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顾少棠迷药未退,只拽了他一把,便无力倒在地上,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卜仓舟见她难受,伸手想去扶,刚一靠近,肩头猛然遭了一记重踹,整个人霎时直飞出去,猛撞上石壁,喉间呛出一口血来。
雨化田长剑指地,满目阴霾,裹着一身杀气,抬步向前。
玄黑衣袍,掠过顾少棠上方。
顾少棠心内一沉,情知不妙,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向已无抵抗之力的卜仓舟走去——
她心急如焚,想要阻止,喉中却发不出声,手指痉挛地抓抠着地面,满眼焦虑痛苦。
卜仓舟重重抽气喘息,捂着骨头裂开的肩膀,唇边不断溢出鲜血,缓缓抬头,眼神怨恨地看着他,看他抬起长剑,指在他眉心。
雨化田眼神阴霾,早已看不见其他,灵魂深处,唯有杀意,只剩杀意。
卜仓舟抿唇犟容,并不说话。
他既然敢动手,便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后一眼,只深深看着顾少棠。
只任雨化田抬手,提起长剑,猛然向他心口刺来,他闭了眼,放弃抵抗。
然而,却是垂下手的那一瞬间,露出划破的衣襟里,挂在颈间的长命锁。
削铁如泥的剑尖,在他心口,骤然止住。
雨化田盯着那面錾着姓氏的长命锁,心口如遭撞击,目光摇撼。
卜仓舟觉他莫名住了手,不解其意,只皱眉小心翼翼看着他,又循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看胸口的长命锁。
雨化田唇边冷然,蓦然剑回鞘,回转身来,前行几步,俯身将顾少棠抱起。
顾少棠头晕目眩,几许呻吟,眼皮重得没法抬起,仍抓着他衣袍,努力想将他看清。
雨化田迎上她迷蒙的目光,唇角微勾,只一瞬,消弭了嗜血杀气,好似方才那个阴鸷的幽冥来客,只是一瞬间的幻觉,与己无关。
“雨……”
顾少棠好不容易,终于挤出声音,却被他俯首而来,直直盯视。
“你不是想去百宝阁?”
“……”
“我这就带你去。”
雨化田低声说罢,不再回头去看,将她紧抱在怀中,几步前行,身影消失在幽暗中。
幽幽静谧,如云雾困锁脑际,滴水落泉之音,荡漾涟漪。
顾少棠迷迷糊糊中将右臂一伸,撑开了盖在身上的袍子,陡然转醒,才觉自己正躺在一面石床上。
脑袋晕乎乎的,她撑着头起身,直待眩晕感消去,才放目打量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之地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
游目四顾,四周案几摆设齐全,除石器外皆已陈旧,唯独灯盏上托着的一颗夜明珠,流光溢亮,极为夺目。
顾少棠低下头,抓起盖在身上的赤红衣袍,只见锦帛广袖,绣着彩云赤鷩,纹如烈焰,精贵华美,摸来手感极为滑顺,虽薄软,却十分温暖,不似普通的衣料,但此时心情沉重,无暇赏顾,只别开目光,皱紧眉头,想那卜仓舟,究竟是几时给她下的迷药,思来想去,便是皇城之外他猛将她带跑的那一刻,指甲不经意般,划破她腕间皮肤……
顾少棠眼神一暗。
说是没变,终究还是变了的。
她莫可奈何。
事已至此,她并不想去怪责谁,她已经连自己的事,都要烦恼不过来了。
顾少棠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却觉谁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怔怔抬头,雨化田正站在床边。
两人只这么对视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雨化田打破沉默:“在烦恼什么?”
顾少棠眼神闪烁了下,没回答,却又尴尬于沉默,只问:“这里是百宝阁?”
雨化田颔首默认,顾少棠又问:“你有没有受伤?”
