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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江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孟青卿
“客气了,他本就因我受伤,我自会尽力,你快去取我要的东西来。”
“我这便去。”竹汀说完一溜烟跑了。
叶紫弦忙握住诸葛铨的左手,替他把脉。脉象不稳,因是失血过多,索性未伤及心脉,而且箭羽上没有淬毒。叶紫弦忽然想起之前和对方交手,对方并非招招毙命,看样子,并非想要她的命,那是为何而来?这是雪国的地盘,她并不记得与谁有过恩怨。
叶紫弦仔细察看诸葛铨背部的伤口,箭簇已深入皮肉,怕是难以拔出。
竹汀很快赶来,叶紫弦忙找到剪刀,剪开诸葛铨的衣服。
“你……看了……本王的……身体,记得……对……本王……负责。”诸葛铨气若游丝地说。
叶紫弦听了,哭笑不得地无语道:“诸葛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说笑。”
“姑娘,怎么样了?”一旁的竹汀见诸葛铨背部的衣襟已被血液浸染成红色,很是触目惊心,不免慌了神。
“伤口有些深。”
“啊?那怎么办?”
“你和他说说话,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拔箭头会很疼。还有,不能让他动,稍有不慎,拔出来会大出血,性命攸关。”
“好。”竹汀说着,却一时哑然,不知道和诸葛铨说什么。
叶紫弦快速地将热毛巾浸湿,擦干净诸葛铨伤口周围的血,然后拿起另一条毛巾,折叠好塞进他的嘴里。
“会有些痛,忍着点,受不了就叫出来。”叶紫弦对着诸葛铨说,复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竹汀:“你,不知道说什么唱歌也行。”
竹汀呆呆地看着叶紫弦:“小的也不会唱歌。”
叶紫弦扯掉箭头上面的部分,诸葛铨闷哼一声,竹汀立马吓了一跳:“王爷,你没事吧?”
“我还没开始呢。”叶紫弦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竹汀,随你用什么方法,想办法分散你家王爷的注意力,按住他,防止他乱动。”
竹汀依言按住诸葛铨,然后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花国是我家,生我养我的故乡……”
叶紫弦听见竹汀的歌声,按着箭头的手不可抑制地一抖,冷汗又冒了一层:“行了竹汀,别唱了,你还是只管按着他吧。”
“啊,姑娘不是让我分散王爷的注意力吗?我想想只会这首军歌了。”竹汀满脸无辜地说。
“我是让你分散你家王爷注意力,没想让你分散我注意力。”
“噗嗤——”诸葛铨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有心情笑,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叶紫弦把毛巾重新塞进诸葛铨的嘴巴里。
叶紫弦用左手携着布,按住箭头周围的肌肤,抬起右手,用手背给自己擦了把额头的汗,才握住箭头。
“忍着不要动,竹汀按好了。”然后右手快速抽离,箭头应声掉在地上,发出与地面激烈的撞击声,拖曳着一地血迹。
叶紫弦快速地取过止血散,倒在伤口上,然后用左手紧紧按住伤口。叶紫弦示意竹汀松手,扯下诸葛铨口中的毛巾,诸葛铨的薄唇立马抿成一条线,叶紫弦知他疼痛,道:“痛就叫出来。”
诸葛铨却一直不肯服软,把头埋在枕头下不说话。
“哎。”叶紫弦见了,幽幽地叹了口气。
“姑娘,怎么样?”
“箭头已经拔出来了,索性没有造成意外失血,只是方才我拖着他跑了不少路,怕是也流血不少,他最近可能会很虚弱,需要多休息,另外注意饮食,不要有刺激性的食物,否则影响伤口愈合。还有,想办法给他备些补血的东西。”
“小的记下了,小的这就去准备。”竹汀说完又一溜烟跑了。
叶紫弦准备替诸葛铨包扎伤口,伸手去解诸葛铨的衣服,刚碰到腰带,诸葛铨蓦地抓住她的手腕,调笑道:“你想做什么?”
