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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纯洁匕首
因为才开刚开春不久,这“笃行客栈”客舍厅堂虽是宽大,可里面的人却不多,在厅堂的里面的是个火塘,柴火虽然烧的不是很旺,可也能驱驱寒气。偌大的厅堂之上也就不足十人数,沈彦尘、白诚轩坐下不久,店家变送上了饭菜,再有三五日行程两人便可出了兖州地界,然后借道冀州顺着洛水而下,便可至荆州。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便听白诚轩低声道:“我虽素来瞧不起儒门之中的装模作样,可儒们能立时千载却也有些真知灼见,便是这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十个字也称得上是言简意赅。”
沈彦尘心知这乃是白诚轩借机提点自己,点头道:“白伯伯,彦尘明白。”
这时白诚轩道:“彦尘,只怕你或许还有不知,此处客栈看似简陋,但便是这‘笃行’二字原还有一段掌故由来。”沈彦尘知白诚轩被困『九龙蔽渊』已久,如今脱困心中定然是有一番‘复得自由’的感慨,以老者名头,那定然是见多识广。
便听白诚轩道:“这‘笃行之’可算的上是儒生常爱言谈的‘求索之道’,讲究凡是以博学为始,经审问、慎思,然后自心有所明辨,至此后便要躬身亲为,而这客栈可说名称由来便是因着一个儒者,也就是开胤帝师宇不凡。”
听到宇不凡之名,沈彦尘自是好奇起来,要知自胤国华土之中开胤帝师宇不凡之名实犹如神明。只听白诚轩道:“据说那时宇不凡初离稷下路过此处,正值草长莺飞之时,宇不凡见田野之间禾田显露着翠绿,便道了一声‘麦禾盈绿,丰年可期’,却不想他这一声赞叹刚说完,旁边便有一个年老村妇嗤笑连连。”
沈彦尘心中好奇,急忙问道:“这是为何,难道老妇人觉着他说的不好么?”
白诚轩笑道:“那老妇人非是笑宇不凡说得好不好,据说那是帝师宇不凡也是心中疑惑,便询问那年老村妇,一问之下这才晓得,原来这田地之中所见非是什么麦苗而是韭菜。”
沈彦尘道:“原来如此。”心里虽是这么说,可自幼生长在『息兵堡』,虽沈家历来谈不上穷奢极欲,可作为这等世界之中的子弟,便是沈彦尘自己其实也未必识得麦禾、韭菜之分。
白诚轩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然后郑重道:“那时宇不凡初离『稷下学海』,心中自是有满腹经纶,但此事让他深有感慨,其实想来原也简单,便是如今的『稷下学海』或者诸子别宗,这里面都还是有不少学究精深之人,这等人研习门中经传、典籍,却是很少历来宗门一步,称的上是满腹书卷,但其实对于山川之形、风俗之异、物产之别、民生之态反而知之甚少。”
白诚轩如此一说,沈彦尘登时明白过来,老人虽说是在讲一个旧年的掌故,可也是白诚轩在‘教育’自己。便听白诚轩接着道:“于此之后,宇不凡自是有一番领悟,或者该如此说,在经这年老村妇一番嘲笑之后,宇不凡却是将在稷下之中所学六艺,从书本之上植于天下九州之中。”
沈彦尘非时驽钝之人,如何不晓得白诚轩一番苦心,随即道:“白伯伯你讲这段故事的苦心,彦尘明白。”少年也知,若自己有朝一日真要为父母报仇,那时可非是简简单单的和周子期比斗,在他的仇人里,除了立世已久的诸子百家,还有这胤国帝胄一族。
就在这时,却听客栈里手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沈彦尘虽是看不到是谁在说话,可却能听见一个华语虽是流利,可腔调明显别扭的汉子道:“你们华族之人历来狡诈贪婪,欲望太多,因此才会内斗不止,虽说隔上个百年、数十年能出个明君贤臣,可说到底那也只能擦一擦年月淀下的尘土,时能放上一阵光,不过也长久不了。”如此说话显然这人非是胤国华土子民,当是边地胡族之属。
汉字话音刚落,便听有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我大胤国可称得上是诸邦来朝,便是你们胡族不也认我朝为天下共主么?”