“皮肉伤而已,不碍事。”
雨化田不在意地说罢,抬指抚过她面颊:“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少棠神色一紧,别开了头:“不为何。”
他却不这么认为,她的表现很奇怪,似乎在忍耐什么,竟不能与他四目相对。
修长的指,沿着她的发鬓下滑,半强迫地抬起她下颏,雨化田目光直直盯入她眼底:“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少棠有些反触情绪,一把拍掉他的手,怒容道:“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似无法忍受与他共处一室,她猛然撇开衣袍下床,将他甩在身后,冲至门边,却见外头竟是一个更大的石室。
不,与其说是石室,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洞窟。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八十七章 百宝阁
修长的指,沿着她的发鬓下滑,半强迫地抬起她下颏,雨化田目光直直盯入她眼底:“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少棠有些反触情绪,一把拍掉他的手,怒容道:“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似无法忍受与他共处一室,她猛然撇开衣袍下床,将他甩在身后,冲至门边,却见外头竟是一个更大的石室。
不,与其说是石室,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洞窟。
这藏匿于大隆福寺底下,与殉葬坑相隔的洞窟,一眼看去,如同被切割出来般规整,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嵌在壁上,照得四围亮如白昼。石砖铺就平整地面,洞窟左右两面墙置多宝格,珠宝器物,玲琅满目,围绕洞窟,延伸而出,洞窟正中央有一个水波粼粼,透着光的地下泉池,只用一圈卵石垒了边缘,那水清澈得发出微蓝的光,而水雾弥漫,溢散出极为阴冷的寒气。
顾少棠刚跑出几步,不意被雨化田抓住了手,迫她回身——“顾少棠!”
顾少棠心中百般纠结,不愿看他一眼,一下抽回手,又跑了几步,猛被他抓住了肩膀,一旋身间,抵上多宝阁。
顾少棠被困在他的臂弯中,挣扎不出,急了眼喊:“放开!”
雨化田恼了她这般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推拒:“我不放!”
顾少棠抬头正欲发火,却在他隐忍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表情。
她的每一个神情,竟都写满了对他的拒绝,一瞬之间,他的不安,全都**裸呈露在了她面前。
顾少棠怔了怔,心底翻搅的情绪,忽而沉淀下来,却已是,无法笑颜以对。
自那一夜,通过常小文的点醒,发现了玉簪里的秘密,她的心,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挣扎,苦恼,在静默时不断滋生蔓延,如荆棘,时时刺痛,时时提醒,摆在她面前的困境。
想要阻止的,或许无法阻止,想要斩断的,却已经不可能斩断。
究竟是为什么,她必须承受这样的苦恼?
想不通,看不透,顾少棠满眼不甘,终于开了头,吐露内因——
“那只玉簪,为什么给我?”
雨化田一怔,似明白了什么,一时没了言语,扣在她腕间的手掌,松开了桎梏。
顾少棠得不到回答,心内压抑得难受,像丢了主意,仓皇失措,却终是摇头失笑出声:“外连建州女直,鞑靼,瓦刺,内通西厂,南京三省六部,雨化田,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她笑止不住,颤抖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袍,仰头看他,仿佛想把他看穿,可是看不穿,始终看不穿。
她以为假以时日,终究可以拨开云雾,让两颗心坦然相见。
可是她的心,却仍是在一再的猜疑,一再的彷徨中,陷入了泥淖,陷入了僵局……
“我这辈子,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顾少棠这话说得极重,判定了他的罪行,可心中隐隐作痛,仍是希望他出声否认。
然而事与愿违。
雨化田却是面无表情开了口:“我以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顾少棠陡然像被泼了一瓢冷水,傻傻看着他,心里头好似有什么东西,随着松开的手指,塌陷下去,又似乎有什么,在慢慢冷却下去,她别开头,满面隐忍,低了头,终是忍无可忍,发狠一挣,怒斥一声:“别碰我!”
雨化田被推开几步,想要再靠近,却已是挪不动脚步。
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早知道,让她知道了真相,会是这样的局面。
顾少棠浑身发抖,脱力般扶着阁架,皱紧了眉,不想再说话,却终是要逼着自己开口,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雨化田,你要篡权夺位,那是你的志向,我就算不帮你,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已决定,无论最后事成与否,我都会守在你身边,可你……若真是计划联合外邦胡虏,逐鹿中原,瓜分天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骤然呵斥,猛一挥手,将阁中盒匣扫落一地,霎时乱音一阵。
雨化田见着她眼里的痛心与决心,早有预料,却无法不在意,亦无法冷静应对:“你的意思是,我若真的这么做了,你便要与我为敌?”
