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卜仓舟得此时机,快跑几步,谁料护卫军如群蚁倾巢而来,转瞬将他包围。
“何人擅闯王府?!”
卜仓舟听得喝问,心下一冷,已知无法脱身,正要开口,后背忽而一紧,脚下顿时悬空,眨眼间已是于千军之中,遭人掳了去——
风动凉夜,寂色如鸦。
崇王府遭了“刺客”,炸开了锅,喧闹不止。
皇城之内,四处有禁卫搜捕逃离之人。
雨化田立于崇王府楼台暗处,向着那二人逃离的方向,只静静看着,双眸暗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顾少棠片刻不敢停歇,一径将卜仓舟挟带出崇王府,又嫌他太慢,拽其后领,倒拖着跑,脚底生风,快如凌波,避开了守卫,直奔赴到内官监附近才停下,见无追兵,才便放下心,回首道:“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没……没事……”
卜仓舟捂着脖子咳得脸色发青,骤然逼近,嘶着声吼——“没事才怪!顾少棠,你跟我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勒死我?!”
顾少棠脖子往后一缩,皱眉嗔怪:“你活该,谁叫你要穿得这么招摇。”
瞧那锦纹领缎缚得那样紧实,怪道被她一拽就勒住了脖子,她倒也是拽成了习惯忘了改
卜仓舟抠着脖子,喉头发痒,又咳了几声,喘了口气,才道:“你什么时候到京师的?”
顾少棠警惕着周围动静,道:“我昨日到的,今儿正午才入的皇城。”
卜仓舟眼一瞪:“正午入的皇城,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顾少棠白他一眼:“皇城守卫森严,御马监又有那么多禁卫军,光天化日的,我总不能贸然行动吧?”
卜仓舟神情一动,不由揣想:“那……你该不会一直躲在御马监附近看着我吧?”
顾少棠摇摇头道:“这倒没有。”
“欸?”
“尚膳监比较安全,我躲在那里,等到天黑才出来的。”
卜仓舟无语,恐怕于她而言,尚膳监不是比较安全,而是比较“好吃”吧?想着心中不由好笑,这女人从小嫌他贪嘴,却不知是谁比谁贪嘴,尚膳监跟御马监隔了一个皇宫那么远,她竟都能“躲”到那里去,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顾少棠见得卫兵逡巡,退身向壁角躲着,回转头道:“崇王府的守卫应该没有发现是你,我把你送回去,你装作没事的样子,大致可以瞒过去。”
说罢便要行动,卜仓舟猛然掣肘,阻止了她的动作:“顾少棠,你应该有话要问我吧?”
顾少棠皱眉道:“我是有话问你,但现在不是时机。”
“现在正是时机!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
顾少棠讶然:“卜仓舟……”
卜仓舟转头,四下打量了地界,道:“这里离北安门近,现在正是传筹的时候,我们从北墙出城,不会有人发觉。”
“为何要出城,皇城这么大,自然有地方躲。”
卜仓舟的手从她肘间滑下,抓住她手腕,认真道:“我不是要你躲,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有那么紧要,非得现在去?现下不该放着崇王府那边不管吧?”
卜仓舟另有打算:“贺松跟了我好一段日子了,他懂得怎么应对。”
说罢又催促道:“别犹豫了,崇王府的动静要是扩散出来,会有更多人来搜捕,倒时候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逃。”
顾少棠心里犯着嘀咕,搞不懂他为何非要冒着风险出皇城不可,未及想透,便被他拉走,只道他应有计策,也便随着他去,一路躲躲闪闪,到了北中门,见着守卫,估摸着不能硬闯,又退回花坛附近,捉摸了些石子,以击穴之法,俱个打晕,遂跑入北安门长道,绕行至安乐堂,安乐堂位于北门城墙附近,时有重病垂危的太监宫女在此养病,向来是无人问津之所,顾少棠趁着击更传筹,戒备松懈之时,便施展轻功,带着卜仓舟顺顺溜溜,翻墙逃窜了去。
冷月余辉,向西斜坠,甫出皇城,二人便一路向西奔行。
卜仓舟无马替步,跑得呼哧呼哧响,顾少棠听着瞅着,却觉心情大好,忍俊不禁道:“幸好没认错人。”
卜仓舟不解其意,扭头看她:“什么?”
顾少棠摆了摆脑袋调侃道:“我先才瞧你端着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还真觉得不习惯,你可别装得太像,就要变不回来了。”
卜仓舟愣了片刻,哼笑道:“你当我是你啊?说变就变的。”
顾少棠脚下一慢,正不知该说什么,卜仓舟眼一沉,折返身来,不服气道:“别以为就你跑得快!”