那胡族汉子道:“嘿…,这可不好说,远的不说,便是胤国前代君主,用你们的话不也称的上贤明么,可他在位之时不也有一场‘明德冬乱’么,这外表上光鲜,可不代表你们就真有力量,不然的话你想想,凭你们华族人的数量,力气,财富,那里会能受窘与戎胡,非要赠金于夷人。还是我家公子说得对,若是你们华族之人少些内斗,肯把这十停之中有一停的心思用在御外之上,只怕边地诸胡都是要睡觉都不能安生。”
沈彦尘听着这话心里也有想法,少年自幼便是熟读史籍,对朝代的兴衰罔替、历史的分分合合也是有自己的看法,虽听着这汉子的说辞有些别扭,可其中也有不少是自己认同的,不过这么一听汉子话,沈彦尘倒是对这汉字所说的‘公子’十分好奇。显然以汉子说话的语调判断,这汉子是胡族无疑,可转述之时,这‘他家公子’却分明非是胡族之人。
这时却听客栈厅堂之外有人接口道:“这为仁兄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你家公子说的也是中肯万分,不过这而其中却是小瞧了华族长久以来的韧性倔强,自千年之前离朝为崩,边地诸胡趁乱而来,千百年来可说和我们华族之人是你来我往,虽说我们华族之人死伤颇重,可千年之后不也有胤国复建么,别的不少,真论起来,我们华族之中是少了胡人的血性,可这其中却多了胡族没有的韧性,更为重者,华族之中历来讲究‘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因此骨子里不是没有血性,而是少了个‘杀人意’,至于你家公子说华族之人好内斗,这话虽有可取之处,不过也正好说明天存仁义,你想若非如此,这胤国之外、边地五胡还不被杀了干净。正所谓‘天生万物,必有取舍’,如此一长一短也正是道理。”
这番言谈可谓颇长,沈彦尘听来也觉言者不凡,这是转头却见走进来的却是个颇为潦倒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紧裹这身上衣衫,此是耐不住客栈之外寒冷天气,一进来便朝着里堂嚷道:“快、快,热一壶小酒来。”
白诚轩朝着来人看了一眼,眼中若有所思,却是沉下声来,对着沈彦尘问道:“彦尘,你可觉着方才来人所言是否有理?”
沈彦尘思索片刻,道:“这位先生所说却是有些见地。”
白诚轩略微一点头,道:“其实他说的也不过是光鲜的场面话,要知这每个民族能存在至今,这其中最重要的不是武力多么强大,更为重要的是一个繁衍,所谓的血性,或者是韧性,这些都不过是繁衍之中的挣扎,亦如妇人产子,这其中必然是有一个剧痛和鲜血,而民族的历史越长,其实埋在其中的黑暗面也就越多,可以尽书大书其中的光鲜,但是与生俱来其实本就是沾染鲜血的,这族群看似是由人组成,其实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时那潦倒的中年人喝了一口酒,然后干咳了几声,似是要吸引客栈之中众人的注意力,便听他道:“这天下九州、四野八荒,其实说来任凭它风云剧变,说到底期间种种也不过是个谈资。”说道这里中年人用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续道:“小人名曰——胡是非,生平最爱说些古话、旧闻,这其中有些是野史稗闻,也有些草野传奇,实则是为供众人茶余饭后消遣一番。”





倾天 第十七章 墨者郭瑄,将有剑出于东南
胡是非的这段话说的是掷地有声,言语中更是透漏着一种铿锵有力,此言之后只听客栈里骤然一静。在沈彦尘看来,这番话言简意赅却又发人深省,便是胤国儒门之中所谓硕学鸿儒之辈也未必能说得来,或许这道理儒门之中的能者也懂,只不过他们未必肯说出来,在这简陋的客栈之中,由着这么一个潦倒的说书匠说来,不知为何沈彦尘却是觉着更是带着一种真切的洞穿力。
历来儒者、文生也常说一些经世济国的道理,可因着众人身份,便是相同的道理这么将来,可对于听者来说却是有些失之在‘空洞’,其实这一番道理沈彦尘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少年人便是思之再深,可毕竟阅历有限,虽是心中想的和胡是非所说相差不多,可若让沈彦尘去说的话,却很难将这一番看似简单、实则深刻的道理讲明白。
其实假如转头去看的话,所谓的历史不就是如此的一个循环么?
