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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纯洁匕首
李胜峰回道:“一姓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彼此之间确实是不可调和的对立,但楚天你所说也有偏颇处,若当着一姓之国能给民安生、予民承平,这一姓之属也便是天下之属,一姓之国、天下人之天下,这所谓的‘天下之辩’虽是言之凿凿,可‘国’于‘天下’的关系也不是一成不变,拘泥于前人之言非是可取。”
楚天遂即质问道:“可今日你这一番袖手,可不就是为了那一姓之私么?”一阵猛烈的轻咳,然后便见楚天缓缓将轮椅转了过来,随即盯着李胜峰问道:“不谈这谁人之国、谁人之天下,今日我再有最后一问,乘风之死到底和你有无干系?”
沉默良久,李胜峰最后终于是看着楚天的眼睛,开口道:“当年经行戎胡之地,我为戎胡淳维所算身中剧毒,凭得乘风一番生死相搏这才保得我平安无事,后来京华卫大小战事之中,乘风皆是身先士卒,而今次乘风身死却是在我意料之外。”只见李胜峰站起身,行了数步,然后将杯中酒洒在地面之上,续道:“是我亏欠乘风良多。”
楚天听到此处不由得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斥道:“终于强如胜峰你一般,也为甘愿成那权势之下的鹰犬了么?”
李胜峰回身慢慢将酒杯中倒满,随即一饮而尽,然后对着楚天道:“其实整个稷下学海之中,或者说识我李胜峰之人中,除了恨雨之外,其实便是楚天你识我最深,在众师兄弟之中,可说你资质不再我和恨雨之下,而你也知我和恨雨不同,他为人虽有狂放不羁的一面,可骨子里仍是温润如玉。旁人见我必以为是持重、厚重之辈,其实我和恨雨是不同的,他的心有白玉之洁,总是不愿为世事做污。而我却像是一方顽石,能容他之所不能容的污秽。只因我明白这‘天下之治’需要一个秩序,而秩序之下必然要有倾斜和不公。这番道理看似简单,但其实真正能洞悉其中曲折的却少有,恨雨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意懂,所以才会有当年一怒拔剑之举。而楚天你却是介于我和恨雨之间,你既有这玉洁之心,也明白‘浊世’之中‘顽石’比‘白玉’其实更有功用。”
楚天沉吟不语,其实那日在成礼阁中见岳乘风身上密札所书‘三谶之语’,有些话确实未曾言说,只因在兵家‘占戈’之外,还有一个出处楚天却是刻意隐瞒了下来,而那个地方却是位于李氏皇族太庙之中的世室重屋,若论占卜之术世室重屋是万万不及拥有《皇极步天歌》的钦天监、《易经》的稷下学海、和《归藏》的云烟浩渺。可楚天却曾听过,据说那世室重屋之中却有一术号称‘梦卜’。
这是便听李胜峰道:“以我所想,白诚轩他能从九龙蔽渊之中脱困便是得你之助吧!”
