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冷月,寒星,荒草,土城。
李郁花迎着凄冷的夜风踽踽独行,狂风不时扬起她及膝的黑发,掀动她的轻衣,仿佛要吹散一朵蒲公英。
离开王城,行出约莫三里路,她扶着一垣断壁低头喘气。
夤夜,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脚下已经出了血,却不打算停下。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离开。
“要去哪里?”
突来的声音,询问她的去处,李郁花一惊,惑然抬头,却见顾少棠就坐在断壁上,低头看她,背着月光,眼波微漾。
她很快发现只有顾少棠一个人跟来。
她像是松了口气,却突然浑身脱力,顾少棠眼疾手快,扑将下去,拦住她的腰,将瘫软下去的她扶住,责道:“身体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到处乱跑?”
李郁花被她扶坐到能抵风的墙根处,低着头细细喘息,浓密的眼睫濡湿一抹水光,听到这句话时薄弱一笑:“就是因为已经这样了……才要走……我不想被他看到……”
顾少棠道:“你以为看不到,就不会伤心吗?”
李郁花怔了怔,抬目看她。
顾少棠闷闷道:“我们回去吧,你要是走不动,我就背你。”
李郁花呆呆看着她的手,眼神像笼着一层雾,眼眶湿了,她只是摇头,遽然捂住了脸,忍不住哭泣起来:“不行……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见他……”
顾少棠无奈:“还说任性的话?你现在这种身体能走到哪里?不想见到雨化田就不见,你总得为胥雁想想,他可担心着你。”
“胥雁……”李郁花泪水倏然一止,愣目看她:“那孩子……他怎么了?”
顾少棠道:“你被羽奴思的人手掳走后,他为了找雨化田来救你,从西国溜了出去,结果被蒙古人给抓去,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现在没事了,他在肃州,有我的手下保护着,你若要见他,我让人带他来。”
李郁花松了口气,低低地道:“没事就好。”
“跟我回去吧,不管是什么怪病,只要控制住不让它发作,一定能找到办法吧?”
顾少棠说得好似真的有法子般,也不知是不是被雨化田那种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会放弃的性子影响的。
李郁花似乎被打动了,却仍是摇头:“不行,我不能回去,不能……”
“到底怎么了?”
李郁花眼泪扑簌掉落:“我……对不起他……雨化田……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她不由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李郁花眼泪越掉越凶,渗出指缝的晶莹滴落:“我对不起他……我……骗了他,我没有办法,帮不了他,帮不了他……我救不了他……我害了他……”
她抽抽噎噎,语句断断续续,哭得好伤心。
顾少棠越听越凝重,直捏住她的肩膀勉强她抬头:“你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郁花的容颜被泪水打湿,漆黑如墨的眼透出一抹悲哀的情绪:“你不知道,雨化田修炼的那门内功,会害了他……”
顾少棠道:“这我知道,可他都已练了,且如今有天阳真气护体,不是不用担心……”
李郁花带着哭腔摇头:“不是的,没有那么简单……这门内功会折磨他一生,无关体肤之痛,而是他的心……他的心不能有执念……”
顾少棠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李郁花抹去眼泪,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这门内功,是化于宗教之法,修炼者必须摒弃七情六欲,要将一切好恶皆坏虚无,他不能爱人,不能有爱人之心,不能有此种执念……否则……他的爱越强烈,恨也会变得越强烈……”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草逐
顾少棠听着像是天方夜谭。
李郁花恍然像是惊醒,突然抓住她劝道:“若为了他好,你便离开他吧。”
顾少棠一怔,想她怎知她和雨化田的事,又想定是那常小文多嘴了。
只坚定道:“我不会离开他,你也别想走,跟我回去。”
顾少棠一把将她拉起来,李郁花挣脱开来,眼泪重又崩溃:“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又不是黑山圣女!”
顾少棠皱眉:“黑山圣女?”
