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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那人沉吟思索:“看来前辈知之甚多……”
非止他们之事……
且……工造这名,颇有些耳熟……似乎听谁提起过……
工造昂首叹道:“羽奴思何人也,老夫岂不知其可怕?不过瞧那孩子灵气,偷这弓来,想阻他飞蛾扑火罢了,岂知你竟能追到这里来!”
那人正思索着,面色忽凝:“原我只想奉劝前辈守口莫言,勿坏我事……但听汝所言,忽然想起一事……”一顿声,声线陡沉:“不知前辈……是否识得‘司图’此人?”
司图两字吐出,工造登时被捅了脊梁似的一僵,惊目看他。
那人明白了什么,缓缓伸手向后一拨,背后黑绫包裹之物露出黑革横裹的剑柄,眉眼间沉静依然,神情却有了阴鸷迫人的气势——
“不瞒前辈,吾名天枢。”
工造霍然瞪大眼——
“天……天枢……你是天枢……”
怪道要找羽奴思麻烦……原来他们……
他回过神来,既惶且愧:“原来……原来你们是七星盟……”
工造话音未落,天枢陡然握住背后那把三棱罗刹重剑,轰然斩剑而下。
这一击之势,定是狠作心肠要将他削做两半——却是落空,击中石地,开裂得碎石迸溅!
这千钧一发间,工造已是被人揪住后领,提在手中,飞退几丈开外。
天枢抬剑向之,冷然掷声道:“姑娘不是没空管闲事?”
顾少棠没咋考虑地救下工造来,缓唇却笑:“我倒是真没空,可惜不得不回来。”
说着素手直接往工造腰下一搜,扯出一面挂着钩尾飞镖的腰链革带来,没好气地松开手,扣指往他斗笠上敲了一记:“倒没防着,你几时偷了我的飞镖去!”
工造护着斗笠,不及恼她不尊老者,芒刺在背,全因天枢杀意逼来,惊忙绕到她身后一躲:“娃儿救我,他要杀人。”
顾少棠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把人家惹得凶神恶煞的?”
工造心虚不言。
天枢沉声道:“此人助纣为虐,与我有血海深仇,奉劝姑娘不要插手。”
顾少棠愣然不语,这血海深仇的,还真不好掺和。
工造觉她真要袖手旁观,忙重声辩称起来:“老夫何其无辜,怎与你有血海深仇了?屠杀瑰谷一族的是羽奴思和他的黑风骑,画出瑰谷地形图的是司图,与我何干?”
天枢神情越发森冷:“黑风骑的西域金蚕丝难道不是出自你手?”
工造语句陡塞,愧然低头,笠檐将他的神情埋到了阴影里。
黑绫裹着剑气飘飞如浪,火光倏忽被阴影湮没又挣扎而出,明灭不定,天枢拖剑向他走去,杀气冷锐逼来,顾少棠觉那浑身气魄慑人,暗叹果然深藏不露,这人若动了真格,怕是她也不能轻易阻挡。
工造迭步后退,活似贪生怕死般:“老夫早已脱离羽奴思阵营,那时之事……”解释便是开脱,他真不能,只向他求饶:“老夫这残躯一具,老命一条,你能否暂且放过?”
天枢神色一冷,霍然挺步仗剑而出——
“亲手葬下瑰谷王族数万人命的那一刻,我已立誓要诛尽与此相关之人——”
工造身手再敏捷,哪敌他出手之快,这眼看着就要被剖成两半却无处可躲,顾少棠终是按捺不住,吟雪剑铮然挺身而出,银光一烁,剑气飞贯,锵然戳向这来势汹汹的剑锋,硬生生逼偏了三棱罗刹重剑的斩式——重声喝阻:“慢着!”
这鞘锋相抵,暗下角力,天枢神色一冷,臂力一纳,猛将重剑翻转,挥剑反制其鞘,顾少棠顿觉力如山压,浑身充斥下沉之感。这三棱罗刹重剑较螭龙关刀更为沉重,黑铁阔身等肩之长,在他手中竟轻若鸿羽,挥斩砍击得来游刃有余,真个好挑战!顾少棠哪肯示弱,贝齿一咬,硬生生抵剑而起,见他神情越冷,似乎要动真格,她倒也没真想跟他相斗,忙启唇喊道:“他老窝在此,逃脱不去,如今已是待宰弱鼠,你先听我一言,若无道理,再杀他不迟!”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筮鞭
天枢总算刹剑。
吟雪剑仍感觉到浑未消退的剑气,瑟瑟发出振音。
“你想说什么?”
