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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天玑柳眉一皱,心生警惕:“相识?怎么个相识法?”
萍水相逢或同流合污可大不相同。
顾少棠乌眸子滴溜一转,笑道:“如何相识乃是私事,不必说与你们知,我只是来与你们合作的。”
“合作?”
天玑将她上下打量,她自个长得美艳,对其他女子的样貌便要多几分挑剔,瞧着这顾少棠白白嫩嫩的,便要看轻几分:“就你?”
顾少棠挑挑眉,一副够胆过来练练手的表情。
天璇怕要坏了事,颇不赞同:“事在关头,缘何叫外人介入?”
只看着天枢直步过去,将手中的九州穿云弓交予开阳。开阳倒是爱闹腾,可一见着他就跟猫见了主人般温驯。
天枢唇角一深,向他头顶一抚,只道:“顾姑娘武功高强,连我都险成手下败将,有她相助,多一份保障。她的身份我已确认过,你们无需多虑。”
四人闻言微讶,多有不信,只盯着顾少棠打量。
她竟能打败天枢?
唯那天权目不能视,一径驻刀沉默。
顾少棠不理旁人质疑目光,偏生往他那里凑近,好奇问道:“东亭官道那些人,真是你杀的?”
天权默然一刻,只坦诚:“不是。”
顾少棠颔首点头道:“我想也是啊,那般厉害的手段,怎也不像……”
天权闷得跟石头一样冷硬。
顾少棠会意又忙道:“我不是说你武功不行,只是那凶手手段太多残忍……从他们毙命的情形看来,这人武功……想必极为高深……真不知是何人……”
想当然,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天枢沉声打断道:“官道上发生这些事,不知几时会传入内里,恐怕要引起戒备,我们需得尽快入城行动。”偏首又道:“天玑天璇,我吩咐你们做的事……”
天璇抬手回道:“行牒已经偷到,届时我们可以用蒙古贵族的身份混进去。”话间瞅了玉衡开阳一眼,便行步过去,将那布帛包裹之物塞到天枢手里,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天枢颔首表示明白。
天玑忙挤开天璇,凑上前道:“王城布局我已查探清楚,届时我们用行牒混入城去,诈马宴设在东门城堡,西王据称也被软禁在这附近的柏梁行宫……”
顾少棠终于找到机会插嘴,拧眉抬手:“等等等等,你说西王被软禁?”
雨化田会被软禁?她可真不信。
天枢向她解释:“西王应当是权宜之计。”
顾少棠疑道:“一国之主,为何权宜?”
天玑讽刺一笑:“我虽不知你和西王交情如何,但你知道的却真不多,西王久在中原未归,他的西国早已被羽奴思的兵马围困,焉能调取兵力对抗羽奴思?哼,我说他这是自食……”
天枢错身打断道:“别再说了,既已准备妥当,便要立刻动身,我们的力量不够,若想为族人报仇,只能和西王联手。”
天玑闻言不语,别开眼去,其他几人也是神色各异。
顾少棠心中狐疑,想这些人,似乎并无真心要“救”雨化田。
想着又问:“他既被软禁,你们如何与他互通消息的?”
天枢道:“是西王的手下来往通报,其人年逾六旬,身手极其了得。”
顾少棠想道,这说的应当是穆渊了,原来他跟了雨化田到西域。
天枢又道:“西王并非不能离开柏梁宫,而是有计划留下,不过接下来他要如何谋划,我们只有进去与他碰了面才知道。”
顾少棠哂然一笑:“原来你们也是蒙在鼓里,这岂不是一招不知前路的险棋。”
天枢略一莞尔:“在他手下,谁人不像棋子,下一步要如何走,只有他自己知道。”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共襄举
这话听来似是讽刺,自讽,或嘲讽,犹未能知。
顾少棠心思微敛,想问他们和雨化田有何瓜葛,一时竟问不出,也知不是时候。
想着只道:“现下你们是准备要混入王城了?”
天枢想道:“现已耽误多时,须得立刻行动……王城守备森严,还需万事小心,天权,天玑,天璇,你们和我一同行动……开阳玉衡,你们在此留侯。”
“什么?!”
这两孩子一个激灵,全蹦了起来,连声抗议——
“这怎么可以?!”
天枢手掌伸出,按住开阳脑袋,觉他安静下来,才沉声道:“行牒只有五份。”
开阳完全无法认同:“既有五份,我便当去!都是血海深仇,我怎能袖手旁观!你们去犯险,我又怎么坐得住?再者你说我已将这九州穿云弓用至化境,为何总不让我一显身手?!”
