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顾少棠哪能罢休,直追到两三里外店铺栉比鳞次的直街,十字路口之处,猛又遭两人夹道围攻而来,却是之前在城外哭号的两个老人家,都是武功高强之人,顾少棠尚招架得住,只心内微焦,听得远远传来小柱子的呼救声:“顾姐姐——”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三十一章 狡狐笑
顾少棠望去,只见那布衣姑娘抓着小柱子飞檐走壁,突然把他往街道中间狠狠一丢,小柱子眼看就要落地,猛又见万优骑着那匹汗血宝马,满脸狞笑,踏得烟尘滚滚,穿行无阻直奔而来,势要把他踩个稀巴烂。
顾少棠心内一急,猛然奋力挣开两个老人的围攻,踏步飞上,倾身展臂,堪堪将他扑救,躲已是来不及,只险险用身体把小柱子护住,铁蹄飞溅尘土,眼看就要踏上顾少棠单薄的背脊——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人锦披翩然翻飞,影及身先至,面覆白底红纹青丘九尾狐面具,落地未稳,足踏踵旋,猛然一掌击出——
凝聚三分内力,将那汗血宝马打得腾空飞了出去。
万优犹如断线纸鸢,随着马儿飞出,重重摔在地上,滑出几丈远,撞倒了面具作坊的架子,一堆图纹花俏的面具往他身上砸了下去。
顾少棠抱着昏迷过去的小柱子,尚未回神,那人已将她拦腰拥住,足下借力,踏步轻巧跃上店铺屋脊,转眼消失了踪影。
万优三个手下见这人轻功极高,便也不追,急忙奔将过去:“少爷——你没事吧?!”
却见万优直挺挺躺在那里,片刻无声无息,五指轻搭,取下脸上的弥勒佛面具,一双桃花美目微眯,唇边一抹笑,倒与那面具相似无比,半晌,突然捂着肚子爆笑出声:“哈哈哈!有趣——实在太有趣了!这洛阳,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三人面面相觑,只任万优满地打跌,笑够了,才坐起身,含笑拉着布衣姑娘的手蹭着自己雪白的脸,暧昧抚摸起来,“青霜,爷可没白来这一趟啊,对不对?”
青霜道:“地上脏,少爷快起身吧。”
万优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唇间一抹邪笑,在她颊边偷了个香,“玩够了,回去吧,还得给我的贵妃娘娘写封信,以诉我的相思之情,顺便知会一下,那只‘小耗子’……原来跑到洛阳来了,竟还跟这顾少棠在一起……难怪翻遍蜀中都没找到,哼……猫逮耗子,耗子倒朝着猫窝来了,有趣!有趣!看来好戏要开场了……”
青霜见他往反向走,忙问:“少爷不去英雄大会了吗?”
万优摇扇嗤笑:“英雄大会?哪有英雄大会?谁看到英雄了?你可看到了?这整个客栈,得多少个英雄,全没一个小女娃有胆色,这些人能被称作英雄……哈哈哈哈……看来天下大乱之期不远矣——”
这语气,倒似乎期待不已,只便吊儿郎当,摆手而去。
雨化田单臂拥着顾少棠,蹴踏屋檐,宛如灵雀,转眼腾出几十里外,蓦有所觉,猛然松手,旋身落足在一处屋脊上,袖随风舞,微抬手,腕背上已然现出一道血痕,皮肉割破,血如网织,顺着手背往下滴。
顾少棠单手搂着小柱子,施展轻功,白衣旋动,也便轻巧落足在屋脊上,与他相距数丈,面面相对,另一只手扣了一把飞镖,刃处一抹殷红。
若不是他及时松手,他这手,定是要被她齐腕切下的。
雨化田探指缓缓揭了面具,冷冷开腔:“又跟我玩这招?”
狐狸面具挡了一半轮廓,俊颜如妖邪,凤眸敛寒光,气势直逼而来,顾少棠临风而立,傲然与他对视:“是又如何?”
她确有一刻,假意落于下风,诱他现身——
谁叫他千方百计引了她来,却闲闲躲在二楼看白戏,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雨化田眸光一暗,想他若不出手,她岂不是要成了蹄下亡魂,一时心内突突,无明火起,眸色更冷了几分:“顾少棠,好些日子不见,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等蠢招,怎么好意思使出来?”
顾少棠不怒反笑,用他的话反击:“闻饵就上钩,你比这蠢招更蠢,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风过掀袂,鸦雀无声。
雨化田薄唇倏尔噙了一抹笑,十分危险,却又慢条斯理问道:“引蛇出洞必先知其窦,你这么确定我在这里,是直觉,还是另有原因?”
