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云之风华
妻子身体不舒服,只有一种情况让身为丈夫的男人自豪不已,就是陈氏也扬起笑脸问道:“媳妇有了?”见了霍修点头,陈氏连声道:“好,好,悠悠这么大了,我盼了好多年,我们这家有一个……”说道这里,陈氏想到单氏在厨房做饭,怕她听见及时打住了。
霍家有一个孙子那是不够的,大儿媳妇指望不上,陈氏一直盼着张氏多生几个孙子。
“本来我们也是起大早来的,经过城门一群牲口的味道,她忽然闻不惯了,坐上牛车又吐得厉害,差点把别人的衣服吐上了,只得下来去了医馆,说是有了,又说这些天操劳了,让人好好休息……”
“娘累了?”霍悠然着急的问。
霍修面有愧色,抚摸着霍悠然的头道:“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前两胎张氏都没有这么娇气,这两年从日出到日落,一个写字,一个织布,霍修和张氏两口子为了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全力以赴的在挣钱都忙翻了,所以这一胎才上身,张氏的反应就很剧烈。
“那是要好好补一补了。”陈氏喜色道:“你走的时候带上两家老母鸡,家里的鸡蛋你都拿走,还收着一只老火腿,切几片炖鱼炖什么汤的最有滋味,我腌了几坛子杏干儿和梅干儿,再过四五天可以开坛,你也拿去,这么多东西你拿不走吧,我同你过去看……”
“行了,儿子才到你就说走,让儿子先吃一口,人是一天没吃上东西了。”霍恩阻止了陈氏的喋喋不休。
张氏有喜虽然值得高兴,但是大儿子这边,一样两样的不如意,高兴一会儿就该收起来了。
正好水煮蛋也做出来了,单氏端给婆婆,陈氏接着道:“行了,你吃吧,小心滚烫的。”
陈氏当着单氏的面儿,前两个字是对霍恩说的,后一半是亲昵的对儿子说的,单氏讪讪的收回了头,按婆婆的嘱咐去杀鱼炒菜。霍修看出了一点单氏的落寞,接着碗对单氏倒一声谢。
等霍修吃饱了,霍家少有的点上蜡烛说话。单氏扭身对着霍大姐摆摆手,霍大姐晓得,预备带着妹妹们去睡了。
“都听着吧,关系到大姐三姐的终身,她们听一听也自己有个想法。”霍恩的眼睛巡视着霍家第三代的每一个人,把年幼的霍七姐都看在眼里,脑海里又想着单老娘的那番话,讽刺的道:“都听着,省得粗鄙不堪。”
单氏还不知道霍恩是意有所指,霍文垂着头没看单氏,陈氏对着霍恩张张嘴,最后对霍修张嘴道:“阿修,你在都城可有听见选秀的事,两天前张里正说估摸着不是今年,就是明年的要选,后来单亲家母来了一说,说是必选,人都派下来了。”
霍悠然一直憋着一个疑问,攀着霍修的手问:“爹,不是有‘父死丧三年’的吗?先王死了,新王不用守孝的吗?”
霍修肚子里那些墨水是霍恩教的,霍恩不能做重活累活之后,又手把手教起了孙子,霍悠然一向和霍忻然同进同出一道听了,问出这句话也不奇怪。
越王周桦去世没过头七,乡野之间尽传着新王要选秀,要急着扩充后宫广纳美女,朝廷里的谏诤之士不会劝阻一下新王吗?只有劝住了,今年明年就不必闹着人心惶惶的了。
“这个,是有这个道理,但这也是儒家推崇的道理,君王可以不守。”霍修晦涩的道。霍悠然还是太天真,朝堂之上都是男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的下半身,老子死了就得做三年的和尚。
霍恩哼一声道:“遴选良家女子去宫中服役,不给内命妇的名分,就和‘父死丧三年’不相干。”
朝廷一旦下放了选秀的诏令,就和朝廷征男人服力役、杂役、军役等各种徭役一样,选秀是针对女人的一种。选进入宫,不是给君王‘睡’一个功能,那是一个金字塔,只有塔尖的女人才能被君王临行。宫里那么大,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其他女人,就和蚁穴里的工蚁一样,纯粹干着繁重的粗活,一辈子也见不到君王一面,即使见到了君王,且那一位碰巧到了发情期搂过了女人抱了一回,抱过就抱过了,他要是觉得抱着没有滋味,不下正式的玉蝶册立为嫔妃,外朝还能知道新王夜御几女?
