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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顾少棠不曾怀疑,却不得不想,这人武功奇绝,玄术至高,当初何以落魄到求她收留?大隆福寺下的阵法,鬼门峡中的玄机阵,皆是他所创,又是为何?这机关楼中的玄机阵,若非他与羽奴思合作,如何能成?!他与羽奴思是何关系?天险涧悬索之断,又意味着什么?
顾少棠紧紧捏拳闭眼,压下心绪的起伏,事在关头,不让自己想太多。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七星盟三人,救出李郁花!
顾少棠抬首端凝,眼前的玄机阵与鬼门峡中无异,以八卦阵为辅,底如罗盘,柱石以星宿排列,千变万化,稍有踏错,便会搅乱阵形,她一敛神,轻巧抬步,踏入机关所在之圆,身影随即陷入白雾,行青龙左道,循角亢二宿,往深处进入,迷雾遮眼,朦胧中光芒点点,如坠幽冥,顾少棠只觉这雾气古怪,好似一双双冰冷的手,直往人脖颈里钻,冷得人背心发寒,刚一恍神,足下咯的一声,踩中一点,她心口抖沉——
机关动,罗盘转,玄机起,人踪灭。
耳边骤然响起粗粝的磨石声,脚下剧烈狂颠,顾少棠身下一轻,无可抗拒地被托送而出,脑中一阵轰然——
这玄机阵……
竟被改过!
非她大意,而是这阵法改得太玄妙,陷阱竟暗藏在破解之道中,除了曲夜,又有谁有这种能耐去改他的阵法?——顾少棠思及此,不由心乱,她的一味相信,不去追根探底,是否会铸成大错?
阵型变幻无定,她刚一站稳,还未看清所处之地,猛觉背后咻然一声,后颈一凉,迅猛旋身探手,隔空抓住一支飞箭,又骤然松手,手中布条已被嘶嘶腐蚀掉两层,险些见肉。
这箭连箭杆都有剧毒!
顾少棠认出那箭,一皱眉,唤道:“开阳?”
开阳潜身暗处,面色阴沉,弓弦紧绷,搭了三把毒箭,直直冲着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她。
顾少棠不明所以,也察觉出不对,左右张望:“开阳,你在哪里?我是顾少棠……”
开阳双目一眯,薄唇微启,随着弓弦紧绷之声,阴沉吐出一句:“我要杀了你……”
顾少棠猛觉不对,脚步往后一挪,试图寻找石柱为挡箭之牌来缩小对方的攻击范围,方挪几寸,那三支毒箭像发觉她的计策,骤射而来,顾少棠左右无出路,只得纵身后避,飞镖一扬,断其箭羽,背后倏地一冷,有涡风袭来,她心中一吓,猛然旋腰抬腿,仰以俯角,翻身而避,耳边只闻铿的一声震耳欲聋,却是那十字长刀落空,深深凿入地面,叮叮叮三声,毒箭折在光可鉴人的刀锋上。
来袭者膂力一运,抬起长刀,刀锋带出碎石,簌簌落下,长刀猛然一挥,刀锋闪着寒光,照亮他冷若冰霜的面孔,刀锋横向错愕不已的顾少棠。
“天权……”
前抵刀锋,后冲毒箭,顾少棠不由暗叹倒霉,甭管他们这是着了什么道,杀起自己人来,此番前后夹击,她恐怕难以脱身,顾少棠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一呼吸间镇定下来,蓦地将一只飞镖衔在口中,口唇碰到怪雾,越发觉得森冷阴寒,忽而刀光一闪,见天权迅猛出刀,随即紧绷神经,两手相背,扣住十只飞镖,迎着来势凶猛,踏前一步,交叉飞镖格挡劈来的刀锋——
只格挡,当然不成。
她若有一刻停顿,身后瞄准她的毒箭便要趁机夺她性命,因而她动作连贯,挡下刀锋同时纵身后退,借飞镖抵挡之势滑刃而出,趁着长刀落空,砍入地面,点地翻身一跃,半躬身踩上刀背,身如灵猫,迅如猎豹,右手五只飞镖,猛冲天权手臂划去,她意在要他放开兵器,否则那五把飞镖便是疾射而非划击。
偏那天权如遭障目,死握刀柄,不躲不闪,若非顾少棠收力及时,他的手腕定要被她切了下来,顾少棠见强攻不可,腰身一旋,半蹲于刀背,以内力压制,令他无法提刀,趁机思索他法,可见这天权满脸阴沉,只剩杀意,全无为人的知觉,真似个怪物,恍然一眼,却见他腕间血痕急速收拢,那鲜血如同被雾气吞噬般淡化至无……
怎么回事?!
