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纯洁匕首
众人不知程无逸忽然会说这么一句,可今夜之中,整个稷下学海之中发生的事也让众儒者心中惴惴不安,众人也将头朝着东方望去,似是想靠着日出的光明驱走心中的余悸,只见遥远的天际显露的是一种平静和空旷,还看不见那出将要升起的日头,只是在凌晨的薄雾轻翳之中,众人看到一片一片的浮光掠影,也不知为何,便是周子期、李胜峰也是凝立当场静静的看着,在这满目疮痍的广场之上,众人皆不再言语,似是无心、有像是有意,整个稷下学海的一切都显得很静。
在东方的天际处,有一道红霞缓缓渲染开来,渐渐的扩大这红晕的范围,然而让人诧异的却是,这旭日将升的红霞之时在不住的越来越红,但天际之上兵没有更多的光亮,这是一场日出,可场中众人心中却觉着为何看起来这么像是——夕阳西坠。
有那么一瞬之间,这红霞借着雾翳的隐约更像是涂抹在天际的血红,红的让人胆战心惊,红的就像是稷下儒者汩汩而出的鲜血,夺目的鲜红让不少人觉着眼睛发疼,有儒者转过头不再去看,有儒者心中不信,随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这毕竟是旭日朝阳将升的时候,渐渐整个天际都亮了起来,整个稷下学海也在这旭日初升之中变得清晰,即便是藏书亿万的瀚海倒塌了,可稷下建筑自有的宏伟、肃穆仍在,凋敝残破的广场上,众儒者随着眼中所见的越见清晰,不知为何,这稷下的建筑总显露这一种暗暗的微红。
程无逸先是看着出生的朝阳,然后转过头看着稷下之中的建筑,最后举头远眺,他把最后的目光投向‘至圣贤林’的方向,即便是程无逸眼里非常,但想要看见那十里儒林也是不行,然而不知为何,程无逸却觉着自己其实是看到了,他看到那十里之外无数松柏也在这略显鲜红的朝阳之中,这些松柏皆是肃立无声,而在松柏之外是更为广阔的兖州大地,染上这朝霞之光的儒林松柏就像是在不住的燃烧。
程无逸心中虽是知道这不过是幻觉,自己压根不曾看到儒林十里松柏,但在那一刻,不真实的幻境之中,在那些泛着红色的松柏之上,程无逸觉着看见了岳乘风、文翰林的脸庞,明明是看不到,可这些景象却是出现在程无逸的眼中,程无逸缓缓的闭起双眼,然后有泪水自脸上滑落下来。
就在这时,便听程无逸开口道:“今日稷下学海遭厄,学海儒子、儒生死伤惨重,而后诸人尸身又遭人奴役,可说是再历荼毒之苦,弟子程无逸有个不情之请,既然众人已为无逸剑葬于瀚海广场之上,不若便以此地为墓地,埋我稷下英灵骨骸。”稷下儒者尸骸异变,后得程无逸以‘厚土剑’起滔天土浪,可说是将场中异变尸骸尽数被埋入这瀚海广场之上。
立时便有儒者道:“怎能如此,千载以来稷下丧命儒者皆要归葬‘至圣贤林’之中,怎能将众人…”更有儒者道:“稷下学海历来被天下儒生尊为‘天之下都’,如此怎能在稷下之中有这一群坟丘、陵墓,更何况不愿之处便是倾倒的瀚海,他日我辈还当复建这藏书之地。”中儒者之中立时七嘴八舌聒噪不休,显然众儒者皆是不同意程无逸的提议。
却听未平宫中的‘易以知命’开口道:“此一时、彼一时。无逸你之请求我应允了,众人勿在多言。”‘易以知命’手握儒门之中‘硕学鸿儒令’,一言既出,众人立时收声,谁也不敢说个不允。
程无逸朝着未平宫执礼一拜,道:“弟子谢师叔应允。”,然后只见程无逸在不发一言,却是将手中‘厚土剑’收回鞘中,头也不回的朝着稷下之外走去。