话刚落点,竟猛将她的手拉了去,一鼓作气地狂奔起来。
夜风掠过,顾少棠猝不及防被他一带,心里赫然像被摇散了什么,面露诧然。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恍惚间,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就在这一瞬之间,如时光回溯般重新得到,牵着手,许久未能感受到的,是令人怀念至极的纯真与温暖。
顾少棠不自觉抬手,压住怀中那只玉簪,坚硬的质感和心口的跳动有明显的差异,那些压抑在心底的不确定,化成躁动与不安,透过手心,钻入心底,她眼神一乱,闭了闭眼,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卜仓舟伫足喘息,她才回过神来,四下一看,才觉正身处于京师西北面的大隆福寺牌楼下。
夜色苍茫,远远望去,石阶之上,门墙耸立,寺门在灯笼的光亮中幽幽紧闭,无声无息。
“你带我来寺院做什么?现在可不是烧香拜佛的时候吧?”
卜仓舟喘匀了气,起身看她,手中却一空,已被她抽回了手去,他指掌一僵,仍以寻常神色道:“顾少棠,我们进去吧,留神点,别叫庙里的和尚发现了。”
顾少棠不明就里,只便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翻墙潜入,不过小事一桩。
大隆福寺于景泰四年落成,费银数十万,乃朝廷的香火院,亦是京城中唯一一所番禅同驻的寺院,金碧辉煌,自不必说,卜仓舟到此,倒跟入了自家院落似的熟稔,引着顾少棠,一路蹑手蹑脚,悄悄潜入千佛殿,在殿外窥看,只见里头几名僧人正围坐一团,念经诵佛。
卜仓舟摆了个手势,让顾少棠别动,自个把袖子一撩,露出当日从沙洲贼党那儿取回的袖套暗器,手腕一抬,对准殿中软蒲,射出一箭,便拉着顾少棠后退离开,躲了一阵,复而引着顾少棠大步踏入门去,但见殿中僧人,皆已倒地昏迷不醒。
原来那箭射入蒲团中,无声无息,却是大有玄机,箭管空心塞**散,一瞬起热,便散出些无色无味的迷烟来,迷晕了他们。
顾少棠随后而入,抬目,见殿中千佛环绕,气势恢宏,令人观而心震,却不知为何,遍体发寒,觉道此地有些阴森。
卜仓舟在她背后闭了殿门,紧接着跑至那陈列无数佛像的供台前,将四处佛像皆扭转了方位,东南西北所向不一,倒有些似在摆列阵形,顾少棠观之琢磨,忽觉脚下一颤,竟似轻微地震一般,抬目见卜仓舟朝她摆手,向前一指,引她往殿堂中最为巨大的金佛所在之处去看。
顾少棠谨慎前行数十步,伫立在金佛前,抬首端详片刻,看不出端倪,心念一动,绕到金佛背后,果见佛台之下,地面开启了一道方口——
她蹲身往下看,只见两臂展宽的石阶向下铺展,延伸到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似是地道,好奇心大起,正要跨步下去,卜仓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八十五章 亡灵墓
“顾少棠,你要下去?”
“你带我来此,不就是想让我看看下面的东西?”
