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梁材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帮主她……怎么你了?”
卜仓舟眯着半只眼,直往空荡荡的酒壶里瞅:“她有了新欢,不要我这旧爱了……”
梁材心一突,“这……”
卜仓舟吃吃一笑:“说起来,我还真不确定,我到底算不算旧爱?”他话中带笑,天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把那份阵痛压下来,直到这最后一句,才将眼神露出苦楚:“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梁材忙道:“帮主自是喜欢你的,你们两个打小在一起……”
卜仓舟摇头又喊:“不是不是不是——”他喘着气嘶吼:“不是那种喜欢——我不要那样的无聊的东西——”
不管多么亲近,没有波动的眼神,在她的眼里,看不到情愫。
明明是要在一起的人,为什么看不到一丝动情……啊……一定是离得太近了,一定是太习惯在彼此身边了,所以才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情。
如果他离开,她会不会难过……如果他改变,她会不会动心……
她一定会等他的,她不可能喜欢别人的……
结果,就是因为觉得不可能,才让一切有机会变成了可能……
卜仓舟憾然一笑,眼里竟泛了泪:“明明舍不得,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浮生一梦,梦醒成空,她如天上辰星,似近,却又遥不可及,他费尽力气,苦苦攀登,好不容易接近,想要伸出双手,拥她入怀,可恍如惊醒,才觉双手空荡,她已在别人怀里。
梁材看他这样,心中亦是万分难受:“风哥,你听我一句劝……”
卜仓舟皱眉打断道:“用不着,我可没你糊涂。”
“我糊涂?”
“我姓卜,又不姓风,你老叫我风哥,不是糊涂是什么?”
“屁!我叫你风哥,就是要你别忘了你是卜仓舟!”
卜仓舟低哼一声:“我是卜仓舟,那又怎么样,她已不是我的顾少棠——”
梁材道:“这么多年感情,你岂不知帮主对你有情无情……”
“她无情!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她说扔就扔,我从来就没见过她这么无情的!”
梁材急声喊道:“你住口!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退婚,她没阻止,我离开鹰帮,她没挽留,等我回来,她却给我摆脸色看,什么只谈买卖,不谈感情,就算大帮主去世,她再伤心也不能这样,那又不是我的错,她就这么把我推开了!不是无情是什么?!我真想不通,女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快——”
梁材气不过敲了他一记:“混小子!你就知道自己难受,你知道帮主心里难受吗?!”
卜仓舟抱着脑袋喊:“她难受什么,她看不起我,跑去跟别人恩恩爱爱,不知道多快活。”
梁材气得两撇胡子翘了起来:“臭小子!你净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
卜仓舟毛了,“我胡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梁材神色一紧,终是忍不住:“帮主让我不准说,可我不能不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大帮主怎么去世的?”
卜仓舟怔了下:“不就是为了救回顾少棠吗?”难道还有内情。
“那你又知不知道少帮主当初是怎么被人抓走的?”
卜仓舟一脸莫名。
梁材满眼酸楚:“她是听说你中了官府的埋伏,心急想去救你,才会落入圈套的!”
卜仓舟满面诧然。
旧事重提,梁材满心生憾。
“官府散播假消息,以你为饵,致使少帮主落入圈套,做了人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累得大帮主尸骨无存,那段时间,你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卜仓舟难以吞咽这个真相,一径摇头:“不可能,那时我在西域,顾少棠不至于那么傻——她为什么那么冲动?!”
梁材摇头:“当时大帮主他们都不在,消息是弟兄带回来的,少帮主哪里想得到是圈套,鹰帮闭门御敌,她急着救你,不听劝阻,偷偷跑下了山,结果……你可知道,在那之后看到你,她是什么心情……就算这不是你的错,可她一看到你,难保不会想起大帮主的死,她能不自责,能不伤心?你又怎能怪她不能对你像以前一样?”
