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万优眉也不皱,凑到樊华面前,将腕中淌出之血源源不绝滴注于他唇间,约莫半刻,才收手舔去腕间血迹,又伸手探向青霜,青霜早已将伤药拿出在手中,当下为他上药包扎,动作轻柔无比,深怕弄疼他,显然也是做惯此事,不一会儿就处理完毕。
万优拂袖起身:“走。”
青霜尾随其后,问他:“少爷,可要派人去抓皇子?”
万优哼笑:“抓皇子?那是西厂的事,我凑什么热闹?再说了,这雨化田正缺向贵妃娘娘邀功的机会呢,我若抢了功劳,指不定他要怎么对付我呢。”
“那少爷为何让他们……”
万优仰首冲月,稚齿一笑,轻巧踏上遍地血污,身形旋动如舞,四处留下血色足迹,满不在乎道:“玩玩罢了,看这些人,为几两银子丢掉性命,啧啧啧!这东一块,西一块的,死无全尸,实在太有趣了,不是么?”
说着,又往血泊间,丢下折扇。
青霜见他此举,心里有猜测,却也不敢多问,只附和道:“这些人的死,能让少爷开怀一笑,已是他们的造化了。”
万优将她一搂,勾起她的下巴,调笑道:“你这丫头嘴巴越来来甜了,今儿晚上,赏你给爷侍寝如何?”
青霜面上一羞,甜甜一笑:“自然是好,可少爷,哪晚不是由青霜侍寝的?”
话音渐渐远去,樊华听得不清。
只觉口中那血缓缓流入体内,涌入四肢百骸,将体内那逞凶的恶物压制住。
他脑中迷迷蒙蒙的,一片冰凉,好像听到了小柱子的喊声。
心口一松,陷入黑暗。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三十五章 探因由
罗帐勾起,帘栊低垂。
屋内死气沉沉,空气凝固了般,没有人说话。
俯卧于床榻上的少年**上身,身下仅以锦被遮盖,体形偏瘦,肩背之处裹着一圈圈纱布,隐隐渗出血色,已被擦净的脸苍白如纸,一缕气息若有若无,仿佛已经死去。
小柱子站在床边,埋着头的表情看不清晰,隐隐可见小牙咬得下唇发白,他从温热的水盆里一遍遍拧起巾帕,水声淅沥,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好像不这么做,他就没有勇气再站在这里。
几步之遥,顾少棠盘臂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沉沉。
便是因为她这般脸色,屋中才有如此气氛,谁也不敢开腔,怕点燃火药桶。
良久,顾少棠终于打破沉默:“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语调沉沉,无甚表情。
只这一句,旁边杵着的三个人便有两个慌了神。
辛平扑通就跪下了,满脸愧疚:“老大,这事都是我的错,我们连夜赶到洛阳,打听到你们住在这里,我见你不在,就想吓唬吓唬他们玩玩,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二财也跟着跪下,膝行过来认罪:“错的是我!这事是我提议的,老大,你要罚就罚我吧,砍了我的脑袋也好,就当给樊小子赔命了!”
“滚!你个秃脑壳毛都没几根有啥好砍的,功劳你要抢,认罚你抢个屁——老大,这都是我的错,要砍就砍我吧。”
“娘的,你个熏死人的大瓣蒜就好砍?老子就爱认罚,你闪边去!老大,错在我,你砍我吧!”
“砍我!”
“砍我!”
顾少棠一拍扶手,“别吵了!人都伤成这样了,砍你们有屁用?!”
不过去了一趟穆府,回来就见樊华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顾少棠心里着实烦躁,呵斥一声,又道:“我问你们,你们把樊华救回来的时候,可有看到行凶之人?”
辛平二财埋头努力回忆,只道:“我们三个出去找他们,半路上碰到小屁孩,跟着他到了那里,就只看到樊小子一个人倒在树下,没有别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
辛平咽了咽口水,脸色有点发青,“我们循着血迹过去,看到砍伤樊小子的那几个人的尸体……”
顾少棠皱眉:“尸体?”看他们表情,似有异状。
二财接茬道:“娘耶,别提多可怕了,那些人,都他妈成肉块了……”
“肉块,是被乱刀砍的?”
辛平想了想摇头道:“肯定不是被砍的,看着倒跟被人撕了似的,那肉都是烂的。”
顾少棠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别不是夸大其词吧,谁有那能耐能把人撕成肉块?”