卜仓舟眼神微变,似有些后悔:“我不是想让你看,只是有些事,想让你知道。”
顾少棠瞧他神情,便知底下定有异,只将他手掌一挣,笑道:“来都来了,看了再说。
说罢径自钻入地道,卜仓舟忙不迭追下:“顾少棠,话说在前头,这底下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你要看,可得先做好准备。”
顾少棠摆摆手做不在乎状,又下得几步,便没入黑暗,掏出火折子吹亮,发现石阶向下延伸,壁上各处皆有有蜡盏,只便用火折沿路点亮了,再下到尽头,拐入一个通道,却见四处石墙林立,绘着些奇怪符文,似阵又似迷宫,正寻思间,却听卜仓舟道:“这里是个迷阵,你别乱动,我带你走。”
说罢才伸手,牵了她的衣袖。
顾少棠唇边一笑,只便由着他拉着,穿行石墙迷阵,来至一道洞开的石门前,踏步进去,便觉满目幽暗溟濛,阴森诡异,辨不出内里深或广,只嗅得一股怪味。
卜仓舟松开手,取了她的火折子,行约几十步,将火折一抛,陡地冲顶火光大作,照得浑然亮堂。
顾少棠被那突来的光亮刺得目眩,避开头去,眨了眨眼,回首一瞬,惊怔原地。
石门之内,石室纵长,穹顶高阔,地界极广。
四围壁画,精致辉煌。
室内正中,一座玉石砌成的巨大石台,其上雕镌彩绘,与外头石阵图像一致,沿着石阶,拾步而上,石台宽约百步,其中央,便是一座汉白玉造的墓冢。
卜仓舟执着火把,站在石阶上,看着她,目光被火光遮映,忽明忽暗。
顾少棠愣愣看着他,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千佛殿底下,竟会有个坟墓,心中一冷,不禁萌生退意,可又想,卜仓舟总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此,只硬着头皮,拾阶而上,不知为何,足下却如灌铅沉重,好不容易踏上平台,忽觉晕眩,虽被火光照耀着,却是遍体生寒,只道此地,实在阴森。
顾少棠吞了吞口水,定了定神,她按捺着狐疑,缓缓行至墓冢边,目光往冢前一扫,便觉出古怪,这墓冢位于石台中央,周围一圈被深深挖凿,形成一个环形坑洞,围着墓冢,坑洞上头盖着石板,封着一些写了符文的明黄布帛,有些地方封得严严实实,有些地方,却像被人撕扯过一般零碎,连盖板都不见了。
顾少棠心中起疑,取过卜仓舟手中的火把,凑近几步,蹲下身往墓坑底下一看,登时倒抽了一口气。
墓坑底下,堆满了无数尸骸,触目惊心。
顾少棠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心中忽起疑,又回头紧迫盯视,当发现所有尸骸皆是幼小的婴孩时,不由双膝一软,跪坐在了墓坑边上,手心阵阵发颤,不敢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般恐怖的景象,卜仓舟也不愿她看,忙过去将她扶起:“别看了。”
顾少棠被他生拉硬拽地带下石阶,愤愤甩开他的手喊道:“让我别看,不是你带我来的吗?你就是想让我看这个?!”
这样多的婴孩,竟全被封死在这里,若是殉葬,未免也太丧尽天良!
卜仓舟促她冷静:“你先听我说吧。”
顾少棠盯着他,忍着不说话。
卜仓舟将她手中火把取过来,四下一照,道:“这座陵墓,是景帝之子朱见济的衣冠冢。”
顾少棠疑道:“景帝之子?衣冠冢?”
景帝,便是明宣宗朱瞻基次子朱祁钰,宣德十年,宣宗朱瞻基卒于乾清宫,朱祁钰被封郕王,皇太子朱祁镇继位,改元正统。
正统十四年,瓦刺大举南侵,朱祁镇受太监王振怂恿,率五十万大军亲征,于土木堡遭瓦刺太师也先所擒,是为北狩。也先挟天子为俘,南下进攻,明廷大乱,为稳局势,皇太后命郕王监国,郕王因而被于谦等大臣拥立为帝,遂改元景泰,是为景帝。
景泰元年,瓦刺称臣纳贡,放归朱祁镇,景帝怕失去帝王宝座,将他软禁在南宫,至景泰八年,景帝病重,手握重兵的大臣勾结太监曹吉祥,率领死士攻入南宫,拥朱祁镇复辟,改元天顺,景帝失势不久,便死于西内,葬于西郊金山景泰陵。
卜仓舟道:“景帝继位之后,把当时的皇太子朱见深废为沂王,改立自己的独子朱见济立为皇太子,然朱见济福薄,次年夭折,当时正是景泰四年二月。”
顾少棠知他说此话定有深意,细一寻思,忽有所觉,诧然抬头看他。
卜仓舟暗了眼神:“你猜到了吧?当初我被老柴和兰姨收养,带到鹰帮的时候,正是景泰四年。”
顾少棠顿声不语。
卜仓舟道:“我回到京师之后,误打误撞,查到景泰年间的一些秘事,以至于发现此地,才终于明白,我的身世……”
顾少棠回看一眼石台,却是不忍,避开了眼。
卜仓舟偏首看她,唇边笑意有一丝无奈:“顾少棠,你看得出来吧?”
顾少棠不明白:“看出什么?”