他这情绪激动的,深怕他不许。
玉衡自知抢不过开阳,也还是要争取:“天枢,我……我也想去,我会帮忙,也会保护自己,绝不会拖累你们的……还有……我……”
那些任性的话,她自知不能再说出口,咬住唇心中难过。
她想见一见如今已变成乌兰图娅的摇光,不把她找回来,她总不会死心的。
顾少棠见开阳闹得愈凶,动静颇大,处理不好自己是要讨嫌,寻思着只招手道:“我这既然是个没在计划里的外人,也不好抢了你们的份,我那一份行牒便不要了。”
开阳闻言,壮了底气,讨得更是大声。
天枢略略偏首,有些疑问。
顾少棠向他道:“我瞧这两个跟我脾气挺像,说不许去,偏就要去,不盯着恐怕要出事,不如分头行事,你们带这孩子进去。”她指指开阳,又拉过玉衡来:“这孩子我来带。”
玉衡讶然看她,因不相熟,满是懵懂。
天枢默然一刻,疑道:“你打算如何进去?”
顾少棠莞尔一笑:“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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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耀尘嚣,水濯鸿宇。
王城之内,宫殿四落,青瓦粉墙,旷地铺展。
柏梁宫门户大敞,殿宇宽阔,殿外白石阶向下叠展,接住石板道,长长蔓延而出,唯见两旁各植一局菩提巨树,正对着一座破败半颓的佛塔,而寝殿之中,帐幔低垂,锦缎垂穗,正荡出欢爱声响,不闻男子喘息之声,只有女子婉转吟哦,**不断。
案边残酒,犹存“七夜明媚”的气息,杯沿有秾艳的胭脂色。
雨化田端身坐在案前锦裀上,沉目思索,充耳不闻,姿态宛如礼佛。日光从外投入,将他的身影长长拉扯,光明射不进他心里,脑海之中,只有背后那一座佛塔倾颓,颓到一片黑暗里,埋入深渊之中。
佛塔森森闭着门,残破的窗棂筛入一阵模糊的光,照不见残破佛像上干涸成褐的鲜血,机关构件散落一地,尘埃里只有死亡阴沉沉的气息不断翩跹起舞,他的鲜血早已干涸凝痂,筋肉被虫蛆侵蚀见骨,佛塔成了他的灵柩,却还没有机会得到安葬。
垂帐之内,声响不断。
胡姬的呻吟从千娇百媚渐至惶惑不解,最终化为恐惧中发出的模糊低喘再到戛然无声。
君王帐暖,不过又一个玉殒香消。
近身侍儿低眉垂眼,将垂帐左右揭开,俟那人衣裳未整慵懒走出,便去收拾残局。
床沿鲜血颓淌。
羽奴思矞袍未束,覆肩而裸裎胸膛,曳地瑟瑟而动,裹着森然气息,沉步越过雨化田身侧,目光慵沉沉临窗看向佛塔:“你想沉默到几时?”
雨化田不予理会。
羽奴思偏首而向,鹰目狭长,沉沉将他睨视。
归得西域来,雨化田未再束发加冠,鸦鬓两束,集于背后,贯以白玉骨珠为饰,汇入黑瀑般的长发,披背迤地,衬得昳丽无双,而只这一身玄银相间的雁羽纹阔袖黑袍束腰齐整,更端得丰神俊朗。
羽奴思陡然探手而出,睐目冷然:“焉能怪我?限你月内归来,你竟敢避而不见?”
雨化田下颌被迫抬起,凤目微开,眸中尽是冷然。
羽奴思俯身将面孔逼近,阴沉与他对视,冷冷吐言:“别忘了辛眺之死,是你下的手……”
雨化田双目轻眄,不语半声。
这三旬之期,他不回应,不反抗,更不打算让他看出自己任何心绪。
羽奴思目光在他脸上一巡,缓声却笑道:“不过是送予你的一个玩具罢了,我真不信你能疼惜至此,甘愿为他与我作对。”话间,探手取过案上杯盏,嗅着那一抹媚药之香,睐目睨他,促狭而威慑:“几年未见,你这脸生得倒是越发祸害人间……”
雨化田眼神一寒。
羽奴思仍笑,看不出真心实意,看不出葫芦之药:“偏偏性子变得古怪了……我让你留在柏梁宫陪我三旬,你当真乖顺,竟是寸步不出……这可不像你。”
矞袍铺地,因靠得近,几半覆在雨化田玄袍之上,他靠得这样近,搭在他肩上,竟还探指狎昵他线条冷峻的面颊,向他冷沉发笑:“你我之间,原该是意气相投,陡然生出这许多奇怪膈膜,真叫人不得其解……为何不能告诉我原因?”
