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窦青皱了眉头,明显不信,“萍水相逢,人家就能为了救你元气大伤?棠儿,青叔的头发还没你曲爷爷的胡子白呢,你就当我老糊涂啦?”
雨化田元气大伤?顾少棠微感诧异,但想了想,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眉间笼了淡淡愁绪,只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虽默了声,心里仍思绪重重,想她之前没来得及多加考虑,便要让窦青去京师给风里刀送讯,告知他雨化田还没死,让他小心提防或者直接撂担子跑,可看到雨化田那个眼神,她就知道,行不通……若真让窦青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会害他枉送性命。
和雨化田牵扯上的人是她,所以很多事,只能由她来解决,他人只有不知情,不牵扯进来,才能活得长久。
“棠儿……你是不是不信任青叔?”虽然看得出她不愿多谈,但出于对她的关心,窦青实在没办法就此打住不问。
她显然有所隐瞒,且还是大事,叫他如何不担心。
顾少棠摇头道:“青叔,你听我的,别太靠近那个人,也别探究他的来历,一切……小心为上。”
窦青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满肚子狐疑,“……人家可是救了你。”若是敌人,为何出手相救?若不是敌人,为何要他提防?
“我知道。”顾少棠答得有些匆促,别开脸,神情犹豫不定,似有不安。
她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觉得心慌。
雨化田并不是那种会手下留情的人,为何偏偏舍命救她?
她想不透,而且,就算直接去问他,多半也不会有答案,这人太玄,她完全看不透,或许他是个好人,只是迫于某些原因行恶,又或许他真的是个怙恶不悛的坏蛋,只不过……坏得不够彻底。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没法动太多心思,想太多事,只能避过不谈,紧迫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谁都不能插手,总而言之……青叔,我要你防着他,还有,派人盯着他,如果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立刻通知我,千万不要贸然行事。”
她说这话不像是危言耸听,窦青不由得认真起来,片刻寻思,才道:“好吧,青叔听你的……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
顾少棠面露疑惑,“什么事?”
窦青面色一沉,冷声问道:“你的伤,是不是他动的手?”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十一章 共枕眠
窦青率领两名手下破门而入之时,正值雨化田浴罢着衣之际。
温热水汽淡淡消散,触到鼻尖便觉湿润,雨化田衣襟松散微敞,只随意扯拢腰带,淡淡回眸扫了这来势汹汹的几个人一眼,低哼冷笑,显然知道来意。
窦青目光如炬,声如洪钟,出口便是单刀直入的质问:“小子,快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雨化田不怒不笑,神色自若,旋衣坐到榻上,那姿态三分慵懒,七分睥睨,冷声道:“你们这些无名小卒,有何资格知道?”
“你——”
窦青见他如此傲慢,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气不过,转手就从手下腰边抽出一把大刀,锋芒刚晃过雨化田的眼,转瞬间就戳到了他面前!雨化田不紧不慢,抬手以两指制住刀尖,窦青顿觉大刀像被严严实实卡在了石缝中似的,竟半点动弹不得了。
雨化田眉眼现出一丝冷嘲,指间运劲一震,刀身霎时如撕纸般破碎成片,又如风吹杨絮般直扑面前——窦青疾身一避,只被削掉了几撮头发,心里暗暗吃惊,眼神顿时凝重起来,锋锐刀片带着霍霍寒光,凌空划过,啪啪几声!全重重钉在了门板上,险些击中恰好因失力而扶上门框的顾少棠——
其后追来一个小厮打扮的鹰帮手下,见状惊呼一声,惊动了窦青,回首一看,心里一跳,紧忙过去扶住顾少棠,“棠儿,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顾少棠胸口起伏,眼神凌厉,甩手揪住他的前襟,重声斥问:“我还要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吗?!”
窦青第一次被她吼,顿时懵了,可见她气怒地吼了几声又岔了气,呛咳得脸色越发苍白,自是慌了神着了急,“棠儿你莫生气,青叔只是气不过,这小子把你伤得这么重……”
顾少棠捂着胸口深深喘息,只道:“我已说过这事和他无关。”
窦青横眉怒目,显是不肯罢休:“你又何必瞒着青叔,你虽是被掌力所伤,可脉象中有寒毒之症,那小子消耗真气,吐出的血中带着黑血丝,显然也是此症,你的伤,必然有和他有关。”
顾少棠顿时火了,“就算和他有关!那也是我的事,你不过是鹰帮副手,有何资格插手干涉我的事?到底我是帮主还是你是帮主?没有我的吩咐,你们也敢擅自行动?!”