总之男人对男人一向宽容,那些女子,就没名没分的过着,等新王想不起来了,就一辈子没名没分,区别只是一个破了身的宫女。
但其实选秀不是怕君王的宠幸,那已经是宫中女子最好的出路,金字塔尖才几人,说怕是矫情了,该怕的是宫里日复一日,没有年限以至于没有了盼头的繁重徭役,还有为了那渺茫的出头之日,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关起门来几家真正讲究这些,就是当初煊赫几百年的京兆韦氏,没几个爷们儿守得住,这把泥腿子洗干净才三十年的周氏王室……”
“老头子!”陈氏恐惧的阻止霍恩说下去。泥腿子洗干净才三十年的周氏王室,这句话是对王权不敬。大唐王朝,京兆韦氏,这些俱往矣,现在周氏王室才是头顶的天。
“你说这些话干什么,我们已经是一辈子窝在小村子里的草民了。”陈氏扶着胸口叹道。
“我再说这一回,现在强权林立,并列近十个王室,东边那个齐国只有十四年,越国只有十三个州的土地,称帝都不敢,王室能不能存在到你们老死的那一天都很难说。”霍恩犀利的点出,看着霍大姐霍三姐两个女孩子,和善了面色道:“那座王宫值不值得,你们听着也想想清楚。”
“阿公,我们明白家里是为我们好的。”霍大姐和霍三姐齐齐站起来表态道。
单氏突然觉得耳朵臊得慌。
霍恩欣慰的点点头。
“爹,还有件大事,是我和李勋他们寻摸出来的,只朝廷上面还没有风声。”霍修谨慎的道。
“你说。”霍恩正坐听着。
霍修坐直了道:“越国是个小国,先王止戈十余载,昔日大唐的国土上,还未有哪一片地域有越国百姓享有的太平日子。听说先王临去前,把新王和众多子孙招到面前,立下了永事中原王朝的国策。越国不称帝,不立年号,永远向中原王朝纳贡,以保我国太平。”
霍家人久久不支一声。
“民至于老死不知兵革。”霍恩蔚然长叹:“若能如此,我等草民亦永事周氏王室。”
百姓一向对君主的要求很低很低,君王想选些年轻美貌的女人,躲的过去就躲,躲不过去被选进去了也不会反抗,只要别穷兵黩武,把这个国家弄的民不聊生就行。
霍修亦是点头,而后道:“先王去世之后,宋廷废朝七日,遣使补授先王玉册,并赐予新王玉册,两国这般如此,唯差一条:联姻以固其盟。”
雕梁画栋 第21章 躲避
两年过去了,越国东边的宋国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赵秧镇压了国内两次割据的叛乱,期间宋国东边的蜀国以为宋国动乱可以趁火打劫,结果反被打劫了一回,宋国的版图扩大了五个州,鉴于这期间越国的安分,赵秧并不打算对付越国,其实他也是没有功夫了,宋国北面有一个比宋国领土更大一些的魏国,不能坐视宋国进一步扩大版图,盯上了他。
神仙打架,小鬼不一定遭殃。就想现在这样,我要动你,你要动他,他要动我,几个国家相互咬着,谁都不敢张嘴咬死了,小小的越国就在这夹缝中求生。
这一群乱的,远超三国,直逼春秋。
现在宋国给越国前后两代国主玉册,是指示越国站在他的羽翼下,魏国和宋国,远交近攻和睦邻友好,两年的时间,新任国主已经站好队了,还差一个仪式,其中一部分就是联姻。
这样一来摊上选秀最差的结果不是日复一日,没有年限以至于希望渺茫到没有出头之日的繁重劳作,而是作为和亲的随从远嫁他国。十几年前,广陵郡主和亲宋国那会儿,陪嫁过去的仆从近千,结果没有押对宝,广陵郡主丧夫丧子而归,那近千人的性命,还有几人在世?