叶紫弦拍打下他的手背,严肃道:“别闹了,我是医者,看一下你上半身怎么了。”
“我说了,你要对我负责。”
“等你好了再说吧,死要面子活受罪,疼死你才好,看你能撑到什么程度不叫。”
诸葛铨终于不再说话,叶紫弦利索地解开他的衣服,替他包扎好伤口。不可否认,诸葛铨的身材的确堪称完美,身上不仅有着和脸上一样的光洁皮肤,还因常年习武,有着结实的胸膛和腹肌。
诸葛铨乖乖地任叶紫弦替他处理好伤口,未再多言,叶紫弦察觉到不对劲,低下头看去,却见诸葛铨已陷入酣睡。
叶紫弦看着他戴着面具的脸,突然想,不知道面具下的他,是怎样的容颜?为何要终日以面具示人呢?叶紫弦突然伸出手,想要摘下诸葛铨的面具,但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银质面具,就像被电触了一下,立马缩了回去。
叶紫弦又看了他一眼,替他盖好被子,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折腾了一晚上,总算都忙好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累,想想今天突如其来的黑衣蒙面人,还有高强的武功和训练有素的身手,奇怪的是,他们的目标不是萧逸澜,倒像是自己,而他们要取的,又不是自己的命。本来她觉得可能是想抓了她要挟萧逸澜,可转念一想,她当时蒙着面,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不知道萧逸澜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回府,他现在已经知晓了一切,叶紫弦突然有些害怕,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萧逸澜。
“哎。”叶紫弦忍不住叹了口气。
“补血的来了。”竹汀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叶紫弦的胡思乱想。
只见竹汀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摆放着一些小菜和清粥。
“你家王爷已经睡了,伤口我方才也已经处理好了,先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也是。”叶紫弦看着竹汀说。
“不用了,我来看着王爷好了,姑娘,你累吗?看你也忙了一夜了,不如竹汀带你去客房休息片刻。”
叶紫弦倒真是累了,见诸葛铨也无大碍,也不客气:“好,劳烦你了。”
竹汀带着叶紫弦到了旁边的厢房,叶紫弦见这里离诸葛铨的房间很近,方便她随时去照顾诸葛铨,床边又有个窗户方便观赏船外的景色,很是喜欢。
“谢了,这房间,我很喜欢。”
“姑娘中意就好,那姑娘先休息,有事再叫竹汀。”竹汀说完,转身离去,并替叶紫弦关上了房门。
叶紫弦此刻只觉得浑身无力,什么谜团,什么刺杀,什么萧逸澜……都通通回头再说好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每每她还没来得及消化掉上一件,下一件就接踵而至,或许,她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准备好未知的挑战。





凤隐江山 第三十七章 涉身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紫弦遇见一片花海,遍地是五颜六色的花朵,一阵微风拂过,柔软的花瓣轻抚着面庞,传来阵阵幽香……可她分明记得,自己对花是过敏的,果不其然,她感到鼻子一阵**难挨。
“阿秋——”叶紫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梦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叶紫弦一瞬间大叫起来,诸葛铨那张无限放大的脸映入眼帘,着实吓了她一跳。
“哈哈,你睡觉的样子真是迷人。”诸葛铨调侃道。
叶紫弦这才发现,诸葛铨不知何时已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拿着一根鸡毛,瞬间觉悟,原来刚刚鼻尖泛痒,是因为……
“诸葛铨!”叶紫弦的声音响彻整个画舫。
“怎么了?”竹汀老远听到叶紫弦的吼叫声,一路狂奔,推开房门,却见自家王爷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正坐在床边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王爷,你怎么起了?”
“无妨,我已经好差不多了。”诸葛铨见竹汀一脸担忧,宽慰道。
“好什么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还不快躺床上去!”叶紫弦听诸葛铨这样说,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人躺着好无聊,要不然……你陪我?”诸葛铨把脸凑近叶紫弦,突然道。
“你说什么?”叶紫弦双眼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门口的竹汀见了,满脸通红,嗫嚅道:“呃,你们继续,我给你们准备午饭去。”说完一溜烟小跑不见了。
“诸葛铨,你不要脸我还要,胡说八道什么?”叶紫弦作势就要打诸葛铨。
谁知诸葛铨毫不闪避,叶紫弦一拳打在他肩上,诸葛铨立马皱眉作痛苦状。叶紫弦想起来诸葛铨背部的伤,慌忙凑近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
诸葛铨的肩头微微颤抖起来,嘴角慢慢地划开一个弧度,最后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诸葛铨!”