确实,依常理来说,雨化田离开龙门后,应当是直接回京师夺回被风里刀冒名顶替的督主之位才是。
可他不回京师,却反而藏身在洛阳。
顾少棠若只凭直觉,就能推断并确定这一点,未免无稽——
然而事实上,她怀疑雨化田在洛阳,并非凭空臆测,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知道雨化田跟穆渊是一丘之貉。
那一年,是卜仓舟从西域归来的两年后,她得其消息,与他联手,带着一帮弟兄到河南劫镖。
那趟镖是私镖,押的却是官银——送往襄阳一带赈灾的官银。
这官银嘛,自是没有用到实处,早为湖广一带的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不知为何,又悉数取出,派了几个心腹手下护镖,秘密送往洛阳。
顾少棠初至河南与卜仓舟会合,策划劫镖事宜,欲埋伏在南阳一带山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谁料卜仓舟突然推翻决议,原来他再获消息,说西厂番子以贪赃敛财的罪名押了德安知府,要往洛阳的大狱去,估算行程,正好与劫镖的时间撞上,还说有个大侠跟他买了消息,多半是要去劫这趟囚——那德安知府是个远近闻名的好官,居陋从简,清正廉明,怎可能贪赃枉法,顾少棠自是知道的,这西厂初立,在全国布下侦缉网,屡兴大狱,不抓贪官,反而罗织罪名,抓了这样的好官,实在可恶至极——商议过后,她还是决定就地埋伏,静观其变。
那一日,西厂番子果真押了德安知府过南阳,那位大侠——便是赵怀安等侠客,一旦出手相救,自是好一阵刀来剑往,押官银的走镖人延后而至,远远见了这阵仗,不免绕路而行,顾少棠等人藏身暗处,瞧着赵怀安等人已经得手,不需帮忙,便自率弟兄尾随押镖人而去,正想找机会下手,谁料这帮押镖人,行经平顶山一带,恰好就叫土匪给撞上了——
这走镖的遇上土匪,自是要打个你死我活,顾少棠等也便作壁上观,等着两败俱伤,那走镖人中却有个相当厉害的黑衣人,砍杀无数,凶悍无比,众多土匪吓得落荒而逃,那辛平二财就在其中,却没逃,为救一个受伤的弟兄,搏命抵抗,险遭刀剐,顾少棠见他俩是条汉子,捺不住出手相救,随后便收了那几箱官银的渔翁之利,不经意间又从黑衣人怀中发现了一封信,却是西厂督主雨化田写给穆渊,知会其将登上知府之位的密函,而那批官银,显然也是要赠予穆渊,做义士盟犬马豢养之用的。
顾少棠如今被雨化田一问,只道他不知这其中因由,也只冷笑道:“官官相护,蛇鼠一窝,穆渊能替东厂明火执仗,未必不能与西厂暗渡陈仓,你与其问我是不是另有原因,何不问问自己是不是光明磊落?”
只可惜那密函罪证,她没来得及收妥,就被那重伤的黑衣人夺走化了灰去。
雨化田仍是盯着她,薄唇浅笑一丝,雾般朦胧,狐般诡谲,顾少棠与他四目相对,半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想与他动手,又碍于怀中抱着小柱子,正僵持中,风声突然远远送来樊华的呼喊。
顾少棠未及反应,只觉一物扑到面前,探手一接,却是那青丘九尾狐面具,蓦然又听雨化田冷冷开腔:“有一有二,就不会再有第三次,你好自为之。”
顾少棠抬目一看,已不见了雨化田踪影,几时离开,去时方向,竟无迹可循,心中不由纳闷。
这雨化田每每出手相救,意在何为?难道真是费尽心机想拉拢她?明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亦不像死缠烂打之人……顾少棠真是半点琢磨不出,又听得樊华越来越近,只便抱着小柱子飞身而下,快步沿着巷道墙根走出,樊华正好寻到此处,一拐角险些与她撞上,惊了一跳,见她无事,才放了心。
顾少棠心绪冗沉,没怎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只任他接手抱了小柱子去查看伤势。
低下头,乌黑瞳眸映出手中白底红纹、狐面诡笑,敛了沉思。
狐生九尾,诡计多端。
既有诡计,便有目的。
这雨化田的狐狸尾巴,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早晚,是要露出来的。
洛阳行街,繁华满目。
那聚盛客栈满堂江湖人,哪里寻得见一个真英雄,便都是些榆木草包。
顾少棠受他们轻慢威迫,懒于计较,更厌于看他们嘴脸,偏生自个在洛阳无亲无故,又是个寻常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江湖身,若是平日,还好说,破庙树杈,何处不能休憩?可此时碍于小柱子昏迷不醒,急需寻个住所,也只能折返客栈。
于是行步如风,走了长长一段路,回头才见樊华抱着小柱子,走得又慢又吃力,叹他身子这样虚,跑江湖未免太难为,只便过去接手抱了,突然想起才问他,“刚才那个小丫头呢?”
