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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顾少棠脸色惨白,口不能言,双膝一软,滑倒下去,曲夜紧忙伸手一揽,将她托腰搂住,撩她袖口,刚一切脉,登时脸色大变。
这是——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二十九章 洛阳行
顾少棠冷汗淋漓,正将被痛晕过去,猛又觉那痛突然消失,一如方才突然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
她重重喘息一声,才觉自己昏沉间已被曲夜扶到榻上,身体仍在发颤,紧忙盘腿运功,调息片刻,方恢复过来,却闻曲夜在耳边忧心忡忡问她:“棠娃儿,你体内为何有一股阴寒内力……”
顾少棠闻得此言,脑中混沌一清,陡然明白了什么,原来那日她重伤,雨化田虽替她清了寒毒,治了内伤,又为她渡入真气,却在她不知不觉间,还渡入了他的内力。
岂知她练武向来只求防身御敌,不求那精益求精、登峰造极之事,因而虽知那真气的妙处,也没打算将之炼为己用,时日一久,真气一散,那于体内潜伏的阴毒内力竟就发作了起来。
顾少棠暗暗咬牙,好狠一招!
——他便是要以此逼她去找他,甚至为了保命,呈服于他?
曲夜注意着她的神情,迟声又问:“棠娃儿,告诉老乞,这股内力你是从何得来?”
顾少棠眉目沉凝,不答反问:“你能化去这内力吗?”
曲夜默然有顷,只摇头叹息道:“这内功,老乞也未识得多少,只知相传源于西域,曾为西夏国君李元昊所炼,至阴至寒,为祸至深,炼之便如剧毒蚀骨,不能化解,所幸你体内的内力并非修炼得来,不致蓄积于筋骨而至残,却……也是有害。”
“有何害处?”顾少棠眼鼻观心,倒问得平静。
“如此,虽不致命,只怕时不时会发作起来,寒毒侵体,痛入骨髓。”曲夜一顿,紧忙又道:“事不宜迟,老乞现下就授你天阳真气之心法,以此至阳真气,当能将这寒毒压制住……”
顾少棠蓦地抬手阻止他往下说,只问他:“你口中的天阳真气,难道是这世间唯一能压制住这毒的功夫?”
曲夜神情撼动,没有说话。
顾少棠只暗叹道:“你若将这独门所创的天阳真气传授给我,叫人发现了,岂不是要泄露你的行踪,你既已隐姓埋名,何必再生这枝节。”
曲夜掩目,沉重叹息,“棠娃儿,可老乞,舍不得……”
顾少棠扯唇一笑,倏而起身,洒脱道:“没什么好操心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既然这内力不致命,那痛一痛,也没什么大不了。”说罢,径自过去取了环链扣了飞镖,挂上腰际,飒然回转身来,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也不言语,直走到门口,才停步缓声道:“舍不得,便留下,什么也别想,乖乖做个打铁的老头儿。”
曲夜见她抬步离开,浑身一震,颤巍巍追去,却没敢追出门口,迟步一顿,只扶着桌沿,半晌,方执起那墨迹未干的天机扣制造图,枯枝老皮般的手指颤抖着。
恍惚想起初见时,年幼的她坐在树上,冲着他喊:“老头儿,你要往哪里去?”
曲夜佝偻着身体,满目凄凉。
他要往哪里去?
这天下之大,竟无他的容身之所……
顾少棠刚过断崖,正入棠林,脚步忽而一滞,皱着眉头,捂着胸口。
虽已不痛,可知自己体内藏着这么一股阴毒玩意,她难免感到不舒服,更兼心头火起。
雨化田——真是步步为营,无所不用其极!
愤愤然间,忽闻林中传来一道朗朗诗声:“垂丝别得一风光,谁道全输蜀海棠,风搅玉皇红世界,呀,顾女侠!”