竹汀握着汤匙的手在听见叶紫弦第二次大叫时,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随即用右手背擦了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心里却很高兴,王爷这么多年终于开窍了,懂得动凡心了。
叶紫弦忍无可忍,一阵拳脚相加,诸葛铨笑着连声求饶:“好了好了,我是病人。”一把抓住叶紫弦的手腕,不料这一扯,真的牵动了伤口,诸葛铨的面色蓦地一白。
叶紫弦突然意识到眼前人的不对劲,接着便看到诸葛铨背部的白色里衣迅速变成红色,血液一层层漫开来。
“快,躺下。”叶紫弦立马扶着诸葛铨,让他面朝下躺在自己床上,然后飞快地跑到隔壁诸葛铨的房间拿药箱。
叶紫弦再次脱下诸葛铨的上衣,把原先包裹他胸腹至背部的纱布取下,只见原本好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已裂开,好像一张血盆大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出血液。叶紫弦的心陡然紧张起来,这个伤口说大步大,说小不小,关键就在于是否失血过多,经这么一折腾,不知道能不能快速愈合。叶紫弦慌忙擦拭干净伤口周围的血迹。
“嘶——”一直低着头的诸葛铨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叶紫弦又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让你乱动,这次重新包扎后,不准下床,每天乖乖等我给你换药和纱布,等哪天我检查了发现伤口的伤疤长结实了,经由我同意了,你才能下床,听清楚了吗?”叶紫弦一边重新包扎伤口,一边郑重其事地对诸葛铨说。
“那要多久才能好啊?”
“差不多半个月吧。”
“什么?”诸葛铨一听,激动地支起上半身。
叶紫弦立马按住他,命令道:“不准动,谁让你不听话了,本来伤口差不多二十天左右就能好,谁知你刚刚又把它弄裂开了,现在伤口变大了,自然好得慢了。”
叶紫弦暗暗庆幸,幸好诸葛铨的身子骨底子好,换做一般人,这么来回折腾,只怕伤口不发炎也要感染,指不定还会高烧不退。
半晌,叶紫弦系好纱布:“好了。”
诸葛铨听闻,正欲起身。
叶紫弦立马按住他:“不准动!伤口再裂开,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可是这样好无聊……不然,你陪我聊聊天,好吗?”诸葛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桃花眼里满是委屈。
叶紫弦突然觉得他很搞笑,想不到平日里风流倜傥的七王爷,有朝一日居然被困在自己的画舫上。不过想想他也是因自己才受伤,不免心软。
“好,只要你不乱动,可以。”叶紫弦爽快地答应。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又是太子妃,又去歌舞坊弹琴。”
“不可以。”
“为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你会把秘密告诉别人吗?”
…………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就在叶紫弦以为诸葛铨不会开口的时候,诸葛铨却幽幽地说:“如果是你的话,我会。”
叶紫弦呆愣半晌,然后见诸葛铨眼睛低垂下来,伸出右手,伸向自己脸上的面具。
叶紫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还没见过诸葛铨的真面目,外界也从未对他的真面目有半句流言蜚语,她昨日甚至差点儿鬼使神差地摘下他的面具。她曾经想过无数次,面具下的脸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眼看着就要见到庐山真面目了,反倒紧张起来。
叶紫弦曾经想,会不会诸葛铨空有经商之道,过人之才,却天生丑陋,这才出此下策,遮住了自己最不完美的一面。可下一秒,叶紫弦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面具下的脸,不仅不丑,而且简直可以用美得惨绝人寰来形容,没错,就是漂亮!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柳叶眉高耸,鼻梁高挺,一双薄唇虽失了血色,却仍风韵犹存。如果叶紫弦先前不知道诸葛铨是男的,第一次见他,一定会把他当作女孩子,而且是绝代佳人。
叶紫弦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诸葛铨出神,诸葛铨眼中闪过一丝痛意,过了半晌,伸手在叶紫弦眼前晃动。
“啊。”叶紫弦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诸葛铨反倒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样。
叶紫弦看着他一脸反常,耸耸肩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比女人还漂亮。”
“呵呵,是嘛。”诸葛铨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曾经为了这张脸,我几乎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叶紫弦实在不解,他这张脸,无论谁有幸得到,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自尽。
“你想知道?”诸葛铨深深地望着叶紫弦。
叶紫弦心下了然,诸葛铨要说的故事,必定是一段不愿提及的辛酸历史。她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成了所有人的倾诉对象,每每听别人回忆起过去,她就不敢入睡,生怕又梦见小时候的事情。或许,周围人对她都很信任,只是以她的性格,不管和周遭人什么关系,她恐怕都不会提及自己的过去。来雪国的这段时间,她也终于慢慢走出了过往,不再向以前那般冷漠,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的笑容比从前在月国的时候多了不少。