樊华喘了口气,抬袖擦了把细汗,说:“我带着她逃跑,半路叫她家仆役给碰上了,她被带回家去了。”说罢又咧嘴笑道:“这小丫头倒有趣,还在逃命呢,就一直问我你的武功是在哪里学的,说想拜你为师,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也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呵!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侠义心肠,真是难得……呃……恕在下冒昧……顾女侠像她这样的年纪时……是否也是这样的?”
顾少棠只微微一笑,“相去不远。”那笑却没到眼里。
相去不远,便是一样,一样的鲁莽,不顾后果,横冲直撞。
樊华没觉出异样,也只莞尔一笑,一路紧随着她走,四下观赏这洛阳城繁华景象,瞧着四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心道此刻恰是佳节盛会之中,又暗暗好笑——这老百姓有元宵灯会,江湖人有英雄大会,各行其道,互不冲突,想来别有生趣。
顾少棠突而开腔:“樊兄弟,我与那些江湖人起了冲突,怕是要连累你,这英雄大会你若要去,恐怕多生事端,不如别去?”
樊华笑容一僵,面露犹豫。
顾少棠瞥他一眼,只叹:“罢了,你若真要去,等辛平二财来了,我便差他们与你随行。”
樊华未及开口,见她步伐加快,紧忙追上,探问之:“顾女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留下我直接去京师?有何要事这样急迫?”
顾少棠目光游向小柱子昏睡的脸,话留七分:“他跟着我,太危险。”
樊华只道她是怕今日之事再发生,小柱子又受无辜牵累,忙又劝道:“此事不妥,这孩子身上有伤,又受了惊吓,惊惧迷心,因而才会昏睡不醒,现下正需要好好休息,这河南到京师一路颠簸,只怕加重伤情,女侠为此还是多考虑些吧。”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三十二章 阶上礼
顾少棠也知他说得有理。
早先决定顺路送小柱子回京师时,她就想过不妥,只是要将他托付别人带去,又莫名不安心,只道自己低调行事,应当不生挂碍,谁料一入洛阳就乱了套,此时陷入两难境地,心里闷闷,便不吭声,心事重重,转眼已至聚盛客栈门口。
不过半日,满堂狼藉已恢复如初,半点看不出打斗痕迹。
顾少棠与樊华刚踏入客栈大门,就有人从后头关了门。
顾少棠见满堂汉子坐着,目光全盯着她,却都没了之前那般嚣张气焰,心中正起疑,却见楼梯上行下来一着深衣戴方巾的老人,鹤发慈目,谨穆端正,一现身,就引得一堂汉子不约而同起身,纷纷朝他拜拳,异口同声喊道:“盟主大人!”
此人,便是河南知府、武林盟主穆渊无疑。
只见他身正气定,立于阶上,目光扫过全场,一摆手,众人纷纷落座,目光仍聚在他身上,像在等发号施令。
那穆渊却转向顾少棠,抱拳深深一拜,“顾帮主,老夫在此给你赔礼了。”
他这礼一施,满堂皆惊。
穆渊掌管义士盟数年,论武功,虽算不得天下第一,却能福慧双修,以德服人,理得了江湖恩怨、断得了门派纠纷,且能慷慨解囊,赠贫济难,江湖中人对他多有仰仗,以至义士盟虽遭恶名昭彰的东厂染指,仍对他心服口服,像他这样地位崇高之人,却对一个匪首施这等大礼,叫人怎能不费解。
穆渊行礼,顾少棠哪有不接的道理,将小柱子交给樊华,也便抱拳施礼,道:“盟主行这礼,折煞晚辈,又无过错,何以赔礼?”