樊华拨开花枝,明眸瞅来,忽见顾少棠正在林中,脸上一喜,径直闯步过来。
顾少棠猛一惊,当下足踏八卦,掠阵过去,一把将他拽开。
樊华被她拖得一趔趄险跌跤,满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顾少棠松开他,皱眉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樊华见她问得严肃,不由左右看了这棠林,心虚道:“这里不能进来吗?实在失礼,在下昨日入了这海棠林,见得美景,实在震撼,方才闲来无事,再来逛一逛,谁知迷了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来。”
顾少棠好气又好笑,“你这迷了路,还有闲情逸致吟诗?”
樊华哂然一笑:“其实心里也是着急的,可着急也无用,吟几句诗,不过为壮胆解厄而已,女侠见笑了。”
顾少棠无奈,想他这样乱闯,没误触机关真可谓命大,只道:“跟我出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罢不等回应,便掣其肩,几下纵跃,将他足不沾地地带了出去。
樊华刚一站稳,见她甩手就要走,紧忙追上:“顾女侠,等等,我有话要说——”
顾少棠顿步,却没回头:“进了我这匪帮,还女侠女侠的叫,不嫌引人发笑?”
樊华正色道:“非也非也,以在下拙见,侠者,在胸襟,在情怀,顾女侠虽是匪首,却有江湖儿女的坦荡豪情,即使身在匪帮,也是那匪中之侠——更何况,若要称呼,你我虽有交情,但未至深厚,若叫顾帮主,便是生分,若叫顾少棠,也是失礼,还是这女侠二字,恰如其分。”
顾少棠失笑回首:“算你会说,说吧,有什么事?”
樊华两袖一拢,她直截了当,他也便不废话:“实不相瞒,在下千里跋涉来这鹰帮,一者,是为了送柴叔回来,二者,是为了这鹰帮收到英雄帖之事……”
顾少棠了然,“你便是想借个东风,去这英雄大会走一遭?”
樊华坦然笑道:“既然顾女侠明白,在下也就不多言了,这江湖人士聚集之处,定是消息集散之地,在下若有机会得往,哪怕只占上一角之地,也是再好不过。”
“你又不会武功,去那种地方,就不怕吃苦头?”
“顾女侠多虑了,在下只是去打探消息,又不与他们争名夺利,他们怎会为难我?”
“争名夺利?”
樊华见她不解,便解释道:“这义士盟发出英雄帖,号召天下豪杰齐聚,但并未说明其意,江湖上兴起诸多猜测,其中以盟主让位之说最为鼎盛,所以我猜这天下豪杰啊,多半是冲着这盟主之位去的。”
顾少棠默默听罢,心中更为不屑,只不愿惹上一身骚,可一想这樊华救了梁材,于鹰帮有恩,他既然有求于自己,不帮一把实在说不过去,思量片刻,也只道:“你若真要去,我送你一程。”
樊华大喜,拱手谢道:“多谢女侠。”
顾少棠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如此,洛阳一行,方成定局。
流光偷换,鹰帮之中,又歇数日,乃至出行。
顾少棠将帮务交付于百里因,又命梁材于寨中好生休养,而自率一帮弟兄,随行辛平二财、樊华、小柱子四人,翻过蜀道,直入湖广,经郧阳——
郧阳山区控扼汉水,势连秦巴,毗邻鄂豫川陕,四通八达,宜兵而易乱,常为朝廷所封禁,但因地多旷土,山谷扼塞,林箐深密,更常有大批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流民聚集于此,因生活困苦,又遭官府打压,前后爆发过两次起义,但都遭到残酷镇压,这平静不到几年,又逢河南歉收,饥民再度潮水般地涌进荆襄地区,食蓬剥树,搭棚群居,复聚郧阳如故。
