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你擅自带卜仓舟出来,就为了这事?”
语态虽无起伏,常小文也知他这一问,必不是闲话家常,他既问了,若不和盘托出,自己定是小命难保,心内一顿郁卒,也只能据实告之:“当今圣上怀疑东厂联合义士盟在洛阳结党,所以派出西厂调查……”
“皇上不知皇子之事?”
常小文冷笑:“谁知道?就算他知道又能拿那老女人怎么办?皇子现在下落不明,那老女人下了命令,不留活口。”
雨化田眼露思索,不语。
足音悄然,未踏碎林中寂然,却是西域暗卫,燕身翻飞而来,到辛眺跟前奉上信笺,旋即离去,辛眺将信笺抖开一阅,匆忙转至雨化田跟前一跪,道:“启禀督主,接到探子回报,顾少棠等人的船在陕州一带的河道遭遇漩涡吞噬……”
雨化田身形一震,未待说完,旋即取了他掌中信笺一阅,一瞬过目,得出顾少棠无碍的信息,才便缓了心绪。
常小文几时见过雨化田这般神情变化,登时恍然大悟:“顾少棠……原来是为了顾少棠?我居然没想到……原来这么长的时间,你竟都没能摆平她?”
突生讽刺之意,她大笑起来:“也对!她跟卜仓舟青梅竹马,十几年感情,哪有那么容易生变?之前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才觉得你能轻易得手,可龙门之后,我知道,雨化田,你根本就是痴心妄……”
雨化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冷若千年寒冰,暗若万丈深渊,常小文顿觉遍体生寒,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喉咙,不敢再往下说。
雨化田缓缓开口:“你不是想知道巴图蒙克的下落?”
常小文浑身一震,从头到脚的发抖起来:“你知道他在哪里?”她双目大睁,挣扎爬起身,伸手想去抓他,却被辛眺横掌击倒,颈背疼痛到浑身无力爬不起身,急切仓皇大喊:“雨化田,他在哪里?!你几时把他藏起来的!说啊!他在哪里?!你这王八蛋——竟敢瞒着我——”
雨化田只盯向辛眺,意简言赅道:“留在洛阳,盯着他们。”
辛眺见他要动身,忙抢步上前,灵活解了马车套辇,将那匹七宝雕鞍的白马牵过来与他,问道:“督主可需末将随行?”
雨化田丢了把火,却不管谁人被灼得痛苦难当,跨身上马,腰间黄金龙纹三刃剑鞘,碰撞了通体银白的吟雪剑鞘,声微响,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我一人即可。”
说罢扯了缰绳,就要离开。
常小文仍不甘心被这样摆布,勉力扶着树干追出来,面色苍白地嘶吼道:“雨化田,你别走!先给我说清楚了——”
雨化田微侧首,没有说话,一踢马腹,锦披飞扬,穿林而出。
常小文眼前一阵恍惚,膝盖一弯,颓然滑坐于树下。
她该明白的……
他不会说的,他怎会说?
不将她利用殆尽,他怎会供出巴图蒙克的下落?
此时出口,是要逼她再不敢生出忤逆之心……
她竟不知,他还留有这招棋,在这关键时刻,将了她一军……
脑海中突然浮现顾少棠挥舞关刀相助于她的画面,常小文不由得扯唇一笑。
如此相似又不似,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傲骨铮铮……
雨化田,走着瞧吧……
如果退让的人是你,任凭你满腹谋略,也将一败涂地……
常小文闭上眼,那笑,逐渐变得有些幸灾乐祸。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四十三章 鬼门斗
神门峡与鬼门峡浑如一体,两峡交界处,宛如一块巨石中间裂出一条缝。
道径绵长,石壁高耸,照不进阳光。
天色渐暗,不多时入了夜,顾少棠一众惊魂未定,生了火堆歇息。
那长河漩涡忽来忽退,古怪至极,顾少棠道怕是有物作祟,问及周华,周华又从未听说这种传闻,两人议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搁置一旁不提,先议出路何去,只道船已毁,须得徒步出了这神门峡到陕州去,再觅去路。
周华对这一带并不熟悉,自是不知出路,几下商议,又听黄岗提及两界桥之事。
关于这两界桥,与周华商议时顾少棠倒也想过,只是现下心中有所顾虑。
那舵手何洛仍在昏迷中,自不知她心中忖度之事与他有关——之前与西厂撞船之事,若真只是他掌舵失误,导致误会一场,那么西厂一众,便不是遭雨化田指使而来,那么……他们是为何而来?且谁人出行能有那么大的阵仗?难道是……顾少棠倏然皱眉,只暗恼没早些想到,若当时能探个究竟,何须此时烦恼。
若真如她所想,船上之人,是卜仓舟的话,那么京师一趟,她倒不需急着去了。
顾少棠偏首,看着被周华搂在腿上酣睡的小柱子,见他四肢瘦弱,好不容易养回来的气色又黯淡了不少,心内纠结不已。
翌日清晨,顾少棠于僻处取水梳洗过后,擎着火把,唤了正四处蹦跶摘野果的辛平二财及刚睡醒的周华小柱子四人,到了角落,拉着小柱子的手,直截了当道:“华伯,我想把这孩子交给你照料,可否?”