任何朝代在起初之时,必然是先辈的披荆斩棘,而后基业底定,再原来的战乱、贫瘠之后迎来一个辉煌的昌盛,但在迎来这昌盛之时,‘上位者’们原本抑制的欲望也开始喷薄而出,可说任何一个朝代的‘辉煌’必然是和‘欲望’紧密联系的,儒家之中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实也水也未必便止与‘黎民’之上,铸就一个朝代辉煌的是‘欲望’,而使得一个时代崩裂的往往也是‘欲望’。
沈彦尘思考着这些,脸上不禁露出疑惑来,史书之上也经常写些‘盛世’如何的情形,在这‘盛世’之中必然是有着风流、灿烂之处,只是听了胡是非这番话,沈彦尘也不得不思考,其实任何一个璀璨‘盛世’看来都像是一个‘疯狂的狂欢’和‘视而不见的崩裂’,在妆点出一个‘盛世’之时,其多消耗的却是整个时代气力。
这时便听白诚轩喃喃道:“史上很多英雄也是如此,也不仅仅是一朝、一代或者一个人,若是往大了说去,我们这个被称为‘华族’的群裔虽是有着各种‘冠冕堂皇’的说辞,如众人最爱说的什么‘天道’、什么‘道义’,其实最后都落到一个‘欲壑难填’之中。”
沈彦尘低声道:“白伯伯,有时候我倒是觉着你更像是一个‘儒者’,不过比『稷下学海』之中的人来的更为真实。”自『九龙蔽渊』见到白诚轩始,沈彦尘虽是知道老者被誉为胤国武林之中的‘外道第一好手’,可在老者的言语之中,沈彦尘却能觉出一种文雅和风骨。
白诚轩饮了一杯酒,才开口道:“百年之前,那时我们‘白家’也算得上是个名门望族的。”白诚轩这一句似是追忆和缅怀,然后接着道:“只不过到了此时,这一姓之中也就剩下我一人而已。”猛然间,沈彦尘这才理解了,为何在胡是非说起‘华胤四姓’之时,白诚轩一直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这时胡是非问到:“今日诸位听客,方才胡某问一声‘何为英雄’,不知那位听客可能说出自己心中‘英雄’人选?”
便听有人出声道:“今世英雄,只怕无过‘极天武儒’李胜峰,手创天下劲旅‘京华卫’,制衡草野多年,以我看来今世的九州六国是少有人能及的上他了。”说话的正是赠酒给胡是非的男子。
但见胡是非摇头、摆手,缓缓说道:“这位公子方才虽是请了一壶酒水,可我还是的说。此言大谬,李胜峰非只称不得英雄,在我看来李大龙头其实只不过是个‘能者’而已。”
李胜峰名动天下已久,胡是非如此一说便是白诚轩也是眉头一皱,也不待众人反驳,胡是非立时说道:“若单说武道击技成就,李大龙头确实是了得非常,可李大龙头程也‘京华卫’,败也败在‘京华卫’之上,以这些年‘京华卫’行事种种,也能见李大龙头心中志气不小,数年东征西讨也可说是谋略不凡。只是越是如此,也更显浊世欺人之能罢了。”