顾少棠一行人翻了几座山,见着四处皆有流民,鹑衣菜色,蓬头跣足,掬浅溪而饮,掘草木而食,他们虽生恻隐,却也知四下虎视眈眈,不宜久留,只便策马挥鞭,匆匆而过,至一人烟稀少处,歇马用食。
顾少棠盘腿坐在一块一人高的柱石上,迎着风,就着水囊解渴,樊华身子骨弱,颠簸累了,卧在一块平石上休憩,辛平二财和弟兄们围聚在一起喝着酒吃着干粮,顺便骂骂朝廷的不作为。那小柱子见了这些流民本就心里难受,听了他们的话更是堵得慌,躲到一边,垂着脑袋啃干馍馍,冷不防眼前突然冒出一双脏兮兮的手,吓了一跳,抬头却见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蓬头垢面,瘦得干巴巴的,直盯着他,小柱子下意识地就把干粮递了过去,那男孩接了干粮,飞快地藏到怀里,又冲他伸出手,小柱子捂着挂在身上的行囊,摇着头解释:“这里没有吃的。”
那男孩眼中凶光一露,啪地掴了他一掌,扑过来就抢,小柱子抓着背囊吓得尖叫,顾少棠闻声一惊,飞身而至,把那小孩从小柱子身上拉开,力道并不重,却被他扑腾着一口咬住了手背,眉一皱,也只叹息,将自己那份干粮递了出去,那小孩见状才松口,接了干粮,扭头就跑。
顾少棠拭了一下手背伤口,回头蹲下身,见小柱子脸被打红,满眼呆滞,显然受惊,登时心疼不已,只便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脏污,柔柔安慰:“没事了。”
那小柱子撼然回神,眼泪刷的掉下来,淌过红肿的脸颊,却只闷着声,埋头扑进了她怀里。
顾少棠将他搂着,看了眼围过来的弟兄,示意道:“咱们该动身了。”
弟兄们互看一眼,心里也知,那小孩从这里得了食物,若回去告诉其他流民,很快就会有大批流民往这里来,抢走干粮银两不打紧,就怕要伤人,于是纷纷上了马,复而启程。
行得数日,便到襄阳,过谷城,至鹿门山,鹰帮在此山有分舵,在襄阳城也有堂口,因着是在城里,倒也掩着身份做一些正经行当。
顾少棠等人在堂口落脚,听分舵的弟兄讲说湖广分舵动乱之事,那弟兄只道事情已经在威武二人的打理下平息,可言辞闪烁、支支吾吾,言不尽实,顾少棠问威武二人去处,得知是去了荆州一带,只道不巧擦身而过,便只在堂口休息片刻,便留下带来的弟兄驻守这动乱之处,只带着辛平二财等四人,经由白河水路,冒夜直达河南南阳府,在客栈留宿。
日夜交替,又匆匆一日。
因着平顶山离南阳不远,辛平二财两人临时起意,要回去看一看,顾少棠懒得绕路,只便和他们分别,约在洛阳聚头,只带着小柱子、樊华,再次启程,因这一路不需再爬山涉水,也无流民山匪侵扰,路程顺遂许多,繁华洛阳,转眼已至。
洛阳城门两道,重檐歇山楼阁,拱券门内外,贩夫走卒络绎不绝,未入城,已能窥见一派热闹景象。
顾少棠穿林而过,正欲直接入城,远远的,却听到一声声凄厉哭喊。
顾少棠停了马,却见两个老人家坐在树下哭天抢地,身边围着看似一群义愤填膺的闲人,樊华瞧着她好奇,催马过去,打听了消息又回来向她道:“听说那两位老人家的闺女,刚被城里的恶霸抢了去,真是……”他话音一顿,愤愤道:“不知何等人也,光天化日,竟做这禽兽行径,不觉玷污洛阳这人杰地灵之地!”
顾少棠只嗯了一声,无甚表情。
樊华倒有些意外:“顾女侠不打算帮忙吗?”
顾少棠只道:“现下这洛阳城内,满大街都是英雄好汉,要帮,自有人会帮,我何必抢人风头?更何况我还带着你们这两个不会武功的,不得顾你们周全?”