羽奴思似乎感到寂寞,因为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得到想要的回应,指尖从他颊边游走,紧随着起身,杯中残酒倾泻一地,血珠般溅开,他恍惚般站立不定,陡然俯身重又攫住他,指节用力,阴森面孔逼近到不能再近——“我的痛苦,日夜发作,我为了忍受,不惜染上七夜明媚,但我一直很有耐心,一直很有——我在等待我们重逢的那一刻,正如我们希望的那样——我们要让中原溅血,令皇权易主,诛尽儒释道三教,由我圣教统治神州大陆……没料想,没料想……这计划……因你而起,因你而败。”
他骇然发笑:“且是为了一个女人。”
指掌松开,金杯叮啷坠落。
雨化田眉心一攒便松开,仍是面无表情。
羽奴思将他的神情毫厘尽收眼底,没放过一丝微妙,阖目寻思间,突闻似远似近,钟声第三次鸣响,他诡谲冷笑,慵懒直起身来,张臂由那侍儿为自己理衣,仍在寻思:“我倒真没料想,对师琴你吝于一视,对容貌无双的李郁花也不曾动心,这中原却是出了何种人物,竟能让你甘心跪为情下之臣?抑或……又是障眼之法?”
话音铿然未落,理罢腰束,羽奴思阔步旋踵向他而来。
袍袖飞扬,掠过雨化田沉静的眉眼,却是将一件祭袍披在了他身上,掌心陡然压住绫罗,羽奴思俯首贴在他耳边低语。
谁也不知他说了什么。
蓦然起身,阴影一瞬,日光骤灭骤明,似雨化田心口紧蹙,黑暗沉痛。
羽奴思踏出寝殿的那一刻,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已然化为一副苍老的蒙古面容,花白浓眉下鹰隼酷烈依然,喉间发出低沉而肆意的笑声:“盛宴将要开始,既是我的信徒,何不来为我献舞?”
侍儿随其脚步,纷纷踏出殿门。
跫音渐远,喧嚣退却,袍服滑落,俊颜半遮。
雨化田攥住祭袍,指骨泛白,目光直视而前,满眼阴鸷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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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旌旗,迎风猎猎,日光渐薄。
顾少棠目送天枢一行人乔装打扮入了内城关卡,旋身便带玉衡往最近的暗巷里钻去,玉衡瞧着她这里踩踩那里敲敲的连番动作,满心不解:“顾姐姐,你在做什么?”
顾少棠道:“别急,老鼠打的洞嚒,总是藏在暗处的。”
正说着吟雪剑便敲出了空洞之声,她一扬眉,粲然笑道:“看吧,有了。”
说着掌风一扫,掠开尘土,露出缝隙,十指向下一勾,便将掩蔽地道的石板揭了起来。
玉衡讶然道:“这是什么?”
顾少棠抿唇一笑:“或许是捷径,或许是陷阱,谁知道。”
说罢跃足而下,探了一探,便将手伸了出来,食指勾了一勾。
玉衡得她示意,紧忙跟着跃步而下,抬手闭了石板,便见顾少棠打起火折,橘黄的一团光闪烁着,绒球似的缩在幽深地道里,两人牵着手循步往前,猫着腰穿行长长一段地道,忽觉前头有几星光亮,玉衡讶然一呼,顾少棠忙捂住她的嘴,熄了火折,潜步向前一探,眉头微皱又松开——原不是有人在,那几星光线忽明忽灭的,隐约见得是地道出口,竟闭得这样不严谨,渗入了光线来。
顾少棠暗疑匡仁是何去处,又觉外头有些动静,忙凑上前就着缝隙偷目向外一窥,这一瞅,不得了,脸色登时一寒,终于明白匡仁缘何“打探”了这么久的“消息”——
这该死的采花贼!
地面上裸身往来,绫罗锦绣铺满芙蓉架,根本就是女人换衣服的地方!
她竖指回首向玉衡示意噤声,静候一阵,待到换好西域异服的一群侍女离开,更衣殿一空,这才小心翼翼揭开地板,率先跃身而出,再蹲下身正要把玉衡拉了出来,蓦有所觉,猛一偏首,愕然却见一个粉面桃腮的少女正趴着躲在衣架下愣愣看着她们。
——被、发、现、了!
顾少棠如遭雷抃,四目相对,怔然犹未能语,忽闻殿外足音迭起,急促声声。
“我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要你们盯着阿兰,偏生你们还就遗漏了她,大汗已上席,就等着献舞,缺了她怎么演下去,快把她找出来,迟了这会功夫要出人命的!”
