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云之风华
“阿弥陀佛!”明寂师太拨着佛珠,念了一声佛。
霍悠然被一个三十左右,名儿莲儿的丫鬟领到禅房,那莲儿在半道上还提点过霍悠然,这几日曹夫人心情不痛快,要是求人求事往简单了说,别描得花里胡哨。
曹夫人已经是奔五的年纪,体型有些富态,面容显出了老态,或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很有慈眉善目的样子。
霍悠然愿意把人往慈眉善目了想,说话的时候就添了几分从容。
所求之事往简单了说一句话,三天前有个绰号叫赖扒手的,被老鼠药毒死了,死前买过霍家的猪头肉饭吃。
那死了的人,正经的名儿都少提了,只因为他惯常干些小偷小摸的勾搭,所以绰号‘赖扒手’。
“霍家?”霍悠然还在表述事实,曹夫人就打断了道:“你家和单家有亲?”
霍悠然肝胆一颤,闭了闭眼道:“不瞒太太,我大伯娘和府上的二姨奶奶是嫡亲的姐妹。”
此言一出,原来在半道上对霍悠然态度很好的莲儿,立刻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儿,吊着眉儿的用怪调儿道:“有近路不走……怎么不求自己的姨母去?”
“太太!”莲儿再不看霍悠然,心疼的给曹夫人捧了茶。
今天,周世美原该和曹夫人一道来慈明寺祭奠儿子,就是这二姨奶奶打发了人过来说二少爷病了,把周世美缠住了。论亲戚关系,单橙儿是霍忻然的姨母,也是霍悠然的姨母。也别怪莲儿的态度翻转,在外人眼里,看不见更多了,只能看见,她是他们的姨母。
曹夫人接了茶,并没有喝,也不再说话。
“您是一府主母,当家太太!”
霍悠然昂着头,挺直着腰背,目光清澈,字句铿锵!
……
霍悠然是一路狂奔着回到了霍家,一家子人都在等霍悠然的消息。
“怎么样了?”
张氏额头贴着冷帕子,嘴唇泛起一层白皮。昨天单氏被凉在周府门口半天,也没说‘不见’,一句等着,就是半天。昨晚单氏说要请单老娘来说情,那时候霍悠然才说,她有法子求到曹夫人跟前,不过需要大笔的银子。
霍恩拍的板子,给了霍悠然银子。
但是曹夫人?单橙儿仗着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是周世美唯一的儿子,儿子生下来满月的时候,单橙儿就要求单家人像门正经的亲戚一样住到周府的厢房里,那次没有得逞,儿子周岁的时候又来一回,那次单橙儿得逞了。这几年,单橙儿在内宅里可没少和曹夫人较劲,霍家人也知道一些,所以去求曹夫人,这是没底儿的事,冒险的事。张氏昨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是烧心烧的,她即将临产的身孕,药也不能用,只能拿着冰帕子敷着额头。
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的。
霍悠然用冷水洗去了一脸热汗,当着张氏的面儿,面上一派松快的容色。
“曹夫人答应帮忙了!”
……
霍悠然不愿去想人性之恶,她也难以预想到人性之恶,能恶到何种地步。不过曹夫人是个出乎意料的人,出乎了霍家所有人的预料,她的一句答应帮忙,就是雷厉风行,转天就把事办了。
曹夫人祭奠完儿子,散尽了布施,回府的时候捎带把霍悠然接了过去。
“去请老爷!”曹夫人到家之后就向看屋子的一个婆子吩咐。
那婆子面有难色道:“老爷在二姨奶奶屋里。”
曹夫人没有任何波澜,道:“把她传来。”
老爷需用‘请’,单橙儿是可以‘传来传去’的。
霍悠然躲到了堂屋的屏风后面,曹夫人不耐烦说两遍话,不过曹夫人说得一句:“你该知道,你有怎样一个糟心的姨母!”
曹夫人玩笑着和霍悠然说这句话,脸上没有了初次见面的冷漠,但是霍悠然听得遍体生寒,坐在屏风后面,手脚都是木木的。
很快,曹夫人要见的人来了。
霍悠然隔着屏风,第一次见周世美。单橙儿这个夫主近五十的年纪,五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再好,也看得出老来。三寸长胡掺着几根白丝,深刻的法令纹,耸拉下来的眼袋。霍悠然现在实在厌恶这等贪官污吏,所以这个老男人在霍悠然眼里就是面目可憎的模样。
周世美径直在主位上坐了,霍悠然就看不见他的正脸了。
单橙儿一派胆小怕事的样儿,抱着儿子就对着曹夫人跪下请罪道:“太太,妾年轻,没养过孩子,多有不懂的地方,哥儿一点儿头疼脑热,妾就慌得六神无主了。”
单橙儿还以为曹夫人是为昨天的事来找她麻烦的,特意抱着儿子来请罪。嘴上说着请罪,可是单橙儿手上的儿子虎头虎脑,精力充沛的样子,哪儿像是遭了一场头疼脑热的样子,说是请罪,还不如说是示威了。
单橙儿跪在地上,声音柔柔的哄着五岁的儿子道:“宝儿,快叫母亲!”