“就是就是,所以老子才说见鬼了啊……”二财上赶着喊,话音一顿,又忙转向旁边杵着假装欣赏花瓶的人:“黄哥,洛阳是你家乡,你该知道点东西吧,你说,这洛阳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会撕人的怪物?”
黄岗被他一喊,神情有些不自在,瞥了顾少棠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只讪笑道:“胡扯什么,都说我这家乡人杰地灵的,哪里会有什么怪物,按我猜,多半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诶……不就像老大那样?!当初在平顶山,我差点被那些押镖的人砍死,也是老大出手救我,老大那时的仁义盖世,恩德盖天啊,小我真是没齿难忘!”
顾少棠遭他腆着脸讨好,眼皮也不抬,只淡淡嗯了一声。
这无关乎冷漠,当初这黄岗被押镖之人砍伤,辛平二财为了救他险些命丧刀下,她因此才出手相救,算不得于他有恩,再者,虽说做了土匪,再讲仁义道德实在可笑,可这黄岗在义气方面,确实不如辛平二财,当初龙门大战时,她单人匹马前去刺探西厂番子行迹,便是亲眼看着他,自以为没人注意,牵了马溜走,独自逃生。
也罢,那时她联手他们,是为了寻宝而去,跟西厂根本毫无瓜葛,却突然要与赵怀安联手对付西厂,那时情况,若无良策,便是以卵击石,这黄岗不想枉送性命而开溜,也是理所当然,但这番不告而别的行径,终究是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而对他,实在亲切不起来。
道这黄岗,离了龙门出关,避完黑沙暴,意外得了雨化田被沙暴卷走的三刃剑,回了中原转手卖得大笔银两,若省吃俭用些,做点小生意,也够他活一辈子了,谁知出入几次赌坊,一切化为乌有,也便夹着尾巴回了平顶山重操旧业,而后虽从道上消息得知顾少棠还活着,实在也抹不下脸回去巴结,幸得辛平二财回了一趟平顶山见了他,毕竟兄弟一场,好说歹说,就如最初一般,劝他一起投奔鹰帮,这才三人成行到洛阳来。
黄岗见顾少棠对自己不冷不热,心里也尴尬,挪步出了房门去。
顾少棠让辛平二财起身,心中疑团未解,沉吟一声,又唤道:“小柱子,你过来。”
她声线柔和,不含半丝责备,小柱子却跟被人吼了一声似的,浑身一震,直把手中巾帕绞得死紧,好一会儿,才逼迫自己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到她面前,低垂着脑袋。
顾少棠轻握他的肩膀,慢声问他:“告诉顾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柱子眼神闪烁,不敢抬头看她,好半天才嗫嚅道:“有人,追我们。”
“谁在追你们,他们有没有自报身份?”
小柱子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眼眶一红,慌张地摇头喊道:“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跟我没关系!”
顾少棠只道他是吓坏了,连忙搂入怀里轻拍背脊安抚,叹息道:“没事的,当然跟你没关系,这些人多半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
一念之差,害他卷入这场风波,她实在愧疚。
小柱子靠在她肩头,浑身发抖,满眼噙泪。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那是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想告诉她,可是他不能,若顾少棠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会对他这样好吗?
樊华伤得太重,昏睡不醒,屋内正寂然间,黄岗猛又慌慌张张闯进门来——
“不好了!老大——外头有大批官兵包围了这里——”
顾少棠闻言神色一凝,未做得声,已闻门外脚步声有序纷至,却是那穆渊领着大批官兵,踏入门来。
官冲匪来,来者不善。
辛平二财乱了阵脚,兵器一亮,摆出一副随时要拼命的架势。
顾少棠却不动如山,只投目镇静道:“知府大人,这是想做什么?”
穆渊踏入门来,略一拱袖,道:“诸位莫惊,本府今日是为一事前来,诸位可知义士盟中六位高手昨夜在东风林遇害之事?”
辛平二财闻言当即溜了樊华一眼,正要开腔,却遭顾少棠抬手阻住,只听她道:“今儿尚未出行,并无听闻,知府大人前来,是与此事有关?”
“正是。仵作验尸,称凶杀案与武林人士有关,此案非同小可,本府特地前来调查。”
“喔,知府大人,难不成是怀疑这事是我们所为?”