顾少棠呼吸一窒,脑中回荡的,全是他这一句——
与他为敌,与他为敌……
回答不出,见他抬步靠近,只想逃避,然而退无可退,后背紧贴在了多宝阁上,再无法挪动分毫,一瞬之间,只觉与他,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雨化田逼近了她,属于他的气息,又再包围了她,那么陌生,却又熟悉得令人战栗。
顾少棠伸手挡他,却全无力量,徒劳无功,他握住她的手,去碰她腰间悬剑,俯首靠近她耳畔,目光凝重,低声发问:“我若真这么做了,你会用这把剑……再一次刺穿我?”
指尖碰触到吟雪剑的剑鞘,顾少棠像被灼痛般急急缩手,眼神犹有余悸,怕他这样的逼迫。
她还能清楚感觉,将这剑刺穿他身体那一瞬,在她的胸腔之中,心碎的痛楚。
正是这痛,让她决心放下所有怀疑,去相信他,接纳他,可他怎么能……怎么能?顾少棠无法甘心,猛然抓住他前襟:“你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雨化田道:“我知道。”
顾少棠颤抖摇头,为他这般漠然:“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谁能料到,藏在玉簪中,那张薄如蝉翼的战略图,隐藏了多大的阴谋?
放目天下,举凡大明疆域,各处重关,皆已被他雨化田一一打通,安插了人手,战略图非但点出各处关卡所在,更指引了入侵路线,这玉簪既然有好几只,定然都是在那些对中原这块肥美之地虎视眈眈已久的外邦将相手中。
中原近年来,灾异不断,天下正当水深火热,而帝王昏庸,朝纲混乱,阁老尚书,如泥塑纸糊,为天下人耻笑,这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达天怒人怨的地步,可想而知,雨化田若利用南京诸部煽动人民起义,必然可行,但朝廷也不是吃素的,定要派兵镇压,届时大事一起,朱见泽也必有所动作,雨化田藏身幕后,为外邦胡虏大开方便之门,放那帮豺狼虎豹入侵中原,分散朝廷兵力,天下一乱,他自己便借起义军之力,再借南京三省六部之势,摧毁大明皇朝的势力。
然而,必不会是一次简单的改朝换代。
南京陪都与崇王,想来也不过都是他局中的棋子,这人野心肆张,最终的目的,便是要吞并大明,复开一国,登基为帝,成就霸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有周密计划,又有谋略,就算打的是持久战,得胜,也必指日可待,然而到时,这神州大地惨遭外族侵吞割据,又将会是怎样一副疮痍面孔?!
这结局,他必然料想得到,然而他若为了野心,仍将一意孤行,便真是丧心病狂!
顾少棠真真难以接受:“难怪……难怪你对我一再隐瞒,难怪你的心腹只有辛眺一人,便也只有辛眺这个西域外邦,才会相助于你,行此必遭万世唾骂的恶行!”
雨化田遭她痛斥,眉头紧皱,冷沉道:“我若真心隐瞒,你又怎能得知?”
顾少棠双目一怔,心中死灰,似有复燃迹象:“你为何将玉簪给我?”
雨化田眼色一沉,似难回答。
那一日,幽深长林,她无知无觉,躺在祭坛上,全然不知谁人恶意。
那一日,穿透那人心口的,是他的剑,倒映出那人扭曲面容的,是他惊惶的眼。
沿着剑锋滴落,染满双手的鲜血。
是源于那个将他掏出坟墓,养育在百宝阁中,被他视为亲父,被他视为栖身之所的人。
雨化田不愿再想,眸中阴霾掩去,只将目光牢牢锁住她:“曾有人说,你命相与我相克,定会阻挠我成就霸业……”
顾少棠默然一刻,似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给我玉簪,是要我发现你的秘密,然后来阻止你?”
雨化田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打算,或许只是沉溺于感情,一时糊涂。
而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是在向她求救……
“要我放弃,绝不容易。”
“这有什么难的!你的计划只在于你,你就是其中的关键,你若不行动,外邦胡虏也动弹不得,天下就不会再有战乱之虞!”