李郁花两手握拳害怕般抵在唇间:“雨化田……他以为我就是黑山圣女……而我……也假装自己就是……可是,我并不是……我没有一点力量……”
顾少棠想起那壁画图上的女子容貌,黑山圣女该是指那女子吧……
李郁花惨然一笑,竟有些痴了:“我若是……该多好?”她满眼皆是黯然,“他曾将我当作唯一的希望,而我又多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希望……”
顾少棠哑然,一时只觉心口如压石般沉重。
李郁花抬头看着夜色将阑的星空,眼泪毫无预兆又掉了下来:“明明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我让他带我离开,我陪在他身边,每一次我都能说服他,不要动杀孽……他都听我的……他将杀戮变为保护,建立西国,结识了巴延蒙克,他身边终于有了可以信任的人,我好高兴……可是……突然就变了……自从羽奴思出现……不……”
她突然嘶哑,眼神渗入恐惧:“自从那把赤尸剑出现……一切全变了……赤尸剑在呼唤堕天九幽……他开始无法克制了……他遵循心内的憎恨与嗜血,和羽奴思结盟,他们共商诡计,他带兵杀入哈密……”
李郁花哽咽不住,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雨化田了呀——”
顾少棠想让她说下去都不忍心,只能压住浮动的心绪,抚上她颤抖的肩,默默守在她身边,静静听着她哭,任她哭到星子湮没,天际泛白,她才终于止住泣音,哑着声开口:“但是……就在我以为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鹰帮被围剿的消息传来了……”
顾少棠心口一震,直愣愣看着她。
李郁花看着她道:“他立刻就回了中原,或许,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而这一走,就是四年……”
“但是他现在回来了……”她还是觉得这一切听着太不真实,却连笑也笑得沉重,不能负荷。
李郁花看着她,她的眼睛被泪水冲刷得晶亮:“我不想瞒你……我……爱着雨化田……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
顾少棠唇角一僵。
李郁花服输般低下眼去:“但我知道,他心里从来只有你,就连最初到西域来,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你。”
顾少棠不解:“为了我?不是吧?”
雨化田初到西域应是成化三年,那时他与她还不曾蒙面,怎能是为了她?”
李郁花哽着声道:“当时他告诉我,他想去极乐之地,寻找一种解除诅咒的方法,他要我带他去。”
顾少棠屏息聆听。
“他曾为了救一个人,错手杀了自己的养父,而遭到诅咒。”
“诅咒?”顾少棠听着好是无稽。
李郁花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我知道你不能理解,雨化田其实也是将信将疑……但黑山之中玄妙之事实在太多,不可不畏,他的养父似乎去过黑山,知道许多秘术,他只怕万一……他不愿自己的生死拖累别人……”
“什么叫拖累别人?”
李郁花深深看她:“他的养父……对他下了同生咒,将他和他要救的那人的性命相连,他若死去,那人也会死去,他用这样的办法,阻止他自尽,要将他留在世上受罪。”
顾少棠听得心潮起伏,却又不能理解:“可这与我何关?”
甫问出口,便愣住,心中轰然:“你可知他几时中的诅咒?”
李郁花道:“他说是天顺七年……六月……”
顾少棠浑身一震,脑中一片混乱。
天顺七年六月祭坛之变,遥远的记忆在她脑中突然活动起来。
横死在祭坛下的秦峰白柔,仿佛重又恢复了温柔和蔼的笑脸。
为什么……
李郁花见她神情巨变,不由低低叹息:“果然是你……”原来她也只是猜测。
顾少棠掩唇,只觉掌心冷汗涔涔,她整颗心都纠结颤抖起来,脑中发寒发热,像要爆炸:“为什么……”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沉默不语——
过去种种的或暗示或明示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浮光掠影,画面一再撕裂重拼,几乎要搅乱她的神经!
混沌的天际现出一线曙光。
云海翻涌,日光如浮沤,将漆黑的身影涂抹在颓败的城墙上。
沉入阴影中的眼像破碎的玻璃折射出血红的光,黑袍下双拳紧握到颤抖,骨节暴突。
顾少棠站在城墙的另一边。
她闭上眼,沉默了片刻,紧绷发颤,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现在真的……还没办法把你所说的这些搞清楚。”
李郁花似明白她的心情。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回去。”
她满眼坚定,重又道:“我们回去再说,羽奴思的军队还没撤远,你离开吐鲁番会很危险。”
李郁花摇摇头,眼神绝望:“你还不懂吗?我已经没有任何得救的可能……”
“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向她吼。
“不会有!”
“只要不死,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顾少棠猛然抓住她的双肩。
李郁花被她肯定的语气所震撼:“为什么……”她满眼不解:“为什么你非要救我不可,我对你……对雨化田……都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我死了……”
“可是你不想死吧?”