卜仓舟呆呆看着他,不能言语。
握着酒壶的手,忽然紧得颤抖。
卜仓舟酒醒后,思量许久,欲得些清静,挥别了梁材,独行于街,正茫茫然,忽听得一阵马儿嘶鸣声,抬目一看,却见顾少棠正跨着一匹白马,手里又牵着一匹,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默然有顷。
卜仓舟走了过去,接过她递来的缰绳,跨腿上马。
顾少棠一踢马腹,扬长而去,卜仓舟一扯缰绳,马蹄原地打了个转,便也追了上去。
马蹄飞快,街景成虚,卜仓舟紧跟慢赶的,因着酒醒残留一丝余眩,仍是跟丢了,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洛阳城西郊小溪边看到她,挺悠哉的,就这么枕着胳膊仰面躺在溪边草地上等着他。
卜仓舟下了马,走过去,锦靴踩在软绵绵的草丛上发出松软的声响。
溪水潺潺,妙乐叮咚,翠柳飞絮,乱迷人眼。
卜仓舟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年幼的顾少棠,日光晃晃,睡在海棠下,风过,漫天花瓣飘洒,几瓣跌落在她额前,那画面美得令人窒息。
顾少棠微眯着眼看日光,直到刺目的光影被他颀长的身体挡去。
沉思许久,才起了身,盯着溪流。
卜仓舟循着她的目光,见着溪流清澈,底下卵石被冲得光滑圆润,耀着日光,两人不由都陷入回忆。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六十七章 觅归途(1)
顾少棠自小指力非凡,未得曲夜出现之前,伴在身边的武器便是飞蝗石。打人也好,打果子也罢,百发百中,用得极为顺手,因而对好看的卵石也格外偏爱——犹记得那年冬,她随他下山闲逛,在一处水流湍急的河溪边发现了许多晶亮的黑卵石,她嫌冷不肯下水,喊他去捡,他涉到水里去,直揣了满满一衣,一不留神栽到了溪里,竟叫水给冲了去,险没淹死,被她捞上来时,已是脸色发白,浑身打摆,吓得惨了,却还紧紧揣着那堆卵石不放。
顾少棠颇有些逸思:“我真的……从以前就爱捉弄你……”
卜仓舟微微抿唇,偏首盯着她,初时眼神,仍有些不甘:“你自生下来,便有那么多人围着你疼着你,焉能不把你宠坏?”
顾少棠回眸看他:“真那么坏嚒?”
卜仓舟莫可奈何一叹:“你知你有时候皮过头了,多叫人伤脑筋?”
顾少棠爬了爬额发,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倒不是想推卸责任,可那时任着我百般折腾的,不就是你嚒?”
卜仓舟一默,哑口无言。
顾少棠又道:“有些事情,要不是你推波助澜的话,我可不会真的去做。”
卜仓舟摊手投降:“好好好,算我自作自受,你尽记得这些。”
顾少棠笑了一笑,抬头看他:“我全都记得的,包括你对我的那些好,别以为我忘了。”
卜仓舟呐然看她。
他也知道,她不会忘记的,他对她那么好,没有人像他那样能包容她年幼时的坏脾气。
“从我记事起,你就在我身边了……”
从她诞生起,卜仓舟就在她身边。
曾哄她入睡,唤她起床,帮她洗漱,为她下厨,陪她念书,看她习武,甚至给她当飞镖靶子,闷了陪她捣蛋,累了借她肩膀,他的存在,于她而言,就像她的影子一样自然,就像她的另一种存在,以至于……
“你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感觉很不习惯。”
有多不习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个人,总会不经意往身边看,突然想起他已经不在。
“然而,那也只是不习惯而已吧?”卜仓舟颇有自知之明,迎着她似是抱歉的眼神,心的位置,钝疼得越发难受,却是垂首一笑,颇感无奈:“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是你的选择,我也没有办法……”
顾少棠想说话,却被重声打断——
“可是——我更没有办法支持你或祝福你!因为那个人是雨化田……”
顾少棠颔首道:“我明白。”
卜仓舟暗暗咬牙,“若不是他,而是更值得信任的人的话……”他忽然抓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激动地质问:“为何偏要选择他?!”
顾少棠沉默有顷,问他:“卜仓舟,你还记得秦叔和白姨吗?”