顾少棠心下暗暗吃惊,还未回神,猛觉足下一颠,那天权手臂肌肉暴突,长刀一抬,如有神力一般将她千斤坠的功夫化整为零,顾少棠整个被提至半空,心也吊了起来——
只此一瞬,刀势,杀气,以及背后弓弦紧绷之声,一切都令人头皮发麻……
顾少棠一眼看清态势——此际腹背受敌,若退开,他便会翻刀砍来,长刀虽重,在他手中轻如鸿毛,翻转如意,届时她落势不稳,难以防卫,便要遭到重创。
没有办法……要能活命,才能救人,若不能,便只能你死我活……
顾少棠咬住牙关,旋握飞镖,定身闭目,惊闻背后箭矢咻声,骤然睁目,猛然回身,十把飞镖疾射而出,同时足点刀背,借力腾开,她这一动作,长刀脱桎,骤然一翻,果真凌空砍来,说时迟那时快,顾少棠猛然偏首,吹箭般甩出最后一记飞镖,猛然扎中他右臂,他刀锋落下便失了准头。
顾少棠灵巧翻身避开刀锋,背抵石柱,退无可退,只听叮叮几声,射出的十把飞镖钉在石柱上,撞击飞绕,打偏射来的五只毒箭,箭头失去目标,直冲天权胸膛而去——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四十章 幻冥虫
阳光从无云的天际坠落下来,落到乌兰图娅空洞的眼里,无法拯救深陷泥沼般的黑暗。
她像只被蚂蚁包围啃噬的肉虫,心脏勃勃跳动,全身剧痛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痛一点一点把自己蚕食殆尽。
恍恍惚惚,耳边听见天玑、天璇、玉衡冲锋陷阵的呼喝声,那声音在她耳廓内萦绕,令她做梦般回想起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光,不自觉地扯唇一笑,又觉伤口如灼烧般痛,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她一再陷入昏厥,又一再强迫自己醒来,然后,她的视线,看到雨化田和羽奴思,站在那里。
重归起战之地,没有分出胜负的两人,相距数丈,相持对立,犹如两头狂狮。
这两把剑,不知已拆斗了几千几百招,亦不知已斗了多少回合,所经之地,忙,满目疮痍,所处之地,犹如废墟。
在他们那快得连残影都看不见的剑招之下,似乎连风都会被切成碎片。
“西王,你在害怕什么?”
羽奴思语调低沉,犹如在呼唤他的灵魂。
雨化田紧握三刃剑,沉下呼吸,阴沉不语。
羽奴思得不到回应,语气骤然变得很悲哀,又很愤怒:“差一点就成功了,只差一点……你为什么要克制住,为什么?!”他气抑不住,骤然一剑击出,破空裂地,碎石激起尘埃。
雨化田避开这可怕的一击,旋身击剑而出。
犹如两道闪电相击,双剑格挡,内力相抵。
羽奴思满眼阴沉,低声责备:“西王,你让我觉得很无聊,你不该让我无聊……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真是那个叫顾少棠的女人?”