两人抱拳相对,互行了礼,都不抹杀面子,这才都直了身。
穆渊转向堂中众人,直言道:“方才顾帮主与你们的纠纷,老夫在楼上,看得已是清清楚楚。”
这满堂人哪里知道武林盟主竟就一直在楼上,想他们一举一动全叫他看了去,怕是要失了德行,不由暗自心惊。
顾少棠想他当时定是和雨化田在一起,心中更为警惕。
穆渊正色又道:“顾帮主无故遭人指摘,老夫当时有客在旁,不便出面分辩,实在惭愧,既然顾帮主平安归来,这事便要乘此机会说个清楚,免得大家伤了和气……其实,你们都对顾帮主有所误会。”
他话音一顿,堂中立刻有人接口:“有何误会,还请盟主道来。”
穆渊见顾少棠不吭声,也便敞开了说:“这蜀中鹰帮,虽然是匪帮,却并非恶贯满盈,顾帮主继承其父侠风,大义之事,做得绝对不少,好比如双城县连家千金遭土匪劫上了山,保宁盐商林海遭人绑票,还有那乌蒙县出没的采花贼,都是顾帮主所救所擒,诸如此类的义事,不胜枚举,只是顾帮主行侠仗义从不留名,你们因而不知罢了。”
顾少棠不搭腔,心里冷笑。
雨化田调查过她,穆渊对她所做之事了如指掌也不出奇,且对她杀过许多狗官之事避而不谈,尽捡些小枝小节来说,便是怕与他这在官之身有所冲突,刚才不出手,现在才来说这番话……是受雨化田指使,还是想卖她人情?
堂中有人仍持怀疑态度:“那鹰帮与西厂勾结,黑吃黑,又放纵手下滥杀流民之事是如何说法?”
穆渊道:“鹰帮与西厂之事,老夫所知不多,滥杀流民之事,却有耳闻,据老夫所知,鹰帮并未放纵手下,是有细作潜入,欲乱鹰帮分舵而行,想也是,鹰帮人手济济,难保没有几个害群之马,而且那杀害流民的几人都已被帮规处置,若只凭这几人所为,便将此事责任全推到顾帮主身上,未免有失偏颇——且老夫敢以人头担保,顾帮主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否则,老夫又怎会向鹰帮发出赤帖?”
这赤帖,就是义士盟认可鹰帮与顾少棠之大侠大义的标志,穆渊这话一出,更是为她正了名,堂中众人未能适应,一时议论纷纭,突然有人率先表相,起身抱拳赔礼:“原来顾帮主是如此大仁大义,在下险些听信恶言,冒犯了顾帮主,实在有愧,还请顾帮主不要介怀!”
这有人开头,堂中登时站满了赔礼之人,这些人倒真是习惯了一窝蜂,好似三言两语,便能将前事抹消无迹。
顾少棠波澜不惊,不卑不亢道:“你们无须道歉,所谓妖言惑众,其错便在于这妖舌之长,我得了空,自会跟他算账。”
林豹着她隐喻,脸色乍青乍白,又觉方才附和他的人,此时竟都拿白眼看他,心中更是窝了一团火。
顾少棠转脸又抱拳道:“盟主好意,晚辈心领,英雄帖之事,改日再谈,我这侄儿身子不舒服,还需找地方休息,晚辈失陪,掌柜的,给我们两间上房。”
掌柜的应了声,立刻就来引路。
顾少棠态度不疏离,不亲近,只向穆渊略一颔首,便擦身而过,和樊华上了楼去。
穆渊目送之去,未再多言,只与众人拱手道别,吩咐静待英雄大会之日,这才唤了随身小厮,打道回府去。
掌柜的取了钥匙,打开客房,将人引进门去,这上房宽敞可纳多人同住,床帐妆台,桌椅屉柜,一应俱全,木色深深,修饰得华贵又不失大气。
樊华紧忙把小柱子抱到床上,顾少棠差人弄了热水和干净衣服来,两人关了门,给小柱子擦洗身上脏污,樊华随着给小柱子手脚伤处上药,两下配合,不一会儿就打理完毕。
顾少棠俯下身,替小柱子掖好被褥,放下帘帐,懒得下楼,只便坐到凳上,掀了桌上茶具,开始沏茶。
樊华琢磨着想找些话来说,玩笑道:“行侠仗义不留名,不料平步起青云,顾女侠现是真是声名鹊起了,在下沾了你的光,想必这英雄大会定是畅行无阻的。”
顾少棠神色未动,沏了一盏茶递过去,并不说话。
樊华见她心情不佳,也不多话,默默喝了茶,呆了半刻,便起身告辞,要出去一趟。
顾少棠问:“你要去打探消息?”
樊华一哂:“如此良机,失之不得。”
顾少棠低头默默盯着手中茶盏,琥珀色水波映出她沉静眉目,片刻才道:“帮我查个消息,酬金从优,如何?”
更漏声起,喧嚣渐低。
缺月探窗棂,浓云掩天际,琉璃灯盏光华溢,托腮持笺颦眉思。
顾少棠将手中樊华辛苦得来的英雄帖名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古怪。
这义士盟发出英雄帖召集天下义士,可这召集的对象,压根就没几个真义士,赵怀安等朝廷钦犯不在其列,自不必说,可这江湖中分明还有几个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却都被冷落掉了,实在奇怪。
穆渊开这英雄大会,如果是想推选新的武林盟主,绝不可能如此做法,他,不……
雨化田,到底想做什么?