樊华听了这话恍然,正想夸她想得周到,闲人中已有一大汉挽袖拍胸,豪气干云道:“两位老人家不用着急,有我这拳法无敌,人称嵩山黑林豹的林豹在,定帮你们把如花似玉的女儿抢回来,说吧!是哪个不长眼的恶棍抢了你们女儿,我定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话一出,当下有人附和,更有人擘指连竖称道英雄,两老人抽抽噎噎,只颤声道:“抢走我闺女的,就是礼部尚书万安的儿子万优……”
话一出,围观群众顷刻少了一半,余下半数,似是怕落了面子,只搁那儿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才借故离开,发出豪言的林豹青着个脸,僵笑两声,分明没了底气,仍称定帮他们抢回女儿,因而转身就入了城,两个老人家似乎对此已麻木,压根不抱希望,仍旧在那里哭天喊地,引得又一批人围观。
顾少棠叹息一声,偏首道:“走,进城。”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三十章 公子闹
聚盛客栈,乃洛阳一带老字号的大客栈,位处洛阳直街最繁华处,因着出行便利,这南来北往的行商走贩,十有**会选在这里落脚,而今洛阳有这英雄大会的盛事,这客栈也挂出了昭示,直到英雄大会落幕之前,这里便只有持有英雄帖的江湖人士才能入住,一来便于招待各路英雄,二来便于集散消息。
顾少棠三人一入客栈,虽未张扬,可因着都有一副引人注目的好皮相,不免也成了焦点,跑堂的伙计愣了一会儿才迎上前,接了帖递交掌柜的过目,就将三人领到以山水屏风隔开的雅座,这三人刚落座,烫好的酒,精致的菜肴就已经端了上来,几个伙计又端了热水毛巾过来给他们擦手,这般殷勤周到,倒觉有些过分,也不见他人有这待遇。
顾少棠皱眉盯着伙计,问:“这是做什么?”
没等伙计回答,掌柜的迎了来,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顾女侠了吧?”
见顾少棠颔首以示,掌柜又道:“是这样的,这义士盟发出的英雄帖以三色分等,您手中拿的帖子,乃是盟主大人亲撰,是最上等的赤帖,盟主大人早有吩咐,凡持有赤帖者,都要以上宾的规格招待,因而女侠与诸位同行者自今日起,在本店的起居用度,一切免账,若有需要,可随意差遣吩咐。”
顾少棠懒懒掀眸,只问:“这洛阳城内的客栈,可是都被打点好了?”
掌柜的见她问得这么直接,也便据实相告,“正是如此。”
顾少棠挑眉,心道这穆渊盛情,又不是针对她一人,莽撞拒绝,倒显得自作多情,便也没了另寻别处落脚的心思,只挥手让他退下,接过樊华递过来的热毛巾,正擦手间,突觉有异,抬眸望向二楼,只见一处雅阁纱帐漫漫,有淡淡香薰云缭飘出,看不清人影。
“你就是鹰帮的顾少棠?!”
听得这毫不客气的质问口气,顾少棠视线回归,睨着站在桌前的粗糙大汉,心道善者不来,不答反问:“有何贵干?”
那汉子呲着牙道:“老子在江湖中闯荡这么多年,可没听过你的名号,说!你是怎么拿到这赤帖的?”
语气冒着浓浓酸意,显然是心里不平衡。
顾少棠神色未动,只端了执壶斟了酒,“该拿的拿得到,不该拿的拿不到。”
那汉子一愣,反应过来,当下凶悍拍桌怒吼:“区区晚辈,竟敢瞧不起我嵩山黑豹?!”
这汉子,便是方才在城门口自报家门出风头的林豹。
顾少棠不想招惹是非,更懒得理会,林豹见她没反应,只当是软柿子好捏,正要发难,却被掌柜的劝着拉到大堂处,可哪里劝得住,林豹愤愤发难道:“上宾个屁!狗眼看人低,她是上宾,老子是什么?是!我是只拿到褚贴,那又怎么样?可有损我半点英雄气概?你看这满堂英雄好汉,个个武艺高强,心怀家国天下,可又怎么样?没有人赏识我们!姓顾的黄毛丫头,她有什么资格?这鹰帮是匪帮,干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事,竟也有脸到这英雄大会来?!”