那少女闻声惊目一瞪,匆忙往衣服堆里缩得更紧了去,更衣殿大门啪地重重推开,一个蒙古老妈子大步跨入,叱令道:“外头有侍卫把守,这一路又没人看到她,她定还躲在这里,给我搜!”
卫兵听命而动,铁甲叮啷,大手在绫罗堆里乱拨乱攘,还没来得及出来又被推了回去玉衡藏在地道里屏息窥伺,顾少棠壁虎贴墙似的,悄无声息挂在壁画浮雕瑰丽矞彩的穹顶,瞅着卫兵搜近更衣殿中央巨大的芙蓉架时,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二十七章 浮屠舞
第一百二十七章浮屠舞
果然不到片刻,那一身异族服饰的阿兰便被卫兵从芙蓉架下抓了出来,惊慌挣扎着呀呀乱叫,显得极为惶恐,满口喊道:“我不去——我不去——阿茹娜,为什么要我去送死?明明说好的不是这样——”
那阿茹娜怕她说漏嘴似的,猛一下掴了一掌过去。
阿兰直被打懵了。
阿茹娜面有异色,偷眼看了左右卫兵,猛一把揪住阿兰头发,咬牙切齿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阿兰吃痛,听得威胁,双目瞪大,满是不甘,却被她拽住手臂硬生生往殿外拖,身不由己,临出殿前,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顾少棠一眼。
四目相对之间,眼神仿佛绝望,却立刻避开了眼,似乎明白她不想曝露踪迹。
帮,或是不帮?
顾少棠移目对着满眼繁复花纹略一思忖,陡然翻身而落,啪嗒一声,白衣旋曳,虎蹲于地,未及踏出殿门的卫兵听得这一声响,猛一回首间,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肋下一痛,已遭定穴,接连翻眼倒地昏迷,那阿茹娜抓着阿兰,听得动静回首,见得此况愣神不及,吓得更为狠劲地抓着阿兰要跑,喉间欲喊,陡然一记飞镖刷地刮过鼻尖,重重打在了门板上,她急急刹步,瞠目看着锋锐镖刃,满耳钩尾嗡嗡振音,一口凉气抽不上来,登时两眼一翻,索性也昏了过去。
阿兰得出自由来,只吓得缩臂站在一旁,看着顾少棠把阿茹娜拖进门来,再伸手闭了门板,动作一毕,忽侧目将她盯住。
阿兰抖了一抖,瞪大的眼满是无辜。
顾少棠问:“他们为何要抓你?”
拔刀相助,总不能师出无名。
阿兰还没缓过神来:“咦?”
顾少棠见她跟惊弓之鸟似的,只得先行安抚:“你别紧张……”
话音未尽,却被一声欣羡惊叹打断:“顾姐姐,好快的身手啊!”
阿兰偏首,听得咯咯一阵微响,便见那玉衡七手八脚从地道里爬出,拍着沙子兴冲冲跑上前来。
阿兰左右看着这两人,满心疑惑:“你们……是什么人?”
顾少棠向她道:“总之不是坏人,你别怕,我看你不情愿被他们带走,所以才出手救你。”
玉衡忙也连连向她点头保证绝无恶意,稚嫩的脸满是令人无法生出的戒备的诚挚。
阿兰当然相信,陡然间松了口气:“……谢谢你们,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绝处逢生,她险要哭出来,玉衡看她可怜见的,忙搂过来安慰:“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们要抓你去做什么?”
阿兰眼里含了一包泪,这才细细道来:“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之前……”
原来,阿兰并非哈密居民,而只是从吐鲁番到这哈密外城来采药的,她原没想着会在哈密逗留,却因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正在山脚下伤心抹泪的阿茹娜,才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阿兰倒是个天生的好心肠,一见人哭就走不动道,探问之下得知其是乐舞坊首,因新月教入驻哈密王城,其阿訇阿扎里主掌诈马宴而命其安排舞姬在诈马宴上向可汗献舞之事正在苦恼——原那阿扎里掌戏指定内容,令其安排舞姬演舞,她自己是战战兢兢生怕出半点差错,岂料事到关头,手下一名领舞胡姬竟因怯场逃跑而惨遭处决,阿扎里勃然大怒,命其再寻舞者,她岂不知新月教杀人不眨眼,为保性命不敢怠慢,却又寻不得能够领舞且愿意领舞之人,因而垂涕不休,阿兰听得可怜,不及多思,便自荐领舞来解她忧心惶惶。这异疆之人,岂有不擅舞者?她学不过几日,便已成气候,谁知这到了几个时辰前,才因偷听阿茹娜与他人的私语而得知这桩事里藏着的可怕阴谋……
顾少棠听得秀眉微蹙,玉衡更是满眼不忍,急忙道:“阿扎里为何要在这种喜庆宴会上行那血腥之事?羽奴思竟也会同意嚒?”猛一顿声,忽然想到:“……也是……谁能有羽奴思那般残忍,他那样残杀我们瑰谷族几万人,也只为作乐……”
顾少棠看她神情一黯,不由拍拍她的肩膀,无从安慰。
闻其苦难,阿兰也是心酸,不由握住玉衡的手放在心口:“你真可怜。”
玉衡摇头道:“不……我不再可怜,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手刃仇人,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阿兰讶然瞠目:“原来你们要杀人啊?”