卜仓舟恍然回神,“……”
焉能不记得,秦峰与白柔,这一对神仙眷侣。
他们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两大侠客。
秦峰性烈偏执,从不循规蹈矩,因而少年时便成为魔头般的江湖恶瘤,人人欲杀之而后快,而白柔是正派门下,蕙心纨质,修身洁行,因人言论,未曾蒙面便视秦峰为恶鬼罗刹,誓不与他共存,然世事如此奇妙——即使身份、立场如此不同,因缘际会之下,他们终还是不顾世人异议,执意携手,共度一生。
卜仓舟细思不定,皱眉道:“秦叔能为白姨放下屠刀,你又岂可凭此认为雨化田也能……”
顾少棠叹道:“你知秦叔白姨这一世,流落于江湖,相逢于江湖,相杀于江湖,相守于江湖,颠沛于江湖,至死终不能摆脱……”
此二人与顾元彪交好,常在鹰帮做客,对顾少棠也是极为偏爱疼宠,亲如家眷,身世经历,一并当做故事告与她知,哄她喜欢,顾少棠贪玩,自是打着算盘要跟他们去闯荡江湖的,谁知这二人突然决定退隐。只道从小流落江湖,欲探身世而不得,漂泊半生,厌倦了腥风血雨,要寻一处深山,去过平静的日子——
顾少棠虽不懂他们口中那种平静的日子有何趣味,倒也替他们高兴,本以为就此分别,总有再见之时,谁料意外突生,送行之日,她独自折返鹰帮,却遭暗算,失去知觉,恍然惊醒,已躺在一处简陋祭坛之上,掌心割破十字伤,眉间点染血痕,浑似个祭品——她惊慌失措,爬身而起,触目而及,祭坛之下……倒着秦白二人的尸体。
顾少棠闭了闭眼,克制住心绪的起伏,低声道:“他们的感情不为江湖所容,虽不畏人言认定彼此,却不得不为后代考虑……因而只愿脱离江湖,去过平静安稳的日子,我本以为他们一定能做到,那么简单的事……可我现在才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是我最初以为的那样简单……”
卜仓舟垂目道:“你曾也以为,嫁给我,是很简单的事吧。”
“我……”
“不用解释,你对我并非男女之情,我一直都知道。”
毕竟比顾少棠年长几岁,感情之事,他比她先懂,所以看出,她对他的好,与他人无异,所以看出,他在她心中,并不特殊,只因近水楼台,青梅竹马,才有几分特权——然而拼命找理由,用彼此的差距当借口,说服自己,只要出人头地,她就不再遥不可及,这一再的自我欺瞒,到最后,竟就成了一味的自信,安心入梦,好似她真的已属于了他一般……所以受不住白龙的挑衅刺激,硬着头皮向顾元彪提出退婚,借以试探她的真心,得出结果的那一刻,虽在意料之中,却仍失望透顶——将要离开鹰帮的那一刻,感到岌岌可危,堆积的恼恨,终是忍不住冲她发泄出来,他口不择言,她一脸莫名,他惊惶察觉,她竟连他为何生气,都察觉不出来,她对他的感情,一星半点,完全察觉不出来!他狼狈转身,山路绵长,不敢回头。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纵使离情萧索,终至缘断难系。
“卜仓舟……”她知再多歉语,无法弥补他的心伤。
卜仓舟视线转回,看她眼神落寞,忍不住伸手:“顾少棠,你要记住,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不是要你回报什么。”
顾少棠任他乱拨自己的额发,春日细碎的阳光从他指缝间渗露到她瞳孔里。
她轻声问:“能放下吗?”
卜仓舟笑容一敛,掌心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视线,叫她看不见,他眼里的不舍。
“现在还不行,多给一些时日。”
顾少棠喉间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卜仓舟闭了闭眼,调整了情绪,才道:“顾少棠……”
“嗯?”
“现在,不是我要挑拨离间,你真的要小心雨化田,提防着他。”
“怎么了?”顾少棠看他眼神十分认真。
“我发现他刻意对朝廷瞒报蜀中一带的消息,种种迹象看来,怕是与鹰帮有关。”
顾少棠颔首只道:“晓得了。”
卜仓舟得不到预期的反应,皱眉睨她:“顾少棠!你这样信他,将来被他坑了怎么办?”
顾少棠微微一笑:“我和他,不是信或不信的问题。”
卜仓舟撇头不爽:“得!算我多嘴。”
顾少棠忖思片刻,又道:“先不说这个,我有一事想你帮忙。”
卜仓舟盘着手爱答不理,见她一脸不寻常的严肃,才问:“啥事?”