方才那个华语说的不是很利落的汉字似有不服,问道:“你这话说的我听不大明白,你倒是说说为何这李胜峰他称不得‘英雄’。
胡是非回道:“所谓英雄非是权柄在手、横行一时便可称之。若是如此,自离崩千载,能成英雄的可说多如过江之鲫,但今时今日,那千年风流人物,仍能传名后世不衰也不过寥寥,其所为何?,说来其实便有‘道’之一字,此等人物非是纵横一时、一世,而是以己‘道’为用,囊百世、万世为用,其人虽死,其道不衰。”
这时边听客栈之外,有人接口道:“好个‘其人虽死,其道不衰’,此番高论却是发人深思。”
沈彦尘回过头,只见客栈那厚重的门帘被一只手拨开,来人一袭褐衣,年岁大约三十有几,腰间配剑,剑鞘呈现墨色。来人进了客栈之后对着胡是非微微一笑,道“胡先生,不想在此处竟然能遇见你。”来人竟是胡是非旧识。
谁料胡是非却不答话,来人也不以为意,环视客栈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沈彦尘和白诚轩的桌上,开口道:“这客栈虽大可陈设却是简陋了,如此墨瑄便叨扰两位。”说着便落座在沈彦尘、白诚轩一桌之上。一听来着自名墨瑄,沈彦尘心中却是一阵讶异,不为别的,只因华族之中以墨为姓者,可说只有『北邙山』中墨者。而不同于儒者的青衫儒服,墨者素来所着便是褐色衣衫。
诸子百家诸多学坊之中,墨者可谓最是简朴,便听墨瑄道:“小二哥,三个馒头、一碟咸菜。”然后,便见墨瑄朝着胡是非道:“墨瑄还记得上次见胡先生的时候还是六年之前,那时胡先生与我墨家巨子言谈击技一道,言语武道击技虽是繁琐,可却脱不了体,术,势三者,又说墨瑄使剑,得道而不得意,墨瑄起初还不以为然,以后后来一遇李胜峰李大龙头‘濂溪八阵剑’,才知剑道之大,其道微而易,其意幽而深,乃知墨瑄只得‘剑道’,却是不得‘剑中意’,此后墨瑄潜居于『北邙山』‘闻知峰’山顶三年,不想数日之前,却见东南夜空有剑气翩如腾兔,追星逐月又纵横逆顺,墨瑄知定是将有名剑出世,因此疾走千里而来,只盼能一睹神器锋锐,胡先生生平最是好剑,想来也是为将出世的‘剑器’而来。”
墨瑄一说这话,沈彦尘自是惊讶,一直以为胡是非不过有些见地的说书匠而已,听墨瑄一说,眼前这颇为潦倒的说书人竟是和墨家巨子都有交往。
就在这时却听胡是非语带惋惜,轻叹一声道:“此来你真如不来,胡某观剑多年,你一身武骨可说最适习剑,早先听闻曾和李胜峰一战,然后潜居『闻知峰』,胡某本是颇为欣慰,‘光若仿佛,呼吸往来,直复不问’若是能如此五、六年世间,你所修‘墨意’当有大成,却是不想最后终是流于凡俗。名剑将出于东南之境,天下剑豪可说皆有所感,可你已早有最匹自己的剑,此来却是不该!”