曹夫人是大妇,姬妾生的儿子,也只能叫曹夫人母亲。
五岁的男孩子已经懂事了,周宝儿腻在单橙儿身上,看都不看曹夫人,只搂着单橙儿的脖子委委屈屈的喊姨娘。
“把哥儿抱出去!”曹夫人自己死了儿子,也不会稀罕姬妾生的儿子。
周世美知道妻妾会争锋的,不过他没把后院这点事儿放心上,所以敷衍的对曹夫人道:“别置气了,单氏不懂事你多教导着。我们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单橙儿低着头得意,曹夫人闪过一丝讥讽,道:“你们要个五岁的稚儿听些污浊事,也随你们。”
有人被带上来,跪在门外。霍悠然听着那人的声音,是那天的鼠眼皂隶。
只听他劈劈啪啪的磕头道:“太太,人是二姨奶奶叫我毒死的,也是二姨奶奶让我把这事按到霍家头上……”
他差不多说完了话,曹夫人手一挥,自有人来把他拖走。那鼠眼皂隶伸手就要抓单橙儿,哭喊道:“二姨奶奶,小人是给你办事,你要救救小人。”
单橙儿指使他的时候,曾经说过出了事她兜着。如果是无权无势的霍家,她当然兜得住,但是现在曹夫人插手,她和先王继后曹氏出自一个宗族,虽然曹氏一族失去了一个后位风光不在,虽然曹夫人母家衰弱,在后宅日益颓势,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姬妾伙同衙门小吏,毒害人命之后栽赃陷害,就是她手里的把柄了。
曹夫人再颓势,这点翻手的能量还在。
单橙儿脸色苍白,曹夫人会为了霍家出手,单橙儿的脑子想不到的局面,所以在鼠眼皂隶指认她的时候,单橙儿抵赖不从。不过,她抵赖的那些话,曹夫人听都没有听进去。
周世美是被蒙在鼓里的。单橙儿为什么对霍家怀了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怨恨,这份怨恨的理由,对着周世美可不能说。
单橙儿能和周世美说,天天面对他这个老男人,面对他一天比一天松弛的身体和日益疲软的那物儿,单橙儿日益想要一个身体精壮,体力充沛的男人。霍修,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男人。
可是她再也得不到了。
不过她有了报复的能力。
仁和县,县令老爷家得宠有子的姨娘,灭灭治下一户无权无势的人家,真是抬抬手的小事儿!
周世美虽然是被蒙在了鼓里,不过周世美是个狠毒的男人,他自己手上就有人命,也没把被毒死的赖扒手和被陷害的霍家瞧在眼里,但是他的一妻一妾是借着这家人对打了,看曹夫人的架势,是要把单橙儿草菅人命的事闹到外头去。这会损坏他县太爷的颜面。
周世美呵呵的劝和道:“橙儿淘气,夫人不要和她计较!”
“淘气?”曹夫人侧脸朝向后头的屏风,在扭头面对周世美的时候面上已经全无感情,道:“老爷,这个霍家,我还记得哥儿满月,周岁,还有去年单氏生辰,都请了那家的女眷前来相聚。”
“单氏,你握着那家女眷的手是怎么称呼的!”曹夫人话锋一转,呵斥单橙儿!
“哇哇哇!”
单橙儿暗中掐了儿子一把,周宝儿嚎啕大哭了起来。
雕梁画栋 第43章 薄凉
单橙儿叫霍家的女眷张氏什么?叫张姐姐!
单橙儿自以为她隐秘的心思从未向任何人吐口,所以无人知晓,所以见了面儿,依然握着张氏的手,亲切的叫张姐姐。
不过单橙儿叫的越是甜蜜,她的心里越是怨怼。挑了现在这种时候下手,还是精挑细选的,张氏已经九个多月的身孕,即将临产,如果这个时候治死了她的儿子,她会怎么样呢?
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最是凶险!
