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顾少棠道:“别慌,有人飞刀传书。”
威武二人迅速起身,冲出房门一看,没发现可疑人迹,只便折返身来,看顾少棠取下信笺,抖开一看,顾少棠粗粗阅罢,觉三双眼睛好奇看她,只便折了信,淡然道:“有人约我丑时到东风林长亭见面,要我一人前往。”
“谁?”
顾少棠若有所思:“去了便知。”
威武二人忙开腔:“恐防有诈,我们陪你去。”
顾少棠摇头:“你们在这里留侯,小小把戏,我应付得来。”
“这……”
顾少棠颇觉无奈:“威叔武叔,你们对我这样不放心,莫若还是当我是襁褓婴儿?”
威武二人被噎住,互看一眼,一时无话,忽见她起了身,携了鹰便出房门,连忙开口:“现下还早!你要去哪?”
“我吃饱了,去遛鹰。”
顾少棠头也不回,抛下一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继威抠着脑门想道:“棠儿是不是嫌咱们太管她,偏要跟咱们对着干,又去找那雨化田了?”
林继武道:“找就找呗,只要棠儿高兴就行。”
林继威真是坐立不安:“我这几日到处打探消息,听到的都不是好话,那雨化田分明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恶棍,棠儿分明嫉恶如仇,偏就看上他,能叫我不担心吗?”
林继武又道:“各花各人眼,兴许那小子有什么好处咱没看到呢?就算没有,又或棠儿只是图个新鲜,也没咱着急的,谅那小子也干不出什么越轨的事。”
樊华听着他们讨论,默然不言,长睫微阖,敛去了眸底暗沉沉一抹深思。
风来水面不胜情,月到天心处处明。
顾少棠脑袋上顶着黑鹰,托腮蹲在屋檐上,隔着枝枝条条的窗棂,瞧着里头雨化田若隐若现的身影,间杂着来回走动的辛眺,似乎正在部署什么。
流云遮月,有些暗,她转开目光,闭目聆听风声。
风声有些乱,枝桠碎影摇曳,斑驳画地,雨化田隔着窗棂,远远将她凝睇,眸底沉光。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七十五章 烽火令
薄云流却拥繁星,只影长林乱徘徊。
丑时已至,放归黑鹰。
顾少棠来至东风林,游步几圈,忽伫足,扬声道:“我只一人前来,前辈无须再躲。”
似闻得这一句,长林深幽之处,却传来嘶哑一声——“我不曾躲。”
声音苍老,如一扇尘封古旧的木门缓缓开启,顾少棠不曾识得,循声而视,但见月光照着枝影重重,四下复而静谧一团。
她皱眉欲往深处一探,却又听得——“不必寻我,我只有一事,说与你知。”
顾少棠道:“前辈功力深厚,晚辈自愧不如,何不大大方方出来与晚辈一见再说。”
她接飞刀时,便觉对方指力强劲,想道应当是位老前辈。
深林处沉默片倾,又传来那人声音——
“你无须见我,亦无须过问我是何人,我遁迹江湖年久,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顾少棠想他是真不打算露面,且先探问:“既如此,前辈以飞刀传书邀我前来,有何贵干?”
“我见你这鹰帮帮主与雨化田亲近,有些话不吐不快。”
顾少棠心道莫若又是一个看不惯的,只沉声道:“前辈有话便说。”
“你,可知穆府为何家眷全无?”
顾少棠心道此事有何相干?“自是不知。”
“雨化田与崇王勾结,掌控了南京陪都三省六部,为控制穆渊为他所用,将穆府所有家眷皆送往应天府软禁,以此要挟。”
顾少棠怔了下,抿唇思忖片刻,才开口:“他可曾伤害那些家眷?”
“现下没有,谁知将来如何?”
雨化田不容异己,穆渊若有不从之心,穆家上下多口定要血溅三尺。
顾少棠沉下眼色,道:“前辈为何告诉我这些?”
“只因你身为鹰帮帮主,却为情所困,无法认清那雨化田的真面目。”
顾少棠道:“前辈多虑了,他是如何,我心里有数。”
在那金宅西厢中,与他扣指合掌,决意共存亡的那一刻,她便清楚知道,自己将走上一条荆棘铺就的道路——而她既踏出了一步,就不打算因疼痛而回头。
“就算知道此人坏事做尽,恶贯满盈,你也要和他一起?”