便听楚天缓缓道:“白诚轩虽是身有恶名,可真正让他为人所嫉其实不过身负的《黄泉谱》之秘,正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今日已来只怕除了夺《黄泉谱》,若真如子期师叔所言,你更是要为李启民行那‘血脉禁绝’之事吧。”
李胜峰踱步到楚天身侧,慢慢将那木质轮椅推到天机阁外延栏杆处,李胜峰站在楚天身后,看着瀚海燃气的火焰就像是如外人一般,而看着那火色之中仍自巍然不动的未平宫,出声道:“其实十年之前,当我‘濂溪八阵剑’有成之时,我曾进过那未平宫一次,因此更是深知比起未平宫之中所藏之阵,稷下学海的护卫之阵却是不可与之相提并论,虽是比不得楚天你,可我也对阵术略有涉猎,但守护未平宫的阵法却是我平仅见,任是此时火色汹汹,其实是难伤未平宫分毫,而守护未平宫的阵法便叫做‘天地规仪’。据乃是出自儒门威仪三百,礼仪三千之说,衍生于“易”学,其中又有天覆阵、地倾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凤翔阵、蛇蟠阵。而这八阵有能衍生,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方位,可谓是阵中有阵。”
论起数术、易理之能,楚天可是要高出李胜峰许多,楚天注视良久,最后终于开口道:“果然是不愧是圣人的埋骨之地,这阵我破不得,虽是看的出和衡芜院中‘藏拙之阵’有相同处,可其中精妙、技巧却非是‘藏拙之阵’可比。论起这‘数术’‘易理’之能楚天难比前人。”
楚天此言分明是在说这未平宫乃是‘儒圣’的埋骨之地,可听到此言李胜峰却是丝毫不显讶异,李胜峰缓缓道:“其实以楚天你‘数术’之能,便是放置稷下千年之中也算翘楚,一时间看不破守护未平宫的‘天地规仪’之阵,不是你比不上前人,而是这阵本就是非一人之力、一人之功而成,而是靠着历代稷下学海之中‘数部’好手不断添砖加瓦才有今日之能。你可知儒门‘七贤者’之中七人是各有名号,而这名号虽时有空缺,可已然是传承了近千载之数,周子期师叔号称‘王制之剑’,而真正建造这未平宫的人便是‘七贤者’之中的‘易以知命’。而历代之中能继承‘易以知命’称号的可都是写不弱于你的儒门‘数术’大师。”
或许是夜风寒重,两人凭栏而处不多时,便听楚天干咳不止,刘易阳右手缓缓按在楚天肩头,一身精纯的儒门‘浩然真气’自掌心缓缓送入,刘易阳沉吟片刻,放眼朝着更远处的六部建筑望去,然后开口道:“巍巍乎、煌煌乎,若是单论稷下六部建筑之雄浑、肃穆,只怕都可和君临城之中禁宫相比,而世人皆以为稷下学海存世乃是‘孔门十哲’为传圣人经世济国之术,可说到底整个稷下学海都在守护整个未平宫。”话语一顿,李胜峰用略带沉郁的声音道:“其实这些稷下之中的儒者,不管是恨雨、还是楚天你,又或者是我李胜峰,其实说到底我们就像是一群‘守墓人’,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儒者都在不知不觉中守着那埋在未平宫中‘麒麟之骨’。”
天机阁之上,李胜峰慢慢抬眼,他朝着更远的地方望去,那越出稷下学海是兖州大地,而在兖州之外更更加广阔的天下九州,李胜峰叹谓道:“其实对着天下来说,若是将这九州四野看称一个坟丘,历代的儒者们不就像是个千载以来苦苦经营的‘守墓人’么?”





倾天 第十一章 天下斥卫,将以恶道铸盛世
这一眼之望,李胜峰的目光像是跃出了稷下学海,在他眼中像是看见了整个九州六国的土地。而这不是别的,正是他立志所要守护的‘天下’,在经历千年的乱局之后,这‘天下’终于有了这数十年的承平,李胜峰却深知这数十年还不够,经受过千年之烽火劫掠,李胜峰知道这‘天下’是羸弱的,它如何也不能再去承受一场祸乱,它需要一个漫长的时光去休养生息,然后这片土地将会慢慢行贫瘠走向壮沃。
那悠远的目光渐渐收回,然后李胜峰看着不远处瀚海的火光,但见有星火绽放如花、有雷声鸣若龙吟,李胜峰道:“一个少年竟能和周子期师叔缠斗多时,便是从此也能一窥当年为何又那一句‘振衣天下’,只是为了这‘天下’得来不易的承平之世,今日我怕也得一会那‘尘埃千仞、玄衣成戮’的白诚轩。只是当年交手之时犹有恨雨在侧,却不知今日我可能胜他?”[]
楚天道:“今世儒门之中即便是商哥配水一剑仍在,可凭你‘濂溪八阵剑’之能,只怕他也未必能胜你,若在三五日之后,只怕你胜不得白诚轩,但此时他脱困不久,虽说一身武道击技怕是在你之上,可终究受九龙蔽渊之中‘九龙伏天、金铁禁行’的禁制已久,只怕是要败在你手上,只是在那之后,你若要强取未平宫中所埋‘麒麟之骨’,我倒是想知你是不是也要对着子期师叔出手?”