被拉住的小柱子瞪大眼,周华亦有些意外:“这是为何?”
“这孩子的身世,昨夜我也与你说了,我本欲亲自送他回京师,可这次出行实在太多不便,再带着他也是犯险,所以想干脆托了你,送他回去。”
这话说得在理,小柱子垂了眼没吭声,周华自是觉得小事一桩,满口答应。
顾少棠扭头又道:“辛平二财,你们两个帮忙送小柱子回去,就不用回蜀中了,以后跟华伯做事。”
辛平二财两人正要答应,陡地就被最后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啥?!老大你这话啥意思?”
顾少棠勾唇一笑:“意思就是你们不能再跟着我,我用不着你们。”
这话真是坦白得叫人心酸,辛平二财扑通就跪了下去,此起彼伏的哀求:“老大我们犯了啥错啊?你干啥不要我们啊?!咱哥俩啥都可以为你做!啥都行!你可别蹬了我们啊!”
顾少棠叹气:“我这是……”
两人一溜扑过来抱小腿哭:“咱再不济也有点小用不是,老大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了,拿巴掌唿咱们玩也行,跟唿风里刀一个样,别把我们哥两蹬了吖呜呜呜……”
顾少棠皱眉:“我是为了……”
两个人满地撒泼打滚:“你不要我们也得给个理由,我们哥俩结实耐用又省银子,你说你有啥子理由不要我们,你说你说你说——”
顾少棠被吵得不耐烦,一人赏了一拳下去:“闭嘴听我说!”
辛平二财捂着脑袋咬唇噤声,顾少棠盘了手臂,严肃道:“我也是为你们着想,你们两个功夫不到家,跟着我也是拖累,倒不如在华伯身边练练,有朝一日出师了,我还巴不得你们回来呢。”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有情有义的,辛平二财愁脸相对,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身手确实不够看,能怪谁呢?
风涌峡道呼呼响,一锤定音成定局!众人又歇片刻,方各执火把起行,开始寻找出路。
峡道向南,越往里走越深,走到尽头,竟然被堆积的石头塞住了去路。
顾少棠探手一摸,石头表面卵石一般滑溜溜,手感还有些粘稠,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磨得光滑,举起火把向上一探,高不可测,难以攀爬。
顾少棠退后几步,运劲刷刷射出飞镖,梯形排列,钉在其上,才令众人得以抓住钩尾往上爬。
这一番折腾,出了峡道,便是峡谷。
顾少棠先行探路,高举火把,举目四顾,但见大树参天,灌木丛生,遮天掩地,只有间或透入一线光辉得见,四下窸窸窣窣响,显有昆虫活物,又有湿热气体笼罩,窒息憋闷,显然是虺虫蛊瘴之地。
顾少棠折返,怀中掏出一葫芦状的小瓷瓶,对众人道:“这地方瘴气极浓,我这有解毒的药,你们一人一颗吞服下去,可御毒物侵害。”
于是人手一粒,被顾少棠盯着取服,她又取了一颗,塞入背上昏迷未醒的何洛口中,点他颈边穴道催服,众人复而探路,无牵碍者,左手火把,右手大刀,在前头劈砍树枝枳棘开路——如此折腾半天,才出密林,至一空旷处,但见立一石碑,其上朱字,仿佛磨血而就,鬼门峡三字,被藤萝遮盖几半,再行百步,见两棵参天巨树,交攀成门,其后小道蚰蜒、石木掩映,看不见尽头。
顾少棠目光转向另一头,见一林荫宽道往东,便知是神门峡入口。
顾少棠寻思着,鬼门峡奇险,她带着这么些人,诸多不便,还是先穿过神门峡,到陕州稍事休息再行事为上,主意打定,当下率众而行。
沿路走去,着眼尽是些鲜见的奇树怪木,长得高而茂密,行不出百步,又至幽暗处,忽闻一阵振翅嗡嗡声,声阔如在耳内鼓噪,顾少棠不由抬眼张望,这一路来蛇虫鼠蚁等毒物频繁出没,她已应对成自然,可这声音来得密集又古怪,着实不对劲,侧耳聆听,越听脸色越差,陡然回身,在一阵细碎繁杂的声响冲出树林的同时,大喊一声:“大家往回跑!”