顾少棠不答只道:“他若再伤及无辜,我便尽力劝阻,不让他陷得更深。”
“你以为如此便能洗清他犯下的罪孽?”
“纵然洗之不清,我亦会尽我所能,替他赎罪!”
深林暗处默然有顷,那人又再开口,语意颇意味深长。
“如此情深,难怪顾帮主明知他包藏祸心,图谋皇位,也要同他在一起。”
顾少棠皱眉,暗道此人知情至多,平日里定藏得极深——可听得这些话来,亦不觉有恶意,更无法对此言置之是否,只抬目去看冷暗苍穹,月轮点点污黑,思忖片许才道:“人各有志,他图谋皇位也是为一展抱负,折人之志,断鹄之羽,我是做不到的,再者我鹰帮又不助他图谋天下,前辈焉得担忧?”
“只怕到时,鹰帮是不得不助他夺取天下。”
顾少棠不由一怔,皱眉道:“此话怎讲?”
那人似就等她这一问——
“顾帮主可还记得,当年鹰帮被朝廷围剿之事,是何缘由?”
顾少棠神情已是审慎起来:“当初是因蜀中悍匪在龙胆山一带拦道打劫,结果误杀了一位微服游山的王爷,圣上震怒,降下圣旨,派兵剿匪,那时蜀中百数匪窝山寨俱蒙此难,不止鹰帮一者。”
“但鹰帮规模之大,却是其中之最,捣毁鹰帮乃是大功一件,府军分明已将你爹顾元彪剿杀,令得鹰帮群龙无首,如一盘散沙,且已率兵攻到了鹰帮总寨,捣毁鹰帮,不过一瞬之间,为何却忽然偃旗撤退,再不过问鹰帮之事?”
顾少棠忽想起卜仓舟所说——
雨化田辖制西厂,对上瞒报蜀中一带消息……想着不由低声道:“前辈的意思是,此事与雨化田有关?是他助了鹰帮,使鹰帮免遭灭亡之难?”
脑中忽一闪,心口骤然一紧,难道当初在谷底救她那人……
“即便是他出手相助,你知他又怎会做于己无利之事?”
顾少棠隐隐已是有些不敢听下去:“前辈……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的声音透出深林,辨不清方向,如冰冷利刃,四面八方刺入她耳廓——
“我只有这一事,说与你知——你爹的遗物,那副能够号令鹰帮八舵十六营的烽火令,现下就在雨化田的百宝阁中——”
顾少棠如遭重击,眼前一片漆黑。
鹰帮创立至今逾二十载,由顾元彪扯旗,以蜀中为据点,幅员辽阔,八舵十六营的领地皆是顾元彪亲手打下,而各舵管事的舵主更是由他亲自扶立,此间人力制度,同大明军制相差无几,堂上为营,营上为舵,舵上为寨,各大分舵经由鹰帮五将管束,总归顾元彪统率。
顾元彪有一面令牌,纯金打造,巧工雕琢,正面为鹰,背面为火焰,号曰烽火令,平日收纳在鹰帮总寨主堂宝阁之中,鹰帮每立一位枢要人物,皆要在这面令牌前立誓效忠,而鹰帮一旦有要事发生,倘若顾元彪不在场,鹰帮五将便可凭此令牌,号令鹰帮。
随着时间推移,当在这面烽火令前立誓的人越来越多时,烽火令的地位,便开始凌驾于鹰帮五将之上,后越演越烈,见此令者,如见帮主,这面令牌,成了帮主之位的无上象征!
所以,倘若谁人持有烽火令,想要号令鹰帮,也不无可能……
难怪他不在乎她不肯助他打天下,难怪他那么有把握,却原来……
顾少棠猛一拳砸在巷口石壁上,深沉夜色之中,低下了头颅,她感到窒息,心脏要崩毁般难受,那人的言语在她耳中一遍遍回响,一遍遍凌迟——
她甚至不知道在他无声无息的消失之后,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疑问不断在脑海浮现——
雨化田真的有烽火令?他从哪里得到烽火令?他缘何插手当年的事?
那一日,有人对她说,卜仓舟中了官府的埋伏……
顾少棠颤抖地闭上眼,无法思考,倒不如说,害怕思考,一旦开始思考,怀疑,便在心内的某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如同疾病,想得越深,发作得越厉害。
颤抖的指在墙壁上抠磨出了血痕,满心沉痛。
他纵然瞒她千事万事,她都不会在意,唯独这烽火令之事,唯独这事……
他一丝一毫都不该隐瞒!