“我……”
顾少棠一时还真没想起该说什么,眸光一转,只道:“冤有头债有主,听你们二人所言,始作俑者该是那羽奴思……”
“所以?”
“所以……”她一想:“你不该杀工造。”
天枢默然不语,似在听一个笑话。
顾少棠忙道:“那羽奴思贵为汗王,手下必有精兵良将无数,要对付他岂是易事?此人有锻造兵器之才能,何不加以利用,也好叫他将功赎罪……”
天枢冷笑:“将功赎罪?”
顾少棠道:“无论如何,他总归不再是羽奴思阵营的,你杀他于事无补,再者你们的事也被他知道了,何不直接利用他的才能来助你们达成目的?”
天枢掌心一紧,沉声却道:“你不也知道了?”
顾少棠一愣,暗道不妙,原是防着这老头儿找削,没料想这是自己找死呢。
天枢沉然道:“我本不欲伤害无辜,可你来历不明又处处维护他,难保不会坏我要事。”
顾少棠暗暗沉息,紧握剑柄,以备抵御:“听你这话,倒是想杀我灭口了?”
天枢略作犹豫,只掣剑略退,扬声道:“放心,我不会杀你,只不过你们二人——必须在此暂作囚徒。”
话方落点,霍然踅步起剑而出,顾少棠被他剑势逼住,左右竟无方圆回转之地,当下飞身而退,翻身踏壁,着他剑锋搠来,飞剑而迎,铿然相抵,她欲寻相助,忙喊道:“工造——”
喊声未毕,眼角却见那工造趁着他们打起来,竟脚底抹油一溜烟直往石窟出口溜了去:“娃儿,老夫还不能死,你替我挡他一阵——”
顾少棠愣然无言,好是忘恩负义!
这一愣神间,力道相抵便输了罗刹剑,天枢掌下旋剑削来,顾少棠仰身一避,利刃寒风堪堪刮过鼻梢,她心惊一下,压地翻身而退,追云剑法终多是灵巧打法,难抵重击,天枢也欲速战速决去追捕工造,片刻不俟,扫剑追击而来。
惊险关头,顾少棠不躲不避,目光一凛,只将左手一抹,赫然扯去剑鞘,功力暗聚于剑,着那罗刹剑直贯面前之瞬,踏地飞身而起,长剑于半空猛然划弧斩下,轰然一下击在罗刹剑上,发出金铁交锋震咤之声,震得天枢虎口麻痹刺痛,愣是握剑不松,只那剑锋被迫微偏,顾少棠也无停顿,吟雪剑趁势压着罗刹剑一削而上,足下瞬息点地借力飞身,如移形换影一般,眨眼便与天枢擦肩而过。
天枢胸前几处要穴仿佛一瞬之间皆遭重击,气息一闷,经脉一乱,竟至垮步而退。
这招使出,若非顾少棠用的是剑鞘,他纵有护体真气,身上也必然要被戳出几个洞来,而这招若是那人使出的,纵然是剑鞘也能将人洞穿。
天枢驻剑而停,俯首久久不语,似在思量。
顾少棠无意缠斗,瞧出空隙,便要抽身而遁,忽闻他开口——
“这是西王的剑招。”
顾少棠戛然顿步,霍然回身,惊喜道:“你识得他?!”
天枢扪膺抬首,微微张目,朦胧视线之中,渐渐出现那道白衣身影——
——————————————
工造一路撒丫子狂奔,想着往人多的地方躲起或许隐蔽些,待达哈密都城的繁荣市镇中,又惊弓之鸟似的连连怀疑这街头巷陌人潮中全混着七星盟的人,还需找个偏僻的地方避一避风头,当初之事……当初之事……这一迭步跑着,他满脑子思绪纷攘,刚出穷巷,正窜过街道,岂料半途冲出一列马队来。
这是慌不择路,竟闯了王城辟与军用的官道,那一列马队勒马不及,也无那见危便止的好品性,当头一匹,鞍上曳着红罗轻纱,从他顶上一掠而过,工造一命刚逃,眨眼后头马蹄纷沓而来,吓得他原地迭迭兜转躲避乱蹄,直那一阵烟尘滚滚过去,累得吁吁倒地直喘粗气。
黄沙漫漶,迷蒙消退,马蹄声——嘚、嘚、嘚。
工造心头一刺,忽觉不妙,半抬首来,只见烟尘之中隐隐露出人马一骑的形状。
膘肥体壮、锦鞍金衔的赤鬃马上,跨坐着一个红衣罗纱的妙龄女子,黑发晶目,细眉樱唇,额间悬银饰,发上编着几咎细辫斜斜挽在脑后,模样极为亮丽,可目光盯着他,眼神却冰冷如针,工造目光徐徐向下,只见那红罗衣宽大的袖口上正纹着一抹比那血色更明亮的红霞。
糟了——
工造未及叫苦,那女子已徐徐吐言:“工造,主上可找你许久了。”
只这一句,工造浑身如被千百寒针扎透,沁骨寒凉。
他岂不知叛逃者的下场。
挪身想逃,爬起跑不出百步,身后赤红长鞭已如游龙舞蛇般追至,霍然卷上腰间,将他腾空扯了回去,抓在掌中。
乌兰图娅声音含着笑意,冰冷如蛇般钻入耳廓:“你跑什么,怕主上杀了你?”