话音未落,剑锋相互震颤,犹如角力。
羽奴思手中的赤尸剑仿佛吸收了千万人的鲜血与魂魄,耀着日光,猩红灼目,映着雨化田双目冰冷,感觉到那迸张的杀气,羽奴思冷冷发笑:“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斗……让他出来吧,你不该困着他……”他眼里迸出希望,低声像诱哄。
雨化田眼神决然:“我只要站在这里,就不会倒下。”
羽奴思双目一暗,骤然发力:“是不是非要我杀了那个女人——”
雨化田运内功之道沉而缓,十分克制,羽奴思却像要逼出他体内的疯狂,内力扑掠而出,张狂而来,全不留后力,眼神亦变得疯狂:“那么我就杀了她……杀了她,成全你——只有重生的你,才有资格杀我!”目光狂躁掠过满地残尸,似欲寻找顾少棠的身影,遍寻不着,遽然震剑挡开雨化田,身影一动,已然抓住一个护卫:“那个白衣的女人,在哪里?”
那护卫震愕于他恐怖的眼神,手指颤抖一抬,未及开口,忽然被羽奴思一提挡在面前,那护卫浑身一颤,三刃剑已穿胸而过,夺走他的气息。
羽奴思手一松,放开了这个肉盾,唇边诡谲一笑:“西王,你可知那女人进了机关楼,必死无疑。”
雨化田神色未动:“你纵然有千军万马也杀不了她。”
羽奴思状似惋惜:“西王,你真是愚蠢,一只虫子就可以做到的事,我又何必废千军万马去做?”
雨化田剑锋一滞,眼神一空。
羽奴思狂妄大笑:“很快,她会像辛眺那样死去,躯壳破损,骨肉齑粉,但愿以她的鲜血献祭,能迎来堕天九幽的降临——”
雨化田身躯一震,掌中剑锋颤抖,眼神骤如风暴席卷,脑中挥之不去的,全是鲜血淋漓的画面……恶鬼在叫嚣,在心的牢笼,在灵魂的深处,疯狂的叫嚣,逼迫着他,催促着他。
放任黑暗拢聚……之后降临的,便是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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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眼睁睁看着天权就要命毙毒箭之下,猛觉石柱一动,竟是有人触动机关,阵法一动,陡地天旋地转,开阳五只毒箭赫然落空,打在石柱上,登时人也不知所踪,倒省了她后顾之忧,可倒霉的是,天权竟就和她站在一处,没有被分隔开。
长刀落下,已是无法阻挡之势,顾少棠心下暗惊,欲动飞镖,猛觉身侧剑光一晃。
三棱罗刹重剑破空而来,刺向天权的十字长刀,力之雄浑,生生将人击飞出几丈,撞上石柱——
天枢……
顾少棠抬首,怔怔看着这将她挡在身后的高大身躯。
天枢单手持剑,举重若轻,没有回头,背影坚毅。
“没事吧?”他只沉声发问,听不出来是否关心。
顾少棠张了张嘴,想说没事,陡地生出一股庆幸,想这三人里,总算还有个神智正常的,不由脱口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天枢没有作答,面色陡地一沉,猝然出手,将她手腕一抓,顾不上唐突。
顾少棠微吓,却听他道:“小心暗处。”
顾少棠被他强行一带,走出几步,觉他骤然松手,也没往心里去,只疑道:“暗处有何危险?”
她最是静不住,不待回答便转身弯腰查看,竟就从背后石柱下的暗角处发现几只拇指大小的黑壳甲虫——
它们静静蜷缩在那里,如同凝固在石柱上的斑点,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虫?”她不敢贸然伸手去碰。
“别碰,这些虫毒性猛烈,咬上一口会令人产生幻觉,变得失常。”
天枢是回答,目光却盯着终于站起来的天权。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话还是一板一眼,好似从未用过别的语气。
顾少棠挑眉道:“敢情你这两位失常的兄弟是被虫子咬了?”
天枢察觉她想抓一只来瞧,忙道:“这虫嗅血而动,离它远点。”
嗅血而动?顾少棠皱眉,想及天权手腕那副情景,狐疑一笑:“这玩意……该不会也惧光吧?”
