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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待二人下了楼,顾成燕笑着与孙药灵搭话道:“表姐常常来铁帽儿街么?”
“哎,一年不过来个两三次罢了——家里头人多事忙,又哪里来的闲空儿呢。”孙药灵不管说什么,脸上都洋溢着笑:“我头一回来的时候,还是出阁以前的事儿了。我一下马车,和你们反应是一模一样的!从前只听说过琉璃走廊,没想到亲眼见了,比起传言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语速快,利落又热情地说了一大串儿,顾成燕、顾成卉两个忙侧耳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
顾成燕连吃了几口茶,此时杯中茶已低下去了一半多,一个小丫鬟忙来给她满上。不想忽然一个趔趄,茶壶竟脱手而出,重重的壶连着滚热的茶全落在了顾成燕的裙子上,当下烫得她“哎呀”一声,咝咝抽了一口冷气——还来不及骂人,她忍痛低头一看,一条好好的马面裙被茶一泡,已是没法穿了。
那小丫鬟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慌乱之中便拿手帕子去擦裙上茶渍。孙药灵皱眉喝了一声道:“跪着有什么用,还不去找你们管事妈妈来!”小丫鬟忙不迭地走了。
孙药灵一转眼,见顾成燕攥着裙子,又是无措又是生气的样子,不由轻声安慰道:“你别着急,象希楼自会替咱们想办法……”
她话音未落,已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娘子过来了。那娘子一见这场面还哪里不明白,忙赔笑着朝顾成燕连连告罪,又殷勤道:“……铁帽儿街上有一间裁缝铺子,我这就遣了人去替您找一条合适的裙子来。方才得您垂问的那对儿翡翠银丝双扣坠儿,若是不嫌弃,就当作我们象希楼给您的赔礼……”
铁帽儿街上的东西,都不是平常货色——听了那娘子这一番殷勤言语,顾成燕面色也渐渐好看了不少,孙药灵笑着道:“你们也算有心了。既然这样,我就带了我表妹去里间坐着,那裙子可要快点拿来——”
她转头见顾成卉也站起了身来,便笑着将她按回椅子上道:“你就在这儿看一看新样子罢,免得一会儿七表妹她们回来找不到。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用不着搅得大家都逛不好!”说罢,便领了顾成燕,随着小丫鬟一同去了。
顾成卉眼里闪过一道光,与细辛对视一眼,依言坐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了顾成卉和细辛主仆二人。
细辛隐隐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由四处看了看,就去把门关上了。刚刚关上,就听身后自家姑娘凉凉的声音响起来了:“不必关门,就开着吧!”
“可是——”
顾成卉冷笑一声。“费了这么大的劲,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才终于到了这一步。咱们就是关上了门又如何?不如安安心心等着,看看他们要玩什么花样!”
细辛心里模模糊糊的不安一下子变成了现实,惊讶道:“姑娘——您的意思是——”
顾成卉只是点点头,又道:“你出去叫一壶茶来,记住要满满的,滚热的一壶。”她神色坚定,细辛见了,忙转身出门叫茶去了。
顾成卉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子里布局摆设很简单,左手边是一个五曲连环贵妃醉酒的叠扇屏风,墙上贴着福禄寿挂屏,自己正坐在挂屏下的一张桌旁。右手边是一扇窗子,窗下是二楼的一处屋瓦。她探头往外望望,外面正对着的是一条后巷,安静无人。
等了半响,忽然听屋外“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朝这间屋子而来。算算时间,应该是细辛端了茶回来了。顾成卉微微一笑,便走向门口去迎——
忽然脑海里打雷似的闪过一道念头。
细辛不过一个小姑娘,端着一壶又烫、又沉的茶,怎么还能走得这么快?
一瞬间,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高的人影已经到了门口,张望了几眼,迈步就进了屋——果然不是细辛。
从两扇之间的缝隙望出去,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此人一身绫罗绸缎、宝玉翡翠堆砌, 似乎是哪家的公子,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厮。看这人年纪二十许,生了一张好像日日泡在酒里似的红面皮,一双眼珠还发着黄。他舔舔嘴唇,目光在屋里溜了一圈儿——接着有点儿意外似的对身旁小厮低声骂道:“不是说美人儿就在这儿么?他妈人呢?”