工造未及说话,乌兰图娅陡然已掐住他瘦长的脖颈,阴沉发笑:“你怕什么?你有造出金蚕丝那般厉害兵器的才能,主上怎舍得杀你?”
工造脸色发青,喉间要害被制住,筋骨咯咯作响。
无论羽奴思会不会杀他,他眼看是要死在她手里了。
乌兰图娅手臂缓缓直起,眼珠向上盯着他,那阴冷的眼神中,似烧着一把极烈的火,微一恍神,倏忽湮灭,她似嫌弃脏污般将他重重一甩,恢复了冷静,向下盯着狼狈摔跌的他笑道:“这可是大功一件,我要带你回去见主上——来人——”她眼底闪过酷烈的光彩。
马蹄如雷,复而卷来,工造岂肯就范,摔得浑身散架也要撑着逃走,半爬起身,奈何七筮鞭追至,如触手般卷住脚踝,如玩弄弱鼠般,任他竭尽全力爬出多远,都要一点一点将他拖回去,拖得他心灰意冷,奄奄一气。
狂风霍然涌动,刀的杀气破空而至,直袭工造头顶。
乌兰图娅料是敌袭,眼疾手快,猛然掣鞭将那工造拽回在手,钳晕穴道,如扔破布般甩于手下。
长刀落空,狠狠斫下,尚未触及地面,锐力已将土地斩出裂缝来——足见这一刀挥出之力的狠绝。
长刀一横,涡风滚滚,鼓动袍袖猎猎作响。
乌兰图娅睐目而视,只见沙尘半掩,一人身着斗篷黑衣,孑然而立,面孔陷在篷帽阴影里,掌中一把长刀,裹在已被锐气刮得零碎不堪的黑绫中,隐隐露出十字长纹,烁一针寒光。
乌兰图娅瞪目一怔。
天权……
她浑身僵直,心脏鼓噪,血液仿佛逆流。
他不声不响,只站在那里,仿佛蓄势待发,给人一种压迫感。
“天……”
乌兰图娅几欲出口,却知不能,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半点端倪。
天权薄唇冷然,长刀一翻,霍然纵身而至,快如鸿影,目标直指工造。
乌兰图娅长鞭一抖,犹如拍浪般向他震去,厉声下令:“带这叛徒回去见主上,功劳是你们的!”
这话一出,倒比任何催促都有效,当下有人挟工造鞭马扬蹄而去,泰半人手见况随之而去,那争夺蛮抢之势,只怕半途要将工造撕做几块才甘休。
天权跃身欲追,七筮鞭已然以龙腾虎跃之势飞袭而来,他掣刀一挡,便觉刀身已被七筮鞭浑然裹住,此际距离已近,乌兰图娅能清楚看见,那阴影之下天权冷峻的面孔,飞扬的剑眉下一双眼紧闭着,而两眼之角,横着一道长疤。
自残之伤……
那日情景霍然涌入脑海,乌兰图娅思绪百转千回中已痛得麻木,赫然低声叱道:“他落到羽奴思手里,不会好过,你快离开,我当不知——”
天权冷然掷声:“惺惺作态。”
她陡然被刺痛,睁目而不能语,牙关一咬,鞭势骤然一旋,狠狠裹住他刀锋一扯,天权没让长刀脱手,刀身一翻,挣脱七筮鞭的同时,黑绫褪尽,力挽狂风,冲袭而去——
乌兰图娅跨马难敌,弃马飞身而退,配饰琳琅,点地纵身而出,七筮鞭率先冲阵,攻势猛缠,不许他脱身,天权颇不耐烦,似恨不能杀之,然而刀锋落处,往往点到为止,乌兰图娅岂能不知他手下留情,心中酸苦又甜蜜难当,五味杂陈又不能舍,她与他咫尺天涯,一望之遥却是心隔鸿沟,早已不是能静默相守之人,唯有战斗,片刻不能止歇的战斗,才能让她再多看他一眼。
宽阔官道荡起阵阵尘烟,犹不能容这二人缠斗,追袭直至市镇,正是人潮熙攘间的街市,被这突来的二人轰然搅乱,人群奔涌乱逃,闹得乌烟瘴气。
乌兰图娅鞭法灵活,施展开来犹如天罗地网铺展,收拢之时又如千万灵蛇咬噬,每一鞭落空,抽打在街边摊货上,都将其物打得粉碎,赫赫巨响,一阵接着一阵,尘嚣乱滚。
正是特殊时候,动静这样大,岂能不引起卫兵注意,顷刻便闻一阵兵铁马蹄声奔雷般袭来——
“乌兰图娅,你又在这里闹事!”