那两名手下大抵是第一次见顾少棠如此生气,声声凌厉,眼刀刷刷丢过来,骇得他们全低了头,窦青看着顾少棠长大,哪里不知道她此时端起帮主的架子是为了什么,自是不会计较。
“棠儿……”
顾少棠锐目瞪他,凛然道:“窦青,若你还认我是鹰帮帮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窦青面上着难,按捺不住回头看了那凉凉坐在榻上看戏的雨化田一眼,踌躇了片刻,终于也只得俯首听令,“属下遵命!你们……走!”
他大手一挥,示意几个手下先行离开,自个刚越过顾少棠,又顿步回头候她,见她仍杵在原地没有动作,便知其意,只得揣着满腹忧患,甩手下楼。
顾少棠侧耳听着,直到窦青脚步声消失,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紧绷的状态霎时荡然无存,只叹还来得及,幸好来得及。
那时窦青问她负伤是否雨化田所为,她只道无关,他亦没有多问便起身离去,还让那端粥之人好好看着她,她只道不妙,窦青这人性直,肯定是要找雨化田麻烦,她不怕别的,就怕他枉送性命。
然而,却因着是拖了虚弱的身体,强撑着一口气找过来,此时精神一松,只觉眼前一黑,足下发虚,直直往后倒去,天旋地转间,已然顾及不到背后的门板上刀片满布,尖锐渗人,单薄的背脊,眼看就要遭到刀剐之灾——
刀尖碎刃堪堪沾到衣料,顾少棠只觉腰间一紧,已被那逼近的雨化田拦腰入怀,又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已经稳稳躺到了床榻上。
雨化田探了她的脉搏,觉出无异,刚要抽身,蓦地被她捉了衣襟,惊讶之下,却见顾少棠直直看着他,眸光透亮,全是清醒之态,“雨化田,有事冲着我来,别动我的手下。”
声音轻软又带着一丝倔强,像是恳求,又像是警告。
雨化田见她虚弱至此,仍要挂心他人性命,又想她刚才那番形止,全不顾及自己伤情,竟是为了试探他会不会出手相救,却道他费了心血救她性命,到底值不值得,不由生怒,俊朗面容如同罩了一层冰霜,冷沉道:“我若想杀人,这里每个人都难逃一死,包括你。”
顾少棠却是哼笑出声,颇不以为然,“你若要杀我,又怎会救我,赔本的生意,我都不做,何况是你?恐怕,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吧?”
雨化田心道她这样自信满满,莫非有诈,可又瞧出她眸中有藏不住的疲态,才晓得,她不过是硬撑着,要和他周旋到底,雨化田眸色一沉,不答反问:“为何不使他知道,你是被我打伤的?”
“没有这个必要。”
她答得倒是毫不犹豫,可是真的没考虑过?
雨化田心里忖度着,指尖微抬,不着痕迹勾起她颊边一缕发丝,沉缓道:“连那人都看得出来我已元气大伤,你们这么多人,全力以赴,未必对付不了我。”
他说这话时,双眸直直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
顾少棠这回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只淡然道:“生死厮杀,是你我之间的事,何必让别人掺和进来,窦青半点底细不知,你大可不必针对他。”
雨化田自然也知道,那窦青哪里是真的要对付他,不过是趁他有伤在身,想试探一下他还有多少能耐罢了,否则,他动的就不会是大刀,而是那把锋芒未露的螭龙关刀。
雨化田就着被她抓着的姿势,俯下脸去,鼻尖堪堪与她相碰,探询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眼底,仿佛想将她心思全部掌握,“你说这话,便是决意要与我纠缠到底了?”
顾少棠不躲不闪,坦荡荡与他对视,似有片刻思索,这其间百般纠葛,躲无途,避无路,终只能叹息,她道:“大漠之下,我已尽了全力杀你,虽杀不了你,倒也博得个心安理得,从此往后,这事就不提了。”
雨化田哼笑,“却也绝口不提我的救命之恩了?”
顾少棠也笑,眉眼间神采飞扬,全是那绝不受人挟制的傲气,“我若不救你,你又怎会有救我的机会,少来讨这功劳,没门。”
雨化田心中诧异,自己怎的被她如此一说,却不觉得恼怒,反而愉悦至极,瞧着她那曼妙神采更觉赏心悦目,想起今早与她四目相对的情景,与此时相差无几,视线滑过她已然恢复了光泽的薄唇,眸光暗昧,心念一动。
顾少棠浑然未觉他有何种心思,突而问道:“细作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雨化田似想做什么又被生生打断,抬目看她,颇有不悦,“你觉得我会让你知道?”