那小厮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他此刻哈着腰,连连道:“刚才您也见了,除了走了一个丫鬟,真的再没出来过人了——”
红面皮的男人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他毫不在乎地在屋里踱着步子,目光忽地紧紧盯在屋里的屏风上。
“看来也不光是一个烈性的小女娃,还有几分聪明嘛……”他一面走一面低低地笑道,及至走到了屋子中央,忽然一个转身,绕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头空空如也。
红面皮男人一愣,不死心地又看了一圈——屋子里确实是半个人也没有。他突然转身,朝身边小厮当胸就是一脚,骂道:“你竟敢来耍你家少爷——!看我踹不死你!”紧接着又提起脚来,又是好几下重重的。
那小厮挨了这几脚,不由哭喊了出声,正混乱着,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小姑娘特有的甜脆声音:“……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了?”随着从门口探出来小半个身影,正是手上端着一壶茶的细辛。
屋里两人一时都停住了。细辛与那红面皮的公子一时四目相对,不由瞪圆了眼,那男人上上下下、十分无礼地打量了她一遍。细辛羞恼得正要出声呵斥,就见那男人忽然一笑,道:“这个也不错嘛。”说罢便举步朝着细辛走了过去——
只听窗外传来一声喊:“泼他!然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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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晚了~~真对不住~~!





庶道难 第121章 交涉
屋子里不见了自家姑娘的人影,反而有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陌生男子,正朝自己走来——细辛慌乱之中听见了顾成卉的指令,立刻扬起手,将一整壶茶朝他脸上摔了过去。
茶壶盖子在半空之中被甩了开去,一股浅黄冒着热气的茶汤从壶口泼溅出来,顿时将那人与小厮都淋了个正着。茶壶在空中画了个抛物线,重重地磕在那男人脚上——那人嚎叫一声,顾不上面皮、脖颈被烫得一片红,活像是个水鸟似的缩起了一只脚。
那小厮忙指了窗户叫道:“冯爷,那丫头在窗子外头呢!”
这一句话,惹得细辛停住了脚步,与那姓冯的同时同时向窗外看去。果然见顾成卉此时正站在窗外的一小段瓦片上,用十指紧紧扣住窗台,因为情急探出了半张脸,和一片乌云似的发髻。
那冯爷一眼瞧见她,一时竟连疼都忘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不错眼珠子地盯着顾成卉,笑道:“你们果然没有骗我,好一个上等货色,我多少年没见着了!”边说,边往窗边走去。
窗外那窄窄的一段瓦片只是二楼的屋檐,顾成卉踩在上头,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逃跑,只能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冯爷一步步走近前来。
细辛大急,顾不得自己安危,忙冲进了屋里要救主。没想到被那小厮一把将她拉住,狠狠往地上一掼——顾成卉见了,怒喝一声:“你们真是好大胆子,就不怕我喊人来吗!”
冯爷嘿嘿一笑,道:“我既然能找到这儿,自然不怕你喊。你大可以喊喊试试,看看有谁会来?”说着便要伸手去拉顾成卉的胳膊。一面笑道:“手真白,快叫我看看……”
顾成卉冷笑一声,忽然高声喊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来:
“冯公子——您怎么了。冯公子!来人啊——快来人!冯公子好像死了!”
这一声喊出来,摔在地上的细辛顿时明白了。这一次分明是有人支走了所有人。设下局来害自家姑娘,若是喊救命,必定不会有人过来……当下她便扯开嗓子,跟着大喊道:“不好啦——冯公子死啦!快来人啊——冯公子,喘喘气啊——死人啦!”