跨马拦道之人身着甲胄,面貌凶悍,带着一列兵士,正是羽奴思的大将及妹婿——镇守哈密城多年的牙兰。
乌兰图娅正躲开一击,抽空瞥他一眼,满是不屑,再一回首,竟觉天权已不见了踪影。
她心中一怅,咬牙吞下遗憾,长鞭一甩,盘回腰际,旋身就走。
牙兰喊道:“可汗召你。”
乌兰图娅揣着满腹心事,没有回话,顷刻消失眼界。
牙兰摇了摇头,正想找人讯问原由,放目四下,只见街道空空,满地狼藉,人人落荒而逃,被毁了摊位的纵然知道什么也不敢多话,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要不惹事上身。
牙兰亦有他事,便不多理会,携兵巡城而去。
除非万籁皆寂,否则听觉便不能止息,草木纷披,水声泠泠,鸷鸟扑翅,风携着沙粒扑打在土墙上,扑簌扑簌,在看不到光的世界里勾勒出事物的形状。
天权雀点墙垣,循着渐远的马蹄声追去。
到得半路,忽觉声响齐喑,再无动静。
他一顿步,心中起疑,缓慢挪步向前,侧耳细细聆听。
没有一点动静,除了风声,死一般的沉寂。
足下碰到了尚属软热之物,俯身探手一碰,是一具尸体,尸身还热,死得不久,他慢慢摸过,一具又一具尸体,仿佛就在前一刻,尽皆暴毙。
谁在顷刻间杀了他们?又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天权不知缘何竟感毛骨悚然。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聚谋事
扬蹄彻马,日光蒙上了尘,显得阴晦不清。
城门结营,风声滚过墙垣,伏到风檐之下。
风声号角,熙熙囔囔,倏忽一静,天空重又洗尽光彩,薄云棉絮般漂浮,日光充沛,水池清澈,映着墙垣城堡,拦着千军万马一般肃立。王城营区依稀响起寥落的钟声,王城以南之城池,向北一户,穿过纵深甬道抵达一隅僻处,一双玲珑少小正在檐下抵额相向,屏息凝视对方,显得有些焦虑。
“怎么办?”同时开口。
“天枢还没回来。”
“天权也是哩。”
“诈马宴是不是开始了?我好像听到了钟声。”
“我也听到了……开阳,我有点紧张。”
被少女唤为开阳的少年,看来不过十几岁模样,相貌颇为秀气,心中也是紧张异常,但毕竟还是男孩儿比较坚强,一呼吸间便恢复过来,握住她的肩膀鼓励:“玉衡,你别紧张,我们是去给族人报仇的,不能叫人小看了,知道吗?你要是怕,到时候就躲在我身后好了,我保护你。”
“不是,我才不用你保护,那么多苦我们都熬过来了,我怎么会怕……我只是一想到我们终于可以报仇……”玉衡略比他大两岁,模样看来却比他小,唇鼻稚嫩,乌睛灵动,想着复仇之事,心中又是期许又是不安,一时说不下去,还觉心头惴惴,偏首纳闷道:“都这时辰了,天枢和天权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难道出事了吗?”她最是会担心。
“怎么会呢,他们武功那么厉害。”
“可是他们眼睛不好哩。”
开阳想着也是,真放心不下:“那不如我们去找他们?”他早有些呆不住了。
“可是我们擅自离开的话,天枢会生气的吧?”玉衡不无顾虑。
开阳懊丧坐身而下:“都怪我把弓弄不见了,耽误事!”
玉衡又是纳闷:“你真的没有看到谁偷了你的弓吗?”
“那时我在跟你说话呀,哪里注意得到。”
“这怎么可以怪我呢,我也在跟你说话,可是我的两仪长锏还在啊。”
“……”
似远似近,沉闷的钟声再一次敲响,惊起城堡顶上一群鸷鸟,陡然振翅,墙垣上投下一瞬间扑掠而过的阴影,黑羽飘落。
“……钟声又响了,我们该怎么办?”