李胜峰沉吟良久,终于出声道:“真正的‘太平盛世’终究是要以‘鲜血’来浇筑。若是为此,即便是要杀百人、千人甚至是万人,李胜峰我也不会退却一步,要真正去开创盛世,那有时候其实比之开疆拓土的勋业来的更为惨烈,而这也是我和君上彼此之间的约定,为‘万世开太平’虽然看起来虚无缥缈,但我李胜峰却要做这扑火之飞蛾,哪怕是集‘恶道’于一身也在所不惜,经世济国其实并非是什么可以大书特书的事情,于你、我这般可说学贯古今、明于世事的人来说,皆是知道从来没有‘太平盛世’是只靠光鲜便可成就,在那光鲜之下,必然需要有人另外一群人用自己的手沾满鲜血。”
楚天又是一阵轻咳,然后才接口道:“这便是今日你袖手旁观的理由吧!”脸上虽然是写这不满之色,可楚天也知道其实李胜峰说也不是错,然后续道:“其实这便是你和商哥的不同了,论起风骨你比不得商哥,可论及经世济国,或者说杀伐果断他比不上你,商哥其实就像是千年之前的‘儒圣’,他是自‘君子’之道而出,却不知世事之变非皆是耿直如斯、光明如斯,遇事不知变通最后只能自伤三分,他就像是万年青草,即便是遇风霜雨雪仍自不凋,这等傲霜雪的风骨可以孤高千载不衰,更是能成为后世之人所缅怀典范,可一世之中,这‘万年青草’的功用却是比不上如你一般的‘参天大木’。”
李胜峰目光微微一敛,语带无奈道:“楚天啊,其实若是你身无沉疴疾患,有你帮我,我李胜峰敢说十年之后便能为胤国黎民取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楚天苦笑一声道:“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楚天我虽是有傲骨,可我医生所持其实不过身侧亲朋、好友,你说的那‘天下’如何,甚至是儒门经传之中说的‘天下’如何,那真正说来是和我没有半天兴趣的,这也其实是为何我能和白诚轩联手的原因,他可以为沈振衣之仇一怒杀入君临城,而我为当年商哥之仇、为这稷下学海之存也能豁出自己性命,因此我才会假手白诚轩布下‘一尘断咎十年罪’之局,至于天下如何,那不是我关心的。只是在此之前,我没有想到竟会和顾寒泉联手。”
李胜峰道:“我既自比浊世顽石,又愿意以‘恶道’开太平,只要于我有用,便是顾寒泉这等‘道外邪魔’也能联手。太极有阴阳之分,若要成事其实有时候也得容得下污秽。”李胜峰一言之后两人皆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却听李胜峰低声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这先哲们所言真是韵中有述啊!”
此时李胜峰所吟的四句乃是出自儒门《诗经》之语。此中所叙乃是春日之中,草木葱郁,黄鹂有鸣,女子折蒿之景。便听楚天接口道:“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楚天所说却是李胜峰那未曾说完的下半段,这其中说的却是男子擒获俘虏,驱除外虏之景。
李胜峰道“此事前述女子春日折蒿之景,后写男子押送俘虏之景,其实圣人也明白,这生养和战争本就是相辅相成,若如那男子们一场征战,何来女子折蒿的光景。”
就在这时候,李胜峰从袖口中拿出三封信,递给一侧的楚天。只见这三封信上都书有一个‘斥’字。而这信正是京华卫潜伏在胤国大野中的“斥卫”所书,‘斥卫’的存在正是京华卫明晰洞晓天下局势的关键。而这些“斥卫”与京华卫素来只以书信联络,出了李胜峰之外,便是整个京华卫也没有人真正知晓这些“斥卫”到是谁。