话刚落点,冲出树林的大黄蜂已经寻到了目标,嗡嗡狂声,黑云般一阵接一阵地扑了过来,周华见势不好,大吼一声:“黄蜂惧火,用火烧!”
众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用火把挥打黄蜂,冲垮蜂阵,得出逃离的时间。
黄蜂剧毒,能夺人命,更何况这样铺天盖地的阵仗,幸在所有人都事先服了解毒药丸,蛰了几下也无大碍,火把挡不了一阵,众人往回狂奔,群蜂密密麻麻,急追不止,嗡嗡声震动,仿佛已到耳畔。
事态紧急,顾少棠左右张望,寻找对策,目光锁定鬼门峡入口,当下飞身掠至众人前头,率先冲入鬼门峡内,待得众人接遁入,回身朝两边耸立的两棵千年古木刷刷射出飞镖,以金蚕丝结成网状,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咬开瓶塞,洒出磷粉,火把一甩,引燃磷粉,火焰攀借丝网成势,登时火光冲天,无数黄蜂止势不及,被烧焦落地,有几只趁隙钻飞进来的,也命毙指掌中。
众人得以歇了口气,但因着仍有密密麻麻一堆大黄蜂在外震翅徘徊,也不敢放松。
这火无法持久,此地便不宜久留。
出路被封,摆在眼前的路,只剩一条,顾少棠无法,扭头问道:“黄岗,人门峡是不是就在鬼门峡里?”
黄岗紧忙点头:“据说就在鬼门峡西北面,两界桥就在上头。”
这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进鬼门峡了。
顾少棠举手一挥,白衣旋动,率步而行:“走,大家到两界桥去!”
众人应声起行,紧随着白衣飘掠的顾少棠,接二连三没入蚰蜒小路中,渐行渐远,直至森林吞没了脚步声,却有一阵清脆马蹄声箭一般袭来——
雪马名驹,日行千里。
雨化田勒停了马,静在原地,乌沉沉的眼眸,倒映出织丝为网,烈焰冲天,倒映出蜂群转向,汹汹直扑而来。
眉宇未动,眸光一敛,灼灼若冷焰,内力无形荡出,扑至面前的黄蜂纷纷化为灰烬,散落无痕。
出了鬼门关,又入鬼门峡,同样的险象环生,让人得不出空闲。
数不清是第几次射出飞镖击毙来袭的蛇蝎虫豸,顾少棠不敢将飞镖用尽,每次都牵着金蚕丝收回来,只率众劈荆斩棘,一路向西。
黄蜂突袭,她心内不免有些疑问,按理说,黄蜂不会无故伤人,然而那么多的黄蜂,就跟被人操控着似的,目标明确的袭击,真令人费解。
此际亦无暇多思,鬼门峡内林木森森,半脉溪河流淌,草迷烟渚,仄陉毗连,崎岖难行,又潮湿闷热,虫瘴滋生,真正是个难闯的鬼门关,顾少棠等人百费周折,出了不少状况,终得安然无恙穿过那处地界,入了鬼门峡西北,达一地势平坦之处。
然而此地又有古怪。
顾少棠顿步,但见石柱林立,排列于前,恰似个巨大的白色迷宫横亘于前,看来不似天然之物,而似有人刻意为之,但若非神之手,岂能布此巨大迷宫?更诡异的是,她瞧着这迷宫,竟有些莫名熟悉之感,顾少棠一时微感疲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领着众人,小心翼翼穿行,绕约百余步,足下不知觉踩中一点,陡地惊觉不对:“小心机关阵!”
话音未落,风裹夹着一阵白雾陡然涌来,四周全落入一片空茫。
耳边骤然充满柱石移动的轰隆巨响,顾少棠脚下颠动,正不知被托转到何处,蓦地蓦地——这是玄机阵?!心一惊,急喊出声:“大家呆在原地别动!”