玉衡屏息聆听,鸣钟声渐渐喑哑,她心绪浮动,满眼怀念。
她……是不是也在这里?
如果能早些见到,该有多好。
开阳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捏着下巴一阵寻思,霍地直起身来震惊道:“糟糕!我们是不是被他们丢下了?!”
“我们被丢下?”玉衡一回神,惊讶道:“怎么会呢?”
开阳慌道:“怎么不会?天枢之前不是说过这事太危险,不让我们一起来吗?”
玉衡犹在想,觉得天枢不会做这种事,可开阳年少气盛,已是认定:“可恶!一定是这样没错——我已经很厉害了呀,可天枢还是老看不起我,他们这次一定是商量好了,丢下我们,自己去杀羽奴思——玉衡,我们快走!绝不能放过这次给族人报仇的机会!”
玉衡略一怔忪,见开阳向她伸手,刚下意识交手出去,忽然听到——
“你们想去哪里?”
开阳玉衡一愣回头,见得二人绕过甬道出现,徐步而来,一男一女斗篷裹身,临近前来,颀长的身高在他们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天玑,天璇!”
那被称为天玑的女子避开日光,姿态慵懒柔媚地靠到檐下,居高临下地睨视他们:“还好赶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两个小鬼静不住。”一会儿不盯着便要出事。
开阳懒得听她说教,只顾喊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钟声都响过两遍了!”
天璇道:“你放心,时辰还没到。”
开阳一怔,又冲他喊:“怎么还没到呢?我都等不及了!”
天玑美目一眯,陡然俯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提起来,管他哀哀叫:“你这小鬼能不能安静一点,没见天枢为你费了那么心思吗?你就成天想着给他捣蛋!”
“我才没有!我是要给我爹娘报仇!”
“报仇报仇,这里站着的谁不想报仇?就你这么沉不住气!满嘴西王羽奴思诈马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祖传的武器都能叫人偷走,天枢不跟你发火还帮你收拾烂摊子那是他欠了你的,我可懒得跟你好脾气。”
天璇蓦地从两人之间掠步过去。
天玑忽有所觉,知是错口,未待开阳狐疑,只起身移开话题道:“王城大门已经打开,驿馆里的宗亲贵族陆续动身了,排场大的都在后头,钟声鸣第三次,诈马宴才会开始,到时候羽奴思也会出现,我们要混入守备森严的王城,最好趁现在。”
玉衡道:“可是天枢和天权……”
话音未尽,忽一声声线沉沉的答复:“我回来了。”
偏首只见天权翻墙跃身而来,斗篷曳在日影里。
开阳见他归来,好是安心了一下,原来他们并没有被丢下,只是仍有些不安,不知天枢是否寻回了他的弓。
天璇回过身来,见天权长刀在日光下锋芒毕露,不由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天权拂开篷帽,面孔曝露在日光下,眼角的长疤触目惊心,声音倒没甚情绪:“撞上乌兰图娅,出了一些事。”
空气沉默了一刻,没有人说话,四双眼睛定定看着他。
那乌兰图娅还是七星盟一员的“摇光”之时,与天权的山盟海誓,他们都知道。
只玉衡陡然回过神来,急急巴了上去,抓住他的臂膀:“天权,你碰到摇光了?”她紧张打量他,尤其看到裸露出的十字长刀时,眼神一怵:“你跟她打架了?!你没有伤害她吧?”
瑰谷事变,血浆涂地,尸横遍野。
摇光背叛七星盟,向羽奴思俯首称臣,天权与她情断义绝,他们也都知道。
乌兰图娅这个名字,是羽奴思赐给她的蒙古之名,意为红霞。
似同朝霞万丈红光血艳,恍惚又有薄暮将尽的惨淡之感。
天权俯首而抿唇不答,只向左右问:“天枢还没回来?”
“天权……”
玉衡还想追问,开阳暗暗拉她一把,她咬唇不语,眼中满是愁闷。
默然间,唯见鸷鸟掠过晴空,阴影扑簌,树影间依稀有鸟鸣,倏尔又归寂静。
忽然有人开口——
“东亭官道尸横十数,全是乌兰图娅的手下,原来是你所为?”
陌声突来,众人皆愕,唯见角门处转入两道身影来。
天枢领首,再是熟悉不过,只身后一人白衣翩然,神采飞扬,模样煞是清俊好看,神态亦颇有英锐之风,却是个陌生女子。
天璇心中异样,拢眉问道:“天枢,她是……”
顾少棠倒不待天枢介绍,更免了客套,抱拳只道:“在下顾少棠,是与西王相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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