卜仓舟移开了目光,道:“别装傻了,我都看得出来,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外头墓道上的石阵,是出自曲夜之手的阵法。”
顾少棠神色一紧,道:“就算是他的阵法,也未必和他有关,你也知道,曲老头儿但凡看对眼的,就要教人绝学,指不定……”
卜仓舟打断道:“据说景泰年间,钦天监中有一奇人,最擅长观测天象变化,占定吉凶,最得景帝青睐信任,据我所查,那人就在景泰四年正月十五那日,观测出了荧惑守心之象,称星盘发生奇象,异星突升,天下必有能人异士降生,然而此异星冲犯紫薇星宫,不利皇室,这话引起景帝警惕,但景帝那时也是将信将疑,并不打算如何,直到二月己亥,皇太子朱见济暴卒宫中……”
顾少棠听及此,已知那些婴骸是怎么回事,想他们,苦历轮回诞于人世,竟就因这偶然一次异象,无辜丧命,不由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心口阻塞难受,她似觉不对劲,捂住有些昏沉的额头,只觉额际冰冷,脑袋里混混沌沌的。
卜仓舟看她身形微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续道:“景帝痛失爱子,悲恸震怒,但我想,他更多的应该是害怕,害怕星象之言,害怕失去皇位,他想有所行动,又不能明目张胆行事,所以在旁人的献策之下,以纳‘幼贤’为名,将天下所有正月出生的孩子都收入宫中,暗下使人施以摔刑殉葬……我的爹娘……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怕我遭难,才带我逃跑,结果……”
卜仓舟闭了闭眼,满目沉痛,又忽而一笑:“我想这些无辜枉死的孩子,定是夜夜在景帝梦中挣扎,在他耳边哀嚎,哭喊,所以他才会如此害怕,怕得在这衣冠冢上,盖起千佛殿,令无数得道高僧,在此殿中日日夜夜,念经诵佛,是否他以为这样,就能使罪衍消弭?”
顾少棠皱着眉头,抓住他的衣袖:“卜仓舟,别难过……至少你还活着……”
她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为何,脑袋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连话语都伴着喘息。
想道是因得知他的身世太难受,可当呼吸越来越困难,额头都沁出冷汗,终于察觉不对时,已经无法发出半点疑问。
顾少棠双目一茫,抓在卜仓舟袖上的手指渐渐松开,身一沉,便被及时伸手的卜仓舟拥入了怀里。
卜仓舟蹲身垂首,指尖轻抬,抚着昏迷在怀中的顾少棠鬓边发丝,轻声道:“我当然要活着,我不活着,谁来照顾你?”
目光眷恋她的面容,仿佛失而复得般,他将她拥得死紧,忽而想起,才伸出手,探入她怀中,摸出了那只玉簪,正欲细看,蓦地一顿,微抬首,瞳眸倒映出伫立在不远处的身影。
那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似笼着冰霜。
他只静静立在那里,就在这阴森的地界中,弥散出骇人的杀气。
卜仓舟真觉奇妙,换做以前,说不定被他扫上一眼,他就要吓得魂不附体,然而此时,迎着他阴鸷的目光,他却笑了,笑得那般胜券在握般的得意——
“雨化田,你总算来了。”
要知道,只要用对了饵,请君入瓮,从来不是难事。
墓室森寒,阵阵阴风,火焰燃烧,暴烈狂舞。
卜仓舟见雨化田仍伫立不动,不由冷冷发笑:“怎么,不敢过来,怕我伤了顾少棠?”
雨化田冷然道:“你不敢伤她。”
卜仓舟眼神一怒,重重掷声道:“我不是不敢,是不会!”
像要证明所言非虚,他将顾少棠拥得更紧,神情说是炫耀,更似挑衅:“雨化田,你看到了吧,像棠儿这么机警的人,竟都能中了我的迷药而不自知,可见她对我有多信任,多不防备……可你呢?她即使答应和你在一起,也不可能不防着你吧?”
雨化田不语,只稳稳抬步,向他走去。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八十六章 长命锁
卜仓舟料是说中,见他走来,也不慌张。
“且不说这个,我倒挺想知道,西厂被撤,你苦心经营得来的一切被我摧毁,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说着,唇边扬起一丝恶意嘲讽:“说起来,我真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不是吗?如今我今非昔比,兵权在握,假以时日,再成为西厂掌印提督,荣华富贵,皆在囊中,而你……除了武功高强,还能拿什么跟我比?”
雨化田足下未停,只眼神越发阴沉。
卜仓舟句句挑衅,骂声越响,目光越凛然:“像你这种人,放不下野心,搁不下阴谋诡计,注定一辈子要活在水深火热里,棠儿跟你在一起,永远得不到安稳,我决不要让她吃那样的苦头!”