樊华听着这话实在难听,正想出头,却被顾少棠抬手制止,只听她冷冷讥讽:“鹰帮脸面多大,你大可以去问武林盟主,这帖子都分三六九等,何况人乎?都是出来混的,若真有能耐,又何须羡人富贵、妒人权势?”
“你——”
林豹被戳中似的,红脸涨得发紫,壮着声色又冲着满堂汉子喊:“大家评评理!这鹰帮在蜀中一带占山为匪,到处设立分舵,控制水路漕运,连汉中一带都有他们的势力,你们说,这匪帮的势力——可怕不可怕?!”
“可怕!!!”
林豹得了满堂应和,满意又道:“当然,鹰帮有这么大的势力,那都是托了上一任帮主顾元彪的能耐,顾元彪在世时,鹰帮还可称侠义,多做些劫富济贫的事,可自从顾元彪被朝廷捕杀,帮主之位落到这顾少棠手上,那真是惨咯——就说最近吧,他们鹰帮和西厂勾结,黑吃黑,剿杀了关外匪帮据为己有,又放纵湖广分舵的手下为了几两酬金,滥杀无辜的流民充作反贼,去给官府献媚,这干的尽是些吸人血的事,侠义何在?!你们说,这丫头年纪小小就如此心肠歹毒,掌管了这么大的一个匪帮,指不定狼子野心,要动摇江山,残害百姓,我们如何能不防?!——连年饥荒,饿死那么多百姓,那是老天爷发的灾,咱们无能为力,而这敲骨吸髓的祸害,难道我们还杀之不得?!”
这话说得好像在理,满堂汉子多有响应,甚至有几人已经亮了兵器,摩拳擦掌地站起来,目录凶光盯着顾少棠,似要把她这天下第一大恶人给生吞活剥了般。
樊华见势不好,得顾少棠一个眼神示意,连忙护住小柱子,躲到她身后。
顾少棠定定坐着,斟酒浅饮,神色自若,压根没把他们的叫嚣当一回事。
满堂人见她如此镇定,都暗暗提防起来,想这顾少棠在江湖中虽无甚名号,但既能拿到赤帖,指不定有何能耐,一时也没人敢贸然上前,都直直杵着,就等着有人先出手。
林豹瞧她只带着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小孩,看来都没啥用处,自己却有群豪响应,正是机会难得,若能除了这鹰帮之主,他必能扬名立万,到时跻身义士盟,也并非无望,心里算盘打得响,攒着劲,猛然就要拔刀,手刚触上刀柄,猛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而来,未及反应,背后黑影一冲,竟是有人骑马闯门而入,那马是汗血宝马,玉辔红缨挂甲,强劲有力,掀翻了堂内几张桌子,一阵惊叫混乱中,马声嘶鸣,前蹄高抬,猛又踢翻了几人,直在堂内跑了几圈,搅得遍地狼藉才停下。
策马之人踩镫而下,却是个衣冠齐楚的公子哥,一拍马臀让它跑出去,看也不看这满地哀嚎打滚的,折扇一拍,盛气凌人,喊道:“把那小妞给爷带进来!”
着他一声令下,当下有几人簇拥而入,有人翻了凳子擦净摆上软垫,有人打扇,有人端茶递水,那公子哥一屁股坐下,一个荆钗布裙的姑娘就被押着跪到他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声音破破碎碎地求饶:“万公子,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客栈内所有人见了这情景,霎时都明白了,这便是那城外两个老人家的闺女,而这面如傅粉的公子哥,便是那强抢民女的万优无疑了。
这万优,生而纨绔,仗着自家老爹是当今礼部尚书万安,跟宠冠六宫的万贵妃有些裙带关系,素日在京城已是横行无阻、作恶多端,到了这洛阳来了,不仅半点没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见那姑娘哭得惨兮兮,万优只邪肆一笑,一把拽住襟口拖到面前,“放过你?行!等本公子玩够了,玩腻了,自然放过你!”