顾少棠听他所言,便知昨夜是谁人伤了樊华,只是不解她并未招惹义士盟,这义士盟中高手,何以迫害樊华?而救了樊华,杀了那些高手的,又都是什么人?这一切,估计只有等樊华醒来,才能探知真相,她不向穆渊透露迹象,因着她不信他。
穆渊道:“真相尚未查明,本府岂能擅下定论,只是这凶案的发生,洛阳城中所有的武林人士皆有嫌疑。”
他方才一觑,自然没漏过辛平二财露出的马脚,目光转向樊华,问道:“顾帮主,这位小兄弟何以伤重至此?”
顾少棠疑他如此问法,是全不知情,还是装模作样?只道:“此事正要向知府大人禀明,我这位兄弟,昨夜独处时遭了贼人袭击,因不通武学,才伤重至此,险些丢了性命,倒不知伤人者,是否与义士盟那几位高手的死有关……大人此番调查,若有线索,还请遣人告知一二。”
穆渊知她是在试探,也只不动声色道:“若有线索,本府定会留心,只是为免他人再受迫害,现下应以抓凶手为重,昨夜死者六人,皆是高手,这杀人者武功定是凌驾于他们之上。”
话音一顿,视线掠过屋内众人,见辛平二财吹胡子瞪眼睛,再加个黄岗凑一块都成不了气候,自是不可能,顾少棠虽武功高强,但一个女子又如何能用那种残忍的手法杀人?躲在她身后的黄口小儿,不足总角,瘦弱可怜,这樊华不通武学的,也是嫌疑可免。
这一室人,全没有可疑之处。
穆渊虽想与他们无关,也要公事公办:“这洛阳城内的武林人士,俱要接受盘查,还得劳请诸位至衙门一趟,是非曲直,清白与否,本府自会还你们公道。”
原来,这些官兵,并不只冲着他们来。
顾少棠心口一松,略一思忖,又狐疑道:“洛阳城内发生这等大事,我们江湖人士,若有涉嫌,自当上衙门证个清白,但此事由衙役通报即可,何须知府大人亲自前来?”
穆渊道:“诸位是受英雄帖之邀而来,卷入这场风波,也属无妄之灾,本府亲身前来,聊表歉意。”
顾少棠支着膝,淡讽一笑,道:“别不是有别的目的吧?”
穆渊怔了一瞬,一时无话。
顾少棠瞧出端倪,又道:“也罢,若真要我们往府衙走一趟也无妨,可偏我这兄弟伤重,须得有人伺候在旁,知府大人以为如何?”
穆渊抚须道:“本府自当派人悉心照料,顾帮主大可放心。”
“若有半点差池?”顾少棠明眸微睐,似是警告。
穆渊不解此语:“顾帮主所言差池是以何指?”
顾少棠暗忖这穆渊言行神态看不出异状,倒像真不知情,莫非樊华被伤之事是义士盟中人私为?实在放心不下,她又道:“我这几个弟兄,应与此案无关,可否留于此,我一人独行?”
辛平二财登时喊出声:“不成!老大,我们随你一起去!谁知这老匹夫会不会耍阴招,先抓了你再把我们一网打尽!”
这一声老匹夫叫得好猖狂,穆渊脸皮一抽,登时动怒,“尔等贼寇,本府若要抓,何愁没有名目,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顾少棠见他如此不容轻辱,便知他爱惜名声脸面,反而放心,扬唇笑道:“知府大人做派清正,自是不会做出这等卑鄙行径,再者义士盟高手如云,何须设陷缉拿?辛平二财,你们口出不逊,还不向知府大人赔罪?”
辛平二财互看一眼,这才驱身过去赔礼道歉。
顾少棠这才直起身来,道:“这樊兄弟与我们是萍水之交,现下有了知府大人的承诺照应,我们也便安心,这府衙一趟,当行则行。”
说罢,便牵了小柱子,率先踏出房门,得至楼下,果见官兵四处,盘查缉拿。
穆渊随后而出,辛平三人也紧赶而出,仍旧提防着万一。
刚至门口,却见官兵拉着良驹几匹,正候着他们。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三十六章 显内情
顾少棠起疑顿步,见穆渊越过她,径自踏鞍上马,抱拳道:“诸位请上马,随老夫走。”
这句老夫,却已不再是以官阶自称,而是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在说话。
穆渊不待回应,一夹马腹,疾出几里地外。
顾少棠几人见状也便策马追上,霎时马蹄声脆,响彻直街,却道一路繁华,匆匆过目,只穆渊带路,竟无官兵随行。
那穆渊马不停蹄,不往府衙去,反是绕道而行,直出西门,向郊野,入竹林。
顾少棠和辛平二财不识路,黄岗可是识得的,心道不妙,凑马过去,跟辛平二财一说,辛平二财紧忙转告顾少棠,顾少棠却要他们稍安勿躁,几人只便跟随其后,直达洛阳城西郊僻处,见得穆渊远远勒马,方都停了下来。
顾少棠寻思一刻,将小柱子抱由辛平二财,让他们就地等候,自个走马上前,在穆渊身边停下,回头见距离够远,足以蔽音,也便开门见山问他:“是雨化田让你来的?”