顾少棠睁开眼,目光疼痛而慌乱,思绪纷扰,茫然不知该做如何打算,只觉眼前一片阴影摇晃,辨认不清,却闯入了一个樊华。
樊华好似松了口气般,奔跑过来喊:“顾女侠,你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顾少棠怔了片刻,直被他扶住了肩才回神,发觉双腿麻木前行,竟已将她带回了如意客栈。
“顾女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发生什么事了?威爷武爷没有跟你回来吗?”樊华觉她情况有些不对。
顾少棠思绪尚未理清,纳闷道:“他们?去哪里了?”
樊华道:“未到丑时他们就出去了,难道不是去找你了?”
顾少棠陡一激灵,像被泼了桶冷水,瞪大了眼。
威武二人轻功绝顶,倘若决意暗下跟踪,她也未必能察觉!而若他们真的跟踪了她,那人所言,他们必也听到了——顾少棠心底一凉,不敢再想,陡地旋身,施展轻功,直冲穆府方向而去。
樊华不明就里,喊了几声,追出几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
宝灯破损,烛光黯淡。
穆府西厢,琉璃碎瓦,寝屋外,石阵中,激斗正酣——辛眺手仗长剑,对阵林继威林继武二人,一时刀来剑往,光影纷乱,呼喝声声。
雨化田深夜遭袭,身着里衣,覆着锦袍,神情淡漠,斜靠在月光浸润的屋门前,冷眼看这场较量。
大将辛眺剑法高超,更有一众西域暗卫掠阵,自是极其厉害,威武二人虽被困刀阵,亦游刃有余,各持蝠形银盾,手握弯刀,六路刀法凌厉如电,屡现杀招,只一瞬,二人破阵而出,辛眺力贯长剑,一剑击出,威武二人双盾一并合来,将长剑牢牢卡住,辛眺觉那银盾坚固无比,一时无法抽剑,不由偏头看了雨化田一眼,得他目光示意,当下重声叱问:“素闻鹰帮威爷武爷二人侠义无双,顾帮主与我大人交情笃深,你们却深夜偷袭,所为何来?”
“呸!这般无耻小人,也配和我棠儿谈交情?!棠儿若不是年幼,岂会受他花言巧语蒙蔽!”林继威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雨化田身形未动,双目一睐。
“大哥,别跟他们白费功夫,要抓就抓大的!”
林继武怒容满面,叱喝出声,得了林继威应和,当下猛力将银盾挟着辛眺剑锋向上一抬,趁着辛眺腰腹露出空门,手掣弯刀,横砍而去。
辛眺见势不好,抬腿踢挡,终是抵挡不住,只得松开剑柄,翻身后避,威武二人得出隙来,纵身跃至石柱上,将两面蝠盾各自出手,飞于空中相互击撞,发出雷霆之声,立时嵌为一体,竟就成了一件八刃飞盾,两人同时运起七成内力,爆喝出声,合掌推出——
这雷霆飞盾乃是威武二人闯荡江湖的绝招,转如旋风,裂空而至,取人首级弹指之间,迄今无人能挡!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七十六章 雷霆盾
雨化田身无防物,眼见飞盾冲面而来,西域暗卫飞身而至,呈上三刃宝剑,雨化田转手抽剑,回身一挡——剑锋卡住飞盾刃口,内力相撞,剑锋在冲击之下,震颤不停,那雷霆飞盾构造精妙绝伦,乃是相当厉害的武器,盾口赫然一偏,竟自脱出剑锋的抵挡,飞旋而来,雨化田猝不及防,堪堪一避,飞盾势不可挡,旋飞入屋,宛如回形飞镖,击破屋内宝阁摆设,冲出屋宇,重回威武二人手中。
威武二人将飞盾一收,叱喝出声:“雨化田,识相的就把烽火令交出来!饶你不死!”
雨化田缓缓直起身,指尖轻抚,颈边被刃风削出一道极浅的口子。
他眼里一片阴沉。
“烽火令?”只薄唇轻启,似笑非笑,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林继威目光一凛,飞盾一抬,掷声喝道:“少他妈装蒜!”
辛眺抢回剑来,飞身而至,横剑挡在雨化田身前,回转头来请罪:“大人……”
雨化田扬手让他退下,冷目看向威武二人:“谁告诉你们烽火令在我这里?”