墨瑄的脸上顿时微微一白,立时说道“墨瑄受教。”
沈彦尘这时终于是想起了着墨瑄是谁,此人本名郭瑄,乃是墨家中人有名的剑者,诸子百家要论盛世之隆莫若儒门,可着墨家在胤国华土之中却也不可被人轻忽,胤朝立国之时,墨家也多有从龙之功,朝中也多有门生,而郭暄正是墨家剑子,更是被看做‘北邙墨者’的下任巨子。
胡是非续道:“本还想着商恨雨之后,九州六国之内再有人能于剑术击技有一番新悟,可冥冥之中却真是自有定数。”
墨暄含笑回道“墨瑄虽是不才,却也知道命定之属,今次既然墨暄已经来了,自是要看看将出来的‘剑器’到底能划出怎样的光彩来。”
这时客栈外却是传来马蹄声,整个地面也不免颤抖,仅听着声音就让人想到那乱世烽火之间去了,那马蹄声离着客栈越来越近,最后却在客栈外戛然而止。
却听客栈之中有人喊道“小二,拿酒来?”沈彦尘一看说话的竟是一个儒生,胤朝以来稷下儒门为百家之首,儒门之中于礼仪着装却最为讲究,可这人虽然穿儒生装扮,头上是系着一个发束,可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桌上空酒瓶不少,隔着一个桌,沈彦尘也是能闻见酒气,那儒生整个人像是醉死了一样。店小二拨开门帘往外一看,竟已呆了,客栈之外竟是数十铁骑。沈彦尘眼光一扫,来的不是‘风虎骑’却是什么,而那数十铁骑离在客栈之外一动不动,就像是数十雕像一般,静静地立在客栈之外。




倾天 第十八章 敬节先生,风虎缉人为一言
自承平二年李胜峰在胤帝的授命之下组建‘京华卫’,至此以后,九州六国之中便有一句——‘风虎云龙一天峰’,这‘一天峰’自然说的是‘极天武儒’李胜峰,而这‘风虎云龙’之说正是出自儒门《易经》。所谓的‘风虎云龙’便是指其所建立的‘风虎骑’、‘云龙卫’。而‘风虎铁骑’皆是骑兵组成,其中的驭马之术皆承袭于『稷下学海』‘御部’,可说控马娴熟、精艺精深不输边地胡族,‘云龙武卫’也是遴选『稷下学海』之中年轻有为儒生组成,论及步战之能堪称冠绝胤国诸军。
只见客栈这数十铁骑静立客栈之外,虽是不见有什么动作,可沈彦尘已是觉出一种‘不动如山’的士气,据说当年李胜峰组建‘风虎骑’,历来所求便是兵法之中的‘风林火山’四字,正是‘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守如山’,六年以来‘风虎骑’行事所谓、大小百战也着实因应此道。
九州六国之中论及驭马之能,历来便是以‘北狄诸胡’为最,但据说有次北狄使臣在看过‘风虎骑’军演之后竟是久久不声,最后才悻悻然的说道:“本以为天朝上国重在衣冠、仁礼之道,不想盛世之下仍军容整肃、备战不辍。”使臣如此一说,可说是既赞叹之意,但内里要说的却是暗含贬损,这时一侧李胜峰便道:“九州六国互约休止干戈,我华胤既为天下共主,自当文、武二道要为天下冠冕,使臣之言似有偏颇处,所谓‘军容整肃、备战不辍’非是有存暴戾之心,而是自知天下安定之不易,时刻存护卫昌平之念。”
在这『困马集』简陋的客栈外,众骑兵身上铠甲,手上利刃皆是反射着开春的阳光。铁骑静立已然是透着一股肃杀,这‘风虎骑’所骑之马皆是一袭的黑色,而众骑士所传却是近乎黑色的‘军戎紫’,初看之下像是黑色,可待再细看却能在这黑色之中看出隐隐的暗红,在胤国二十多个卫所之中,也只有‘京华卫’由此颜色的着装,几年下来,此等色泽也被称之为‘军戎紫’。因『稷下学海』地处九州东境,此中也隐约有‘紫气东来’的吉兆寓意。
这时客栈之中醉酒的儒生战起身来,也不看向客栈之外的‘风虎骑’,而是朗声说道:“此时这酒也饮了,倒了办正事的时候了。”说着便朝客栈最里手一拱手,道:“姜公子,……陶敬节在这有礼了。”客栈之外静立已久的‘风虎骑’这时也是齐声说道:“‘京华卫’奉旨剿匪,闲杂人等速速退散,若有敢助逆贼者杀无赦。”
同桌的墨瑄低声道:“原来这醉儒竟是‘京华卫’中的‘敬节先生’。这份潜隐、内敛的能耐,便是我一进客栈也看走了眼。”