“它不惧光,我们三人焉有命在。”
倒真被她说中了……
顾少棠直感讶然,这虫嗅血而动,怕光,且都有治伤奇效,岂不是和聿弥蝎一般?只是那聿弥蝎之毒封人经脉,闭人武学,令人动弹不得,这虫之毒却是催动经络,令人热血发狂,满脑杀念,这两者之中难道有什么关联?她摇头想不通,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不要轻易招惹。
顾少棠退开一步,恰好与天枢背抵背,旋握飞镖,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低声问他:“现在你怎么打算?他们中了这毒还有救吗?”
天枢背后感觉到她的温度,心霍地一乱,旋即镇定下来,沉声回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他们。”
顾少棠暗暗吐舌,老实交代:“我刚才可诱得他们自相残杀了。”
天枢不怪她:“生死关头,谁都会有没办法的时候。”
顾少棠颔首,抬起飞镖摆出作战架势:“你倒是通情达理,不愧是当老大的,好,我去找天阳,你对付天权,先把他们制服了再说。”
天枢回绝道:“不必了,他们两个由我处理。”他武功远凌驾于这二人之上,若不是踏中机关,被分隔两处,早已摆平了他们,哪里轮得着顾少棠出手。
“你能不能破解这阵法?”他问。
顾少棠道:“当然能。”破阵之法虽被改置,终归逃不过那几路阵法,穷则变,变则通,她可不会重蹈覆辙。
天枢听她自信,只道:“我刚才误打误撞看见了机关出口,但是只差一步,踏错机关,你自己小心些,李郁花就在上一层,你去救她,不要惊动这些虫子。”
顾少棠点头应声,临走回望他一眼:“天枢,你自己小心。”
她叮嘱罢便一旋踵,没入迷雾中,那天枢却没回过神来,薄唇轻抿,竟没注意到,紧随着顾少棠的离去,那暗角处蜷缩的虫豸陡地从躯壳里探出六足钩爪。
栖息在石柱底的黑斑开始移动,汇集一处,密密麻麻,追着顾少棠脚后跟而去。
控蛊之人,驯虫之师。
暗处盘踞,那人指尖轻抚爬于指背的幻冥虫,眸光微微一亮,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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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阵以石柱分列,主宿为二十八星宿,布局辅以八十八小星宿,配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之八卦为阵,下设罗盘机关,可令阵法万变,瞬息移动,将人困在阵形中。
这样厉害的阵法,虽无夺命之险,要短时间内要破解也绝非易事。
顾少棠虽从曲夜那里悟得破解之道,可这破解之道如今已被利用成为陷阱,不宜再用。她站在阵形中,暗下揣摩,这玄机阵在密闭的楼层中,此地无风,更无天际能辨方向,比之鬼门峡玄机阵更难破解,她遍不出方位,便以飞镖在所经的石柱上刻画记号,以寻定方位,摸索半天,这才寻到机巧所在,回归到玄机阵中央,紧接着,便要从四个出口中寻到正确的出口——
顾少棠杵在罗盘中央,心知一步踏错,便要从头再来,因而更加谨慎,左思右想不定,又有迷雾遮眼惹人烦,想这迷雾诡异至极,不知从何而来,又心道七星盟三人未见不适,想来应该无毒,因而卸下龟息之功,一嗅,冰凉之余,还有一股淡淡甜味,那味道闻来熟悉莫名,顾少棠皱眉回想,心中倏地一震,这才想起这是什么味道,惊道难怪要用夜明珠来照明!