在两个小姑娘费尽力气、高昂响亮的喊声里,那冯爷和身边小厮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姓冯的一双浑浊眼珠子呆了一会儿。才忽然回过了味来,咬着牙狠声道:“你个小娘皮——”说着,便伸手去抓顾成卉。
顾成卉一矮头躲过,手指从窗台上松开了。顿时脚下一滑,险些摔下楼去——好在她及时地抓住一只朝外拱起的装饰用云纹砖,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被她一滑之下踢掉的一块瓦片呛啷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那姓冯的狞笑一下,探出身子来抓——这一次眼见避无可避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急急一阵脚步声,一个紧张迫切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了,冯公子他——”
她一眼瞧见室内情景,已知道自己上当了,当下怔在原地。一句完整话也吐不出口。
姓冯的见有人来了,忙收回了身子;顾成卉忙探头一看,只见来人正是方才那个穿棉白对襟团纹衫子的管事娘子。
细辛一脸的眼泪,连跑带爬地扑到窗口,扶着顾成卉从窗子里翻了进屋——只是她心思慎密不敢轻信,哪怕此时已经见了那娘子,口中依旧不停喊道:“来人——冯公子死了——”只盼能把更多的人引来。
“好了!”那管事娘子忙回身出门喝了一声。“都不用过来,没事了!接着回去伺候!”
她喝住了楼下正要过来的人,回来挤了挤脸上肌肉,这才强笑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姓冯的见今日事败,哼了一声,道:“爷的事儿几时需要给你交代?给我让开!”说罢,把那娘子往旁边一推搡,便头也不回地直直走了出去。才刚刚出门,他脚步又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顾成卉,阴阴地笑了:“好个棘手的,够劲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后会有期。”这才扭头走了。
而那管事娘子却只垂着头,连拦也没有拦一句。
那冯爷虽然阴阴测测地,可顾成卉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双寒潭似的大眼只死死地盯住了那管事娘子。半响,她转头嘱咐细辛道:“你去把屋门关上。我要跟这位娘子好好说说话。”
说罢,她忽然转头朝那管事娘子绽开一个笑容,顿时犹如朝日初升。
看着屋门关上,屋里只剩了三人,那管事娘子反而有些迟疑了。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顾成卉道:“奴家姓潘,您叫我潘三娘子就是。刚才这是怎么了,冯爷怎么会在您这儿……”
“这我还想请教娘子了。”顾成卉笑眯眯地打断了她。“娘子方才在做什么呢?”
潘三娘子迟疑了一下,斟酌着道:“我……也没有什么,跟银匠师傅商量图样子罢了……”
“哦,那就是在一楼了?从我们开始喊冯公子死了,到娘子进屋,还不到半刻钟。你来得这么快,就好像一早知道冯公子在哪儿似的。”顾成卉目光一厉,笑容顿消:“你勾结那姓冯之人,存心祸害我的名声,还想不认吗!”
一听这话,潘三娘子却梗了脖子。她直起了腰,冷笑一声:“顾小姐怕是拿我当成您府里的下人了,以为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青天可鉴,我潘三一心扑在象希楼上,对客人周到备至,这怎么竟成了我的错儿了?您说的那些个罪名,我是不知道,也不敢认的!”
细辛一听,就皱起了眉。——的确,如今空口白牙、没有凭据,这潘三娘咬死不认,她们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
眼见身边的顾成卉也沉默了下来。似乎被难住了。细辛忙思索了一会儿,马上扬声喝道:“明明是接待女宾的地方,你却放了个男人进来。你敢说这与你无关?”
潘三娘子眼珠儿一转,振振有词道:“这位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象希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难道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要派个家丁跟着?再说了,那冯爷怎么哪儿都没去,偏偏就冲了进这里来——或许是和人有约也未必呢。”她目光落在顾成卉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饶是细辛自诩冷静,也差点气得背过去。她待要再开口,忽然胳膊被一只小手拽住了。细辛转头一看,只见顾成卉朝她微微一笑。道:“你先别急,我瞧这位潘三娘子说得也不无道理。”
以细辛对顾成卉的了解,她顿时会意,当下默默后退半步。潘三娘子看了看二人。脸上浮起了警戒之色。
顾成卉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了,不紧不慢地朝潘三娘子笑道:“不久以前乱党闹事,娘子晓得罢?”
潘三娘子不解其意,抿着嘴点了点头。
“铁帽儿街的客人都是高官显贵家的人,这儿可是一等一的富贵地方。那些乱党。就没有在这儿闹事吗?”
这话题可不相干——潘三娘子摸不透顾成卉用意,静了静,这才谨慎地道:“据说是有一拨子人想要往这儿冲过来,好在衙门的官兵来得及时,这才免了我们一遭灾……”
“哦。”顾成卉点了点头。“——那娘子又知不知道我是哪一位顾小姐?”