顾少棠斜眉看他,只哼了一声,嫌弃道:“也罢,你说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我是半句都不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问我?”
顾少棠只是笑,笑得那般泰然,“不过试试而已,你既能破天荒救我,未必不会吐露真迹。”
雨化田指背抚上她粉颊,眸中隐隐带了勾人的笑意,“顾少棠,你知道我为何救你,是不?”
顾少棠觉他动作奇怪,却也没有提防的必要,又暗想他这话是在试探她,只四两拨千斤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雨化田暗叹,好个顾少棠,果真滴水不漏,却是凤眸微凛,突而扣住她的脖颈脉门,沉声威吓:“你屡次三番顶撞我,就不怕我到了京师,先杀卜仓舟,再端了你们鹰帮的窝?”
杀气凛冽,扑面而至,顾少棠心底微惊,仍旧不动神色,镇定答道:“你既然不打算杀我,自然就不会杀他,他既长得像你,恐怕对你来说还有用处吧?”
雨化田听了这话只觉心潮暗涌,她如此慧黠,倒让他爱不释手。
顾少棠见他松了手,心道这便是自己说中了,难不成这雨化田真打算利用卜仓舟做什么?正寻思间,又听他含笑道:“知音难觅,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作为奖赏,我可以暂时留着卜仓舟的命,至于你们鹰帮,我还不放在眼里。”
是真的不放在眼里,还是缓兵之计?
他便起了玩心似的,沿着她的手肘探指而上,轻巧抚弄她扯着自己衣襟不放的手,动作如同把玩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指尖暧昧地在她手背上轻轻打了几个旋,眸光深沉,仍不放松地将她逼视着,炙热气息,几乎吐纳在她耳畔,缓缓道:“顾少棠,本督要在这龙门休养一段时日,你可得小心伺候着。”
他说这话如此无礼,顾少棠倒也不恼,只道他如此,便是与她达成了共识。
既然达成了共识,她所在乎的那些人便是安全无虞了,如此最好,因着,若真要和他硬碰硬,最多只能拼个鱼死网破,得不偿失,那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我……”
心内一放松,正要说话,却感体内涌起一阵疲乏无力,顾少棠眼儿忽迷蒙如雾染,手指不自觉松开他的衣襟往下滑,被他握住而浑然不觉,思绪已然朦胧,但眸儿轻眨,仍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恍惚间,又听他在耳畔低语,声音如同清风吹过修竹般恬淡,“累了,怎么不睡?”
如遭蛊惑,顾少棠眼儿一闭,当真就沉沉坠入了梦乡。
雨化田见她听话地睡了过去,唇边浮起一抹浅笑,长臂一探,臂弯轻拢她腰际,将她搡入怀里,侧过身跟着躺了下去。
他看似平常,实则体内寒毒毫不间歇,始终发作,虽运功调息过,不再痛入骨髓,却仍觉囊孔皆寒,冷得刺骨,然而此时她就蜷在怀里,乖巧如猫儿般沉沉睡着,毫不设防,身子馥香绵软,抱起来多暖和,雨化田拢着她,只觉拥着一抹冬日暖阳,暖意微醺,醺得人浑身舒畅,霎时脑海中长久盘踞的刀光剑影、权谋诡计全都远远散至天边,只余一片白茫舒适,于是将头埋在她颈边,不知不觉间,也沉沉睡了去。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十二章 风波隐
天色远,风波隐,茫茫荒漠,幽幽胡笳,斜阳笼残石,枯木栖寒鸦。
距龙门客栈开张大吉,已逾数日,过行寄止,往来皆客,一切分明都已步上正轨,不知怎的,这龙门客栈的新掌柜窦青却直犯愁。
想来也是,君子都远庖厨,这么个五大三粗、只懂耍刀弄枪的汉子,竟要去学那奸猾商贾摆弄算盘,又这般直性粗暴,如何能做那含笑恭揖、迎来送往之事,偏这担子是这客栈的主人、鹰帮的少帮主顾少棠压过来的,不想扛,硬着头皮也得扛,虽则如此,他所愁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关于那顾少棠,和那来历不明的雨化田……
那日久等不到顾少棠出来,他忧心不过,直闯而入,撞见这两人同榻而眠,惊得下巴砸地,当下平地一声吼,又道这二人睡梦中被惊醒,一个迷糊发懵,好像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泰然自若,仿佛抱着那顾少棠睡觉是理所当然,一想到那情景,他就愁得脸都要皱成了酸梅干。
想那雨化田彻夜帮顾少棠疗伤,已是占尽了便宜,竟还堂而皇之同床共枕,虽看得出来未行不轨,也着实不合礼数。窦青向来以豪义为重,又何尝不知男欢女爱,怎不晓得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愁啊,越发愁,想那顾少棠跟卜仓舟是打小定了娃娃亲,虽然后来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成了情报贩子,尽做些逢迎拍马之事,一个成了一帮之主,一呼百应威风凛凛,差距越发的大了,却也一直是藕断丝连,他对这卜仓舟虽是恨铁不成钢,但毕竟看着长大,心还是向着他的,只道这捧在手心的棠儿怕是要被这雨化田拐走了,那卜仓舟该怎么办……
正愁容满面,思着想着,又被跑堂的伙计在耳边连连喊了几声。
窦青只道又是些琐碎小事找他解决,撑着柜台直起身,抬起眼皮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那表情明摆着是烦躁得想找个人揍几拳,那伙计也不敢多话,忙道:“青爷,那边桌子吃羊肉面的人,好像有我们弟兄的消息。”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好像个屁!”