李郁花怔住。
顾少棠向她伸手:“不想死就对了,走吧。”
李郁花怔怔看着她,看她明亮的眼,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她幽然垂眸,仿佛臣服下来一般,刚要伸手,眼眸突然映出一道锐芒,“小心……”
这句警告慢了半拍,顾少棠早有所觉,箭矢破空而来之瞬遽然回首,手中已然稳稳抓住那只箭。
箭力稍弱,显然不是什么高手。
她猝然起身:“何方鼠辈还不现身?”
指间长箭一旋,往来处疾射而出,咻的一声,远比来势快上数倍,一声哀嚎乍响,高坡上窸窸窣窣冒出十数个身影来,其人背弓垮刀,皆是兽皮裹身的装束,其中一人肩部中箭,鲜血流淌,哀鸣不已。
顾少棠倒觉这些人装束有些眼熟:“你们是什么人?”
“顾……顾少棠……你……你死期到了!”为首之人似为壮胆般怒喝出声。
顾少棠挑眉,认了出来:“原来是黑鸦帮的余孽。”
那人一震,满脸惨白,声音一如他的腿般抖颤起来:“顾……顾少棠……你别欺人太甚!”
顾少棠道:“明明是你们暗施偷袭,怎么成我欺人太甚了?”
这些人是当初黑鸦帮留在江霞镇驻守的帮众,因着窦青杀入江霞镇,贪生怕死,望风先遁,直流窜到西域一带,为匪为盗,为祸至深,此际因着王城起烽烟,战事突发,想着趁乱掠上一笔而来,谁料王城被阿巴拜克日重兵把守,不得而入,因而退守城外,不想撞上了宿敌顾少棠。
当日顾少棠打败黑鸦夺下龙门客栈时这人亦在现场,深知她的厉害,因而就算向天借胆,他也不敢偷袭,只一心要等她们离开再撤退,谁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手下冷不丁放了一只冷箭出去,逼得他不得不现身。
李郁花躲在顾少棠身后,突觉不适,脸色一变,想喊她,长了长口却发不出声音,眼神一暗,颤抖掩住了口,身体虚弱地靠在墙上,手指紧抠墙缝,紧得手背血脉隐隐浮现。
顾少棠面色凝重,想那被抓入江霞镇的弟兄被残虐至死,这些人多半也动过手,目光一寒,当下扣住两把飞镖,直把一群人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为首者连连摆手:“等、等、等一下!有事好商量!”
“怕什么?!不过是个娘们而已——”说话的是个蒙古大汉。
“闭嘴!你这蠢材!你看到这小子的伤就知道她不好惹了吧!”
“是啊,这娘们会徒手飞箭,武功不低,老大咱们还是撤退吧。”
“妈的,一群孬种,跟了你们几个月就没干过一票大的,一起上,怕她不成!”
那蒙古大汉话罢手握弯刀抢攻而出,竟无人跟随。
顾少棠见他步法身形破绽百出,淡然收了飞镖,眼看弯刀砍至,侧身一避,擒拿其腕,提膝往他肘弯一击,那彪形大汉手肘突折,难忍的麻痹感直打入肩背,惨呼不出,又被她踹中右膝,当场跪了下去,顾少棠反手夺刀,一刀架在他脖颈间,勇者当场成了败将。
顾少棠动作一气呵成,风掀衣袂,好是倜傥。
黑鸦帮残党看得双目暴突,一瞬轰然做了鸟兽散。
顾少棠足击昏穴,踹倒那蒙古大汉,几把飞镖疾射而出,凌空相击,各个击倒。
漫漫荒草,被风吹得荡漾不休,没有人再爬起来。
背后突然有了动静。
顾少棠诧然回首,只见李郁花捂着嘴爬起身,跌跌撞撞没头没脑地向前跑,直没入残垣壁立的荒草之地。
顾少棠愕然,难以想象那样孱弱的身体居然还能跑得那么快,竟如逃难一般。
她不明就里,拔足追上。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五十章 金蚕附
风推动云层,旭日照亮大地,荒草中突然有了异动。
那为首者推开被他抓来挡飞镖的兄弟,心有余惧地坐在地上喘了口气,自以为逃出生天,呲了呲牙,刚要撤退,蓦然低头,却见自己的影子被一道颀长的黑影盖过。
心口一突,来不及回头,鲜血飞溅。
染血的手映入漆黑的眼。