这是在‘风虎骑’、‘云龙卫’之外,李胜峰隐没在这九州六国之中的另一股势力,传闻中这些“斥卫”都是击技深湛,身怀干才之人,而他们的存在也是‘风虎骑’、‘云龙卫’之外,最让天下人京华卫的所在。因为你不知道这“斥卫”是否就潜藏在自己身边。
楚天拆开第一封信。这信是从雍州而来,谈的是戎胡和淳维之事。大意是说:鬼戎,山戎和‘风虎骑’在昭明城有过遭遇,索性并没有发生冲突。而鬼戎,山戎,土方等戎胡四部商议之后,或在一年之后举行戎胡之中最为盛大的“祈年祭”
李胜峰道:“自从那年天鸣和戎胡铁骑鏖战得胜之后,我倒不担心雍州会出事,只是昭明城本是离朝故都,虽说已经没落,可若是被戎胡占了去,胜峰实有不甘,雍州千里之地,如今雍州也就剩下昭明,矽谷,朔方三卫所。当年若不是天鸣率风虎骑抗敌。只怕今日局势更糟。”
李胜峰所说正是京华卫中和岳乘风起名的罗天鸣。李胜峰语带遗憾道“虽说胤国如今可称得上盛世,但是若真和离朝相比,版图还真是大大不及。”诚然若此,顾长卫所说的离朝乃是华族并有天下九州大部,五胡被迫退守荒蛮之地,华族最为兴盛的时代。而昭明城乃是煌煌大离的国都。
第二封信是从百越南诏寄来的。
——百越南诏在胤国之南,是苗胡之中最近胤国的部落,本是苗胡的藩属,却在十多年前以酋首邓九宫为王,自立建国更是杀入胤国数百里。不过承平二年已被京华卫平息,信中所谈乃是苗地,缙云,纹黎,荆楚三族之间内乱不断。便听李胜峰道:“当年京华卫建立不久,邓九宫叛乱,‘风虎骑’、‘云龙卫’气出,可苗地多瘴气,苗人更善蛊术,伤亡可是不小,这三苗内乱虽是使得荆州边事不起,却也不知道为了何事,竟会互斗如此之烈。”
楚天知李胜峰将京华卫之中密信交给自己,只怕另有深意,随即道:“苗人历来信奉巫祝之术,也不知巫女、觋男为何不阻止。”九州之内。胡、华信仰也是有别。华族之内以诸子百家之学各有崇尚,而五胡之中,戎人崇鬼,夷族信奉龙神。狄人信奉合萨教,羌人以伽黎女帝为尊。苗人则信奉巫教,其中又以巫女、觋男为真神之化身。
李胜峰注视这瀚海燃烧不休的火焰,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或许巫女觋男早已不在苗地之中。”
第三封信没有写明来处,可楚天却是看得最仔细。在楚天看信之时,李胜峰那眉头也自紧皱,信中所说乃是“大野龙蛇”之事。
看完信之后,楚天思索片刻,方才开口道“若真如此中所说,‘大野龙蛇会’若真的成事,必定是和京华卫针尖对麦芒,着六年来虽说京华卫和大野龙蛇之间多有磕绊,可其实双方也都互让三分。和这些乱世遗风之间真正过手。也不过姜胜兵“烽火连天营”之事。当年“烽火连天营”借狄人之力而成,而诸子百家之中华、胡之念甚重,便袖手在外。而今则不同,墨家,法家,兵家,儒门称胤国四显宗,而我儒门隐隐有一家独大之势,或许这也不是诸子百家所乐见,也许诸子百家也想借力打力,以“大野龙蛇会”销京华卫披靡天下之势。”




倾天 第十二章 龙蛇蛰野,曾有一剑凌万古
此时楚天、李胜峰两人所说的‘大野龙蛇’其实上溯源头,这些人的祖辈们也曾是乱世之中的枭雄,或是割据一方、或是拥兵自重,再不济那也是聚众为匪横行一地,只是后来李胤得宇不凡之助于乱世崛起,在至后来又得儒、兵、法、墨四宗之力立鼎天下,其后在胤国平定天下之中,这些当年的豪客或降、或死、或蛰,但这曾经的乱世烽烟却也不曾消缺,在至如今,即便胤国国势越来越盛,可这些当年的乱世烽烟却也僵而不死。所说‘大野龙蛇’可说是自诸子百家、名门望族之外,整个胤国之中最为庞大的势力。