话刚出口,猛然闻得一声兵器出鞘的嗡响,顾少棠手持飞镖,迅疾一挡,挡住了袭来的一剑,惊目而望。
白雾缓缓散去,三刃剑露出锋芒。
顾少棠心里咯噔一下,却见白雾中隐隐露出那人面目轮廓,冠玉之颜,如白霜皙透,眉峰冷傲,若孤寒鸿影。
顾少棠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雨化田……”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四十四章 玄机途
雨化田薄唇不启,直盯着她,那眼神冰冷,如寒霜冻入她骨髓之中,剑尖抵在她的飞镖上,力如山压,顾少棠只觉像被泥塑冰封,动弹不得,咬牙勉力支撑,目光四下一看,哪里还有别人在。
雨化田循着她目光,缓缓开腔:“人在哪里?”
顾少棠皱眉,不解其意。
雨化田掌中力道加重,剑尖在飞镖上嘎吱作响,冷冷逼问:“皇子在哪里?”
顾少棠真没听懂:“什么皇子?”
雨化田冷嘲一笑:“你带在身边那个孩子,你竟不知是当今圣上的龙种。”
顾少棠心中大震。
龙种?她带在身边的孩子,小柱子,是龙种?!
狠一皱眉,她心里全是不信:“不可能!两个皇子都死了,哪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皇子?”
皇家之事,民间岂又无闻——
圣上先有二子,一为万贵妃所出,未及起名便夭折,二为贤妃柏氏所出,封为皇太子,亦不长命而早夭,坊间传闻为万贵妃所害,而岂有第三子之说?
雨化田也没必要瞒她:“宫中女史纪氏掌书库时,得蒙圣上眷顾,上得龙榻,暗结珠胎,为瞒着万贵妃耳目,才偷偷诞下皇子于西内,一直藏在安乐堂里,至今才被万贵妃发现,因而遣人追杀,皇子得杀手反水所救,渡过长河,逃到蜀中,这才碰到你——他身上疑点重重,难道你真没怀疑过他?”
顾少棠哪里会没怀疑过。
这小柱子不肯道明身世,身上又有少见的精美秀帕,且长及如此还胎发未剃,实在不同寻常,但他那般乖巧伶俐,她也只以为他有苦衷,或许身世复杂,哪里能想到……竟会是个龙裔……若真是如此,那么……很多事都倒也说得通,只是……小柱子是个皇子,她救了个皇子?
她救的是,下令将她父亲挫骨扬灰之人的孩子?
顾少棠眼神一暗,心内五味杂陈,银牙暗咬,也不说信或不信,只怀疑道:“你想对他做什么?”
雨化田勾唇一笑:“娘娘要取他首级。”
顾少棠心下一紧:“你疯了?杀皇嗣可是大罪,你不怕圣上——”
雨化田眼神一冷:“纵然犯下滔天大罪,其奈我何?”
这人竟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顾少棠咬唇,顿觉无计可施,破口骂道:“雨化田,你当真是厚颜无耻!”
凤目一凛,剑锋一偏,陡然朝她颈间划来。
顾少棠闪身一避,只颈侧领口被削了一道口子,诧然抬眼,见他满目阴沉:“我本欲与你仗剑并行,奈何你偏要与我争锋相对。”
顾少棠觉他不可理喻:“我早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你执意纠缠,焉能怪我?!”
四目相对,一瞬沉寂。
雨化田左手一动,突然取下挂在腰间的吟雪剑,握在手中。
顾少棠紧勾飞镖严阵以待,心内绷得发麻。
这家伙今日看上去不太对劲,不知意欲何为,她也知倘若动手,飞镖无法奈何他,不由有些紧张。
雨化田忽而开口,嗓音低沉,响入她纤弱的耳廓:“我信世事变化无常,无不可能。”
声音轻却沉,他偏首看她:“顾少棠,我说过,我们是一路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摒弃那点可笑的侠义心肠,看到我眼中所见的江湖。”
顾少棠轻哼了声:“天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话似玩笑,却不经意迎上他的目光,那盯视着她的眼神,浸透了失望。
顾少棠心内一突,仿若一脚踩空,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黑影一现,是他忽然将剑抛来,信手一抓,接在掌中,莫名沉甸。
指尖微感失力,心底翻涌而上的,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刻意忽略心内的不安,只牵强一笑:“千里赠剑只为一击,雨化田,你现在……是打算和我一决生死了?”
雨化田眸底沉光,显见破釜沉舟的决心:“是。”
顾少棠握紧了剑鞘,努力平息心内波动:“你我恩怨,就不能来日再断?”