身后床帐内一声浅浅咿唔呻吟,惊动顾少棠,起身过去,掀开纱帐,只见小柱子躺在那里沉沉熟睡,并无动静,她只便以袖口替他擦去额头细细薄汗,忽闻得脚步声,道:“进来。”
樊华正要往门上叩的手一顿,无言一笑,推开了门。
“我看灯还亮着,想来看看小柱子。”
顾少棠让开了身,站在一旁,看着樊华给小柱子把脉,担忧道:“他已睡了两天,真的没问题?”
樊华收指,拢袖道:“脉象没有异状,我想很快就会醒了,顾女侠不用太操心。”
说罢,垂了眸,忽而叹息。
顾少棠刚要放下的心又被他这一叹给揪起来了,“怎么了?”
樊华沉默一刻,惋惜道:“这孩子有先天弱症,血气不足,更兼亏虚体薄,怕是,不会长命。”
顾少棠听了这话不由发怔,只盯着小柱子,好半晌才道:“生年不满百,又有谁能真的长命?”说罢扯唇自嘲一笑,转到桌前倒了盏茶递过去,只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教他今后活得尽兴就好。”
樊华接了茶到桌前一坐,扫了眼桌上铺开的名单,状似好奇地问她:“顾女侠,你还没回答我,你要这些名单做什么?”
顾少棠撇了撇唇,将喝空的茶盏往桌上一转,“把惹了我的全记下来,回去领着弟兄端了他们的窝。”
樊华知她这话是在打发,也只一笑,起身道:“夜深了,顾女侠早些歇息吧。”
顾少棠见他走出门口,随口又问:“穆渊近日有何动向?”
樊华驻足回首,莞尔一笑,并不开腔,顾少棠会心一笑,怀里掏出一锭黄金扔了过去。
樊华接了酬劳拢进袖里,道:“吐鲁番阿力速檀派了使者来进贡,王子随行,多半是想议亲,这几日正好打洛阳经过,就在东苑留宿,穆渊正忙着招待他们。”
顾少棠抿唇,点了点头,“谢了。”
樊华了然一笑,“看来这消息对你并没有价值,不过,这酬金我还是要收的。”说着从袖里拉出一张折叠完整的图纸来,递了过去,“这个或许对你有用,给你吧。”
顾少棠接过手摊开一看,见这图竟是穆渊府邸的地形图,其上还详细标注着守卫分布,不由惊奇:“你怎么弄到的?”
樊华抿唇神秘一笑,“今儿去买大饼,那贩子就用这个裹大饼递过来的。”
说罢径自旋踵而去。
顾少棠知他是在“报复”她的打发,也只叹息一笑,对着图纸思量片刻,忽觉透窗风寒,起身步至窗前,望着天色,心里细细琢磨。
月黑风高,适合夜袭。
穆渊身兼两位,事多繁忙,待到处理完府衙与义士盟的事务,已值掌灯,因今夜于洛阳西府东苑设宴款待吐鲁番来使,只回府邸换了便服,便坐轿往东苑去,须臾入夜,恰是良机。
顾少棠夜探穆府,却不加乔装,仍是那身显眼白衣,凭着脑中地形图,轻巧避开诸多守卫,顺利潜入穆府,循道至穆渊所居的东厢,穿朱阁,过华榭,探了几间厢房,皆是黢黑无人,心中暗暗奇怪,怎的穆府竟这样冷清,连他一个家人都没有,又想可能都赴宴去了,也便敛下怀疑,避开守卫耳目,悄然入了书房。
书房壁上挂着两盏灯,灯火黯淡,柱上挂着穆渊的宝剑,左转帷幕低垂起阶处,前行数步,便至书桌,顾少棠翻看桌上文案书卷乃至讼状,未有异处,又四下查看墙壁书柜,想或许能找出些暗室的蛛丝马迹,正寻找间,忽闻门外有人声,闪步贴身到门前,微启门缝向外窥看,却见那久未逢面的辛眺正领着一人穿过回廊向西厢的方向去。
顾少棠心内一突,辛眺在这里,那雨化田——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三十三章 斗剑趣
十里外洛阳长街,灯火通明,聚盛客栈顾少棠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喊。
隔壁里间樊华正看着书,闻声慌忙闯入,却见小柱子起了身,抱着被褥坐在床上,看模样是噩梦初醒,满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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