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顾少棠一皱眉:“张瓒领兵?”
雨化田见她不解,便道:“松潘苗民起义,皇帝下了诏令,命他前往征讨。”
顾少棠略一沉吟,眼神询问地看向他,得他肯定的眼神,便知这苗民起义之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关系。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零五章 殊缘介
原这川蜀松潘卫地区的苗民反叛朝廷已久,这几年更在雨化田的推波助澜下,强势吞并了周边许多地区建立势力,起义之事本已是箭在弦上,就待雨化田发号施令,而今雨化田将棋局一撤,他们这些棋子不免也乱了阵脚——没了主事者,又没了雨化田只手遮天的包庇,这般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的起事,岂能不引起朝廷注意而惹火烧身?
王江光道:“张瓒率兵分道攻打苗民寨营,虽然与鹰帮无关,可我们鹰帮主力此时皆在蜀中,只怕引起官府的注意。”
顾少棠道:“放心,我知官府对鹰帮虎视眈眈,但想要张口,也得看吞不吞得下——这张瓒是奉命镇压起义,现在针对鹰帮对他没好处。”
“不一定。”
林中突然响起反对声,众人皆愕,回首只见一人率领人手不请自来。
满腹心事的威武二人见得他登时一愣:“西门白?”
西门白扫了他们一眼,招呼也不打,盯着顾少棠问:“鹰帮七位舵主现下全在总寨里,这事你可清楚?”
“我自然清楚,你又何以明知故问?”
西门白不答反问:“你知道万优为何将他们召集蜀中?”
“她想篡夺帮主之位,自然要拉拢各大分舵舵主。”
“你以为鹰帮掌权之人是那么容易拉拢的?”
顾少棠冷嗤:“她若没那点笼络人心的功夫,你又怎会千里迢迢到鹰山来?平日我召你前来,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西门白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默然有顷,冷笑道:“我可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帮主继位仪式来的。”
“那你是为何而来?”
见得威武二人发问,西门白道:“我为何而来,你们不必知道,鹰帮之事,我也没打算插手,但我决定留下来帮忙。”
顾少棠皱眉纳闷,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怕是别有用心吧?”
西门白但笑:“顾少棠,你甭管我有什么用心,我说要帮你,就是要帮你,无所谓你同不同意。”
威武二人见他出言不逊,正要开口,却遭他抬手打断:“你们两个,少跟我扯什么帮主属下的,建州分舵虽属鹰帮,可顾大帮主也是承诺过,建州分舵不受鹰帮控制,所以我和顾少棠,没有地位高低之分。”
顾少棠用眼神示意威武二人稍安勿躁,只问:“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西门白道:“你以为万优会仅靠百里因,就全无计划地强行入主鹰帮,不留后路?”
顾少棠道:“我也想不明白,她即使拉拢各大舵主登上帮主之位,没有鹰帮五将首肯,她这位子也坐不稳,若不是狗急跳墙,这招登堂入室,确实是下策。”
雨化田忽然启唇:“策是下策,也是瞒天过海的良策。”
顾少棠回眸看他。
雨化田又道:“万优种种行径,皆是为情痴狂,若权势不能解痴,她要这帮主之位何用?”
西门白上下打量着他,又瞅着顾少棠,似在评估什么。
顾少棠不解道:“她若不为帮主之位,何苦这般处心积虑?”
雨化田道:“若要彻底报复,自然会从根源开始。”
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顾少棠细一想通,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莫非她想假借夺取鹰帮之名,行剿灭鹰帮之实?!”
此话一出,众皆诧然,西门白赫然又问:“当年鹰帮因王爷被害之事而遭朝廷围剿,那时鹰帮各大分舵根据地尚属隐蔽,却是谁将分舵的位置泄露出去的?”
顾少棠道:“这事我曾派人调查,但全无线索。”
西门白道:“那时正因中原腹地七大分舵皆遭官府围剿,各舵舵主及鹰帮五将分身乏术,因而才没能在总寨被围攻时赶回……”
顾少棠眼一沉,续道:“如今万优借烽火令之名,把七大分舵舵主哄入总寨,表面是拉拢,其实是要困住他们,先让各大分舵群龙无首,另一方面则勾结官府,借镇压起义之名兴兵动武,重导事件,要在一夕之间把七大分舵尽数摧毁!”
