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情妾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檬檬
瓢泼大雨突然而至,汉兵逃窜至冧水界失了退路,举戈奋力一搏,把羊逼急了还能咬人一口,何况汉兵本来就不弱,那主帅阴黑着脸发起狂来,数百精锐的西凉兵都未近身就被强大的内力震成重伤,一时战得难分难舍,居然两个时辰寸步不进。
雨势骤大,西凉兵也不恶战,抢占了整个燕西关安营扎寨。汉军已经一团散沙,再勇猛的悍将也难逃罪责,修整几日再攻也不迟。反正过了冧水界就是城关,城破之日就是胜利之时。
入夜,暴雨终于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雾瘴,揺袅氤氲看不清人畜,但是举目眺望,居然能见到山隘那头的西凉营篝炊大盛,正屠戮牛羊作舞相庆,这么远距离还能闻到肉糜的香味儿。
坡顶上,男人一袭锦衣肃立着,端沉得如山如幕,根本看不清神色,侍卫牵好马走过来,禀道:“将军,统领们都已安置,询问何时伏何时诛?”
“等!”男人一声令下之后,侍卫领命而去。霍亚夫卸掉丝甲,走入坡旁的一处熔草洞岩,掀开由支架撑着的帘草,见着女人蓬头垢面好不狼狈,一丝笑意勾在唇边,捧起她的小脸用掌心摩挲了一下,笑道:“好卿卿,若你天天这副模样,为夫就不必担心你被人抢走了。”
女人正对着素饼难以下咽,听言气恨交加:“你让我跟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死就算了,何必拖着我受罪。”沈卿卿恨急,如今这副田地她实在难料,现在想来,前世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恐怕都做不得数了。
“好好好,为夫怎么舍得让你死,为夫的性命都是你的,等回头,我随便你处置。”霍亚夫诱哄着,拿起素饼往她嘴里凑:“来,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我骂我。”
沈卿卿不依,哭道:“冧水又臭又脏,还要吃这干瘪无味之食,我不要,你让外头的士兵去给我打野味来吃。”
“吃不得,你再忍忍,为夫定将这世上好吃好穿最尊贵的宝物陈到你面前。”
沈卿卿大叫:“要忍到什么时候,你都是败将了,哪里还有尊贵可言,我受不了了……”未等说完,小嘴儿被封住,叫嚷声很快被喘息声代替。
夜里,守卫兵口哨传声,男人立时爬起来,亲了亲缩成一团的人儿,给她笼紧了裘角才翻身跃出。
郎情妾怯 第191章 兵不厌诈
女人醒来见到身旁不见男人吓了一跳,还好外头有侍卫看守,并且早就端来了饮水和膳点,只不过仍是粗饼臭水,但是腹中空空,再计较她恐怕就要饿死渴死了,忍着泪一点点地咽入腹中。
外头时不时传来人声和走动的声音,她不敢出去,只能坐等着男人回来。到了中午,终于有人走进来,她等得焦急,欣喜之时又忍不住恼火,顺手拿起脚边没有吃完的酥饼砸向来人,半怒半嗔道:“你个邪厮,是不是打算把我丢下不管了。”
来人接住饼渣,冷冷道:“我倒是希望他不再管你。”
沈卿卿看清来人,心头震撼:“景天,你怎么来了?”
姚景天拂袖坐在她身旁,不紧不慢道:“我等不能战敌之人早两日就被挪动了地方,各大统领举动异常,但均是有备而动,不似传言地一盘散沙,只是不知道夜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啊……”沈卿卿听他这么一说就更恨了,她诚惶诚恐差点掉车被乱马踩死,难道都是男人预谋好的?他能先行一步把其他人安置了,难道就没有想到过她?非要她被吓得半死,在这里喝臭水嚼干饼折磨死了他才甘心么。
姚景天见她神色凄惶,眼一深道,“难道你也不知他的打算?”