听楚天一言之后,李胜峰也自眉头略一紧缩,蹙眉见缓缓道了一声:“乱世有遗风、大野蛰龙蛇!天下人中毕竟也不愿就此蛰伏的豪客之辈,即便是胤国立国已久,可那昔年烽火之中的余烬、乱世风涛之中的余韵,虽是蛰伏却也不愿消退。”李胜峰年纪未至不惑之龄,离着那胤国未立之前天下板荡、英雄逐鹿的时代甚远,可便是凭这‘乱世遗风、大野龙蛇’之语,自己却也能约莫猜出那‘大野龙蛇会’到底意指何处,而在信中所述,草野之中蛰伏的这些豪客们,竟是要再离朝旧都昭明城召开“大野龙蛇会”,一为彼此结盟,二为选出盟首。[]
楚天道:自你建京华卫以来,以天下布武的路子,行靖平四海之事,因此说到底受京华卫影响最大的倒不是诸胡人马,而是这些胤国之内的江湖豪杰和大野龙蛇们。这些当着那些曾逐鹿天下的豪客们,遗留下来的子孙势力,虽失去了问鼎天下的机会,可又怎会甘心为京华卫所压制。若说天下权柄尽在君临城庙堂之中,而天下已归一姓之属,那么这些人‘大野龙蛇’所求便是能从京华卫的制衡之下,从庙堂之外的草野中夺取另一份自由。”
李胜峰所思便在在此处,沉吟片刻道:“当年乱世烟尘,如今结社。其势虽是不小,可我还不放在心上,而我真正忧心的是那将出未出、隐而未现的释、道两宗。”
楚天却是一阵轻咳不止,看着不远处未平宫的影像,好久才说了一句:“天地一梦六十年!”而这句话真是出自岳乘风带回密札之中一语。与此同时,李胜峰的面上也慢慢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沉吟而语:“其实我建京华卫一世,说来也是和释、道两宗有着莫大干系。”
楚天也不发问,他知李胜峰言语之时该讲的定会讲出,有些话问了也是白问,只见李胜峰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然后轻轻拍了拍楚天的肩膀,说到:“当年我入未平宫之时曾和子文师伯见过一面,…只怕众人如今皆以为当年师伯为恨雨一剑所伤,因此不得不闭关养伤,其实我倒是怀疑,当年恨雨所为怕是和师伯在演一处戏,而师伯便是要借此遁隐,好一心一意修习所谓的‘孤直真气’。”言语之间李胜峰的神色也自郑重起来,不为别的,只因当年那一句‘殊方同源’。
只听李胜峰道:“想来便是稷下里世千载之久,可除了儒门之中的‘七贤者’外,我李胜峰算是曾入未平宫的寥寥数人之一了,也因此我便知道,‘七贤者’虽然在儒门之中地位颇高,可其实他们存在的真正目的却是守护未平宫中的圣人遗骨,传闻‘儒圣’一生乃应‘梦麟而生、见麟而死’,而这圣人遗骨也就是所谓的‘麒麟之骨’,也是自那时我才知,其实不止是一个未平宫,连带着整个稷下学海建立的初衷都是为了守护圣人之遗骨。”
楚天已然在李胜峰的言语之中读出了那么一点怨怼之气,却也知道这份怨怼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毕竟若是在此之前,满口的说着经世济国、承天景命的言语,可至后来却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欺瞒,人是谁都会有不满,这就像是先给人一个光彩的世界,正当你为这光彩雀跃时,却突然再告诉你这世界其实是虚构的,但是即便如此,楚天知道李胜峰此时此刻仍是一个儒者,知道这个这其实也就够了。
李胜峰道:“那时入未平宫所见种种虽时隔已久,可想来却还如昨日一般,而便在未平宫我曾和子文师伯手谈一局。”