这句话,潘三娘子一年里头大概能听上近百次——她嘴角挑起了一个隐隐不屑的笑容来,道:“光禄寺卿顾大人是令尊罢?我们做生意的,从公主府的郡主到四品官的太太,都得记得一清二楚……再说京里另一家儿姓顾的,也只有顾阁老家了。顾阁老家的小姐们,我倒是都熟。”
言下之意明明白白:别觉得自己家是三品官儿,就能吓着谁。
没想顾成卉却摇了摇头,笑道:“娘子可错了。我问的可不是我家里头是谁,而是我是哪位顾小姐。”
潘三娘子彻底迷惑了,盯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您这话问的——”
顾成卉稳稳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我来告诉娘子罢——我就是前阵子乱党闹事的时候,坐的马车被围,险险才逃得了一条命的那个顾小姐。”
这件事情潘三娘子不是没有耳闻。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只听顾成卉的声音徐徐道:“娘子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方才我探头出去,你猜我见着了什么?——可了不得,竟是那一日我见过的乱党之一!那一脸胡子,啧啧,我记得可清楚着呢!好像他一拐弯,就进了你们象希楼下人住的后罩房里去了……”
顾成卉好整以暇地朝她笑了笑。“我七妹、我的丫鬟都险些叫他抓去,他还杀了我们身边一个叫鱼雁的丫头。那一张脸啊,我真是做梦也忘不掉——不想今日竟在象希楼遇见了。”
细辛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就是,我家姑娘见着他的时候,可是惊了好一跳,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呢!”
潘三娘子脸色刷地一下,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我象希楼行得端坐得正,没有窝藏反党就是没有,哪怕您栽赃我们……”
“这事儿娘子说了不算,怎么着也得请官爷来搜一搜才能下定论。”顾成卉起身,掸了掸裙子上不存在的灰。“也不早了,得赶快回府跟父亲报告这个消息才行——”
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只见潘三娘子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您要我怎么的,就直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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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实在太过冷清,是因为大家都抛弃了3k党么?我明明看见好多文本来很【哔——】的,但是最近都跑到我前面去了……
四月这么快就过去了一半,我不是不想双更,是因为我要运动、减肥啊!
马上夏天就到了啊!!
你们不要说一个抠脚大汉就没有权利爱美!
你们理解坐下以后肚子受到外力压迫,折成一叠一叠的感觉么?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尊宝塔——还是七级浮屠!
这种情况下叫我双更……以后在现实世界,我大概就没有小伙伴了吧……不过不双更的话,好像在起点也快没有小伙伴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淡淡的哀愁和纠葛
让我边吃薯片边想这个严肃的问题吧




庶道难 第122章 敲竹杠
潘三娘子这一句话,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
她瞟了顾成卉的背影一眼,嗤了一声。“算我倒霉,正好撞见一个您这样的。我老实说了吧:这话换作了第二个人同我说,我都直接报官了。却偏偏栽在您的手上……”
潘三娘子这话是有根据的——距离上次出事,也过了有十来天了,乱党虽说死的死、抓的抓,可到底还有遗漏逃走的。作为和乱党近距离打过照面儿的人,顾成卉的一句话,对于巡防司衙门的意义,无异于地震一般。
尤其是事涉反贼,谁敢像平日办事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混过去?
“娘子爽直。换作是第二处地方,我这法子只怕也不好用……我的要求也不多。”顾成卉仪态万千地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我只要八百两银子就够。”她见潘三娘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笑道:“想来娘子应该能理解我罢?你设了今日这个局,不就是为了钱吗?”
此时清艳无双的顾成卉,在潘三娘子眼里却简直是个催命符。
她咬了咬牙,冷笑道:“顾小姐可别想错了!我只是个掌柜的,上哪儿拿出这么多钱来给你?我也从没收过什么钱,不过是帮朋友一个忙……若你非要一口咬死了,那我还不如豁出去不干这个掌柜——横竖象希楼也不是我自家的买卖!”