沈卿卿点点头,握紧了粉拳:“他不安好心,他就是要我死。”哭了一阵,听到姚景天劝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夜煞这人不好对付,本以为只有匹夫之勇,如今才知是个智勇双全的厉害角色,幸而不是与他打仗,他那出神莫测的功夫和计谋,料谁都敌不过。”
“他真有这么厉害吗?”女人撇撇嘴,姚景天不轻易夸人,这番话已经是天大的赞誉了。
“就你这个蠢笨丫头才会着了他的当还不自知,他是个心思深沉的,若非你遇到我,恐怕几世你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姚景天眼神愈发幽亮,难以琢磨。沈卿卿心虚地低着头,确实是两世了,她都栽在邪厮的手里,口中喃喃道:“真的没有办法可想?”
“几次算计他都被他逃过了,也不知是他幸运还是有所防备。”听到这里,沈卿卿蓦然心中一松,自己都为这种泄气的舒畅给震惊了,姚景天的算计是为了她能逃开,却是要陷男人于不义,不管怎样,她都不该有如释重负的想法。
“不过,这一回的计策,我却有十足的把握。”
沈卿卿眼睛一亮,问道:“是什么计策?”这时,手心里被递上一支药瓶,听他道:“把这抹在你的脚踝处,十日之后便知晓答案了。”
女人拿着瓶子的手一抖,心里犹豫着不敢下手,姚景天眼眸阴沉,冷冷道:“怎么,不信我?”
“不是,我是怕……”怎么他们做什么都不对她言明,心里实在慌乱得很,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是毒药吗,他怎么就知道男人一定会中计,可是姚景天又是这般肯定,她一时没了方寸。
“别,别……”正是犹豫不决之际,一向儒雅的男子突然俯下身,把她的两只裤腿一挑,扔了瓶塞就把药汁抹上她的双腿上,丝毫不给她退却的机会。
对着女人两条白花如藕的脚腕,男子眼眸深了深,给她拉下裤子迅速站起来,背着身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真是个祸害,难怪他上战场都要带着你,可惜,他也要为这个决定付出性命的代价。”说完就走了出去。
姚景天再没有来过,晚上,男人回来了,只是沈卿卿问他什么都是三缄其口。之后,男人没有离开过,做什么都把她捎带着,还好她的身子娇小,男人魁悍高大,窝在他的胸前就跟个小猫小狗一般,士兵又对他敬畏如山,有时候瞧上一眼就不再多看。
几日间,时有暴雨,男人每天都会站在最高处眺望敌营,这个时候,他的脸膛宜明宜暗,像是在等着什么,沈卿卿看着男人铁铸斧凿的冷硬面容都会发憷,姚景天说得没错,男人心机深沉,即便近身之人都难以预料他的想法。当又一个晴好之日来临,一个士兵走入在他下首低语了几声,他说得虽轻,但是窝在男人怀里的沈卿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将军,不出所料,狼兽尸体曝露在外无人焚埋,被暴雨冲刷之后腐烂蔓延,尸体中肉糜的毒液也溢入了沟渠水榭,整个燕西关如今都在爆发瘟疫,西凉军昨夜已经在偷偷转移,那首帅整日酒肉入腹,似是也感染了疫病。”
霍亚夫一声大吼:“好,好,好。”连着三个好字之后,拿出令符道:“统领听令,午时三刻出发,一举歼敌。”
早就隐忍多日的士兵齐齐举戈大吼,山谷回荡,气势振聋发聩,把沈卿卿的耳膜都要震聋了。
西凉军正是霍乱之际,没想到蛰伏了多日的汉军突然来袭,这才知道中计上当。他们起先是制造了内讧的假象,引诱西凉军入侵占领燕西关,那里正好有上千中毒身亡的狼兽,而且料定他们必定无力掩埋狼兽的尸体,加之暴雨侵袭,尸体中的毒液蔓延流入燕西水源,这才爆发了瘟疫霍乱。
这计谋,歹毒。
这战策,玄妙。
这战役,神速。