历朝历代,战祸一起,甲士战死沙场,百姓生灵涂炭,祸害尤甚。
她虽身在匪帮,可从小耳濡目染的,是父亲行侠仗义的英雄事迹,侠义已在心中扎根,面临这等祸事,又怎会坐视。
雨化田只闭了眼,仿佛要被千斤重担压垮了肩,埋首在她颈边:“我行此事,非止野心。”
若就此放弃,那人定不会放过他。
顾少棠想这百宝阁如此环境,不由心生揣测:“难道是你的养父,想要你为他光复大白上国?”
雨化田不语。
顾少棠真难以置信:“这大白上国都灭亡两百多年了,你的养父已死,哪还有后裔,你若是为了光复一个没有子民的国号,不惜要让中原百姓无辜蒙难,真真是大错特错!”
雨化田只道:“大白上国留存的皇室血脉,未必没有。”
顾少棠怔了一怔,想及地宫之下那般环境,有人存活,倒也不无可能,但——
“什么血脉不血脉的,与我们有何相干?!”
顾少棠哪管那么多,他要复国,要动干戈,要乱天下,要让百姓受苦,只这一点,她就不能苟同!心思想定,她猛然握住他的双臂,盯住他的眼:“你就当是为了我,放弃你的计划,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求他。
雨化田却只看着她,不说话。
顾少棠心一沉,猛一把将他推开,几步彷徨停在泉池边,捏紧拳头平复心绪,骤然回首瞪他——“雨化田,你知我脾性!你若当真不肯放弃,我便真的只能与你为敌——”她猛一顿,又像无法收住般喊了出来:“到时你打算如何?!”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八十八章 落雁谷
雨化田将她语气中的颤抖细细聆听在耳,眼神却无波无澜。
“若你真的打算如此,那么我也只能……暂时将你在百宝阁中,直到尘埃落定。”
他的语气,似真打算这么做,要将她困在这里,逃不出去,便坏不了他的事。
顾少棠冷笑出声:“只怕没这么容易,我的能耐你也知道,所谓蝮蛇螫手,壮士解腕,你若是不杀了我,便是留了后患,到时就算你成了事,我也必然与你斗到底……既然如此,你我之间的情缘,又何必牵扯下去,倒不如就在此一刀两断罢了!”
她的态度,半点不输他的强硬。
雨化田没有动作,只皱紧了眉头看她,仿佛在估量她这话,究竟有几分认真。
顾少棠与他对视良久,寻思不定,终是软化了眼神,放轻了语气:“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至深,我自接纳了你,就从没有怀疑过,因此你我之间,真的不必走到如此境地……”
她左思右想,偏首看他:“或许我们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雨化田晓得她脾性,自然知她突然放下身段,必然有诈,然而却是抵挡不住,她这样目光柔柔看着他,明摆着的引诱,他仍愿上钩,抬步过去,轻轻握了她的手,长臂向她腰间一拢,垂首凝视她的面容。
顾少棠瞅着他:“我的脾气不太好,你的态度也太冷硬,或许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才不会因为一时冲动,伤害彼此。”
雨化田不语,只凭目光与她纠缠,顾少棠又笑:“你不说话,便是同意了。”
笑靥嫣然,如霜融雪化。
雨化田心动涟漪,俯首欲吻,却不及料,她趁隙猛一脚踹他足下,双臂更往他腰间用力一环,雨化田措不及防,一时倾倒,被她拖着往前一带,便知她是要推他下水,哪能甘心,脚下一使绊,反身将她拦腰一勾——
噗通一声!