——“你去叫点茶水来,说了这么多我口都渴了。”顾成卉不答,却忽然转过了话头。
细辛听了,忙往门口走去——却被自家姑娘拽住了袖子。她疑惑的抬头一看,只见顾成卉冲着潘三娘子抬了抬下巴,“我叫娘子去呢。”
潘三娘子脸色阴阴沉沉,瞥了主仆二人一眼。也只好起身开门,吩咐了一个小丫头去端茶。
顾成卉悠然坐下,一双眼盯着潘三娘子。她前世的时候。专门进修过谈判课程,犹自记得一堂课教的是如何取得心理上风——此时见潘三娘子回来了。她扬声道:“娘子站着说话吧。诚如你所说的,你虽然不是象希楼的主人,可却是象希楼主人的奴才。叫奴才站着,也不算折辱了你,对吧?”
“是——是又如何?那也不是顾小姐的奴才——”
“也没有什么。只是不知道若我先去报了官,再把娘子设局一事放出风去,你家主人会怎么处置你?这么大一处买卖。关门歇业好几天不说,名声还都坏了……”顾成卉一边说,一边从窗外探出头去观望。她忽然指着一处,笑着对细辛道:“哎。你瞧——这一条后巷原来是连着大街的呢。”
潘三娘子的脸已经苦得不成样了:或许象希楼主人的势力还不够把乱党一事扑灭,可是要教训她那真是轻轻松松……当下便道:“顾小姐,我不是拿话哄您,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嗳哟,娘子看来是真把我当成不通庶务的闺阁小姐了。”顾成卉眼波在她身上转了一转。笑着道:“你当我为什么偏偏开口要八百银子?因为我知道八百两银子,你拿得出来。象希楼这样大的买卖,你一个掌柜能动用的至少也有五百两——而今天这一局背后的人,想必也没有少给你钱罢?加一加,我看够了!”
潘三娘子的额头隐隐见了汗。
然而顾成卉的话还没说完:“——若是娘子还要说自己动不了五百两。就把账本子给我拿来,我替你做做账——莫说五百两,一千两我也能挤出来。只是娘子到时别怪我全拿走就是。”
分明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可是她老练的态度、以及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强大自信,一瞬间让潘三娘子没了别的念头。
半响,她才嗫嚅着道:“我可以想法去凑,只是好歹也得宽限我几日……”
顾成卉竖起一根手指头:“明日这个时候,送到顾府来给我。有一天的功夫,足够你去查探我是不是真的与乱党打过照面了。拖得再久,我这话就不好说了。”她说罢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潘三娘子想得倒好,可若是三四日之后她不肯付钱了,顾成卉到时候再说什么遇见乱党也晚了不是?
潘三娘子最后一点心思都被说破,登时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她暗骂自己一时钱迷了心窍,应下了今日这桩事,结果引了这么一个祸星上门——
“娘子别在这儿杵着了,去给我拿新样子来看看罢。我瞧时候也差不多了,我那位好表姐也该回来了……”顾成卉不容她再推脱,悠悠哉哉地坐下,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吃。
潘三娘子心乱如麻,也忘了行礼,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正要迈过门槛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朝顾成卉道:“顾小姐,今儿是我不地道,这八百两我出,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只是那冯家大爷……难道您就打算放过去了?”
一旁的细辛听了一半就不由暗中心道——虽然这潘三娘子处处被自家姑娘压制,可这么一瞧,却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肯花八百银子,就是为了留一条路,好一个能屈能伸的生意人!
可顾成卉只是低头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她乌云一般丰盈柔软的头发随着这一低头飘散下来,遮掩住了她的神色。只听小姑娘清洌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来:“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去。”
潘三娘子勾起唇角一笑,道:“那您可注意着点,人家毕竟是通政使冯大人的嫡长子……”说罢,向顾成卉点点头,出了门。
看来这姓冯的平日行事就不太地道,如今潘三娘子一腔怨气,都想借着顾成卉之手,发泄到冯大爷身上去。
主仆二人在屋里坐了片刻工夫,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一只鹅黄珍珠绣鞋先迈进了门里,抬眼向上一看,那人一身水红的衫子。正是孙药灵头一个回来了。孙药灵一进屋,迎面见到顾成卉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喝茶,顿时脸色就变了——也说不上她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只瞪圆了一双眼,来来回回看了半响。
察觉到了顾成卉投来的目光。她这才想起来要笑似的,强抬了抬嘴角:“是我的罪过,叫五表妹一个人在屋里待了这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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