林继武霍然起身,猛一拳砸在树上,忿然吼道:“阿因到底在搞什么!”
这威武二人,正因百里因倒戈万优,逼得顾少棠跳崖之事郁愤,此时更捺不住一腔愤恨。
顾少棠也知他们难受,无暇劝慰,只向西门白道:“这也只是猜测,你们可有证据?”
西门白道:“当然,我的人手截获万优与官府勾结的飞鸽传书一封,未免泄露,我们已将信的内容抄下,现在就可以交给你,但我手中没有原信,信不信我们,就在你。”
顾少棠沉眸盯了他片刻,忽转身向众人道:“看来我们要重新部署计划了。”
夜风推动火焰,几星飞溅,雨化田抱臂盯着西门白,隐隐狐疑。
灯烛微弱,地牢晦暗。
百里因擎着火把,屏开守卫,踏下石阶,经过关押了戚三等人的石室牢房,入到深处,站定于一囚之外,打开铁门之锁,刚踏入一步,角落立时传来响动——
“滚!”
百里因对那声咆哮置若罔闻,眼神平静地扫过拖着脚镣坐在暗处的姚穹:“我来给你换药。”
姚穹哪肯领他的情:“老子不用你假慈悲!背信弃义的畜生!滚出去!”
他便是用这野兽般的吼叫,杀人般的目光,把想给他换药的人通通撵走的。
百里因走近几步,蹲下身来,执起放在地上的药瓶,低声道:“十几年出生入死,咱们比手足还亲,你非要给我难堪?”
姚穹怒止不住,想要抓他,手脚却被镣扣牵制,徒增郁卒,他啐了一口:“妈的!老子当初就是看走了眼,没看出你是个狼心狗肺的杂种!”
他这一动弹,便扯痛了伤口,疼得脸上发青。
百里因眼底毫无波澜,却似厌烦他无止境的咒骂,猛然出手点了他的哑穴及肩穴。
姚穹说不出话又不能动弹,双目瞪如铜铃,只能任着他给自己换药。
百里因唇角一笑,自嘲觑之:“恨不得杀了我?”
姚穹气得两眼爆血丝。
百里因垂目道:“你且放心,棠儿没事。”
姚穹眼神一动,仍旧瞪他,不肯相信,但又希望他说的是真话。
百里因也不多解释,将他伤口包扎好,便出指解开他的穴道,姚穹闷哼一声,咆道:“棠儿在哪里?!”
“棠儿集结了分舵大批人手,正在山脚下,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攻上鹰山。”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自然是派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你他妈吃里扒外——是不是想给棠儿设陷阱?!”
声声斥骂,句句针砭,百里因沉默片刻,忽而问道:“姚穹,你还记得仇峰吗?”
姚穹先是一愣,陡地火冲头顶:“谁个不记得?那王八羔子背后暗算,害死了大哥,害苦了棠儿,老子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百里因眼露沉思:“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得安宁的。”
“呸!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就活该到阴曹地府去,让小鬼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再扔到油锅里炸得皮焦肉烂!”
百里因莞尔一笑:“想来我若下得九泉,也该受这种酷刑吧?”
姚穹张了张口,却竟骂不出来,只满心混乱:“妈的,老子搞不懂!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跟大嫂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因目光移开,又转回来,叹道:“她曾是我挚爱的妻子,这是不可改变,也无法自欺的事实。”
“那你为啥一句话也不说就让她嫁给大哥!”若顾元彪知情,那场婚事定是成不了的。
百里因苦涩一笑:“因为她爱着大哥。”
姚穹像被噎着,哑口无言。
百里因沉默有顷,喟然道:“我渴望与她白头偕老,谁知世事不尽如人意,当初我年少气盛,明知她不愿嫁我,却仍抱着一丝希望不肯撒手,将她强娶进门……但我并未强取豪夺,我和她分房而居,以礼相待,指望着有一日,能让她回心转意,可事与愿违……我们之间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我知她爱着大哥,我不甘心……那年我随军而去,只为赌气,以为只要能得取军功,胜过大哥,她便会对我刮目相看……可最后……我们都……”
姚穹听得不是滋味,偏首重重一叹:“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
他是个粗野汉子,自不懂那种腻腻歪歪的情爱缘何刻骨铭心。
百里因满脸落寞:“我知道……从她跋山涉水到鹰帮找大哥,从她踏入鹰帮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再无可能……我和她命中注定有缘无分,对此,我不恨任何人。”
他深爱的女人,满心满眼,只有那个他所敬仰的男人。
除了祝福,他找不到其他的办法,能让自己站在两人面前时,不被蚀骨的思念压垮。
姚穹真是搞不懂了:“你既然不恨,那为啥帮着外人欺负棠儿?!”