此时日头已然升起,整个稷下如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光,连日以来皆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不知为何今日却显得略有春意,众人不解稷下逢此大难,程无逸为何就此离去,只是看着程无逸的背影,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便是周子期也只是一声轻叹。
倾天 第十二章 王佐将骨,风云藏于一夕间
在数日之前,兖州的天气仍是春寒料峭、积雪不融,但不知为何,迟迟未来的春也像是终于来了,日出之后,整个兖州的大地显露着一种鲜明,和渐渐复苏的活力。那焚毁于大火之中的『瀚海』仍不断的冒出浓浓的烟火之色,时不时的有耀眼的星火在浓烟之中飘散,就像是『瀚海』之中亿万藏书化作的幽灵。
天气依旧是透着冷意,只是此刻的风已没有了早几日那刺骨的寒,初升的太阳也将光辉投向苍茫的大地。兖州之地多的是松柏、冬青,起伏的岗阜上仍覆着去年冬天以来的雪,如此看去像是在一片素白之中点缀着几抹翠绿,而在此时,逸云、重柯等一众人已然急奔三、四十里,看着已然天色大明的四周,谁又能想到不刻之前,这群人还处在一场生死攸关之中。
这时便听逸云开口道:“此地已离『稷下学海』三十多里,一路行来我又以术法之能掩盖我们一路痕迹,急奔多时,众人也当在此休息片刻。”也不知退避此处是否已然在逸云谋划之中,众人停身之处也正是个歇息的好地方,只见不远处松柏之下有一方天然岩石,逸云便将白诚轩搀扶了过去。
自逸云现身『稷下学海』以来,沈彦尘还未真正的看清这个一直神情自若的男子,这时瞅了瞅,先是一愣,继而不禁叫道:“是你,………原来是你,你是那个曾为我占卜过的占卜师。”那时沈彦尘经行豫州之地,有卜师为其赠言‘东行遇贵,云水之间’,只不过那日卜师和今日逸云装扮大有不同,方才在『稷下学海』皆是背对沈彦尘,此刻众人停下脚步,沈彦尘才是看出,那日在豫州之时为自己赠言‘东行遇贵,云水之间’的卜师正是逸云所假扮。
逸云轻笑一声道:“沈小兄弟,终于你、我二人又是再次相见了。”
沈彦尘心中虽是疑问重重,可方才乃多亏有逸云救下众人,心中虽是有所思量,可也不好当场发问。
这时边听白诚轩沉声问道:“老夫虽是和邹衍邹大师虽是有过一面之缘,可彼此之间并无深交,然而『云烟浩渺』、『稷下学海』可说都是位列诸子百家墙门之中,老夫实不知你二人为何竟冒如此风险,非是老夫猜忌二位,不过听彦尘之言,二位当是早见过他,…这其中想来也非是单单一个‘仗义援手’便可说的过去。”
白诚轩久历风波,比之沈彦尘却是思量更多,逸云、重柯二人可说是『云烟浩渺』之上才俊,便是放置诸子百家之中也是顶尖人物,而『云烟浩渺』立世千百年,可说从不涉如本门以外的纷争之中,如今邹衍两个亲传弟子却甘冒触怒胤国儒门的风险而为,这可说和『云烟浩渺』长久以来的行事风格大为不附,白诚轩心知,今日之后只怕『云烟浩渺』、『稷下学海』之间难免交恶,而行此‘反常’之举,『云烟浩渺』之上邹衍也绝非没有后手,以邹衍‘神机鬼藏’之智,定然晓得今夜之后,只怕胤国儒门、兼之诸子百家必要掀一番风波。