穆渊本还寻思如何开口,听了这话微讶,道:“你怎知,你与他,果然有所牵扯?”
顾少棠哼笑:“不过是陌路相交,互相看不顺眼而已。”
穆渊见她颇有嫌恶之态,欲言又止:“侄……”
顾少棠沉声打断:“穆伯伯,你与我爹有深交,对鹰帮也有援手之恩,晚辈本不该对你无礼,既已如此,在此还得先给你赔罪。”
穆渊忙道:“你何须如此见外……”
顾少棠道:“你既敬我一声顾帮主,我便敬你一声知府大人,这伯侄相称,只能在私下,即便你我立场不同,这辈分之礼也当恪守,无关乎见不见外。”她顿声,又道:“穆伯伯,你也知我爹嫉恶如仇吧?”
穆渊叹道:“顾兄乃天下难得的英雄豪杰,其义胆忠肝,无人能及。”
顾少棠挑眉,道:“那我便直言不讳了,穆伯伯,你纵然不是个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却也行过诸多不义,是受东厂逼迫也好,受西厂指使也罢,我只问一句,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清楚明白的?”
穆渊未与她对视,只垂目道:“老夫所为,早知九泉之下,再无颜面见顾兄,可侄女,你可知道,有些事情,你不做,欲代位而行者多不胜数……老夫为保官位,虽行不义,也属无奈,只求能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使一方百姓不受霸权之苦,足矣,以至于是非功过,由人定论,老夫,只求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这番话,说得倒是句句真切,直透心腑。
顾少棠不由动容,神态软化许多:“穆伯伯你若真是这般忍辱负重,倒真值得晚辈敬重钦佩。”
穆渊道:“惭愧惭愧,侄女小小年纪,便能撑起偌大鹰帮,该是老夫钦佩你才是。须知这帮主宝座,人上之人,底下要压着多少蠢蠢欲动之辈,想坐稳,该有多难……”
顾少棠想他这话是感慨自身盟主之位不易坐,忖度道:“穆伯伯,那义士盟高手被杀之事,定有蹊跷,他们为何聚集东风林?可是你派他们去的?”
穆渊道:“老夫昨夜在东苑接待宾客,并无差使他们做事,这六人一贯结党,喜爱喝酒行乐,因此在一起也不出奇。”
顾少棠这下信了他与樊华被伤之事无关,又问:“这事当真没有半点线索?”
穆渊沉吟一声,“线索……也不是没有。”
顾少棠神色一动,就见他掏出一把巾布包着的玉骨折扇展开,扇面粉画,极为熟悉,便是那在鹰山见惯的垂丝海棠无疑,粉艳棠花,染着干涸的血迹。
穆渊道:“这把扇子,就是在案发之地发现的,侄女应也认得。”
顾少棠自是没忘,这扇,便是当日在客栈中演了一场“欺凌民女”之戏的万优手中所执。
“杀人者是万优?”
穆渊摇头,无法下定论:“老夫招待过这尚书之子,知此人纨绔狠绝,若是他下的手,倒不足为奇,只是老夫想不通,他若能将六名高手残杀,又何以大意留下物证?”说罢叹了口气,又道:“不管是或不是,此为府衙要案,本府自当会尽心办理,早日缉拿真凶,天色不早,你们速速启程离开吧。”
顾少棠一怔:“离开?”
穆渊道:“实不相瞒,今日是雨大人差使我引你们出洛阳,要你们尽速离开。”
顾少棠心内咯噔一下,皱眉道:“这是为何?”
穆渊道:“老夫不知,他只说,京师一趟,欲保性命,莫行大路。”
穆渊说罢,扯了马缰就要离开,顾少棠突兀发问:“若我问你,雨化田行这英雄大会有何目的,你定是不能说的?”