玉衡才觉失言,急忙道:“顾姐姐救了你,你可不能把我们的事泄露出去。”
阿兰忙点头望她安心:“不会的,不会的,既是血仇,理当要报!”
顾少棠看她倒通明大义,瞅着她一身服饰,又向她问:“他们要你跳的那舞是何种舞来?”
阿兰偏首答道:“届时演舞各类不一,我跳的是浮屠舞。”
“浮屠舞?”
阿兰颔首道:“阿茹娜说这是曾流传于西夏的一种祭神舞。”
浮屠……祭神舞?顾少棠心下忖思。
西夏笃信佛教,这浮屠舞,分明是献佛的舞——
可这诈马宴,既是新月教操掌的,缘何要来跳这种异教舞,且结局还……呀,是了——
她终于想通,或许就是那般……
新月教向来唯我独尊,排除异己从不手软,西域原是多教并立的兴旺之地,却也逃不过新月教的野火燎原之势。羽奴思的先祖黑的儿火者就曾率领新月教在吐鲁番大行其道,推倒佛塔砸毁佛坛,屠杀了许多佛教徒,逼迫人民信仰新月教,所有不臣服的,都被视为异教徒。他们越信仰真主,对这些异教徒下起手来越狠毒——到今时今日,新月教虽还未在教派杂多的哈密称雄,但是随着羽奴思这位“教徒”的到来,这看似平静的朗朗乾坤下,也已然是暗潮汹涌了……
顾少棠想到此节,不由喟叹,又向她问:“阿兰,你很害怕,很想逃吧?”
阿兰直直看她,眼里蓄满了泪,已是不言而喻。
顾少棠沉默片刻,只向玉衡一望。
玉衡此时已对她全盘信任,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表情。
顾少棠沉目颔首,做了决定:“阿兰,你就在这里把浮屠舞跳一遍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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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中天,王城东侧。
砖石砌筑的巨大城堡,似一块方方阔阔的玉石耀着日光,但见檐廊开阔,外殿敞口,拱券饰金纹,挂落遍浮雕,格局宏伟舒朗,白砂灰抹就的外墙,虽不能光可鉴人,但真通体雪白得令人生出圣洁之感,全不同于中原城楼或佛塔的模样。
迤步入得殿门,如云的侍女皆着波斯服饰,因诈马宴祖传的规矩,女人的呼吸不能触及食物,所有侍女皆蒙上了面纱,捧着金盆器皿,侍于贵族案前身后。
殿中箜篌羌笛,乐声弥漫。因其穹顶不施天花,彻上露明,便是金色波斯长毯连铺四列百席,设案而坐,其殿宇仍显得空阔,唯见中央高台绵长供舞,铺设雪绒毯,流苏垂垂,铃铛挂饰,踏步摇摇,显得玲珑可爱。
殿宇往前到深处,挂落施以琉璃彩画,七宝云龙御塌设在高台上,已是花甲之年的羽奴思正坐于其上。据闻他前些日子生了重病,近才恢复健康,但看上去仍精神不佳,模样较之往日更为衰老,只见他慵懒坐着,身边围着两排侍儿,似乎并无其他亲近者在,王子阿黑麻远远坐在底下,头也不抬,只侧首听赛亦虎仙说话,唯有仪仗侍立于旁,彩幡流光,其余臣属贵族皆按身份尊卑贵贱踞席而坐,卫兵手握长矛,分列两旁。
若看席中分布,只西域杜格拉特贵族与新月教圣徒近于汗座,宗室臣属皆远出一箭之地。
敲钟静音,新月教阿訇阿扎里登高代行仪式,只宣祖训,不进酒,接着布食鸣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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