楚天却是知道,李胜峰出了一身武道击技又称,那坪弈手谈、黑白之较却也是其中好手。便听李胜峰借着道:“那时我入厅堂之时,便见子文石壁正自看着一局棋,他右手执着一颗白子久久不落,一身的青衫儒服满是旧色,可在这旧里却是带着干净,甚至可以说透着…透着些清冷之气,他见我来了也不抬头,只是道了声‘来坐下,与我手谈这一局’,随即我脱了鞋袜步上蹋桌,只见棋盘之上却是一个残局,但见白子大龙之势渐成,而黑子于盘中之局虽是处下风,边角之中却隐有屠龙之机,胜负之数可谓难料。我借心算之能推演数步,却发现白棋无论如何对黑子收气攻杀,但是隐隐之间却总差一线之机却是不可胜,而黑子凭借边角地利而存,可若要成屠龙之势,却也是失之在地利,中腹无子可倚,以致不能作为。而当我捻起一粒黑子之时,心中却是忽然一荡,只觉周身如受了刺激一般。心神稍定在观棋局,只觉猛的自己像是化身盘中黑子,有种上接虚空万里,下临悬崖前丈的恍惚感。”李胜峰说道此时略一停顿,似是在思忆当时之感。
楚天却是知道那时李胜峰‘濂溪八阵剑’之术已成,其心志之坚非外力能涉。由那小小一枚棋子也知未平宫之中必然神秘之处颇多。
李胜峰道:“就在此时,子文师伯用他未曾执棋的左手在我肩上拍了拍,霎间我只觉有种超然物外之感,只觉全身真气、内息似乎透着有股傲然,百骸有张、神形若虚,就像是在那一刻有种万念俱灰,但我自有一灵不灭的感觉,然后便听子文师伯说道‘自开胤以来数十年,如今虽然不是最好的光景,可至少也不少坏的,这天下已然有了一个秩序和井然,只是再有不久之后,这必然是要生出个变数的。’说道这是师伯话语一顿,隔了好久才又说道‘今日暗自邀你来此,其实却是想给你说一段旧话,而这段旧年之事其实很多人都是知其所存,但却又避而不谈。’”
见李胜峰语气缓了下来,楚天却是知道只怕者‘一段旧话’却是非同小可。否则以李胜峰‘极天武儒’的能耐,也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便听李胜峰继续说到:“只见师伯先是踟蹰半天,最后又是一声叹息,然后才道‘今世之中论及草野之势、谈及学派种种,只怕不出诸子百家、华胤四姓,还有那蛰伏的大野龙蛇,在往大了的说,便是在加上胡族之中武宗。可在此之前,那时天下还未安定,其实还有两个宗门其势不再我儒门之下,百多年之前也是盛极一时,这其中之一的宗门便被称为‘道统天下’,至于其二虽是一源而出,可因着男女之别,又分‘灵隐禅宫’、‘慧海慈航’两处。至于曾有‘儒、释、道’天下三宗并世而立之说。’”
李胜峰将道此处低头看了楚天一言,道:“其实以楚天你之才学,虽然这两宗之名不显于世,可在这稷下繁浩的典籍之中想来也能窥见‘释’、‘道’两宗的痕迹,只是任你如何猜想却是也想不到,使得两宗不现尘世的原因却是因为…因为一柄剑!”
楚天知道诸子百家之中有名剑不少,这些剑器远的承自离末,近的也有百年,可单凭一柄剑何以能迫两宗遁隐,这时李胜峰也是脸露疑惑,这问题李胜峰可说已思索多年,更是心知以剑器而论,天下之剑器之最莫过于儒门稷下的‘配水剑’,和法家之中圣剑‘断罪黥邪’,而商恨雨既为‘配水剑’之主,李胜峰当年也常见这‘配水剑’,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便是持剑者武道通天,可单单是柄剑器,何以竟能迫的两宗遁隐不出。
就在这时,李胜峰却是忽然朝着瀚海出声道:“好个白诚轩!我方才不过分心片刻,竟是险些为他觉察出来,这‘道外第一武道好手’果然不假。”随即朝着楚天道:“楚天你果然找对了人,以白诚轩之能,此时若要杀蔺无咎也不过举手而已,只是此时为着那少年,只怕便是强如白诚轩也不想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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