窦青听了这话,总算来了点精神,粗声粗气吼完,直接抬步就朝他指的方向过去,见窗边矮桌前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在吃面,便一屁股坐到他面前,直接进入重点,“听说你有我们弟兄的消息?”
却原来窦青初到龙门,久候不到顾少棠,便将一帮弟兄分散成几队,四面八方地派出去找寻她的下落,现下大都回来了,就剩一队杳无音信,都已过了这么些天,窦青怕是有了不测,心中恻然,现下突然有了消息,自然很在意。
那汉子却跟没听到似的,吧唧吧唧吃完面,又捧着碗呼噜呼噜喝汤,只从碗沿鬼鬼祟祟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窦青了然于心,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给我消息。”
那汉子见了银子两眼放光,立刻放了碗,抓了银子塞进怀里,用袖子胡乱抹掉嘴上油腥,眉开眼笑道:“大爷果然上道,难怪能当上掌柜的,小的,恭贺您财源广进……”
窦青大手一挥,不耐烦道:“屁话少说,我那些弟兄在哪里?我先说清楚了,你要是敢卖假消息……”说着沉了脸,曲指一叩桌面,竟轻巧砸出一个凹坑来,威吓道:“下场你可清楚了。”
那汉子眼珠子贼溜溜一转,讪笑道:“得咧,小的身上又没几两白肉可刮,哪敢在龙门客栈的大爷面前耍花枪啊?事情是这样的,大爷您把耳朵凑过来仔细听我讲……”
窗板半掀,透入一室明亮,四方桌上,一方白纸,砚搁一旁,磨得乌水浓软,墨香沛盈。
顾少棠乌发团起,束以发带,着一身白色短衣襦裙,纤腰素裹,袖口紧缚,躬身于桌前,皓腕轻抬,纤指提秀笔,墨落于纸上,斜钩直绘,凝神专注,不多时,已有一副栩栩如生的王宫人物图跃于纸上,墨随手移,在图形边上,提上些奇形怪状的方块文字,便是那西夏古文无疑。
顾少棠顿了笔,目光凝注在那些鬼画符般的字眼上,若有所思。
说来,她本也奇怪,那雨化田怎的就轻易许诺放过鹰帮,原来,却是要她以在那迷宫廊道中见过的壁画文字作为交换的,她心中暗疑,揣度他有何计谋,可惜不识得这些文字,图画上也看不出端倪,自然寻思不出个什么来。
再说她大伤初愈,要做这些费神之事实在为难,本想拒绝,又想自己确实承诺过出了地宫后将那壁画画予他看,只道也罢,这便是所谓的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了,此时就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依样画葫芦,画画停停,过了几日,才差不多完工,手中一副刚画好,搁在一旁晾干墨渍,突闻有人敲门,只道:“进来。”
窦青推门而入,四下看了那些墨宝,只眼露困惑,不明白她这几天窝在房里画这些做什么,踏近几步,直切主题道:“棠儿,我刚收到我们失踪的几名弟兄的消息。”
顾少棠直起身来,侧目看他,“人在哪里?”
“有个买卖消息的,说我们那几名弟兄误闯了关外黑鸦帮的地盘,叫他们给逮了去。”
“黑鸦帮?”顾少棠皱眉思索,突而恍然道:“是他们……”
窦青见她如此表情,事情似乎不简单,“棠儿,莫非你跟这黑鸦帮来往过?”