逸云道:“白先生多虑了,逸云今日之举虽说是其中有师傅的吩咐,可更多的却是逸云自私而为之举,更何况也如在稷下之时我所说,而此时此刻,我还有重柯已非是『云烟浩渺』中人。”随即逸云转过身,将一旁重柯拉了过来,两人来到沈彦尘身边竟是齐齐跪下,便听逸云道:“逸云愿和小师弟奉沈兄弟为主,此后永无二志,必无相背。”
逸云的突然有这么一番举动,别说是沈彦尘,便是其他人也是愣住了,沈彦尘有伤在身不便行动,只得赶紧回道:“这怎么行,我…我…”可在这‘我’字之后,沈彦尘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猛的一瞬间,沈彦尘想到的是‘复仇’,而方才自己更是亲眼见到逸云、重柯多表现的强悍实力,只是这一切怎么看都有些突兀。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逸云开口道:“当日我和重柯下山之时,师傅也已将我二人送到『飞云渡』,我二人临去之时,师傅特意为我二人占课起卦,我自幼跟在师傅身边,实是知道以师傅他的能耐,已然不需蓍草、龟甲这等外力之助,便是行‘观相望气’也能揣度他人命运如何,但是师傅仍是让我在『飞云渡』左近采来一把蓍草,之后师傅接过蓍草抛草起卜,不料这一把蓍草未及落地皆被忽来的一阵山风吹走。”
听到这里众人虽有些不明所以,可想也知道逸云所说定然和要认沈彦尘为主有莫大干系,便听逸云接着道:“『云烟浩渺』之上云海万倾,流风之变也是寻常,可那一阵风却是忽来忽去,眼见蓍草为风卷走,我师弟重柯便急忙忙又去采了一把,却见师傅摇了摇头,说道‘玄虚之数本在自然,此时便是在强行起占也是枉然。,为师本想着在你二人下山之前为你们占卜,可如今看来,只怕你二人也已成居中之人,便是占课起卦也难一窥凶吉之数,不过临行之前师傅道也有一言相赠’。”
逸云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众人也急欲知道号称‘神机鬼藏’的邹衍邹大师到底说了什么,一旁白诚轩也是倾耳相听,最是心急的却是一旁的明璇,便听少女急忙道:“快说呀,你师傅到底说了什么?”
那时‘玄牝弓’一箭陡压四方而来,明勋公子也是于那时趁乱带着明璇撤出稷下,明勋公子本不欲卷入这胤国华土之中的是非,可明璇却是执意要跟着逸云中人通行,拗不过明璇一番央求,明勋公子便也跟着中人来到此地。
其实在明勋公子心中也藏了一番好奇之心,虽说戎胡和胤国久不兴起干戈,可作为‘京华卫’大龙头的李胜峰此刻悄然现身学海之中,这都不能不让明勋公子心中疑惑,而最为重要的原因还非是如此,心中更深的好奇却是逸云现身之时所吟唱的那句话——“明德天昭、凤翔于陆。朱弦晓啭,光风百蕙。前事有隙、列辟肃事。此中一尘、谁人有愧?”,而这其中最开始的一句‘明德天昭、凤翔于陆’却是触动了深埋明勋公子心中的隐秘,这八字实则是和『淳维』有着莫大的干系。
逸云抬起头先是看了看明璇,然后有看着沈彦尘,开口道:“师傅说的其实也不过一句谶语,不过在我『云烟浩渺』之上,这等欲诀吉凶、内藏玄虚的话语皆被称为‘灵言’。”这时边听逸云看着沈彦尘,一言一慢,似是有意而为,声音虽是不大,可却带出一种静谧的玄虚之感:“彼岸花开幽冥地,潜龙出渊万祸始。孔门圣道蒙天劫,天地鏖兵起一尘!”
逸云这话刚说完,荆三娘第一个醒悟过来,立时道:“这…这话可不是你杜撰的?”