穆渊默然。
顾少棠心内通透,倒也不为难,只道:“穆伯伯,我们离开洛阳,我那位兄弟樊华便落了单,要请你多多照应了,他虽无请柬,也无武艺傍身,可真十分向往这英雄大会,待他醒了……还请行个方便,多照看着些。”
穆渊只便应了,掉马离开。
辛平二财见他走了,连忙驱马过来问:“老大,怎么回事?”
顾少棠不答,忖思片刻,投目四处:“这附近可有住处?”
辛平二财闻言,目光直指黄岗,黄岗见得发挥之处,紧忙凑上前道:“老大,这往西过几里地,有个村庄,我老家就在那儿,不过,我爹娘只留下个破茅屋……”
顾少棠道:“能遮风挡雨,暂居两日就行,你且带路吧。”
河南北道往京师,靠太行,过黄河,经怀庆,通建北道。
道口近丘,林荫遮蔽,遥目而望,但见远处人马络绎,刀剑齐配,滚滚尘嚣而来,涌向河南府道。这些人虽皆做江湖装束,但齐马并进,队列严整,明眼人一瞧就知,定非寻常人士。
顾少棠翻了个身斜靠在树杈上,心生狐疑:“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辛平二财挤在另一棵粗壮榆树上,挠着痒痒献策:“抓一个来问问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便要付诸行动,抱着树干直往下溜。
顾少棠摇头喊:“不可打草惊蛇。”
辛平二财也便听话不动,看她下树牵马,紧忙要跟,顾少棠却道:“你们回去,照顾好小柱子,我去探探消息就回来。”
辛平二财知她决定的事无法争取,只得目送她离开。
黄岗从另一棵树上滑下来,挠着身上的蚊子叮包虱子爬背,烦躁道:“盯了这么久,就为了这帮人?顾少棠要去探什么消息?”
两人异口同声:“我哪知道?”
黄岗斜眉嗤笑道:“你们两个还说自己在鹰帮地位多高,尽吹牛吧,这顾少棠神神秘秘的,啥事都不让你们知道,压根没把你们当兄弟。”
这话辛平听着不舒服:“你还别笑,鹰帮手下成千上万,老大不带别人,就带我们,为什么,就因为她相信我们哥俩个,你服不服?况且这做老大的,要是没几个天大的秘密,那还叫老大啊?我们当手下的,又不是什么军师参谋,知道太多有个屁用?”
“就是就是。”
“啧!瞧你们那窝囊样,巴巴送上门给人当狗腿子,银子都没刮到几个还沾沾自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混得多好,得了吧!”黄岗啐了一声,扭头就走。
辛平二财无言以对,搔搔脑袋闷声跟上,随出林子,往延伸到丰溪村的蚰蜒小道上走,途经一处良田瓜熟,眉开眼笑,扒了鞋子溜下去摸瓜,让黄岗在上头杵着把风,待到两人喜滋滋摘得瓜来,冷不丁挨了农夫两闷棍,才觉那黄岗早已不知所踪,只道这丫不讲义气先开溜,哀嚎阵阵躲着棍棒,拎着鞋子落荒而逃,却不觉林木隐蔽处,黄岗被人一松手,重重摔在地上,慌里慌张爬起身回头去看。
抓他之人,却是个着绿裳罗衣的清丽佳人,唇边挂着一丝冷笑:“还记得我吧?”
黄岗磕巴了一下:“当,当然记得……”
哪能忘记,当日就是这女人和她家公子万优,在洛阳赌坊里赢尽了他卖剑得来的银两,害他逍遥没几日,就惹了一屁股赌债,险被讨债人砍成肉酱,只能夹着尾巴去重操旧业。
青霜红唇一笑,手中托出一锭金子,道:“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这美人魅笑,金银财宝,能忘前嫌,最迷心智,黄岗两眼发直,伸手想接,却见青霜翻手一收,道:“我家少爷,要你为他办事。”
那大批人马,在百里外茶肆歇脚,不一刻又动身,顾少棠尾随他们,悄悄入了洛阳。
时已入夜,繁星点缀,清风送爽。
东风林惨案的发生,并未影响洛阳的节日繁华,这一行人穿过直街,便入了灯火辉煌、顾客盈门的闻香楼,顾少棠随之而入,只择僻处落座,余光扫见其中几名领头人物,在一个老头的引路下上了三楼。
那老头,便是那日伙同万优做戏的老人家。
这批人手是万优的?
顾少棠暗自思量,凑着酒杯,悄悄打量这闻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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