渐渐地在她身体里流淌,她搂住爱郎的脖子,忘情地亲吻着,不知天高地厚地迎奉着。
帐篷里春色弥漫,大地一片寂静,漫天的星斗渐渐地暗淡了,似乎不愿打扰这对沐浴在爱河中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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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宝县城(加更继续狂求月票)
次日清早,大队人马又开始起程,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都渐渐恢复了元气,百姓们对天骑营士兵的戒心也渐渐消除,众人开始有说有笑,一些调皮的孩子还爬到士兵们的马上。
这是一支多民族的队伍,汉人约占了一半,其余的一部分是羌人,也有吐谷浑人、突厥人、回纥人、党项人,甚至还有不少吐蕃人,不过从外貌装束上看,已经分不清各个民族,都是一般的贫穷,红扑扑的脸膛,腼腆的笑容。
队伍有些不整,张焕并没有干涉,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河西的民心,他要武威郡的百姓都知道,他张焕是一个爱惜百姓之人,不会比辛云京差。
在他的旁边,一辆简陋的马车摇摇摆摆地行走着,裴莹伏在窗口,情意绵绵地望着她的爱郎,昨晚,她已经初为人妇,尝到了人生最美妙的滋味,虽然没有什么媒妁之言,她已经把昨晚当作是自己的洞房花烛了。
‘这个家伙就是自己的丈夫么?长得这么黑,恩!胡子也不弄弄干净。’
“莹儿,你在想什么?”张焕靠近马车,低声笑道:“是不是在想怎么布置咱们的家?”
“呸!”裴莹的脸上升起一团红晕,她没好气地道:“我在想你们的粮草是否够过冬,还这么多百姓,看他们的样子,粮食都所剩不多了。”
说到这,她忽然笑道:“你说那路嗣恭会不会真拿一千五百石粮食来换他的士兵?”
“他当然不会。”
张焕也微微一笑道:“他不但不会,还会想怎么趁机吃掉我,然后向朝廷宣称,我贪功冒进,结果被吐蕃人伏击,全军覆没。”
“让我来猜猜他会怎么做?”裴莹忽然有了浓厚的兴趣。
“你说说看?”
裴莹低头想了想便道:“我想他应该不会这么鲁莽,他一定会想办法先来试探你的粮食情况,而且就在这几天。”
张焕哈哈大笑,他一竖大拇指赞道:“果然聪明,真称得上女中诸葛。”
裴莹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她急忙摆摆手道:“你小声点,被别人听着笑话呢!以后我再也不问你军政之事了。”
“那你做什么?”张焕靠近窗子,暧昧地低声笑道:“要不给我生个儿子,专门相夫教子。”
“你再胡说!”裴莹又羞又急,她把车帘一拉,不再理这个浪子,过一会儿,她又拉开一条缝,却见他已经不在了,心中一阵失落,远远地,她忽然听见了张焕的声音:“李县丞,我想买两个丫鬟侍侯我夫人,不知天宝县可有?”
“都督想要两个丫鬟还不容易,我记得王县令的夫人正好想把奴仆都卖掉回长安,我这就去帮你问问。”
裴莹轻轻叹了口气,她倚在窗沿,望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忽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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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天宝县,远远的,黑黝黝的城池出现在天的尽头,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世外桃源,一望无际的原野,大片茂密的森林,河流蜿蜒纵横,冰面在温暖的阳光下格外明亮,在县城南面便是高耸的雪山,白云在雪山半腰浮动,雪峰仿佛是一颗蓝色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时,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男人们纵声大笑,妇女和孩子们跳下马车,他们忘情地张开臂膀,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家园跑去。
骑兵队却没有进城,而是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找了一大片空地,开始安营扎寨,张焕则在李县丞的引导下,带着裴莹和十几名亲兵,进了天宝县城。
县城很小,属于那种喝一盏茶就能走一圈的小县城,只有两条街,呈十字交错,一条叫北街,一条叫东街,房屋大多是尖顶形状,主要用石头修砌,密密麻麻地一栋接着一栋,在厚厚的白雪覆盖下,显的格外整洁、静谧。
李县丞已经换了官服,他头戴唐巾软裹幞头,内穿裤褶服,身着外套浅青色团领窄袖绣禽袍,用碧色革带系着,上面挂一把短刀,脚蹬乌皮靴,虽然有些破旧,却是标准的大唐九品官服,但在边荒小县能见到大唐官员,倒也让张焕感到十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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