这迷雾必然是造阵者留下的提示,她脑筋转得飞快,暗下排列二十八宿的吉凶之道,忽而灵光乍现——
月鹿吉,火蛇凶,出口在南方朱雀之位!喜悦未及,心中一沉,陡生不祥之感,顾少棠抿唇,这阵法大已可以肯定是曲夜所布,她决定……赌这一把。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赤鷩袍
即刻动身,顾少棠循着朱雀方位,足踏八卦,绕行石柱,不过多久,终于窥见一扇青铜巨门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她此际尚未出阵,见得出路,且惊且喜,又想及天枢的“一步之差”,不敢贸然行动,只谨慎避开机关,直到出了玄机阵,踏上石阶,这才感到安稳。
抬目打量周围,只见青铜巨门前立着三面青铜三足鼎,鼎盖螭龙盘绞,开着八个洞口,源源不绝地吐出白色烟雾,浮到空中,化为迷雾。
顾少棠越过铜鼎,伸手去推铜门,纹丝不动,想是有机关开启,四处打量,寻不到机关口所在,只便折返身来到三面铜鼎前,伸手往上一探,顶盖如凝霜冰冷,往下一探,鼎底却烫得像烧红的烙铁,她飞快缩手,暗道这三个铜鼎必有机关,只是不知是如何开启,杵在原地琢磨片刻,便想去抓左边铜鼎的把手,突然之间,耳廓敏感察觉玄机阵暗处咯噔一声,仿佛有人重重压下机关,顾少棠抬目,只觉几丈外玄机阵一动,石柱全部背向,夜明珠的光明骤然被剥夺,周身陷入深沉的黑暗。
顾少棠心内噔的一下,便听到一大串窸窸窣窣的爬虫声蔓延而来。
那声音密密麻麻的,仿佛无数蚂蚁在耳膜上抓挠,顾少棠汗毛直竖,这声响架势,全不输那一日地宫之中闯入聿弥蝎的巢穴,其时心内惴惴,四下扫视,她内功修为已是上层,暗里窥物虽不像雨化田那般精湛,倒也模模糊糊看得出些轮廓,却见一大片黑影,宛如潮涌般密密麻麻从三面向她围拢而来,顾少棠暗叫不妙,骤然催动内力,连发数掌,击散了大批恶虫,幻冥虫骤然止足,未待她喘气,却见更多的幻冥虫黑影一般铺过前头那一片幻冥虫残尸,发了疯般以更快的速度朝她压来——
顾少棠背脊一麻,连发数掌,竟如杯水车薪,无法阻止扑来之势——
糟糕!——她想不通,自己身上并无外伤,如何引来这么多的幻冥虫?可这架势分明就是冲她而来!
无奈大势已去,她后退几步,背部抵上铜门,目光落在三面铜鼎的暗沉轮廓上。
危机迫在眉睫,并非无计可施,要驱散这大批恶虫,只需打破铜鼎!可若打破铜鼎,便是同归于尽——她又怎么能和虫子同归于尽!
铜门阴寒,冻得顾少棠背心发冷。
她总算明白,朱雀之道,是出路,也是亡路。
若是曲夜所为,他如何狠毒至斯!这是她绝不能相信的。
片刻犹豫间,幻冥虫已经一团一团滚着铜鼎过来,有几只逼近,爬到靴子上,黑暗中锐齿咬合吱吱作响,听来令人毛骨悚然,顾少棠迫不得已,以掌风拂去不断爬上身的恶虫,终知只是垂死挣扎,沉沉呼吸,眼中决然,即便是同归于尽,哪怕有一线生机,也绝不能让虫子将她啃噬殆尽!她猛然运起内力,喝然一声,向铜鼎发出一掌,轰然一声巨响,铜鼎底盘坚固不动,鼎身爆裂,烟尘弥散,底部火光,乍然泄露——
这铜鼎内置两层,封闭间隔,下层以无尽烈火燃烧,催动上层之物发出冰冷的烟雾,而雾中淡淡的甜味,无非就是顾少棠在鬼门峡用过的引火磷的气味!引火磷为曲夜所造,遇火则燃,经久不息,而这样多的磷粉,一旦撒开,后果便……一发不可收拾——
瞬间的安静,紧接着便是轰然爆开的火海,腾腾狂涌宛如地狱之火,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顾少棠的眼睛在一瞬间的光亮刺激中陷入暗影徘徊的黑暗,烟雾团团浮空,爆出一条条火龙,四处撞击奔腾,犹如寻不到出口的困兽,她明知不可能仍跪下身试图抵挡,她听到幻冥虫溃散而逃的声音裹着被烈火焚烧发出的爆裂声,一瞬间,热浪铺天盖地而来,烈火发出狮吼般的声音,火舌放肆地舔上她的身体,无可阻挡,谁能阻挡火?