漆黑的眼望向顾少棠消失的方向,爱与恨深埋在胸口,挤压得痛苦不堪。
他将面孔埋入染血的双手,眼眸微光寂灭。
痛苦在翻搅,噩梦无法平息。
因爱而恨,因恨而爱。
再多的挣扎也没有办法,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灵魂,都有如城墙下渺小的沙砾,无法翻越,无法逃亡,无法躲开这冥冥中的宿命——
————————
泱泱西域,万象流年,茫茫戈壁,邈邈黄沙。
无数废城遗址,如星罗点缀于画布,或于边荒遭受风沙侵蚀,或于绿洲再造夯土成新。
李郁花冲出这由破败倾颓的城墙切割成的地界,她迎着风,脚下荒草如冢。
她仿佛走到尽头,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
风声细细呜鸣,她抱着头蹲下,状甚痛苦,张着嘴呜咽不出,耳边仿佛已能听到血液汩汩涌动的声响,宛如来自冥府的钟声。
阴影逼近,恐惧上升,她猛然回头。
“别碰我——”
顾少棠伸出的手被她狠狠拍开。
李郁花半弓着身,长发披散,满眼恐慌,全是防备的姿态。
她的裙裾被荆草刮得破碎,脚下鲜血淋漓,甚是狼狈。
顾少棠突然想起疫病二字,心底咯噔一下,眼神变了变,似有些无措,不由得垂下手,但只是一瞬犹豫,复而伸手,定定看着她,轻声道:“没事的。”
“不可能没事……我已经……已经……”
她突然张口结舌,话说不出,两眼似要暴突般瞪着顾少棠,仿佛想靠近,又猛然后退,双手像要遏制什么一般摁住自己颈项,脸色乍青乍白,猛摇着头,连连后退,眼神满是哀求:“离我远一点,求你了……千万不要过来……”
顾少棠知是怪病发作,眼神一动,盘算着一瞬近身,制其穴道打晕背回去,谁料足下刚微微一动,就见李郁花迭步后退的身影倏然倾斜,目光一瞬愕然的对撞,就见她踩空般向下一滑,荏弱的身影一眨眼消失眼界,顾少棠心一凛,飞身上前一看,但见荒草乱掩之下,地上竟有一个状甚陡峭的洞穴,洞口一人宽,向内一探,只听其内传来扑簌滑落的声响,一抹白影恰好消失在眼界。
顾少棠暗叫一声糟,想也不想,向下一纵,滑身追落,只借着洞口刺入的一星光线,看到李郁花将坠到尽头处,那尽头处竟隐约有火光,照亮一星星闪烁的粼光,似有无数银色蜘蛛丝粘满穴道尽头出口。
顾少棠怔了怔,头皮陡然一紧。
西域金蚕丝!
顾少棠震惊不迭,眼看李郁花就要被金蚕丝切成碎片,拉已是不及,当下将身一旋,以头向下,蹬腿抢身而落,迎头赶上李郁花,长手一揽,将她拽住,开足勉力抵住两边石壁止住滑势,另一手紧扣飞镖趁机勾划拆解,奋力破除了封住洞口的金蚕丝,一瞬之间,两人便从金蚕丝破开处滑了出去,双双下坠。
噗通一声,直直落入水中。
河水冰冷刺骨,直沁心脾,原是天山化雪而成的支流。
这洞口,原是古城之井,一如遍布吐鲁番地下的坎儿井,城荒后废弃不用,自水位下降后更遭荒草掩埋。
顾少棠憋着一口气,抱着昏迷过去的李郁花从河里冒出头来,半身浸在水中,刚一喘气,就见这偌大洞穴中,一簇篝火,边沿走道上,竟有两人对峙。
那似乎已在此激斗了无数回合的两人也对她的出现十分惊讶。
洞穴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皆是黑衣装束,显然是西域暗卫。
赛亦虎仙血染衣袍,单膝着地,显然身受重伤,柱着血染的长刀,吁吁喘息,火光映在他坚毅的眼底化作金色锐芒。
他只看了她一眼,快得来不及察觉的一眼。
火光舞蹈着将他的身影映在洞穴上,形状宛如张牙舞爪的怪物,这怪物被困在一丝丝一线线的织网中。
吉娜吃惊尤甚,似乎对于有人能破解她金蚕丝感到十分意外,这一闪神,赛亦虎仙已然抓住机会出刀——
赛亦虎仙这一刀极为迅猛,拼劲全力,刀势宛如破开蚕茧般撕裂包围自己的金蚕丝,更快若电掣星飞,直袭吉娜心口。