顾少棠道:“我把皇子安置在洛阳城外,由周伯跟辛平二财他们保护着,我要你帮我互送他回京师,好叫他能认祖归宗,母子团聚,这事我已跟雨化田打过商量,你不必担心他会插手。”她先已在倚翠轩说服了雨化田不对皇子下手,卜仓舟既要继续假冒西厂督主,也便于护送小柱子回宫。
卜仓舟却皱眉:“这事不好说。”
顾少棠道:“你若是怕跟万贵妃闹翻,可以偷偷把小柱子带进宫去,再安排别人接手,只要尽快让他的身份大白天下,皇子一旦正了名,万贵妃要动手也不免有几分忌惮,日后你多留心,帮着他点,而且雨化田也说了会派手下暗中相助,对你也不会再过多干预。”
卜仓舟瞧着她满口雨化田雨化田的,心里泛酸,哼道:“我再怎么留心,也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倒不如我把纪氏送出来,在外头母子团圆,岂不更好?”
顾少棠摇头:“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可皇子不肯,他虽然还小,但也懂得很多事,现下朝纲混乱,皇帝无子承嗣,群臣虎视眈眈,我想皇子会是个可造之材,理当回宫……这么说吧,这孩子……他日若能登基称帝,必然会是个明君,若如此,到时拥护新皇的你也少不了好处。”
卜仓舟听得这话好生别扭,眉头皱得一高一低的:“顾少棠,你这正腔板调的,是在跟我谈买卖吗?”
顾少棠怔了怔,忽拿眼角斜他,唇边略笑:“对啊,以后不谈感情,买卖照旧,亏不了你,如何?”
卜仓舟倒吸一口气:“顾少棠,你太无情了!”
顾少棠粲然一笑。
卜仓舟真被她笑得一点脾气都没了:“行行行,这事我帮你,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顾少棠尚还考虑:“人情债可不好还啊。”
卜仓舟眼角溜了溜她,挑了挑眉毛坏笑:“这很简单啊,你要现在就还也可以。”
“哦?你要我怎么还?”
卜仓舟勾勾手指,笑得不安好心,脑袋贼兮兮凑近过去,顾少棠初还不解,看他越凑越近,眼睛越瞪越大,巴掌作势一扬,卜仓舟忙捂脸躲开:“逗你玩的,别动手。”
顾少棠皱眉叹道:“你以后,别总在脂粉堆里打混。”
卜仓舟抿着唇笑:“吃醋啊?”
顾少棠道:“你生来就对女子温柔,若喜欢也罢了,若不喜欢还要逢场作戏,看了讨厌,再碰上沙洲贼那样的,保不定真把你剐了。”
卜仓舟叹气道:“是啊,再碰上那样的,你又不在我身边,谁来保护我?”
“……”
卜仓舟昂身而起,望日而笑:“保护皇子的事,我应了你,但你必须向我保证。”
“保证?”
“我要你记住我们的过去,记住我对你的好,牢牢记住,即使跟雨化田在一起的时候,也绝不会忘记。”
顾少棠诧然抬眸,逆着光,看不清晰,他的笑容变得模糊。
她若有所觉。
他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雨化田……
她不知道的是,卜仓舟心中,确实有那样的打算……
青梅竹马的记忆,是他留在她心里,唯一的位置,只有那里,不会被雨化田取代。
只要还有他的位置……便还有翻身的机会。
是的,他不会放弃,怎会放弃……
雨化田那混账……机关算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此仇不报,他焉能叫卜仓舟?
正面迎敌不可,纵然打不过,他可不怕玩阴的——
薄云略暗了日光,顾少棠似已有所预感……将会有怎样一团混乱在等着她……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六十七章 绮罗膏(2)
顾少棠纵马至洛阳城北时,鹰帮人手正把守着狭窄的暗巷出口,瞧得帮主已到,旋即让出了道来。
顾少棠循着指示,瞧了眼巷壁青苔上隐约的划痕,便自沿着七拐八拐的巷道,走到一处破落门户外围,入得门首,见林继威林继武正在荒草及膝的院中讨论,她向二人颔首,径自推开门板进去,目光扫过一室破落,榻上血迹已干,空荡无人。
她回转身问二人:“这里便是青罗蛊女最初藏身的地方?”
林继威道:“多半就是,这处地方倒隐蔽得很,巷子外头瞧进来跟死巷似的,真不知里头还有门道,怪不得能藏身,若不是那位樊兄弟留下的记号,还真发现不了。”
林继武接道:“这几日我们追着樊兄弟留下的记号搜捕,扑了好几次空,真真奇怪,她左右跑不出洛阳城,难不成还有钻天遁地的本事?”