逃不掉!
顾少棠感觉到死亡的胁迫,陷在阴影中的那一瞬间,她竟希望这把烈火,若要焚烧,便将自己烧成灰烬,不要留下残缺的尸首,叫雨化田看了伤心。
然而她的愿望没有达成。
烈火焚身之际,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穿过火海,扑到了她身上,一瞬间将她连头带脚罩得严严实实,还压灭了烧上衣服的火团。
热烫感突然消失,顾少棠心中一凛,伸手去摸,摸到盖在身上的一件袍子。
她怔愣片刻,下意识扭头去看,只见曲夜背对着自己,站在烈火中,长须随着热浪拂动,长袖仿佛灌满了狂风又扑泻而出,形成一股无形的气浪将逼近的火舌推开,火浪与他的掌风仿佛相互角力,僵持不下。
曲夜一瞬停顿,猛然合掌凝起内力,冲三个铜鼎霍然发出拂风掌。
那三个铜鼎连着机关,沉重至极,竟随着他的掌风全部咯吱咯吱转动起来,只听喀喀几声,顾少棠循声回头,只见青铜巨门沉重开启,金光流泻,刺得她睁不开眼,曲夜陡地回身捞起顾少棠,闪身冲入铜门中,急急向后发掌,掌风推动铜鼎,机关牵动,铜门合拢,只是来不及,那青铜大门合上之前,一道苍癯身影已然追身闯入——
曲夜将顾少棠一放一推,顾少棠几步没站稳,踩到袍袖跌倒在地,袍子滑落于地,她借着满室光亮,这才看清那红袍子,锦帛广袖,彩云赤鷩,十分眼熟,竟就是那一日在百宝阁昏睡时雨化田给她当被子盖的赤鷩袍。
她知山海经中赤鷩为西山之物,传说能御火,倒没想这袍子果真是件御火的宝物。
顾少棠劫后余生,思绪还未处理停当,抬头只见这青铜门内地界宽广,四面佛像,柱贴金箔,满室亮堂,她的目光像被吸引住一般,落在不远处一面圆帐大床上。
流苏大床,金纱床帐,里头躺着一个人。
顾少棠仿佛无知无觉般站起身,朝那人走去,那人静静躺在床上,薄被下曲线玲珑,面覆佛教弥勒面具。
顾少棠缓缓伸手,触上面具,她有一瞬犹豫,才慢慢揭开,一眼见到那人容颜,面具一颤落地,瞬间只有见鬼的想法。
怎么会……这么像?!
这李郁花的容貌,竟就与那西夏地宫之中二十六副迷宫壁画图上手托金盏的女子一模一样!
顾少棠冷汗滴落,突然生出极为不详的预感,尚未回神,便听背后有人开口,声如磨石般粗嘎低沉:“玄王,你这老匹夫还要躲躲藏藏到几时?”
顾少棠听到曲夜叹息的声音:“药王,我们都已经这般老了,你又何苦抱着昔日的恩怨不撒手,深陷仇恨之中?”
那药王先是冷笑,又突然哈哈大笑出声,笑声悲怆而愤怒:“六十年的恩怨……我和你六十年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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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鲁番城南树荫下,土屋之中,匡仁在昏迷中被痛醒。
眼皮刚一动,就见阿兰惊喜地扑了过来:“师父——你终于醒了——”
匡仁被她压得差点咽气,正想发火,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心内半是没辙,又觉全身绷得死紧,动弹不得,艰难地梗起脖子一看,不由瞪突了眼:“你干什么……把我包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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