“我是花国七王爷,也就是曾经的七皇子……”诸葛铨慢悠悠地开口,叶紫弦望着他的桃花眼瞬间黯淡,不由得感到心疼,萧逸澜贵为太子,尚且有着那样的童年,更何况是诸葛铨,她实在不敢想象,诸葛铨将要说的,是怎样震慑人心的过往。
“先帝,也就是我的父王还在位时,极宠爱一个妃子。据说,她曾是花国第一美人。父王久闻大名,便召他入宫,一见之下,欣喜若狂。这位美人当即被封为妃,未侍寝便被封,而且直接位列妃位,于情于理皆不合。花国一夜之间传出消息,说这位女子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太后和皇后,包括所有的大臣,皆合谋上书,要求先皇废了这位女子,还扬言,若是不废除,他日花国必遭灭亡。无奈先皇像着了魔一样,极度宠爱,不仅训斥了所有上书之人,而且至此只要那位美人侍寝,从此,那位美人便成了后宫乃至前朝的众矢之的。”
叶紫弦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周国志》上瞥见过,关于历朝美人的记载,其中第一位便是花国的赵卿菀,据说此女容貌,堪称一绝,连日月皆要为之失色。
“你说的,可是赵卿菀?”
诸葛铨面露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母妃的名字?”
“啊,无意间在一本坊间传闻的书中看到过。”叶紫弦心中暗暗吃惊,难怪诸葛铨这么美,居然是夏卿菀的儿子。
“恩,就是她,传说中最祸国殃民的妖女,也是我的母妃。”诸葛铨幽幽道。
“诸葛铨。”叶紫弦忍不住握住诸葛铨的手,无论是谁,恐怕都不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被这样诟病千年吧,萧逸澜亲眼见到宜妃毒害他人尚且那样,更何况是诸葛铨,想不到皇宫贵族的背后,竟有如此多的辛酸。




凤隐江山 第三十八章 心疼兮
“后来母妃怀孕,生下了我,父皇封她为贵妃。我慢慢地长大,母亲有时候会对我说,若我是个女孩该多好,母妃总告诫我,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有一天,我带着小宫女出去玩,迎面遇到了别的娘娘,那位娘娘骂母妃是狐狸精,还说我长得像母妃,长大了必定一个德行,我气不过,就打她。可当时我才那么小,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她说我目无章法,却不敢打我,就命宫女打我的小宫女,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宫女在我面前被打到奄奄一息。”
叶紫弦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母亲在自己面前被打的画面,心痛难耐:“诸葛铨,别说了。”
诸葛铨看着叶紫弦脸色泛白,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只是……不愿意听到太过悲伤的故事。”叶紫弦不想提及过去,只淡淡道。
“恩,这些倒还好。还有一次,乳母喂我吃饭,她先尝了一口,便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诸葛铨仍自顾自地说着,双眼微眯。
“然后母妃就限制了我的自由,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我。我被看着待在她的寝宫里,衣食住行都分外小心,倒没再出过什么事。直到有一天,母妃突然晕倒,父皇心急如焚,太医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只说是心疾。我眼看着母妃一天天消瘦,父皇每天除了处理政务,就来看母妃,可母妃还是没有好起来。我每天坐在母妃床边看她,大多时候,她都紧闭着眼睛,好容易睁开几次,却没有力气和我说话,那时候,我真的好害怕,我已经见过两次身边人倒下,实在不想看到第三次。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母妃突然张口,吃力地想和我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凑到她耳边,只断断续续听见几个字——好好、活下去。然后母妃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握着我的手松开。那一年,我五岁,第一次体会到与亲人的生离死别。”
“诸葛铨……”叶紫弦将自己的手附在诸葛铨手上,紧紧握住。
“母妃死后,我还是住在寝宫里,看着周遭一切都没有变,却物是人非。父皇未赶上看母妃最后一面,痛苦不已,随后以皇后的礼仪下葬,又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宫人来照顾我。但是,父皇再也不曾来看过我,再也不曾来过母妃的寝宫。逢年过节,宫里举办宴会,我才能见到他,而他看我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怪异,似是难以置信,又带着那么点厌恶。有一天早上,我坐在镜子前,嬷嬷帮我梳头,突然说,七皇子啊,你和卿贵妃越来越像了,我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厌恶我,他不想见到关于母妃的一切东西,尤其是我这张脸。”
诸葛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
“后来,我逐渐被父皇遗忘,却没被宫里人遗忘,她们开始想尽各种方法折磨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我这张脸,她们说我是妖怪,才会生出这么美的脸,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必定是妖魔附体。和我一般大的皇子都不一样亲近我,说我是娘娘腔,那时候我第一次察觉,原来长相也是一种错。”
“所以,你就常年以面具示人?”