他怎知百里因是苦衷在心不能相诉。
“现如今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我伤害了棠儿,重创了你,这是事实,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不值得原谅……也不指望求得原谅……”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零六章 曲意承
话音一顿,他目光一沉,蓦然从腰间抽出那把玉龙笛,尾部一拨,露出一把薄刃匕首,他将之硬塞到姚穹手里,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开口。”
姚穹握着匕首,满头雾水,正想询问,却觉他一把扣住自己的手——
不待反应,百里因掌力一牵,猛然将匕首送进了自己左腹,闷哼一声。
眼见鲜血横流,姚穹被他借手自戕,傻在当场,只见百里因满脸愤恨,咬着牙怒视他:“我好心规劝,你竟当真不顾兄弟情义,这样对我——”
他愤怒难当,猛一掌挥出,将姚穹击倒在地,自己欲起身而无力。
牢门之外,却有人开口:“人家不拿你当兄弟,你还巴巴往前凑,被捅死也是活该。”
青霜甫至,见得这情景,倒觉精彩。
百里因身躯一晃,几乎倒下,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回头向她求救:“我受了伤,你快扶我出去!”
青霜眼底满是快意:“我为何要救你?你死了才好。”
百里因喘息而笑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纵然想我死,万优又如何肯?……你若眼睁睁看我死去,你当万优会放过你?”
青霜恨恨瞪他,心下权衡,只能满不情愿过去,双手用力将他扶起。
百里因眼神示意姚穹保持沉默,只将浑身重量压在青霜肩上,一步一挪地出了牢门。
姚穹到底还是被弄糊涂了,好半天没吭出一声来。
青霜将百里因抚回寝屋床榻,低头检查他左腹伤口,见未伤及内脏,便丢了外敷内服的两瓶药过去。
百里因接也不接,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替我上药。”
青霜瞪他一眼,想拒绝,却见他眼神催促,咬唇抓起内服的药瓶,取出药丸给他吞下,再解了他的衣服,目不斜视地替他上药,药刚敷好,百里因突然抓住她的手。
青霜浑身一震,瞪视着他。
百里因目光与她相对,俊朗的眉目含着一丝探究,修长的指若有意无意抚上她手背,指温相熨,她的手很冰凉,他忽然一把抓起她的手,见那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那些狰狞的伤疤:“这是养冰蚕蛊留下的伤?”
青霜皱眉,想抽回手来,却觉他力量意外的大:“与你无关,放开!”
百里因喟然轻叹:“以身养蛊,你这是在卖命,值得吗?”
“我无所谓值不值得,只要少爷高兴——”
“少爷?”他冷笑打断:“你比谁都清楚,万优是个女人。”
青霜不语。
百里因沉眸端凝片刻,忽然探指抚上她面颊:“你竭尽所能地对她好,就因为她长得像你逝去的情人?”
青霜浑身一抖,怔怔看他,竟忘了避开。
百里因莞尔一笑:“惊讶什么?你知道……只要我哄得万忧高兴,她什么都会告诉我……我倒没想到,你也是个痴情种……”他抬起身,在她耳边低声暧昧:“逝者已逝,何不怜取眼前人?”
青霜惊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庞,脑中一片混乱,骤然想起那噩梦般的过往,浑身泛起一股恶寒,想要推开他,却反被猛力一拽,跌在他身上,后脑被他的大手掌握住,正惊慌间,红唇已被恶劣侵占。
青霜脑中轰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她浑身一震,恐惧像藤蔓一样从心底爬上来,忙一把挣脱百里因,慌张擦着嘴唇,向那道身影跑去,心中仿佛有无数委屈有待倾诉——
但伸出的手,连拉住那人衣袖都来不及。
“少爷……”
啪——
响亮的一句耳光,让她脚步顿在了原地。
青霜捂着淤红的脸,满目惊惶,而迎着万优冰冷厌恶的眼神,心更像沉到了谷底。
她含着泪,颤抖得声音都不完整:“少爷……你误会了……”
万优神情气忿,眼神却冷得似刀,像要把她剜出一个洞来:“滚出去!”