顾少棠慎而言之:“蛊毒之术,阴毒玄妙,绝不可小觑,青罗蛊女指不定还留有后招,其他弟兄们现在何处?防备可都妥当?”
林继威道:“都派守在之前发现记号的地方呢。”说罢,又往臂上一闻,道:“棠儿,你给的这膏药真能降蛊?”
顾少棠见他面有嫌弃之色,只笑道:“自是没那么厉害,青罗蛊女带着伤,洛阳又非烟瘴之地,我们这么步步紧逼的,她也没法子练蛊,我便是怕她又用附身蛊来耍花招,这绮罗膏的气味能让附身蛊近不了身,又能提神,不挺好么?”
林继威心里有疙瘩:“好是好,就是这味道……也太香了点,娘们似的。”
林继武哈哈一笑:“棠儿你有所不知,我们哥俩刚走在街上,叫人给讥讽了去,这五大三粗的还抹香膏,哪里能不叫人笑话,你别管你威叔抱怨。”
顾少棠想倒也是,这一堆黝黑粗壮的汉子聚拢一块,走在路上香风阵阵的,哪能不叫人侧目,就这么一想,她也不敢说出真相——这驱虫药膏乃是雨化田给的配方,她赶着急,连夜摘药取浆,被他指导着熬制提炼,膏体本身熬出来的味道是略带些酸臭的,遭了雨化田嫌弃,硬是扔了几味香料进去,才成了这香得能让朱楼绣阁皆门窗大敞嗅上一嗅的绮罗膏,现下这洛阳城满城飘香,更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正说着,户外突地冲进来两个肩臂相交扭打成一团的大汉,满口乡言詈骂争执着先来后到,自然是那龚林巴山二人,争吵不下,抬头见了三人,齐呼出声:“抓到没有?!”
顾少棠道:“不在这里。”
龚林啐了一口:“插了翅膀不成!?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她!”
顾少棠道:“两边城门都守住了,她便是插翅也难飞!”
林继威想了想,又道:“棠儿,你也说那位樊华兄弟医术了得,想必是蛊女受伤,他才能当个活口,偷偷给咱们留记号,可此举若被发现了,恐怕性命危殆。”
顾少棠颔首:“我正是担心这个才急着找。”
林继武也道:“你说这洛阳里会不会有人在帮那蛊女?她受了伤,又挟持着一个文弱书生,怎还能麻溜的到处换地方躲,这事有些蹊跷。”
顾少棠道:“我正是有些奇怪,她这东西乱窜的全无章法……”话出口,心内一怔,旋即冲二人道:“威叔武叔,你们先回客栈候着,等我消息,我去去就回。”
“棠……”
二人回应不及,就见她飞身而起,几下纵跃,点踏墙围而去。
这轻功见涨,快得叫他们都要惊叹不已。
穆府西厢,春意盎然。
重帘拢,熏香染,水雾弥,魅色满。
雨化田披散乌发,拭净体肤水珠,正着衣间,忽闻背后一声巨响,却是那匪首顾少棠光天化日之下破窗而入。
雕花红木窗残了半边,欲坠不坠地挂在那里,清风涌入,拂开水雾。
雨化田衣裳未整,露着线条精壮的胸膛肩臂,慢悠悠瞅她一眼,她竟看都不看,直奔到书桌边把手中图纸往桌上一摊,摆手招呼道:“雨化田,过来。”
雨化田低头看自己一眼,若有似无叹口气,衣襟拢上,系了锦绦,抬步过去,见她一脸认真地盯着桌上那份洛阳城地理布局图纸,有多好看似的,又见她抓起狼毫笔沾了墨,往上头画了几个圈,睁大眼扭头问他:“你来看看,这像什么?”
雨化田有意无意站到她身后,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阵法。”
“什么阵法?”
雨化田长臂将她一拢,绕过去抓了她的手,往图上勾绘几笔,点出其中隐藏的方位:“这是用来分散敌方兵力的九星阵,有人故布疑阵,引你们将人手主力分布在东西城门这一段路,让南北城门两头悬空。”
“有那么简单?纵然人手不够,南北城门把守也是极严的,除非她是穿山甲,否则定钻不出去。”
雨化田慢条斯理道:“阵法还没布完,只有八星。”说罢把着她的手,往城门南面勾绘了一圈:“按理来说,下一个出现记号的地方,该是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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