说罢,竟就当众将她衣襟狠狠扯裂,露出香肩亵衣,埋头进她颈间吮咬,甚至隔着布料揉捏其胸,肆意轻薄起来。
那姑娘挣扎哀叫不停,哭得泪如雨下,真叫人于心不忍,客栈掌柜正想出头,却叫万优的打手给拦了下来,而这满堂“英雄好汉”更个个成了缩头乌龟,屁股跟粘在凳子上似的没有动静,遑论那先前在城门外夸口救人的林豹,更直接视若无睹地挪到后方,连自己正挑衅着顾少棠都忘了。
樊华额头冒汗,拳头一握就要冲出去,却叫顾少棠抬手挡住。
他急忙道:“顾女侠,他们欺人太甚……”
顾少棠神色不动:“静观其变。”
樊华哪里静得下来,要等这些畏惧万优权势的所谓英雄出手,那姑娘早已没了清白!他实在按捺不住,推开顾少棠的手就要出头,蓦然却听一声脆生生的叱喝:“放开那位姑娘!”
一道影子长长斜在地上,众人循之而望,却见客栈门口站了个梳双髻的小女娃,话刚落点,就见她正气凛然扑将上前,一把将猝不及防的万优从凳上推翻下去,抓了那姑娘的手就要跑:“姐姐快跟我走——”
结果没能拉动,反被一个凶悍的打手扑了过来,拳头眼看要砸下来,小女娃吓得抱头一缩,樊华转瞬已把她拉到了怀里护着,怒声责骂:“还有没有天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怎可以做这等恶事?!”
万优被扶起身,只见光鲜锦袍,惹了满地油渍肮脏,气得俏容扭曲:“好啊!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管本大爷的闲事,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给我抓住他们两个,本大爷要叫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着他一声令下,两个打手直扑樊华过去,樊华哪里抵挡得住,拖着女娃慌忙往顾少棠身边退,那顾少棠稍一抬手,两把飞镖掷出,疾如流矢,划过打手肩头,直直钉入万优的金冠,万优大吃一惊,唯恐割伤,不敢去碰,手指颤抖地指着顾少棠:“大……大胆!那个女的!先把那个女的给我抓住!”
还未喊完,又见顾少棠飞镖一亮,万优慌忙抱头鼠窜,逃出了客栈,打手一拥而上,顾少棠无法,只便将小柱子推到角落,飞身而迎,勾拳出掌,赫赫凛然,没几下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满堂汉子见着她如此身手,都暗暗庆幸没有出手,而那林豹见她如此厉害,更是咬牙切齿,猛又觉浑身一寒,似被一双冰冷的眼睛盯住。
樊华扶起那惨遭轻薄的姑娘,欲加安慰:“姑娘,你没事吧。”
布衣姑娘低着头泣声道:“多谢义士相救,奴家无以为报……”说着,从腰间扯下一条青绿丝巾似要拭泪,猛把丝巾一抖,一股青烟直冲樊华面孔喷去,顾少棠早有提防在心,及时伸手将樊华一拉,掌刀劈落那姑娘手中丝巾,布衣姑娘狠目一瞪,哪还有半丝楚楚可怜,鹰爪手袭来,瞬间过了几招,顾少棠觉出这人身手厉害,只冲樊华喊:“快走!小柱子我保护!”
那樊华才知这姑娘不是什么好人,当下拉着那小女孩就跑。
那布衣姑娘和顾少棠交手,手似鹰爪锐利,抓来招招狠劲,顾少棠招招格挡,不及防窗外竟有人放冷箭,疾身一避,只见刷刷几箭全钉在了木柱上,泄出腐蚀轻烟。那布衣姑娘得了空,翻身扑去,一把抓住缩在角落里无处逃的小柱子,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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