林继威刚要出声,却被林继武抬手阻止,只听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私藏我们鹰帮的烽火令,还欺骗棠儿感情,更图谋皇位,其心可诛!我们现下给你一条路走,立刻把烽火令交出来,再跟棠儿一刀两断,若是不然,我们就在这里杀了你,为天下除害!”
“杀我?”雨化田冷然发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你——”
林继威懒得再周旋,打断道:“阿武,别再跟他废话,棠儿受他蒙蔽至深,叫他们二人见面,只怕要生出事来,还是杀了他一了百了!”
林继武也自同意:“好!便趁这机会,断了棠儿对这卑鄙小人的念想!且我早也想知道,这雨化田到底有多大能耐!”
威武二人对看一眼,双盾一扬,赫然跃身而下,杀气腾腾,直扑雨化田过去。
雨化田不许他人帮手,手仗三刃,飞身迎击而来,刀来剑往的对战中,神色冷肃,身形极稳,披在肩头的锦袍随身而转,极为潇洒利落,威武二人与他拆斗不下百招,便知他是绝顶高手,更暗惊他年纪轻轻,竟有这等武学造诣,只道他若是包藏祸心,真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因而更是狠下劲来,搏命厮杀,一时间斗得是难分难解。
雨化田几招格挡,长剑翻飞,剑影纷乱,运转如阵,二人飞身脱出,见斗他不下,便要使出绝招,谁料雨化田身形快如鬼魅,一记横撩,震开二人手中武器,剑气划来,撕裂二人前襟。
威武二人被击翻在地,一道银光猛然裂空而来——
雨化田身形未动,只一抬手,指间骤然夹住一只钩尾飞镖,回转眸来,看着夜空中飞身而来的雪白身影,落在威武二人面前。
四目相对,暗潮翻涌。
沉默,在彼此的距离中酝酿着隐而未发的风暴。
“棠儿!”威武二人急急起身,抓回兵器就要来助她。
顾少棠回转身去,见他们胸前被剑气划伤淌血不止,面上一急,忙伸手扶住:“威叔武叔,你们受伤了,别乱动。”
林继威压下她的手道:“皮肉伤而已,不碍事。棠儿,威叔武叔瞒着你出面,就是怕你对这小子还有情意,怕你伤心难过,现在你既然出手,肯定是想通了!好!今晚我们就大开杀戒,夺回你爹的遗物!”
见他豪兴大发,作势要动手,林继武却怕并非如此:“棠儿……你当真是想通了?”
顾少棠眼神闪烁。
林继武憾然道:“果然,你还是……”
林继威既急且恼:“棠儿——”
顾少棠只道:“威叔武叔,我现下还不想动手,但这事我会妥善解决,你们不必担心。”
威武二人俱是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放过他?你怎知这小子私藏烽火令,是何居心?!接近你,又是不是不怀好意?!”
“我既不知道,你们便要给我机会,让我知道!”顾少棠紧了紧拳头,只觉指尖刺痛,又压低声音:“何况片面之词,未可尽信。”
“这——”难道她怀疑那神秘人所言?
顾少棠余光扫了一眼,见雨化田站在原地不动,定定看着她。
她从来都看不清,他的眼里藏着多少秘密,只怕再看下去,会无法忍受。
顾少棠偏开目光,回过头来,扶住两人臂膀,道:“威叔,武叔,樊华在客栈守着,你们先回去疗伤。”二人就是不肯,却觉顾少棠抓在自己臂上的力道收紧,眼神极为坚决:“我不想对你们用帮主的身份下令,听我这一次,相信我。”
威武二人听得此言,虽是不甘,也别无他法,只得吞下满心愤懑,叮嘱道:“棠儿,那你小心一些,若斗他不过,要立刻脱身。”
顾少棠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威武二人仍是不放心,怒目将雨化田扫了一眼,这才飞身离开。
凄月若霜,凉风似水,草尖烁星,光晕似雾,万物皆如薄纱蒙笼。
辛眺见危机解除,便识相地领一众西域暗卫告退,将地方留给这有话要说的两人。
寂寂清风,掠动彼此衣袍,咫尺相距,满腹话语,却默默无言。
雨化田抬步,踩在莹亮微湿的草叶上,泥土发出了松软的声响。
他向她走近。
顾少棠终于有了动作,却是骤然回身,曲肘将吟雪剑一抬,沉声喝道:“别过来!”