好一对冤家,就这么齐齐跌入了直冒寒气的冷泉中。
镜般的池面,骤然被打碎,动荡不休,咕噜咕噜咕噜,冒起了几串泡泡——
——————————
洞窟之内,寒泉清澈。
四处水雾氤氲迷漫,池面水波翻涌滚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好似一张大地之口,在不断吞吐着什么,水底渐渐出现一抹阴影,那影子如同深海游鱼,在慢慢往上浮涌,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
雨化田拥着顾少棠破水而出,长臂猛一攀池沿,纵身而起,泉水沿着湿透的身躯衣裳,滚作一颗颗大珠小珠,跌碎在地面——
此处石洞之窟,穹顶裂口,渗入一抹光亮,斜斜洒落在池面摇荡的寒泉上,映得幽暗的洞窟,水光透亮。
雨化田低头看着怀中的顾少棠,只觉她浑身冷得像冰块,蒙蒙微光中,脸色苍白,已是没了半点声息,不由心下一紧——
他被人从殉葬坑中救出,便长在百宝阁内,那阁中寒泉,他亦落过一次,但那时,已近丢了性命,醒来才知那寒泉,连接着另一处洞窟,然而当时意识全无,自然不知其间有多艰险。
这寒泉,似有一股漩涡般的巨大引力,人一旦落入泉中,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生生往下拖拽,无法逃离,只能如浮萍般随波逐流,被那几近疯狂奔涌的水流,经由孔道,推送至此处洞窟——且寒泉底下,孔道虽多有分布,却都狭窄,又满布尖锐暗礁,如今他非孩童之躯,又抱着个顾少棠,穿越此道,自是重重困难,危险至极,更别提这极长的一段孔道,终点不知,后退不能,直令顾少棠这极谙水性的人都渐渐无法闭气,直至溺了水,他虽在水中为她渡气,却也是杯水车薪,只怕撑不过去。
雨化田将顾少棠抱到洞窟中一张铺着寝褥的石床上。
铺床的毛毡,瞬间晕开大片水渍。
雨化田迅速点了顾少棠胸口穴道,再化指为掌一压,向上一推,呛入的水,便被推了出来,正待松口气,岂料顾少棠吐了水出来,便再无声息。
雨化田心中疑惑,一扣脉门,觉她脉搏已停,登时如遭五雷轰顶。
这地下寒泉,生就一股至阴之气,人体若遭侵犯,便要致生寒毒,这寒毒本还不到致命地步,可若与他留在她体内的毒,相融并发,便是要害了她,雨化田思考不及,忙运掌而起,将真气渡入她体内,却见顾少棠全无反应,不由得脸色都变了。
“顾少棠,醒过来……”
雨化田心急如焚,掌心抚压,真气渡入不尽,脑中一片轰鸣。
那一年,坠入寒泉,浮游至此,得曲夜发现,那时的他已没了呼吸,若是没能醒过来,纵然曲夜是神仙下凡,也难相救,而此时,顾少棠若不醒,自然也……
“顾少棠,你快醒醒!”
急促的呼喊,在幽暗的洞窟中回荡,饱含恐惧。
顾少棠没有回应,她静静躺在那里,苍白得仿佛要化去。
雨化田心口阻塞,难以呼吸,心跳渐沉,灵魂好似一瞬被抽空般。
他本该是已死之人,重回人间,不是为了失去她……
雨化田死死盯着她,失了往日的气势,喃喃低语:“别开玩笑,这样轻易倒下,一点都不像你……”他闭了闭眼,似无力承受,俯首在她耳畔,低声好似诱哄:“顾少棠,别玩了好吗?醒过来……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好好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这话是你说的……”
幽幽一声,漾入耳廓,雨化田浑身一震,抬起头来,只见她双目晶亮,笑觑着他,眼角眉梢,虽然虚弱,却全是得逞般的得意:“以后可不许反悔。”
雨化田怔怔看着她,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却原来顾少棠是在泉中溺了水,觉寒毒侵体,料是撑不下去,索性将自己心脉封住,进入假死状态,省得真的成了溺死鬼,太丢脸面。
然而这封穴之法极为危险,只能维持一时半刻,以免当真暴毙,谁知这素来冷静的雨化田觉她没了脉搏,竟乱了阵脚,她心脉一解,醒来便听他絮絮叨叨,便觉好笑,只不做声,等他一松口,便中下怀。
原一直以来,她以为看不透他……却只是想得太多,把他想得太复杂而已……
顾少棠见这素来高傲的雨化田,仍是呆呆看着自己,越想越是好笑,眼中情意一动,已是扑将过去,抱住他的颈项,吻住他的唇。
这一瞬,再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隔阂。
藏在她心中的所有不安、猜疑,以及不管靠得多近,总也横亘在其中的距离感,随着她的领悟,骤然烟消云散,如同雨过天晴,心房豁亮,她想靠近他,想要拥有他,而言语说不出,便也只有吻,才能尽数表达。
扑通!心在跳动。
雨化田手指一动,焕然仿佛死而复生,唇间柔软,眼眸沉沉,盯着她忘情的模样,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绪一浮,想对她狠狠发火,然而涌起的火气,却终是抵不过唇间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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