重柯立时回击道:“这怎么能是逸云师兄杜撰,下山之时师傅就是这么说的,师傅还说有朝一日逸云师兄将会成为‘王佐之才’,而我有‘为将之骨’。”重柯比之逸云要憨厚得多,如此一说众人皆是一静,先是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继而却都是朝着沈彦尘看去,‘王佐之才’、‘为将之骨’,其中一为辅臣、一为将才,而二人执意要认沈彦尘为主,这如何不让人心中讶异非常。
看着此刻这满身是伤,一身污血、尘土颇为狼狈的少年,任是谁也自不信,只是若这些话真是出自‘神机鬼藏’邹衍之口,这信于不信倒在其次,而若是这番言语传之于外,只怕必然是天下耸动。
荆三娘开口道:“若这话是真,这…这‘彼岸花开幽冥地’说的可是明璇,也因此那日你们师兄弟才能救下明璇,是也不是?方才稷下之中,你曾道‘朱弦晓啭,光风百蕙’,这朱弦必然是说我手中‘息红泪’。”
逸云缓缓点头,然后和重柯两人站起身来,对着沈彦尘道:“此时你答不答应不要紧,不过日后这一切自然有应验之时。”然后态度整肃的对沈彦尘道:“世间有些事是不可尽道,而在不久之后,你或许才会真正明白,周子期为何要如此急于杀你。你之所存本就是为了一场天地之劫。这早已写在《六合书》之上。非时你或者旁人便可更改。”
随即逸云朝着场中诸人拱手,道:“今日暂且别过,他日必还有相见之机。”身上阴阳羽衣一振,然后带着重柯飘然而去。在升起的旭日照耀之下,逸云羽衣背上绣着的阴阳图案显得熠熠生辉,而那其中像是藏着谁也不明白的未来和过去。
直到在不远的将来,当很多人回头去看『稷下学海』的这一场厄难,人们口口相传,不断言说的是少年执剑复前仇的坚毅,是白诚轩以一敌众的勇武,是程无逸历劫之后的脱变,然而此时也是日后纵横九陆的‘王佐’、‘将骨’开始出现在世人面前。
倾天 第十三章 玉石之盟,共许他日再见时
看着逸云、重柯的背影已然消失,可众人仍是沉浸在逸云方才的言语之中。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可于众人来说像是看到一场即将来临的崩乱,想着‘王佐之才’、‘为将之骨’还有方才所说的‘天地之劫’,众人心中各有所思,唯有一旁的明璇不以为意。
看着神情整肃的众人,明璇开口道:“喂…,你们为什么都绷这一张脸。”随即走到沈彦尘旁边,续道:“沈彦尘,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以后有着他们在你身边,以后你就不用害怕那个老头在欺负你了。”明璇虽是未说出周子期的名字,可众人也知她口中所说是谁。
沈彦尘道:“我知逸云先生很是厉害,可这些…这些都不是我现在想要的。”
明璇问道:“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沈彦尘心有略以犹豫,道:“我要先找到自己的父母,虽然听周子期说来那一战他们生死未卜,可我总有种感觉,其实他们还活着,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等着我。”
明璇刚要出声,却听沉默已久的明勋公子出言道:“明璇,如今已出了『稷下学海』,而小兄弟也自有旁人照顾,你可得和我赶紧回戎土去,咱们出来已有好些日子,只怕再不回去,大家可要担心了。”明勋公子这一番话说的是声色俱厉,显然已是容不得明璇再如何拖延。
沈彦尘瞧在眼里,心里虽有不愿,只是在这时候又能如何,便是想说些什么思前想后也是难以开口,只见明璇慢慢走到沈彦尘身前,轻声唤道:“沈彦尘。”
明璇的这一声低唤竟让沈彦尘觉出有种郑重感来,沈彦尘随即抬起头,只见明璇正自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对视之间,沈彦尘不知为何竟不敢看着明璇,只觉看着少女的妍丽容貌,看着少女的明眸雪肤、皓齿朱唇,自己心中却是有一种胆怯。便是和周子期对手之时自己也不曾有这等心境,而分明在这胆怯之中还有这不可言说的喜悦。