雨化田极少听她的话,亦从不受她威胁,然而望着那把尚未脱剑鞘的吟雪剑,却终是停下脚步,几步之遥,怅若千年相隔。
顾少棠紧握剑柄,呼吸沉沉,竭力自持。
这一夜,她受到了太多冲击,然而,她却还能笑出来——
她仰头望月,笑得泄气,更笑得讽刺:“这些日子,我到底在做什么?”
沉溺在蜜糖般的感情中,竟至得意忘形。
此言似将几日恩爱归若迷失,雨化田隐忍情绪,只问她:“谁告诉你,烽火令在我手里?”
顾少棠道:“那么,真的在你手里是吗?”
雨化田不语而默认。
他早就知道,有些事情埋在心里,时日一久,终是要腐烂成灾。
顾少棠闭了闭眼,良久,回眸笑道:“我相信你。”
雨化田目光一动:“你信我什么?”
顾少棠道:“你布下了龙门的局,将我引入陷阱,自然是对鹰帮动了心思,但我相信你,因为你答应过我,不会对鹰帮下手。”
雨化田默然,将她注视。
她在等他回答,给她肯定,让她安心。
但她分明不能肯定,只是强迫自己相信——相信眼前这个她捉摸不透的人。
瑟瑟风声中,雨化田终于开口:“如果你知道我最初的打算,也许你会恨我。”
顾少棠心一抽,直觉不想听,却无法开口。
雨化田眼神寂然:“我曾打算,假扮卜仓舟将你迷惑,待到造反之事策动,时机一到,就借圣上一道诏令杀了你。”
顾少棠呆住,浑身发寒。
雨化田低低陈述:“鹰帮五将看重的,只有顾元彪和你,我既以卜仓舟的身份,又有烽火令在手,若你和你爹都死在帝王的爪牙下,这把火烧起来,加之我的挑唆,不怕鹰帮五将不起事……”
“到时鹰帮五将必然掉下陷阱,顺应你的意志,率领鹰帮助你踏平紫禁城……”顾少棠替他吐完未尽之语,只觉浑身虚脱般无力,抬头看他:“雨化田,你该有多心狠手辣,才能想出这个计划。”
雨化田眼里一片灰暗。
思绪陷入黑暗,任由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交互重叠,在脑海中疼痛厮杀。
这些日子,浓情蜜意,将他的心浸泡软化,如同漫步云端,沉迷忘返。
早已想不起来,当初是以什么心情,布下那个局。
早已想不起来,将她这枚棋子,搁上牺牲之位时,他的指尖,可曾有过颤抖?
唯一有所感觉的,是那时的自己,为了铸就权利的丰碑,踏着血肉铺成的红毯,置身亡魂构筑的宝座,鬼魅一般阴鸷,铁石一般无情。
孤独的背脊,透入一抹空虚,雨化田缓缓抬步,向她走近。
顾少棠心里想逃,却无法挪动双脚,她眼神动摇,手亦无力,吟雪点地,任由他伸手,紧紧将她拥抱。
他的身体,像在冰冷的水里浸泡过一样,透骨寒冷。
雨化田依靠在她肩头,声音很低,如同失去力量的孩子:“可你知道,我已不能这么做。”
顾少棠眼眶一热,心口紧绷生疼,恨不住,想要将他狠狠推开,更想将他紧紧抱住,她的手在颤抖,颤抖得让她害怕,想要寻到庇护,想要躲进他怀里,再不过问任何事,却是无法,却终是——将一只钩尾飞镖,紧紧握在了手里,压抑着,沉声开口:“我爹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只这一问,几乎用尽她的勇气。
而他的答案,决定了他的生死。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七十七章 情下臣
雨化田眼神摇撼,蒙上阴影。
抵背之杀意,恍若同两界桥上的生杀死斗,绝望重现。
他几乎想问——
他若认了,她是否,真会将这锐器,喂入他的肺腑,送入他的心脏。
但他不能问,他知答案必然——
她会毫不犹豫。
情之苦涩,如堕忘川之河,心之痛楚,如遭利刃切入。
恨意一瞬盘踞,神情被阴影笼罩,思绪扭曲。
顾少棠觉他双臂猛然收紧,紧锢得令她疼痛难忍,瘦弱的肩膀,仿佛要被他恶狠狠揉碎在怀里。
她感到窒息。
那一瞬,亦透过他急剧的心跳,惊然听到他的心声,在凶狠叫嚣着——
纵然下得黄泉,也要拉她一起!
同归于尽,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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