顾少棠淡哼一声,躬了身继续作画,只道:“当初我到龙门时,就是这黑鸦帮占了龙门客栈的旧址当地盘,统共也不过几十人而已,我和他们老大商议,想买了这块地,却谈不拢,倒也亏得他小看我,许诺三招定胜负,若我赢了,就将地盘无条件交给我。”
“所以,那黑鸦帮老大定是拜服在你的飞镖底下了?”语毕,见她唇角一撇,不置一词,显是当然,亦不难想象当时景况,窦青快意道:“果真如此,棠儿你这手飞镖神乎其技,真是神魔难挡!”
顾少棠听了这话,却不觉喜悦,反而皱了眉,心道若真是神魔难挡,那雨化田便是超越神魔的存在了,心中颓然暗叹,只道:“当时,那黑鸦帮的老大走得好不甘心,我就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杀个回马枪,现下他抓了我鹰帮弟兄,就不可能没有行动,可是不直接上门也不送信……我猜那买卖消息的,多半就是他们的人故意来放消息,想引我过去。”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窦青顿觉扼腕,啧啧叹道:“怎的就忘了把他抓起来拷问清楚,贼眉鼠眼的,我就说不是个好人。”
“江湖中人,哪有好坏之分,不都是为了生存。”顾少棠不以为然,语罢,又搁了笔,神态平静道:“事不宜迟,若那黑鸦帮真是想引我过去,弟兄们多半还是安全的,我便过去,把他们几个救回来就是了。”
窦青哪肯让她涉险,当即摇头:“这不成,既要引你过去,定有陷阱,棠儿你伤还没好全,不宜动武,我先已派了人手去探底细,就等消息回来,如果这事肯定了,青叔再带上一帮兄弟过去,他们要是敢不放人,什么黑鸦帮白鸦帮的,照你的说法,那就是通通给他咔嚓了!”
“可是……”
顾少棠还有顾虑,又听窦青摆手道:“行了,这事儿就包在青叔身上,你三招能摆平的丧家之犬,难不成青叔还会搞不定?再说了,那些弟兄都是归由我管的,我亲自去救,正好竖立威望。”
他已如此说法,顾少棠还能如何,只笑道:“也罢,我不插手,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说着又铺了一方白纸,执了笔,勾勾画画片刻,窦青站在一边,也就看着,只道虽然知道她有跟着那曲老头读书认字,却也鲜见她舞文弄墨,怎的就如此娴熟,果真是天分使然?又见显于纸上的,却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女子,身着华裳,头饰美簪,手托金盏,容貌极美,窦青被吸引住,视线又从那图上掠到顾少棠神情专注的侧脸上,只觉她眉眼俱柔,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女儿媚,不由得心中一紧,只道这粉雕玉琢的女娃儿,转眼已是待字闺中,又想那雨化田与她亲近,怕是事要成了,顿时烦愁塞膺,愤愤然道:“棠儿,你可得留心些,别叫那小子骗了去!”
那小子?哪小子?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倒叫顾少棠模不着头脑,又一想,只道他说的该是雨化田,不免皱眉疑道:“什么叫骗了去?”
窦青重哼一声,满不情愿道:“女儿家的归宿,最该是家世清白的好人家,你是不知道,青叔看你被这来历不明的小子占了便宜,心里多着急。”
顾少棠这下总算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一时只觉得好笑,想说那雨化田是个太监,占不了她的便宜,否则那日不知不觉间被他抱了同眠,哪能罢休,转而一想,又觉得不便透露,便只挑了他话中的偏颇处,摇头晃脑地取笑道:“匪帮帮主,还想找个清白的好人家做归宿,青叔,你这话可别到处说,省得叫人笑掉大牙。”
窦青两眼一瞪,多不认同,“匪帮的……怎就不能找个好人家了?!当初你不也说了想过那种平平静静的日子吗?唉!话说回来,这都要怪仓舟那混小子,当初帮主本有意让他……”
顾少棠直接打断:“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窦青瞧她那神情态度,显是不愿旧事重提,话到口中不能说,正觉难过,突见窗外一只黑鹰飞来,扑棱着停在窗棂上,还没来得及开腔,顾少棠已然搁笔探手,抓了过来,解下系在其足上的铁环,取出里面卷着的信笺,看了一眼,便交予窦青,缓声道:“消息到了,黑鸦帮盘踞在关外江霞镇一带,几个弟兄确实在他们手上,我们的人被发现,起了冲突受了伤,对方人多势众,你要去的话,最好多带些弟兄,见了他们帮主,先探探口风,实在不行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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