夜煞,令人胆寒。他是地狱的阎王,是天生的战将,是用兵的高手。能沉得住气,忍得了屈辱,更能绝地痛击。
他几乎不废几兵几卒,就全歼了西凉上万精兵,十余年驯养的狼兽一日泡灭,便是几个讨要战功刚来到前线的西凉皇亲贵族,也被他追得纷纷跳崖悬梁,杀得片甲不留。
西凉出师的上万精锐在短短未到一月功夫就全部覆灭,西凉十个郡三十县俯首称臣成为汉军土地,西凉国君颜面尽扫,驯养狼兽之事被诸国不耻,在今后的一百年间,这场战役还被诸国津津乐道,夜煞的威名更是赫赫远播,若有蠢蠢欲动之国,只要听到夜煞之名,都是闻风丧胆。
郎情妾怯 第192章 置之死地(1)
战事定音翌日,圣上的谕旨到至,奉夜煞为神武将军,掌管汉军符令,这符令有随时调兵遣将之能,可以不受皇命限制,乃是武将的最大荣耀。众千士兵高声拥呼中,夜煞冷脸不受,那传旨公公立马憋红了眼,不过下一刻,出乎意料地哈哈大笑起来,凑着他的耳际低声道:“有人言夜煞是狂肆武夫,神功盖世,计谋无双,功高压主,连老奴都险些怀疑,看来回去圣上又得绞了好多人的舌头。夜煞啊……”公公拍了拍的肩,见着他纹丝不动的冷脸不怒反笑:“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老奴先给您拜个佛,到时还请多多照应。”
随即,公公拿出第二道谕旨,赏赐千金千裘,京宅两处,还有一张随时可以兑现的契约,夜煞唇角微微一抿,跪地谢恩。
送走了公公,霍亚夫快速朝着岩洞而去,却在洞口处听到娇气一声惊叫,脸膛霎时变色地冲进去。沈卿卿捂着腿根坐在蓬草上,小脸儿一阵青一阵白,耶诺着开不了口。旁边的护卫指着地上一剑毙命的蛇身道:“大人,夫人被毒蛇咬了一口,属下这就去找姚御医。”
“来不及了,你先出去。”话音一落,霍亚夫已经倾身上前,撕开女人的裤腿就着血口猛吸,吐出几口毒血,莹白的肌肤才慢慢恢复了颜色。
半个时辰之后,沈卿卿清醒过来,男人正抱着她闭目养神,一只铁臂被枕在她的身下一动不动,脸膛朝外,半边侧脸或明或暗,薄唇轻抿着,上头还有未来不及擦去的毒液。女人这才意识到纠缠了两辈子,还未这么仔细地看过男人,怎么就一时出神了。她踢了下小腿,发现麻麻得又凉凉的,显然是已经敷过了蛇药,在昏迷前,她看见男人毫不犹豫地就扑过来给她吸掉毒汁,那个场景让她一阵动容。蛇毒千种,没有必解的解药,若是不能解,她逃不了,他也避不过。可那时,他分明想都未想。
她爬起来,腿上还不利索,只是奇怪,往常她一动男人就醒了,怎么她跌撞着快走出洞口男人还昏睡着。
“夫人。”守卫兵低头道。战后霍亚夫的几个亲兵早就知道了沈卿卿的来头,见到她都是恭敬地唤夫人。
“嗯。”沈卿卿低应了一声向外走,暴雨之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荣木滴露,葱绿醒目,这时,她听到一个士兵的悲鸣之声,只见他举刀对着地上的蛇尸一阵乱砍,他的身旁躺着一匹骏马,鼻口流出黑血,已经咽气。
旁边一个矮兵看了一眼骏马,对着愤怒的士兵劝道:“别砍了,都已经死了。”
那士兵目露悲色:“小白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早就把它当成了亲人,如今却死在这个毒蛇上头,都怪我没看好它。”
“说来奇怪,这毒蛇被扔出来很久,早就死透了,方才我也只不过见到小白对着蛇口嗅了嗅,当时还没有怎样,怎么打个水的功夫就死了,看样子还毒得不清。”
“必定是蛇口上有毒汁。”士兵对着蛇身砍了又砍,直到成为一堆稀泥才罢手,与矮兵就地挖了个坟把白马掩埋了。
沈卿卿靠着枯木,突然俯首撩起自己的裤脚来,她想了又想,脑子里一堆糨糊,小脸儿也愈发地难看。
忽然就想起姚景天走时说的话:“他也要为这个决定付出性命的代价。”
“把这抹在你的脚踝处,十日之后便知晓答案了。”
付出性命的代价!