“少爷……”
“滚!”
这一声怒喝,逼出青霜眼眶中的泪,踌躇片刻,只能含泪离开。
万优闭上眼,努力平复呼吸,她抬步走向百里因,恨恨看着俯视衣裳不整的他:“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百里因慵懒靠在榻上,衣襟散开而露出胸膛,满不在乎道:“我能是什么样子?无非谨遵你所愿罢了……”
他目光转开,声音忽慢了下来:“我亦有梦,原我只想……心无旁骛,守着她的墓一辈子,这一辈子……便已足够……然而这梦已被你打碎,我已不在乎了……呵,背叛他人,残害他人,被女人玩弄,玩弄女人……我如今苟活世上,叛徒般无耻,男宠般的低贱,人人都可以来践踏我不是吗!”渐趋激烈的情绪戛然而止,他似迷醉般笑道:“但即便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我这一世难得堕落,倒别有滋味。”
那笑就像一层虚假的面具挂在脸上,隔绝了他真实的情绪。
万优似恼怒,又似悲哀,怒抑不住,猛然出手掴了他一掌,咬牙切齿吼道:“为了顾元彪的骨灰,你还能把自己出卖到什么地步?!”
百里因无痛无觉,盯视着她:“怎么样都可以,要我跪在地上求你也无所谓,你想要这样吗?”
他说着,竟当真挪下榻来,不顾伤口撕疼,双膝一弯。
万优足下一颤而后退,心仿佛被碾压到碎裂,她不能去看,仓皇转身逃走。
背影消失的一瞬,百里因倒在地上,唇边笑容隐没,眼底,沉淀了悲哀。
只有掌心,紧紧握着一个竹管。
那是他假意轻薄,从青霜身上盗取的。
清愁似织,痛惜花残。
百里因发起高烧,连着几日,昏昏恹睡,如废人般躺在榻上,仍谁来照料也不理睬,而万优也不再出现。这一日,迨下人伺候梳洗离开,百里因终于醒来般睁开眼,从暗处摸出藏着的竹管,另一手扯开衣裳,指尖摸到伤处,略一凝神,骤然狠狠压下,闷哼连连,将快要愈合的伤口,撕裂淌出血来,再将竹筒拨塞凑近,以血腥之气,诱出里头的嗜血恶物……
主堂之内,盆中火旺。
万优坐于高位之上,有些心神不宁,被李备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主堂之内,只有李备、黄木、戴成三位倒戈的舵主在等她发号施令,其他四名舵主,皆已跟总寨内所有抗拒万优入主鹰帮的人一样,被扔到了地牢里。
那一日,顾少棠被逼跳崖,失去音信,四大舵主心中介意,咄咄逼问,更怀疑起她手中烽火令的真假,万优心知这几人不会顺从于她,便花言巧语将他们哄入寨中,暗下对他们施了软筋散,抛入地牢,沦为阶下囚,那萧南山倒是难得硬气,面对万优的威逼利诱,也没有投诚,想是有人陪他遭殃,他也就不怕了。
事至此,她只能寄望青霜尽速练成更厉害的蛊毒,好将他们四人控制为她所用。
而今日合众与此,便因李备接获消息,称顾少棠正率人来攻鹰山,急问对策。
万优满心满脑想着百里因,神思不定,敷衍却道总寨占据地势之优,易守难攻,一面令他们三人调派人手出击,一面令加强寨门防卫,务必要将顾少棠拦在鹰山不得入寨,李备三人面有难色,想那顾少棠武功高强,身边又多了威武二将,且还收到消息,窦青正闻讯而回,不日内便至蜀中,怕是他们人手一齐,势力壮大,抵挡不过。
万优不以为然,只道会派出百里因相助,有他做后盾,不怕敌不过他们。
李备三人不知百里因受伤之事,接了命令便组织人手而去。
万优打发了他们,抬步便出主堂,命手下放出黑色凌霄烟信号警示。
此凌霄烟为暗号,便是命令驻扎在山脚下的同党去通知官府,开始行动。
依照她的计划安排,官府只需兵分三路,一路与她合作,前后两方包抄,将顾少棠等人围堵在鹰山之上插翅难逃,二路前往攻打距鹰山最近,最有可能派出人手支援的嘉定保宁两大分舵。
此时七大舵群龙无首,顾少棠一旦攻上鹰山,便没了后路,擒贼擒王,包抄围剿,要彻底毁掉鹰帮势力,在此一招!