“四弟,朝廷真有和宋国联姻的意思。”一向沉默的霍文出声了。
霍修还是那个态度道:“只我和几个朋友闲谈之时的揣测罢了。”
“朝廷未发明旨,你弟弟的性情,没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我最怕的也正是这个。”霍恩心情复杂的道。
能以近千人的性命巩固两国的联盟,比起战场上死个几万人,这些牺牲是值得的,但是摊到自己的头上,霍恩梗的慌。宋朝的立国君主赵稷虽然废齐立宋,和越国罢兵,可是在齐国的时候,赵稷作为一介权臣,没少与越国直接对战。霍文和霍双死在齐越两国的战场上,国家都不谈昔日恩仇,家恨该怎么论呢,但是霍家的女儿万一万一,要到赵氏王宫中伺候,想一想怎么能不梗住心口。
陈氏慌慌张张,但是态度坚决的道:“我的孙女们,不能被那劳什子的选秀给选上了。”
霍悠然一边听着长辈们的谈话,一边仔细瞅着两个姐姐。
公平来看,有多大的几率不被选上?
十五岁的霍大姐,已经有了女人玲珑的曲线。十二岁的霍三姐,身材还是孩子样儿,但也只比霍大姐矮半寸。
至于具体的,什么倾城之姿的容貌,欺霜晒雪肌肤,娇艳欲滴的情态,这些形容词都不适合用在两位姐姐身上。
因为家里缺少男丁,年长的两个姐姐她们早早的有了自觉,当着半个男人使用,长年粗糙的生活已经在她们身上刻下了痕迹。比如,她们的肌肤因为长久的日晒而呈现蜜色,比如,去年割稻子,她们的手掌上还有不小心被稻穗割破的伤痕,比如经常赤脚踩在土地上,她们的脚有一层僵硬的脚底板,总之,她们的脸,手和脚,一看就是干惯粗活的样子,这些都减损了女人皮囊上的美态。当然,两位姐姐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性情上霍大姐婉约细致,霍三姐豪爽刚毅,但是霍悠然无法想象,这样的两位姐姐能在千万秀女之中一鸣惊人。霍悠然不是怀疑两位姐姐的魅力,而是担心着审阅她们的男子是瞎子。
那些高高在上的男子们,会发自真心的怜爱怜惜两个农家女吗?这是做好的情况。
次一等的,干惯了粗活的姐姐们在宫廷极有可能接着干粗活,睡着大通铺,吃着大锅饭,春扫雨水,夏扫尘土,秋扫落叶,冬扫积雪,就那么一直扫扫扫,辛苦枯燥乏味尚在其次,主要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的空虚寂寞,如果宫怨诗都是男人写出来的,那么霍悠然所知道的那些结菜户对食的,应该正是如此吧。
现在还有最差的,作为陪嫁的仆役远走宋国?此一去应该再无相见之期了吧,若宋越两国关系破裂,她们就是祭旗的物品。
霍悠然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的难过。
霍恩岿然不动,面带怜悯的看着两个孙女道:“你们的祖父是家奴出身,世家豪门里面想着攀附个男人而立住一生的女人,我小时候听到的多,可是结果呢,那卷了一张破席扔出去喂狗的都有。我孙女一无绝色容颜,二无窈窕之姿,三不知琴棋书画,不解礼乐歌赋,四……四也是最重要的,你们没有家世。大唐亡于藩镇割据,其祸延绵至此,越国有镇海,镇东,平吴,宣德,武胜,彰武六军,这六军的节度使,或是周家人,或和周家一起打下十三州的江山,或先时便是地方上的豪族,周钱张曹四大家族互相支持,先王的继后出自曹氏,现在的国后出自钱氏,还有许多官吏之女,你们在那些女子面前天然矮三分,男人看你们,也自然轻慢三分。万一中选,在宫中默默无闻可惜了颜色,越过那些家世皆在霍家之上的女子而得到夫主的宠爱,宠爱非福,夫妻之间,妾字上立下女,那个位置最难站!”