一阵眩晕袭来,沈卿卿差点支撑不住,转身地太急,以至于胸口一股气血剧烈地翻涌,竟然靠着树干猛烈得干呕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你怎么了?”肩膀上被大掌覆上,沉沉的声音传入耳膜,当抬头看到邪厮关切紧张的目光时,沈卿卿激动地破口而出:“你……没死?”
霍亚夫失笑:“蛇毒而言,哪那么容易死?”
女人瞬间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我抱你回去。”男人正要拦腰抱起她,却被她紧紧拉住袖子,沈卿卿从来未有这样真切的哀求之色:“霍亚夫,放我走吧。”
霍亚夫眼神一眯,紧了紧又缓道:“我知你怨怪我让你跟着受苦,不过幸而,都结束了。”他的额头贴着她的,雄性的鼻息拂在女人脸上,带着柔情蜜意,“好卿卿,一切都结束了,回去以后,我必定把所有的珍贵之物都捧到你面前。还记得我带你去的温泉湖么,那里的宅邸已经落成,回去后你便是那里的女主人,我把它取名叫卿宅,你可喜欢?对了,你喜欢梅林花草,圣上赏赐的另两个宅邸,我都把它们开辟成果园山林,供你玩乐,随你倒腾。春衫冬裘任你挑择,你只穿给我一人看,为夫夜夜替你沐浴梳发画眉点妆。卿卿,你可欢喜?”
你可欢喜?沈卿卿说不出是何滋味,男人一副神往的模样,好似那场景已是近在眼前。
他的唇在她脸颊上反复磨蹭,轻怜蜜意,良久,他抬起头来,吻了吻她的俏鼻道:“你这么单薄难怪手脚冰凉,是为夫大意。”
男人把她抱到岩洞里就转身走了出去,待他高大的身影离开,沈卿卿盯着洞旁跳跃的火星一阵难受,她终是闭了闭眼,只是反复喃喃道:“霍亚夫,你若让我走该多好,该多好。”
天黑夜沉之际,男人才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一张虎皮,已经洗净粗略缝制,看到女人站在林间萧瑟的身子,大步一迈走上前,把虎皮罩在女人身上,从头到脚看了又看,笑道:“正是不错,前日士兵无意间说起林间有猛虎出没,当时我就想着若是能给卿卿做件虎皮大裘定是暖和,幸而为夫的骑射还不错,射中虎头毙命,倒也未伤半点皮毛。京城的衣裳虽好虽俏,哪有为夫亲自打的裘獒来得热乎,你娇气畏寒,宅邸有温泉活水,为夫再把虎皮狐裘给你做衣裳,这般你就再无需畏冬畏寒了。”
身上暖绒,可是听到他一番话的沈卿卿还是不由轻颤,眼圈也瞬间红了,男人用粗粝带着血口的手掌给她把泪水拂了拂,那血口是在拉弓时所伤,因为怕惊了猛虎,自然不能携带护手玳瑁,还要三箭连发用尽全身的力气,立时手掌就裂了缝,等到发现时早就成了血口,回来也未及时包扎,任由血液凝固。
郎情妾怯 第193章 置之死地(2)
沈卿卿闻到血腥味,胸口又起呕吐之意,不过这一回,她忍住了,只是拼命把脸越垂越低,男人以为她感动羞涩,在她耳际邪邪地笑道:“这么爱哭,是否在想为夫的好处,为夫愿为卿卿做任何事,只要卿卿牺牲一点做为回报即可。”
沈卿卿被他弄得脖颈痒痒得,待唇舌红肿,津液垂涎,男人忽地把她抱到马上,在旷野上疾驰奔跑起来。
野外人寂荒芜,只见一马在撒腿狂奔,风声鹤唳,把女人抽噎惊叫得声音全部淹没,男人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搂着怀中娇小的女人。女人双臂紧勾着男人的脖子半点不敢撒手,声音更是高低起伏地传出来,黯然**。
虎皮的确宽厚,把人儿娇躯遮得严实无缝,沈卿卿欲哭无泪,好半晌才知道男人说的“回报”是什么。
更深露重,若没有虎皮包裹,霍亚夫真要以为女人不住得抖索是寒冷所致,终于心满意足地抱着女人睡去。
清晨,洞口突然传来兵戈相击之声,沈卿卿被震醒,醒来时发现男人竟然还在昏睡,连忙穿好了衣物用小手猛拍男人的脸颊,急切地呼喊了几声,男人才幽幽醒来。