曹夫人这样质问单橙儿,单橙儿是多想昂着头的顶回去,如果没有张氏,就是她嫁入霍家,那么周府里也没有个二姨奶奶天天堵着她的心,不过这些话是不能说,单橙儿暗中掐了儿子一把,除了搅局,也是憋屈憋的。
“把哥儿抱出去!”曹夫人今天好和她算清楚,不会由着周宝儿当她的挡箭牌,扬声向门外道。
莲儿应声进来,她是忠心曹夫人的,伸手就去抱周宝儿。单橙儿拽着周宝儿不放,两个女人拉扯,一个孩子嚎啕大哭,这个场面就沸腾了起来。
曹夫人是正妻,单橙儿是有子的姨娘。莲儿三十出头,还是太太屋里的丫鬟,她是周世美的通房丫鬟,一屋三个女人,就莲儿没有身份没有宠爱,偏偏她眼里只有太太,平日不赶着奉承周世美,还躲着他。所以这会子,周世美一脚踹在莲儿身上骂道:“你个死蹄子,你也敢来捣乱!”
“周世美!”
周世美揣向莲儿的同时,曹夫人拍案而起,对周世美怒喝!
一脚已经踹出去了,周世美微微悻悻的收了脚,骂单橙儿一句:“你做下的好事!”
皂隶指认的时候,单橙儿一直在抵赖,就是曹夫人质问她,她也一味混赖。不过这回是周世美认定了她,她也不敢再辩,瞬间两串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诉道:“老爷,我也只是想为我大姐出出气罢了。我大姐嫁到霍家二十几年,一辈子没生出个儿子来,霍家待我大姐面上好看,里头的苦楚只自家知道。老爷若是不信,尽可以叫了我娘来细说。”
单老娘一来向着哪一边,单橙儿都不需要和老娘通气。
单氏没给霍家生出儿子是事实,至于单氏过得好不好,由着嘴说,也由着人偏听偏信。单橙儿这一招为自己找了理由,又暗讽了一回曹夫人。她也是没有儿子的,在周家过着安生日子,还想怎么样呢!
周世美就是那个偏听偏信的,不过还是斥责单橙儿:“你的气性儿也太大了,既是为了大姐,就该想个和和气气的法子。”
莫名其妙的,这事就走上了姐妹情深的节奏。
“口蜜腹剑,还能自圆其说,真是好本事!”曹夫人就事论事,此事绝不让单橙儿糊弄过去:“人前叫着姐姐,人后却能把人置于死地,这样的姬妾在我座下,我不能安枕!”
妻妾之间如果相处和睦,也是姐姐妹妹的互称。今日单橙儿能对亲戚家的姐姐痛下杀手,焉知他日,不会对她这个正室姐姐痛下杀手。曹夫人确实不能留这个女人在她身边。
“太太是诛我的心了!”单橙儿跪下告饶道。
霍家一群平民百姓,单橙儿赖不过去,认了也就认了,只要周世美护着她,谁能奈何她。但是谋害正室,且不说单橙儿暂时没有这个心思,就算起了这个心思,也是不能认的。
曹夫人确实诛心而断。
单橙儿跪下哭泣道:“太太容不下我,老爷给了我放妾书,我去了便是……”
“好好好,你借着霍家的事和我闹,就是为了赶走单氏?”单橙儿的一招以退为进,成功点出了周世美的火儿:“你也有了年纪,别太要足了强,省得自己难堪!”
周世美确实是靠着曹氏一族发家,所以以前曹夫人是很有底气的,屋里容不下别的女人,当初单橙儿就是在外面藏了几年,大闹了好几回才强压了曹夫人进的门。曹夫人年轻的时候,周世美靠着曹氏一族的时候,周世美不能容,也得容下曹夫人的脾气。现在曹夫人都四十多岁了,曹家风光不再了,周世美再也容不下曹夫人这样善妒的脾气。
曹夫人被周世美的话气得往后仰。
“太太!”莲儿撑住曹夫人,泪水流了下来,她是为曹夫人哭的。
曹夫人没有哭,而是厉眼盯着周世美。
周世美背着双手和她对视,妻为夫纲,他今天就是要好好抖一抖夫纲。
曹夫人仰天惨然而笑道:“不用省了,我的难堪还少吗,索性闹个痛快,周世美,我要和你和离!”