她现下身系鹰帮弟兄的性命,根本没有闲情与他周旋。
雨化田微抬手,阔袖微荡,剑锋烁白光,晃过他阴沉的眼,“我有非做不可的事。”
这话显是拒绝,顾少棠恼上心头:“那又与我何干?!”
雨化田看着她,眼里沉淀着的是无可奈何:“我别无他法,你不与我携手,他日终要兵刃相见。”
顾少棠真是好气又好笑:“所以你打算趁早杀我,断绝后患?”
雨化田冷目一凝,似不愿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陡地震剑而出,剑气裂空而来,袭至面前。顾少棠抽剑一挡,兵器铿锵相撞,内力浑劲荡开,拂发可觉,顾少棠心下一沉,急急喊道:“雨化田,我现下没空跟你斗,另约时日,我必奉陪到底!”
雨化田仍不语,挽剑削来,顾少棠知他这回是来真的,不敢怠慢,当下使出追云剑法,挡下势要开山破石般的一击又一击。
偌大石阵中,双剑对决,厮杀不下,霎时剑招纷来飒往,剑光狂闪,眼花缭乱。
自龙门一别,雨化田苦心孤诣,内功更为精进,放水时她犹能和他打个平手,此时认真起来,屡现杀招,顾少棠自是难以抵抗,幸得认清了这处布阵之法,借以阵法灵活闪避击杀,使出浑身解数,犹能应对。
这石阵,原就是玄机阵,以八卦阵为辅,底如罗盘,下设机关,柱石如鬼斧神工凿出,相互纹丝不差,形以星宿排列,阵法万变,最能迷乱人眼。
顾少棠避开凌厉一击,悄绕柱石,趁他以背相对,足踏八卦,一剑冲出,袭其后背,雨化田耳廓一动,骤然回身,抬剑一挡,颈边露出空隙,顾少棠若能甩出飞镖,十有**能一击而杀——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迎着他的目光,手若冰封般无法动作。
却不过一念之间,雨化田掌中施力,剑锋一挽,砍向吟雪剑,势如滔天巨浪,劲风摧发,顾少棠不能招架,直被逼得向后飞出,直撞在柱石上,滑跌倒地,剑气随即扑掠而至,凌厉声声,险险打在身侧,石柱龟裂出纹,离她颈边要害不过半寸。顾少棠狼狈地曲着腿忍痛,喘息未定,瞳眸倒映出剑尖斜指,近在鼻尖。
恍惚抬首,雨化田已至跟前,背着光,双眸泛着冷辉,诡异如魔。
“向我求饶。”
顾少棠笑了,眼神凛冽,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雨化田从未如此恼她的倨傲:“你的骨气,真的比你命重要?”
顾少棠捂着伤处仰首喘息,冷笑道:“你若要杀我,早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雨化田冷目一眯,默然不语。
顾少棠就是顾少棠,就算落于下风,也不受半点摧折,仍能笑着和他讨价还价:“雨化田,你若当真要杀我,我也躲不过,不过在我死之前,很想听你说句真话。”
雨化田目光微动:“你想问什么?”
顾少棠凛凛看着他:“我的命,能不能换卜仓舟一命?”
雨化田心中摇撼,眼神越沉越冷,握剑之手越攥越紧,紧得指节泛白。
他对这一问,可谓失望透顶。
“死到临头,你还念着他?”
顾少棠不放过他表情的纹丝变化,谨慎的态度藏着心内一丝涟漪:“他于我就像亲人,我怎能不念着他?当初若不是我答应和他去龙门,他何至于卷入这场风波里?”
这家伙,为何总是对她和卜仓舟之事反应这样大?
雨化田面色稍霁,只冷声道:“你去或不去,他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顾少棠眼神凌厉地盯入他眼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雨化田目光从她面上掠过,不答反问:“顾少棠,你屡次三番挑衅,可知我为何总是放过你?”
顾少棠冷声道:“我是一帮之主,你若敢杀我,鹰帮绝不会放过你。”
雨化田幽幽看她,“我不杀你,不是因为鹰帮。”
柔了目光,他的手掌,缓缓抚上她白皙的面颊,顾少棠皱眉,目光随着他的手掌而去,听得他低沉的嗓音袭入耳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的存在,不会重要到影响我的判断。”
顾少棠心下一震,抬眼看他,心跳不觉漏了一拍。
近在咫尺,那双从来傲然的眼眸,几时有了这种无可奈何的神情?
雨化田感受这她肌肤的温热,在她澄澈的眼里,错愕的眼神中,看到狼狈得无所遁形的自己,闭了眼,不愿看。
再看一眼,深陷一点。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