只见明璇缓缓自脖颈间解下一物,一旁明勋公子见状立时叱道:“明璇不可,此石乃是…”
明璇立时打断明勋公子的话语,言道:“哥,这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想来此物定是十分紧要,明勋公子竟是踏前数步意欲阻止,却听白诚轩沉吟低语一声‘呃…!’,以白诚轩久历世事,如何看不如明璇和沈彦尘只见懵懂的情愫,可说自见沈彦尘之后,白诚轩便在心里以沈彦尘长辈自居,这一声沉吟已然对明勋公子的举动大有不满。
荆三娘虽是不明所以,可她也曾经历那少女怀春之龄,实是知道情爱萌动之时的滋味,立时借这自己‘烟罗疏影梦横斜’的轻身之术撺前数步,登时可说后发而先至,以自己身形挡在明勋公子之前,明勋公子一错步,荆三娘一挪身,竟是将明勋公子前进之路尽数挡住。其实说来两人若真比武相较,荆三娘未必胜的了明勋公子,可此时却可算得上只是轻身功夫的比较。更何况荆三娘早已看出,明勋公子虽是戎胡之人可华语腔调字正腔圆,谈吐之间显然是久慕华族文化、冠冕浸润,凭着‘烟罗疏影梦横斜’的神出鬼没,又兼之明璇公子顾忌男女之别,登时便是难进寸步。
这是沈彦尘却是看清,明璇从脖颈间解下的是以金线牵系而成的项链,而系在金线末端的是一块微微有些扁圆的石块,只见这扁圆石块之上纹理交错纵横,其上更是七彩斑斓,初时不觉,可细看之下这扁圆石块竟还放射着一种奇异的光,看着透过扁圆石块最外的纹理,沈彦尘更觉着石块其中乃是晶莹剔透非常,只是任你如何看却都看不到这石块的里面,越看越觉在那里面似有着藏着一个无限飘渺。
明璇将这项链缓缓系在沈彦尘的脖颈间,然后嫣然一笑,随即伸出白若葱脂的右手,出声道:“好了,现在给我,你会送我什么礼物呢?”沈彦尘先是猛的一愣,然后才回过神来,可一时间倒是哪里去寻一个礼物,登时少年只觉歉然万分。
明璇也已看出沈彦尘的窘迫,低声问道:“真的没有么,…那以后在给我好了。”少女虽是这么说,可任是谁人都能听出那言语之中的失望。
一旁的白诚轩倒是显得着急万分,老者立时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可被囚『九龙蔽渊』十多年,自己身上那有什么旁的饰物。
这时便听沈彦尘急忙说道:“我有…我有。”却见沈彦尘从胸口贴心处拿出一块玉玦来,这方玉玦正是得自『洗墨湖』中,沈彦尘更是从中得以窥‘配水剑诀’,而在那时所见梦中,沈彦尘还知道,这一方玉玦乃是‘稷下剑子’商恨雨沉水藏玉留在『洗墨湖』。
沈彦尘才更将这玉玦拿出来,明璇便急忙夺了过去,似是怕别人夺走一半,两只白若葱脂的手将其攥在手中,语中带着喜悦,笑着说到:“挺好看的。”然后看了看手心中的玉玦,轻轻念道:“君子配水。”
明勋公子随即望去,只见这玉玦之上所书乃是古篆之文,便是自己久习华族文字,可也是细辨之下才认出这几个字来,顿时心中略有差异,明勋公子实是知道明璇是素来不识古篆文体,心中顿生讶异。却听明璇雀跃道:“我认得这上面的字,我见西夜姐姐写过。她经常写这四个字,还教我写过。”
听着这话明勋公子顿时明白过来,也不由得不多看那一方玉玦几眼,心中暗道一声‘君子配水、配水君子’,心中却也不由得想起那一个人来,然后沉声对着叫道:“明璇,我们该走了。”
明璇看着沈彦尘,笑着说道:“我们交换过礼物,你以后可要来看我。”
沈彦尘轻轻的,可却是极为坚定的认真的说道:“我会去看你的。”
在沈彦尘的回答之中,明璇缓缓的转过身,看着明璇和明勋公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沈彦尘大声的叫喊道:“我一定会去看你的。”少女听见这句话回过投来,嫣然一笑,轻声耳语:“呆子!”