单橙儿一直在为自请离去而小声哭泣着,不想此事还能这样翻转,瞬间,单橙儿收住哭声,如果借着霍家的事能逼退这个曹氏,真是意外大喜,曹氏一去,整个周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周世美也是意外的。像他这样沉浸宦海的男人,休妻和离很少。且不说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是不能乱的。妻是妻,妾是妾,周世美分的很明白。周世美贪恋单橙儿年轻鲜嫩的身体,但周世美也觉得单橙儿的出身和见识配不上他正妻的位置。他是需要曹夫人这样得体端庄的妻子给他撑场面。妻贤妾美,才是周世美追求的日子。所以周世美从来没有想过和曹夫人和离,不过,周世美更想不到,曹夫人要与他和离。
曹夫人本是族中孤女,因在闺阁时和曹后有几分相交,才受族里重视。曹后故去多年,曹夫人没儿子,凭什么敢跟他提和离!
是拿这话威逼他?
如今的周世美已经在外头被人捧惯了,曹夫人有何威能逼迫他?周世美丢下一句‘好之为之’,拂袖而去。
单橙儿觑着曹夫人坚毅的神色,不支一声的去追周世美去了。
趁着话赶话,把和离的大事坐定才好。
霍悠然缓缓的走出屏风,这件事说到最后是这个结果,便是人证物证摆齐了,霍家一家子的性命又算什么?霍悠然想到霍三姐曾经说过,宣灵夫人随意砍别人一双手,阖宫尽知。
霍家现在就是那样一双手,人证物证摆齐,也只换得一句‘淘气’。
淘气!
为什么单橙儿可以拿着别人的性命这样的淘气?
天知道,当时霍悠然在屏风后面气得全身血液逆转,那一刻,霍悠然眼前猩红,她闻到了嗜血的味道,恨不得砸烂周世美的后脑勺。
“小女谢夫人厚恩。不然,霍家枉死了,也是糊涂鬼!”霍悠然悲凉道。
一场纷争,曹夫人仿佛抽干了力气,悠悠然道:“你的哥哥是十三岁吗?”
“是!”霍悠然轻声道。
“已经养到十三岁了……”曹夫人面露悲苦抑郁:“这一回你的哥哥会平安回来的。”
曹夫人的儿子就是在十三岁死的,霍悠然赌她一分恻隐之心,果然曹夫人动了恻隐之心,曹夫人即使现在和周世美闹合理,把霍忻然捞出来的能力还在。霍悠然眼含热泪,向曹夫人行了叩拜大礼。
这一世因为身份底下,霍悠然跪过很多次,也叩了很多头,只有这一次,霍悠然是发自肺腑的。
“太太大恩,霍家没齿不忘!”
“不忘怎样,忘了又怎样呢!”曹夫人惨淡笑了。现在她的脑海里想着她和周世美做夫妻的二三十年。她对周世美,也算有大恩的吧。当年二八年华的她嫁给一无所有的周世美,她日夜织布,逢年过节就向族里打秋风,自己吃着酱油拌豆腐,也攒钱供丈夫读书交际。后来又是左右奉承,陪尽笑脸,助他为吏为官,结果呢,落得一个‘好之为之’的下场。
人性薄凉至此,曹夫人没把霍悠然的话放在心上,对霍悠然挥了挥手。
莲儿叫了可信的婆子送霍悠然出府,折回曹夫人身边,伏在她的膝盖上发狠道:“太太不要气恼,奴婢便是和单氏同归于尽,也不让她如意!”
曹夫人露出一丝讥笑,抚着莲儿的头道:“起风了,你我离了这是非地要紧!”
霍忻然是被霍修背回来的,他被带走之后,一直关在十几个人的大牢房里,有人私下打过招呼,他又小,且是后来的,里面有几个人存心琢磨他。霍忻然一个人,就算身手不错,也是羊羔羔入了狼群。
每天挨打还是挨饿,总要选一样。
所以霍忻然出来的时候,浑身的淤青,还饿了一天。
经此一役,霍家这四年的积蓄被折腾个精光。官府这样陷害一回,霍家肉铺的名声也折了进去。
张氏临产之前高烧了一回,等到生产那一天,就气力不济,还是李勋借了四十两来,换了一支拇指粗的人参,熬了浓浓的参汤,给张氏灌下去,才保得母子平安。
一张床不睡两样人。曹夫人和周世美是两样人,所以这一对和离了。单橙儿还在周世美身边,这一回是她自己起意,下一回若周世美为她筹谋,霍家又能向谁求救?
打不过就跑。所以霍家准备搬到华川县去,虽然那是个穷县,霍三姐这三年好像很受华川郡主赏识的样子,霍家脸皮装的厚一点,或有可能庇佑在郡主府下。
尚未动身,有过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出现在霍家,手上握着一枚喜蛛!