“老头子,怎么把姐儿说成这样,还妾不妾的。”陈氏不快的道。
寻常百姓一夫一妻,只有权有势的男人才纳妾,妾永远的年轻漂亮,是狐狸精转世,坐在妻的位置,天然和同享一个丈夫的狐狸精不对眼,所以一般人提起妾先不耻了,所以单老娘强说女儿是嫁出去了,这个字用在孙女身上,陈氏先不顺耳了。
“以霍家的门第,你还指望正式迎娶不成?”霍恩讽刺道:“哪一段金玉良缘不是三媒六证,最穷的夫妻,也有个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交拜,那三拜下去,立起来的是女儿家的尊重。国主的后宫,除了国后,谁个不是妾,那些个封号装点起来,面上好看罢了。昔日先王赏给臣下的美人,连同那金银珠宝一同赏下去,你们还别觉得人比物珍贵,看不对眼,妙龄的美人还不如金银珠宝珍贵。但是新王继位伊始,还是要用后赏恩宠臣下,你们可听过妻子是赏下来的?”
选秀这般的荆棘遍地,两位姐姐就十几岁,霍大姐已经在轻轻啜泣,霍三姐红着眼睛,倔强的把眼眶里的泪水搽干净。
霍恩说到最后,眼神平和的看着单氏。
霍修是不知道单老娘来过了,疑狐父亲怎么对长嫂存了芥蒂。
听着公公和小叔的对话,单氏又羞又愧的道:“媳妇没有那个心思。”
霍恩信单氏这句话,但依然缓缓道:“日后,不准再把我的孙女带去单家。”
单氏被这句话打的,当场哭了出来。霍文犹豫的道:“爹,那是我的……”
“我还活着呢,你先孝敬了我。”
霍文要说单家是他的岳家,霍恩喝止了霍文,是霍恩不顾两家几十年的交情,要和单家断了。训完了儿子,霍恩又教张嘴的老妻道:“以后你也少和那边往来,没得教坏了我这些孙女。”
“爹,我娘一片真心,都是为了我打算。”单氏忍着泪道。她是单家出来的,她不能眼睁睁见了两家因为一件事情意见不合闹大了,不然她夹在中间,怎么做媳妇,怎么做女儿。
“我知道她在为你打算,但我也知道她没为谁打算。你是好的,但单家有了一个住在柳枝巷的女儿,和霍家走的不是一条路。”霍恩端起杯子喝水,态度坚决。
柳枝巷?霍悠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单氏瞬间苍白了脸色。单家绝对没有告诉过外姓人,单橙儿住在柳枝巷,也不知道霍恩是怎么知道的。
霍修喝完了水,抬着杯子叫陈氏倒水,陈氏虽然不太认同霍恩因为这件事情大动肝火到现在,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大发脾气,但依然顺着霍恩,给他把水倒上。
“阿修!”霍修放下杯子道。
霍修这才抬头,刚才见父亲突然对大嫂的娘家发作,霍修是垂头避开的。
“你在都城留意这件事,那些管着户籍的早早把这种事情露出来,无非为了银子,该孝敬的银子要孝敬,我们霍家不趟这摊浑水。要花多少,我先把棺材本拿出来,还不够的你们兄弟担着些。”
有痴恋王宫的锦绣让女儿进去的,有惧怕了艰险不让女儿进去的,凡经过了人,就有操纵的余地。
霍文被针扎了屁股一般的站起来,搓着手先面向霍修,又面向霍恩道:“爹,儿子不能拿你的银子。”
“我是用在我孙女身上的。”霍恩慈爱的看着霍大姐和霍三姐道:“自今日起,你们不要再出门了。”
都是为了躲选秀,霍大姐和霍三姐相互握了手,霍大姐抬头郑重的道:“阿公阿婆,爹娘,四叔,我们知道好歹,家里的事,尽交给我和三妹吧。”
既然是躲在家里,每天在家里能干的活儿,就她们姐妹包了。
“爹,柳枝巷是什么地方?”