——所谓的成长有时候其实就是这么一句承诺。生命自有其经年历月的痕迹,可无论如何,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个开头,而少年对少女的承诺便是相约于一场相逢。
说来此时未必于此,便可言之其为情爱之属,只因少年们都还会去成长,然而曾几何时,在彼此两人相遇之前,不知是明璇、沈彦尘,其实便是你,又或者是我也总是在幻想一个江湖、和一个爱情,在幻想之中,那里的女子眉宇之间是带着英气的,举止之间尽是洒脱,她凭栏而立、临楼远眺,人依第一楼自有丽色不可成文,而与此相伴必然是有一个男子,他一袭长衫,背上是古旧的剑,在这个幻想之中,一眼便是一世,而一瞬便是永恒。
其实呢,谁又能说世间没有一场钟情,所谓的少年的江湖,不就是一个百炼钢难敌绕指柔么?此时,兖州自去岁的冬雪才开始消融,而就在这残雪初晴之中,他们彼此立下一场约,定下了一个期许。在日后,他们还将会为彼此见证和铭刻这一场期许。
在明璇走后,荆三娘也悄然离去,这时便听白诚轩出声道:“彦尘,我们也是时候走了。”
沈彦尘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朝着『稷下学海』看去,这一眼之中带着无数的情绪,这个稷下对此时的沈彦尘来说,像是带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
——那却也不是单纯一种恐惧的畏,而是畏着那六艺经传之下的披靡天下。畏惧着‘冠冕堂皇’之下的咄咄逼人,儒门之中有六经六艺,六行六得之说,无数的经传、文章更是织造出了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层层叠叠架构的礼教天下,就像是昨夜周子其的“王制剑法;一样,人从生到死的种种,甚至是言谈举止似乎都要背那儒门六艺所规范。
但,沈彦尘知道,总有一日自己还要再度面对这一种‘畏’,我要用我的力量无击破你的‘堂而皇之’。
白诚轩看着沈彦尘,在少年的眼神之中他看到一种坚定,这眼神像极了当年的沈振衣,只是白诚轩也知道越是坚定如斯,而后将遭遇的也将更为艰辛,所谓的人世往往便是如此,有时人越是奋发可最后越是潦倒,越是存着一个‘心地仁厚’,可到头来却落得个家破人亡,自知沈彦尘是故人之子,白诚轩的心里出了复仇之外,其实也存了一份‘护犊私心’,白诚轩甚至是到此刻为止,心中仍有一个假如沈彦尘不知道这一切,或许这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
可再想起当年英姿飒爽的沈振衣,白诚轩却也知道有父既如此、其子何庸埋。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心中也觉不甘,残雪、旭日之中,白诚轩、沈彦尘缓缓起身,两人带着的是一身的伤,可步履之间自有着坚定和决绝。
倾天 第十四章 胡言是非,笃行栈中逞辨才
此处乃是阔苍山在兖州的折冲之地,又近邻济水,更是济北和济南阔野之间的商旅必经之所,百多年前纵横李胤境内的二纵三横胤国官道还没修筑之时,商旅、车马常常因着兖州的风雪被困此地。因此这里也便被唤作『困马集』。说是集,其实总共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想来也是近着『稷下学海』沾染儒门气息的缘故,『困马集』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笃行客栈”,。
离着『稷下学海』那夜的惊变已是过去了三日之久,几日以来沈彦尘、白诚轩是一边养伤、一边赶路,其实以白诚轩的心性,虽是有伤在身可也不想示弱他人,但顾忌沈彦尘伤势,白诚轩心中疼惜因此一老一少为避人耳目更是昼伏夜行。索性白诚轩本就是久经战阵之人,有他在旁调理,沈彦尘这伤势也渐渐平缓。此刻,这一老一少便是乔装打扮停歇在这客栈之中。
自当年沈彦尘和叔叔沈吟歌定下‘三招之约’,沈彦尘虽是年少,可也算得上外出游历已久。只是自入兖州之地不过数日,恰逢岳乘风这场变故,后入『稷下学海』之中,因此这号称“阔野之州”的兖州沈彦尘也没怎么真正游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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