杀机临头,吉娜一瞬回神,手似拽物般飞身后退,快得无影。
赛亦虎仙一刀落空,斫破地面,崩石裂壁,巨响嗡嗡回荡。
这一击,是在两人僵持许久、体力将尽之时只能选择的不留后路的一击,一击落空,便意味着失败,赛亦虎仙破绽一露,手中长刀,便再抬不动,他奋力抽刀,却见刀身密密麻麻缠满金蚕丝,已被吉娜控制,她如拨弦般一弹指,长刀便从他手中飞脱而出,悬于半空。
顾少棠一扫眼,发现这洞穴中的几路出口,全被封了金蚕丝,显然是为了困住躲在这里的赛亦虎仙而设。
先才那一战,她目不转睛,看得清楚。
吉娜身形之敏,宛如攀附在蛛丝上的蜘蛛,所过之处,皆有金蚕丝残留,暗布杀机,她像只捕网的蜘蛛,将被摧开之处一一捕上,将赛亦虎仙死死困在其中,此时赛亦虎仙失了兵器,便如网中之虫,必败无疑。
顾少棠见这形势,心内暗忖,吉娜是羽奴思之人,便是敌人,赛亦虎仙与羽奴思为敌,或能拉拢……
刚想到此,颈边冷不丁蚁噬般一痛,心内一抖。
趴在肩头的李郁花,竟不知何时醒转,遽然咬上了她的颈项。
鲜血滑落。
顾少棠瞳孔骤缩,脑中一阵轰然。
李郁花像只水蛭似的被抛开,荏弱的身躯跌撞在岸边。
她趴伏在地,摔得七晕八素,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中隐约一阵惶然,直感闯下大祸,回头却见顾少棠仍在水中,捂着颈项,隐约可见雪白的指间渗出殷红的鲜血。
血滴清河,荡一圈涟漪。
李郁花陡然清醒,却像一尊呆滞的木偶,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软倒下去,浑身脱力得像散了架,颓然滑倾,眼泪夺眶而出。
筋疲力竭的赛亦虎仙距她不远,被困在网中,连挣扎也不能。
吉娜将这番变故尽收眼底,竟不惊讶,她唇边勾笑,一摇三摆,眨眼近了李郁花的身,柔荑向下,托住李郁花泪流不尽的苍白面孔,妩媚一笑:“哭什么,你可算命大,竟能逃过不死之身的劫。”
她身姿妩媚,眉眼更妖媚似醉。
顾少棠捂着剜肉般生疼的伤处,细细喘息,终于开腔,声音却嘶哑:“这话是什么意思?”
吉娜投来一瞥:“你就是令西王放弃中原大计的顾少棠?”
这话中含着一丝不屑,满是恶意。
顾少棠没有回答。
“我还以为迷倒西王的女人有多倾国倾城,原来也不过如此。”吉娜话中满是讥讽,扭动柔若无骨的腰肢,爬过身来,又从眼角睨她,不解道:“论相貌论身段,我可比你强,西王怎么会看上你?”
最初的痛意渐渐消融在伤口之中,顾少棠心觉不妙,绷着脸,目光从俯斜的角度瞪过去,声线压得低沉:“你说逃过不死之身的劫,到底是什么意思?”
吉娜笑得嘲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未落,便觉顾少棠森寒的目光,如箭矢流星般猛然击中她的眼。
那眼神,像出鞘的利刃,充满慑人的警告。
吉娜遽然像被贯穿,心跳一漏,如遭压迫,肩背不自觉向后一挪,随即定住,自觉失态而满不甘心地瞪视着她,僵持片刻,似另有想法,才弯唇一笑:“也对,就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多不好玩……”
她舐唇而笑,眼神渗入一丝恶意:“中了不死之身的毒而不死,千万个人中,恐怕也没有一个……看你的眼神,这种事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让你知道些你不知道……能躲过这一劫的人,大多会染上渴血症,一旦发病,就会渴望吸食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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