雨化田顿步,距他十步之遥。
“事已至此,你还装什么神秘莫测!说话啊——”
卜仓舟憎极了他的沉默,令他生出拳头挥空的挫败感。
雨化田鹰隼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看向不省人事的顾少棠,那一瞬,眼神渗入了柔和,脱口而出,却是冰冷的语调:“让她安心睡一觉也罢,省得,拦着我杀你。”
话音一沉,眉目骤然森冷,三刃剑缓缓脱鞘而出,寒光乍现。
危机顿生,杀气逼来,卜仓舟心一凛,知是再不行动,必死无疑,只将往后一退,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着他一声令下,石门轰然一响。
藏匿于凿空的石壁之内,大批黑衣死士各执兵器,冲将而出,转瞬将雨化田包围。
这批死士,武功底子极为扎实,皆是武功卓绝的大内高手,只听从卜仓舟于勇士营调取。
雨化田被困其中,只拿余光一瞥,唇边一抹讽笑:“尔任御马监,正是用人之际,这么些可用之才,死在这里,倒是可惜。”
嘴里可惜,手不留情,三刃剑铮鸣出鞘,登时血溅三尺!
料不到他突然出手,乍然鲜血涂墙,卜仓舟浑身一震,瞪大了眼,未及下令,这大批死士已如猛虎扑食,一拥而上——
卜仓舟薄唇紧抿,撑着气势,死死看着这场较量,拳头却紧攥得颤抖。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倒在雨化田凌厉的剑下,喉头发哽,兀自强忍,逼迫自己去看,仿佛要以此,将自己的心肠,磨砺成铁石,乃至,断臂飞来,猩红血色,溅在他华贵的衣袍上。
那一瞬,眼前所见,悉数扭曲成混乱的光影。
墓室中赫赫回响的刀来剑往之声,响在耳廓,宛如被困于地府的亡灵,抓刨着地狱的囚墙发出阵阵悲鸣。
卜仓舟颤抖不住,怒视游刃有余却出手狠辣的雨化田,咬紧牙关,心下一狠,猛然将顾少棠打横抱起,直冲石门而出,踢落暗处机关,厚重的石门,便在兵器相击声中,沉重闭合。
他思绪混乱,整个人像泡进了水里似的无法思考,紧抱着顾少棠,只凭直觉,冲出墓道,前脚刚入石阵,后头已然传来石门被轰然击碎的倒塌之声——卜仓舟心中一紧,忙又快步前行,将顾少棠放到一面石墙之后,刚一起身,已觉杀气扑掠而来。
卜仓舟只将锦袖一摆,打出一枚暗器,锵的一声,被击落。
他赫然回身,微光中,撞见雨化田仗剑而来,形如鬼魅。
大难临头,他已无法害怕,只凭着意志,要跟他拼斗到底。
雨化田追击而来,刚踏入迷阵,已觉出阵法有变,未及思索,只见卜仓舟猛然纵身后退,拽住了藏匿于暗处的绳索,启动机关,霎时万箭齐发,如同暴雨,直冲雨化田而去。
却原来,他是留了后招。
这出自曲夜之手的**阵,便是经由他手,加置了机关暗器。
卜仓舟本只欲在墓室中生擒雨化田,煞掉他的威风,然而这下,便是狠下决心,要让雨化田葬身于此!
但雨化田又岂会坐以待毙,长剑运转如盾,正要抵御箭雨,又闻数声爆响,却是卜仓舟打落了暗处的枪铳机关,那杀伤力极强的铁弹丸,四面八方夹击而来,这阵势,任是武功如何高强,都抵挡不住。
雨化田背脊一僵,那一瞬,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
仿佛又听到了寒泉深处的水声……
咕隆——
幻觉中夹杂着挣扎求生的哭喊,疼痛欲死的哀嚎,死亡的阴影,如一只无形的巨掌向他抓来,扯痛了神经——
雨化田骤然回首,满眼阴鸷,猛然运起七成内力,击出一掌,打碎石壁,碎石塌落,他赫然一掌托出,碎石承他掌风,裹着内力,一如流星飞矢疾射而出,与铁弹丸相击化解,粉碎一地,雨化田化解了枪铳危机,却难顾箭雨,一旋踵间,赫然几箭,穿破衣袍而过,伤及体肤,更有一支,直冲面门而来——
雨化田眉宇未动,只抬手一接,反手一掷,箭矢势如破竹,直冲卜仓舟而去。
卜仓舟行动未及,眼见箭矢射来,避之不开,猛被谁人一拽,力道并不重,却足以让他避开要害。
那箭矢凌厉划破他前襟,深入石壁一指有余。
卜仓舟跌坐在地,才知拽他之人是被枪铳之声惊醒的顾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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