只是,他的双目非同寻常得赤红,好似还是昨夜得热潮未退,只是那唇角的一抹乌黑让沈卿卿脸色突变。听到外头得动静,霍亚夫刚想站起来,就口吐鲜血倒地,一柄大刀入地三分,才勉强地支撑起半个身子。
这时,一阵火光闪现,却是洞口燃起了大火,汹汹燃烧着往里面扑,霍亚夫低吼一声,拔刀挑起巨石堵住了火势,内力丧尽,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沈卿卿又惊又惧,根本不知道情况,依稀觉得不妙,听到外头兵戎相向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呙军,你怎能出尔反尔,夜煞中了剧毒,今是毒发之日,你根本无需这般兴师动众他也无法逃出升天。”温和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嘶哑,却是姚景天得声音。
“姚神巫,本将的确答应过你,只是我西凉上万精兵死得太无颜面,国君命我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夜煞命丧黄泉才能解恨。本将也想信守承诺,让你和你的女人远走高飞,毕竟,你的确施毒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个声音阴厉带着冷笑,是姚景天口中的呙军,更是西凉漏网蛰伏的一小群兵力,只是汉军大部队早已班师回朝,留下的一部分护卫和士兵因半夜吸入迷药无法抵御,已经倒地不起。
呙军冷笑道:“别怪本将不守信用,这夜煞武功盖世又狡猾多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几次险些丧命都离奇地活了过来。国君曾叫擎国丈替他卜过,说这人是煞命,非得扣住他的死穴不能成也,本将不知他的死穴在哪里,也只能违了与你的约定确保万无一失。”
姚景天想要挣扎,却被西凉兵拖住,手指渗血而不能动,只是死死盯着洞内。
呙军不屑地瞅了他一眼,随即提高声音冲着洞内哈哈一阵冷笑,道:“夜煞,你的死期到了,中毒的滋味可还好受?哈哈,看你还有点力气,别急,火焚不能用,我有的是办法,定要你今日就去见阎王……哦,对了,你本就是地狱修罗,我西凉上千上万厉鬼正在地狱等着你,你一定不会寂寞的。”
洞外除了狂妄得意的笑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传来,沈卿卿心口剧震,姚景天果然是传闻的神巫之后,不止如此,他还勾结了西凉兵,毒害了汉兵,说那毒药无解,其实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如今更是要至男人于死地,其行可诛,而她,却是帮凶。这时,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姚景天说男人为了她会付出性命,为什么这个计策会万无一失。毒药抹在腿上,里面添加了诱引毒蟒之草,料定男人定会为了救她去吸蛇毒,从而染上毒药。
一环紧扣一环,是早有预谋。
这万无一失,却是铁定了女人在男人心里头的份量。
这致命的,不是蛇毒,不是姚景天制的毒药,而是她,她才是害死男人真正的凶手。
男人突然回头,用着一种决绝赤红的目光盯着她,沈卿卿一吓,颤抖地退了一步。
霍亚夫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冷峻深邃,蓦地,他大笑起来,笑声凄惶、苍凉、无奈、痛苦、又似有种莫名的解脱和松弛。
沈卿卿一下子忘记了害怕,扑上前抱住他,悔恨难当道:“霍亚夫,你不要死,你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嚎啕大哭起来,从未有的伤痛,似是心口被猛烈一拽,抽出了魂魄。