“是,我和父皇不一样,父皇害怕面对有关母妃的一切,而我刚好相反,我希望看到有关母妃的一切,包括我这张脸,所以我不会毁了它,便让嬷嬷找人给我做了个面具。然后我拼命学习,幸好宫里的授课师傅白令涯人很好,从不拜高走低,见我学习比别的皇子快,经常下课后会多教我些知识,当时我最感兴趣的,便是经商和算术。我夜以继日地学习,别的皇子睡了我还没睡,别的皇子在睡的时候我已经起来,每次师傅测试,我都是第一。然后他们就变本加厉地欺负我,除了语言上的攻击,还有各种小动作,我这个人说来奇怪,越是被打击,越是勇敢。待我12岁那年,师傅说,他已没什么能教我的了,他还说,我是个天生的商人,若是想远离宫中是非,不妨自请出宫,他还给我写了封推荐信,告知我他一位好友的地址,让我去寻,学些武功用作日后防身。”
“那日湖边,我见你功夫奇好。”
“恩,我当时也没想到,他说的那位朋友,居然教了我十重心阳。”
“十重心阳?那不是失传已久的绝学吗?”叶紫弦感到诧异,她记得小时候,无吟说过,九重心莲属阴,十重心阳属阳,二者相生相克,配合得好可天下无敌,亦可相互克制。
“恩,确实。我听了白师傅的话,请求面见父皇,先前并没有皇子未及第便出宫的先例,谁知我刚提出来要走,父皇便同意了,他大抵,也是不愿再见我的脸吧,毕竟睹物思人,尽管我戴着面具,但还是会令他难免想起过往与母妃间的种种。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父皇,他坐在大殿的座位上,离我很远,我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孤独和寂寞,我不明白为什么宫里其余的皇子都在争太子之位,可那一刻看着父皇,我只觉得,大抵一辈子,我都不愿坐到那个位子上。父皇派给我几个侍卫,我只从中挑选了竹汀,便走了。后来去找了白师傅说的朋友学了武艺,再后来开始学做生意,只是再也没有回过宫。在宫外,即使一开始很贫贱的日子,我也甘之如饴,我离宫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钱财,我甚至不想带走宫里的任何东西,幸好后来一切都好了起来。”
“恩,那便好……”叶紫弦看着诸葛铨的声音逐渐变低,慢慢叙述完了过往的伤逝,心中泛起一丝心疼。她曾以为,自己经历的一切是地狱,可她失去母亲后还有无吟,而诸葛铨,她没办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日复一日地守在自己母亲床边,最后看着她离去是什么感受。深宫险恶,他却一个人生存在最万恶的环境中。五岁,本应是在母亲怀中当乖宝宝的年纪啊!
“诸葛铨,对不起。”
诸葛铨听闻,抬起头,淡淡地笑了:“你道什么歉?”
这一笑,叶紫弦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眼前的男子更是如此,简直美貌近妖。
见叶紫弦愣愣地看着自己出神,诸葛铨突然怪笑起来:“有那么好看吗?”
“恩。”叶紫弦见自己被看穿,顿觉窘迫。
“等哪日本王做生意失意,就把这画舫改造成歌舞坊,然后我要当头牌,要见我的脸一次,五百两。”诸葛铨又恢复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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