睡觉的时候,霍忻然和霍悠然抱着枕头到霍修的屋,霍悠然想开口,倒是霍忻然先一步问出了口。霍修还是看了霍悠然迟疑住了。
雕梁画栋 第22章 苦心
“你告诉我们吧,不然妹妹好奇问了别人,会闹笑话的。而且我也该知道那些街头小巷聚居着什么人,以后走街串巷起来,才不会走错了路。”霍忻然带着一丝顽皮道。
霍修想着社会三教九流,黑的,白的,非黑非白,日子就是在大染缸里过下去的,逐清了清嗓子从头道:“南北往来的商户之家,有些觉得住客栈不划算,或多有不便的,就或买或租,很多聚集在柳枝巷那个地方。商人重利轻离别,商人一整年甚至是几年不着家的都有,在生活上,便把妻子放在老家,侍奉公婆抚育儿女,随身带着的,多是妾室,或是半路结交的红颜,那是连妾室都不算,那些女子虽然名分不正,但是屋中没有大妇坐镇,也以太太奶奶自居,外头有知道名分不正的,仍以太太奶奶奉承她们。后来那一片地方……”霍修顿了一下又道:“有些心思歪了的女子就特意住到那个地方去,指着做别人的妾室,或根本就是一场露水姻缘。”
“爹,你是说做妓吧。”霍忻然扫过霍悠然的表情,帮她问了。
“她们多是良籍。”霍修干咳一声,干脆说了道:“后来都城有些人,外头养了人也有置在那里,正经叫外室,和妓大不同的。”
霍悠然做出一个大悟的样儿,道:“爹,阿公说有一个单家的女儿住在柳枝巷,单家的大姐姐比三姐还小一岁呢,单家的女儿,阿公说的是小姨吧?”
霍悠然倒着胃口提起单橙儿,觑着霍修的脸色。霍修没有痛惜,没有斥责,没有纠结,只是淡淡的道:“应该是吧。”
“阿公好生气的。”霍悠然叹息着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公是为了你们好。”霍修抚摸着霍悠然的脑袋道。
霍悠然点头,攀着霍修的手臂道:“爹,我想娘了。”
“你娘也想你们两个呢,说来看看你们。”霍修搂着两个孩子道。
“那这一回,你带我和哥哥回去吧。”霍悠然顺势道。
“啊~”霍修踌躇了一下的,道:“等过些天,你娘身体好了些……”
“娘身体不好,我们才要回家呢。”霍悠然拍拍胸脯道:“我和哥哥去照顾娘。”
霍修的手比到霍悠然的头顶,失笑道:“你要怎么照顾?”霍修踌躇的那一下,就是担心张氏怀个小的,还要照顾两个大的。
霍悠然朝着头顶上的手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会做饭炒菜,哥哥给我生火。我踩在凳子上,就能够着灶台炒菜了,我们还会洗衣服,抹桌子,买菜洗碗,家里的事我们都能做,娘天天躺在床上休息都好。”
霍修眯着眼睛笑道:“是吗,这些活儿都会干了。”
霍悠然够够头,笑道:“我做的菜,阿公阿婆都说好吃,碗洗得很干净,衣服也洗得很干净,哥你说是不是?”