“卿卿……”霍亚夫抓住她的手臂轻轻用力,艰难地张着嘴巴,沈卿卿抽噎着抱住他,见他眼神放空,缓缓道:“你可知道,我儿时就看中了你啊,那时你可真美,真美……你叫我霍小郎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全部给了你去……所以你要我死,我一点都不怨你。”
她知道,她都知道,这么多次的性命相抵,她难道还不明白么。沈卿卿霍然抬头,猛烈地摇着脑袋,口型一直维持着三个字,霍小郎!一遍又一遍,却是没有出口,唯听见紧抽不绝的泣声。
霍亚夫吐掉口中鲜血,哑然道:“我耍小伎俩占你便宜,其实是我太想要你,不是存心戏弄你,真的,卿卿,我只是太想要你,害怕你哪天突然不来等我下学,突然就不想跟我要糖糕,突然就中意了别的小郎,我好怕好怕……”他瞳孔一缩,捏着她的小手,紧了又紧,郑之又重。终是他一开始就错了,害她怕了自己,害她与他的心意越来越远,害她终于有一天要置他于死地。
“我当时就该听娘亲的劝导,她与我说,小丫头美艳无双,定是要被其他儿郎中意稀罕的,你用伎俩坏心也只能占得一时便宜,若等她醒悟过来,只会变本加厉地恨你怨你不再就你。你若要她死心塌地得跟着你,唯有用真心待她……可惜,天不随愿,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待我再去寻你之时,你避我躲我,为了得到你,我才只能一错再错……”
郎情妾怯 第194章 煞命逆天
沈卿卿泣不成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满脸泪污,毫无美感可言。她抱着他的肩膀,感觉到他的身子一直在猛烈抽搐。
她哽噎道:“我知,我知,你别说了。”
“不,你不知,你若知道,就不会那般恨我,我捉弄你戏耍你折磨你,都是因为我太想要你……可为什么,你要爱上别人,你不愿怀我的子嗣,你千方百计想要离开……我的心很痛很痛,却无计可施。卿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他叹息,声音低弱地如同呓语,从灵魂底处的无力叫人连哭泣都忘了。
“可我即便再怎么恼你恨你,也只是想要你断了离开的念头。”他抓着她的手摸在自己的心口,字字锥心:“我霍亚夫的性命一直拧在你的手中,你随时可以拿去,唯独你想要离开,我死都不会答应。”
沈卿卿痛哭,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我不要你的性命,我错了,我错得太多,真的,我没有真想要你送命……”沈卿卿悔不当初,她是个恶毒的女人,她对他没有过好眼色,没有一刻放在心上,夜夜抵死缠绵她都没有好好看过他。她水性杨花,绝了他的子,践踏他的真心,谋害他的性命,她错得离谱,真的太离谱。
“卿卿,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没有子嗣也不要紧,我一点都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你可相信,我要的,只有你而已……”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双目愈发赤红。
“我信,我信……”沈卿卿拼命地点头,上一世因他惨死,这一刻,她确信,那也是因他太过爱她,死后的一切她虽然不知,可她的灵魂在弥留之际,分明是感应到另一具灵魂抵死相依。这一刻,想到要与他生离死别,就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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