凌霄烟尖啸一声,射出一道漆黑的痕迹,横跨天空,仿佛一道伤疤。
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终是到了这一刻,万优凝视烟雾消散的痕迹,竟觉一阵空虚。
她忽想起,百里因曾经牵着她的手,笑着告诉她,从今往后,鹰帮就是她的家。
毁掉鹰帮,意味着什么……
仅仅是毁掉百里因重视的东西而已吗?
万优摇头拒绝再想,她要报复……只要报复!不会后悔,更不会回头!
青霜一步一挪,脚步迟重,从中庭走进来,远远看到万优站在长廊上。
她脸色煞白,青罗裙摆,沾了大块血迹,那是因蛊毒侵体而吐出的鲜血。
她已被折磨得只剩一具空壳,命在旦夕,然而尽管如此,她的眼神依然喜悦而明亮。
因为她已炼成了最厉害的冰蚕蛊。
她终于能给万优一个交代。
她心中不断祈求,她这样的努力,这样的付出……万优定能原谅她吧。
她太在意她……
就算不是她的错,她也希望获得原谅。
青霜亟欲向她报喜,身体却拖垮了她前进的脚步,她感到呼吸困难,痛苦难当,来不及喊她,便见下人匆匆而来,不知说了什么,万优脸色一变,旋踵直冲西堂而去。
青霜扶着墙壁,掌心颤抖,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零七章 孽情乱
万优匆匆赶到西堂寝屋,甫入门来,就见百里因从榻上滚落,狼狈伏倒在地。
她心中咯噔一下,霎时满心怨恨全都抛诸了脑后,冲上前将他扶起:“阿因——”
百里因被她搂在怀里,满身直冒虚汗,脸色死白,唇色却发黑,且抖震频频,显是中毒之状。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中毒的?!”
迷迷糊糊听得她焦急的诘问,百里因虚弱扯唇一笑:“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
“不要胡说!你不会死的,谁给你下的毒?是谁!?”万优方寸大乱。
百里因咬紧牙关忍住脏腑痛楚,手指吃力解开衣裳,露出腰侧那道皮肉翻开血流不止的狰狞伤口。
万优倒抽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因没奈何一笑,缓缓抓住她的手,仿若人已到了弥留之际,眼神竟也柔了下来。
“忘忧,我真的希望你明白……我的心始终是沁兰的……我这一颗心……为了爱她……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所以我……无法去爱你……我知道你恨我,恨得覆水难收……但我懂……你多恨我,就有多爱我……终如此,你对我的报复,也只是两败俱伤……事到如今,我不求你收手,只希望……我这条命给了你,能偿还我的罪孽,解开你心中的结……”
“不……不……你别再说话了!”她满心针锥般刺痛,不想听他说更多。
百里因薄弱一笑:“可……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住口!我不会让你死的!”
猛一把扣住他手腕,把出了脉搏,万优一怔:“这是……冰蚕蛊的毒性……怎么会……青霜怎么会对你下蛊?——她怎么敢!”
冰蚕蛊见血而动,若非出自施蛊人之手而沾染,便不是蛊,而是致死的毒物。
百里因自不会给她时间想通这点,喉间血腥一涌,唇角溢出赤红,昏沉了眼,满口呢喃她的名字:“忘忧……忘忧……最初我只盼你……无忧无虑,可你终究与我的想望……背道而驰……”
“不……不……”
万优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我明明……明明只想做你喜欢的那样——做你的开心果,做你的栖息地,你纵然不爱我,我也不会逼迫,我只求能留在你身边,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是你……是你太狠心……你那么坚定的带我离开,却随随便便把我抛弃——为什么要放弃我?!纵然我再无可救药,你也要坚持到底,如果要放弃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该救我——我宁愿第一次刺杀时便死在你手里,也不要这样求而不得,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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