沈彦尘先是一愣,然后回想一下,这才发觉真如墨瑄所说,自进入客栈以来,自己不知为何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醉儒‘敬节先生’,墨瑄接着轻声语道:“想来‘敬节先生’所修定是取的‘隐逸’二字,这儒门武学果然博大精深,既有‘配水剑诀’这等世间少有的精妙击技,又有李胜峰‘濂溪八阵剑’这等以阵修武,论及武道击技之中分门别类,只怕诸子百家之中也难有别家能与儒门比肩。”
墨瑄说话声音虽是轻微,可却也有意以内劲而发,似也有意要让‘敬节先生’听见,这时便见这‘敬节先生’转过身来,可面上却是伪装出一种讶异来,语道:“不想郭兄也在此小憩,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待我处理完手上这件急事,稍后在和郭兄叙旧。”
这时客栈之中那胡人汉字便叫嚷道:“你个装模作样的,便是以为有一干帮手便能捉了我们不成!”便听方才赠胡是非酒水的男子道:“布和停嘴吧!既是遇着‘京华卫’中的‘敬节先生’,我们还是留些力气在刀刃上。”
墨瑄轻声说道:“果然这‘敬节先生’追的乃是『烽火连天营』的残部。想来方才‘风虎骑’在外急奔便是为此,只是方才故布疑阵,到底是没能逃开这‘敬节先生’。”
只见敬节先生拱手说道:“姜公子,『烽火连天营』和我‘京华卫’彼此争斗已久,以公子之智也当知道你方已是一败涂地,你我虽说立场不同,可这几年来姜公子独立支撑『烽火连天营』,可说使得这一众人马虽败却不散,这份心力、能耐陶敬节也是佩服,只是以公子之智,当知这世事已经没有‘治外之民’,胤国华土之内,有我们‘京华卫’在,是容不下你们这些‘不臣’之人的,此时不比乱世之时,今日朝廷之法度非是轻易便可冒犯,‘以武犯禁’或是‘持武而狂’皆是没有什么号下场。公子若肯束手就擒,我自不会为难你一干手下之人。”
客栈之中那男子回道:“敬节先生果然是好口才,这些年‘京华卫’虽然威势重赫,可草野之间也是怨声不觉,天下权柄已归『君临城』中李氏一姓,只是我姜焕也得说一句,这天下男儿也非都是愿意做他李氏权赫之下的‘顺民’或者‘良民’。”
这时一旁胡是非自说自话,慢腾腾的言语道:“其说说来,先人们常说弦音之妙,常有余音绕梁三日,要我说来,嘿…黑,这千年乱世之后,虽是有了数十年的淡定,可当年乱世烽火之烈,非只是如书本所说一般,今日不想这客栈之中倒是让我再见着千年乱世之余韵,…只是也诚如这位‘敬节先生’所说,如今这胤国华土之中,‘以武犯禁’或是‘持武而狂’皆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胡是非是自言自语,可沈彦尘却觉着不知为何,胡是非那看似混混沌沌的眼睛却是看向自己这边。
敬节先生朝着胡是非拱手,道:“今日听先生在这客栈之中一番讲事,于我也是大有启发。今日事毕,若是先生不弃,还望若有空暇能与我‘京华卫’李大龙头一会,先生高才胜峰他也是早有耳闻。”一番言语是毕恭毕敬。
胡是非慢慢说道:“胡某不过山野村夫,走街串巷说些旧话、故事,敬节先生这番言咱谬谈却是略显唐突了。”胡是非如此委婉一说,也不说和李胜峰见与不见,一旁敬节先生也不以为意。
于此时,便听客栈中的那个姜公子道:“今日有敬节先生主事,想来我也是难离此地,若是敬节先生首肯,姜某倒是想和客栈之外‘风虎骑’一较高下。若是有幸得胜,还请先生放过我一干属下,我自是随你前往君临。”
敬节先生沉吟片刻,开口道:“如此也好。”然后便见敬节先生一摆手,道了一声:“请!”
墨瑄轻声道:“以客栈之外‘风虎骑’军容之整,显然这一众骑者乃是自有一套合击的技艺,『烽火连天营』虽然当年也是闹腾的厉害,可毕竟论及个人武道技艺,听这姜公子话音语气,只怕还算不上武道之中的高手。此战只怕难有胜算。以我想来此时此刻,这姜公子所为也不过是想求仁得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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