霍忻然别过头,只让霍悠然说话。
霍修看着两个孩子,收了笑容道:“怎么了,在阿公阿婆家住的不好吗?”
霍悠然也失了笑容,对着手指,就那么一下一下的对着,渐渐垂了头才道:“我不要住在大伯大娘家了”
“怎么是……”
霍悠然的话对霍修来说很突兀。两年以来,或者说是现在,霍修和霍悠然对这件事的理解不一样。
霍修和单氏得排在霍恩和陈氏后面,这个家当然要算是霍恩和陈氏的,霍修一直觉得,他是把两个孩子托付给父母。
隔辈带人毁孩子,那不是现在的思想,现在说的是‘我吃的饭比你吃的米还多’,年纪越大,就是比年轻的时候有见识,有经验,有威望,小孩子养在老人跟前,多有好处。还有一句老话,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看中的是大家婢在高门大户里,耳濡目染之下形成的良好教养。
在大家里的婢女都那么高看一眼了,那大家里的男仆呢?若得主子器重,他们可以受到更好的教养。
唐朝末年,各地节度使在自己辖区和土皇帝似的,浙东所辖的面积比现在越国十三州都要大,浙东都指挥使韦翘是一把手,也不例外是个土皇帝,霍恩的父亲在韦翘驾前,不是一般从事家庭繁琐家务的奴仆,是势仆,正经有名,有字,有号,落魄的皇族,像李勋的祖父,都是上杆子巴结,官场上的人见了,也得恭敬的叫一声先生。霍家几代的积累,虽然名声难听了些,也比那些没有任何根基的寒门强上许多。霍恩人生的前十几年,丫头奶妈围着,请着先生,用着书童,再不纯粹当奴才养着。原来到了霍恩这一代,完全可以借着浙东都指挥使的恩典,捐个前朝,六七品的小官不成问题。
霍恩说周氏王族泥腿子洗干净才三十年,也是因为他前十几年过的生活,才给了他说这句话的底气。
霍恩养过四个儿子,霍文是资质最差的,三十多年来也是勤勤恳恳,忠厚踏实。霍修,他的一笔字,是霍恩手把手的教出来的。那些有钱上书院拜先生的子弟,都没有霍修写的好。
把霍忻然霍悠然留在施家田,霍修和张氏经过了反复琢磨。一则有霍恩看着两个孩子,两人很放心,二则生活上没有孩子牵绊,两人放开了手脚做事,这两年着实攒了一些钱。。
怎么从霍悠然的话里,是住在大伯大娘家里了?不过大哥大嫂随父母居住。
霍修忖度了一回,怜爱的抚摸霍悠然道:“是不是大伯大娘对哥哥比你好,哥哥是男孩子,一般人家都是更疼爱男孩子的。”
如果是霍文和单氏重男轻女的问题,当普遍到成为常识的时候,霍修一直不认为那是个问题。就算霍修和张氏把两个孩子一样待,霍悠然也该习惯兄妹站一块,别人更看重哥哥的情况。
霍修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是和长兄大嫂住一起的,所以知道霍文和单氏的为人,除了重男轻女而产生的偏颇,其他都很公平。像霍三姐,其实不是亲女儿,是霍武的遗腹子,霍文和单氏既然养了她,那就真当她是自己女儿,和另外的女儿们一样,家里做顿红烧肉,每人吃三块,永远会有霍三姐一份,不多不少,该干活的时候,大家一起干活,谁做错了事就骂谁,骂几句还不听,打两下也是要打的。反正从来没有因为霍三姐和别的女儿特别而搞特殊。
霍修是认同长兄长嫂这样的抚养态度,这样公平的情况下,霍修私心里觉得,霍三姐是几个女孩子里头最出众的,可见霍文和单氏没有私心。霍文和单氏是这样的为人,霍悠然也不会受委屈,霍修是这样想的,所以又道:“大伯大娘不好吗?大伯勤俭惯了,大娘一向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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