雕梁画栋 第44章 改运
做生意要有点记人的本事,已过四年,霍忻然和霍悠然还认得,那个人,就是架桥拨火,逗得霍忻然和钱大打了一架的那一位。
手上握着的一枚喜蛛,隐蔽处刻了一个‘三’,乃是三年前霍修一家送给霍三姐的及笄之礼。
此人日中时分来打过招呼,当晚丑时秘密运送了三百把三尺长剑,把把用牛皮包裹,藏在霍家厨房下的那处地窖里。
兵者凶器也。
霍家藏匿三百把长剑,此事一旦泄露,自霍恩以下,都要咔嚓的。
霍文止不住的喝水,喝了一杯水,就去撒一泡尿,来来回回十几趟,他老实巴交的一条汉子,活到今年四十二,从来没干过一件违法乱纪的事,坐在家中,杀头的大事就找上门来,这哪是坐在弟弟家里,分明是坐在了火山口,还是一座随时要喷发的活火山!
“三姐有什么话?”
霍忻然狱中走一回,霍文霍修两家都败落了。探消息十两,二百担粮食八十两,请明寂师太递的那句话也不是白递的,送了五十两,还有霍忻然一关到狱中,霍家就往衙门打点,衙门的人心黑手黑,拿钱不办事,又花去几十两。
霍修已经举债过日子。所以霍恩陈氏依然跟着大儿子在施家田住了,在村子里自给自足也省去一笔吃饭的钱。陈银霍大姐一家也回了施家田种地,叔叔家自己都过不下去日子,要往华川那个穷县去了。所以藏剑哪会儿,霍恩霍文不在当场。
霍忻然摇摇头。
那人手上握着霍三姐的喜蛛,只为取信之用。他不是来和霍家商量的,既然亮了兵器,就只有干和不干两句话。
干,就听命行事,只需埋头做事不准说话;不干,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
所以霍家藏匿了三百把长剑,来人都没告诉霍家做何用。
有些事,不问不说也能知道。
霍恩有些浑浊的眼睛一阖动,道:“三姐能有什么话,她就一个丫鬟,也只能听主人行事。”
霍文啊呜一声,又要去倒水喝,一壶已经被他喝干了。
霍忻然手上拿着一把长剑,撸开牛皮剑鞘,以指叩之,银白的剑身发出轻吟之声。
“看这质地,比武备院的刀枪还好些。”霍忻然评价道。
伫守王宫的衣锦军,是国主的直系亲军,他们所持的兵刃,都是武备院督造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要谋反作乱的,锻造出了比武备院更好的兵刃,剑指王宫,起意不言自明。
“造反作乱,灭族大罪!我们霍家,还没到造反的地步。”造反二字,霍文轻声喃呢。
霍家是已经被绑架到造反的大船上,但这不是霍家所愿的,至少不是霍文这样老实巴交的人所愿的。霍文看着霍忻然在抚摸剑身就胆颤了,道:“忻忻,收起来,收起来,别再舞弄了!”
“大伯现在得看习惯了,到时候怎么把这些送出去,还要借你一身力气。”霍悠然从厨房新倒了一壶茶水来,道:“虽则我们霍家还没有到造反的地步,可是别人今儿‘淘气’,整得我们举债度日,明儿再来一回‘淘气’,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别人灭干净了。”
霍忻然是打不过那几个拿他的皂隶吗?他是不能跑,跑他一个便是祸及全家。那个时候,霍忻然也只能束手自缚。
霍悠然从周府回来,除了和霍忻然,没再和霍家其他人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霍家人还以为这次事件霍家纯粹倒霉。
赖扒手是自己误服了老鼠药。
霍忻然被放回来就是用的这套说辞。反正周世美的万贯家财就是这么来的,四处撺掇着治下的百姓打官司,然后百姓们上下打点,人命官司也可以花钱了断。霍悠然不是在为单橙儿隐瞒,而是霍家位卑,连和单橙儿撕破脸的资格都没有。
家里的人那么纯朴,哪像她,演技派出身,既然不能撕破脸,还不如不知道的处着。霍忻然放回来后,她还使了丫鬟来说,是她在周世美面前说了好话,霍忻然才能早早回来。
这次拿不了霍忻然的命,耍弄霍家一回也是很有意思的吧!
霍家其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备了一份厚礼诚挚的谢了她一回。
单橙儿的愚蠢,也只能霍悠然自己暗爽。她以为周府已经是她的天下,可是曹夫人二三十年治家之威,霍悠然从周府走一回,她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此事今天不说,过几天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霍文嘴巴张得鸡蛋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是单小妹干的?她为什么这么干?我委屈过单氏,还是怎地!我去问问单氏,她做我媳妇委屈了!再叫单氏问问她,她亏不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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