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初一顿步,很肯定的道:“前师父医术高超,但是这毒他是解不了的。”
顾少棠不肯放弃:“万物相生相克,若能知道这毒的来源,定能找出办法解决!”
她说着,心口一颤。
要知道来源,必得去问雨化田,问得深了,难保不被他瞧出端倪……
顾少棠银牙暗咬——
羽奴思大军威胁犹在,阿巴拜克日驻军吐鲁番多半也是心怀鬼胎,西国已亡,七星盟虽厉害但不足抵挡千军万马,雨化田手中只握有以穆渊为首及以牙兰为首的一批人手。
哈密以南尚有赤斤蒙古卫的昆蔵与韬光养晦的罕慎蠢蠢欲动,堪为后顾之忧。
而那内功的纠扰……若真有其事,雨化田便是自身难保。
此时此刻,要他操心的事已然太多,若再让他知道她……
顾少棠秀眉紧蹙,心中生怨。
此时悬于生死线上,如怀揣炸药,只能怨自己一时大意,遭致大患。
初一却又给她浇了一瓢冷水:“就算知道来源,也解不开这个毒,我试过多次。”
顾少棠一惊:“你知道不死之身的来源?”
初一颔首道:“这毒是来自羽奴思的血,他拥有真正的不死之身。”
顾少棠怔住了:“真正的……不死之身?那是什么?”
初一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脸色凝重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顾少棠以为还有什么惊天秘密:“什么?”
初一道:“西王说过……这些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话音未落,银光已快如闪电,掠面而过——
太过突然的出招,顾少棠因他看似无害,险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此际能反应过来已是不可思议。
只见她闪身后避,触地时仍觉额边几缕发丝被削落。
初一的剑是从披风下抽出来的,剑如纸薄,透亮得像水一样,在她后避的同时,已然转化剑势,追袭而来——顾少棠刚一落地,再要抵挡,怕已不及。
空中蓦然传来一声尖啸。
初一剑锋戛然而顿。
顾少棠愣然跌步,飞镖正要发出急急扣住,只见初一收了剑,抬起手,指向天空。
黑鹰俯冲而下,扑扇着翅,停在他肘上,顾少棠看着眼熟,直觉道:“这不是雨化田的……”
初一看她一眼,倒像有些奇怪:“你识得西王?”
顾少棠见他敛了杀气,不觉好气又好笑:“岂止认识,交情匪浅。”
初一疑惑地看着她。
顾少棠吞了心中话,只生硬道:“你只管放心,你若是帮雨化田的,我们就不是敌人。”
初一闻言似思考了一下,才颔首决定不管她,伸手拆下黑鹰携来的信,未及看,背后陡然一股杀意,他披风一荡,纵剑回身一挡,喀的一声,但见两仪长锏交叉,压制住他的水涟剑,抵入草丛。
“做什么?”
玉衡灵动的眼充斥怒意:“我才问你刚才要对顾姐姐做什么?!”
她刚才远远瞅见两人对战之势,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初一答得好实诚:“当然是要杀人灭口。”
玉衡眼神一厉,掣锏就要跟他动手,初一岂能不应,剑锏一霎针锋相对长,眼看就要来场大战,顾少棠陡地从中间窜身而起,一掌一个压着脸往旁一推:“住手!”
玉衡跌了一跤,好在草坡软绵绵没伤着,心急道:“顾姐姐,他要杀你!”
顾少棠无奈道:“别冲动,一场误会而已。”
“什么误会!他明明说要杀你灭口的,你说!是不是?!”
“是。”
玉衡长锏一张:“纳命来!”
顾少棠一把握住玉衡的武器,正色道:“放心吧,他就算真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而且他还是药王的徒弟,你要找乌兰图娅,不得留着他?”
她觉着初一无害,却不知这无害从何说起。
玉衡两眼放光,果然态度都变了许多:“真的?你是药王的徒弟吗?!”
“我被逐出师门了。”
“……”
顾少棠无奈一叹,敛眉想自己尚不知那药王脾性,那日在机关楼匆匆一会,只见他恶形恶状追杀曲夜,也不知内情为何,想来想去,不由忧心忡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太多细想起来都与曲夜有些微妙的相关,而他的一避再避,避而不见,令她怀疑更甚。
要叹只叹,识得人面万张,仍难看穿人心万变,真不知究竟是其情可悯,还是居心叵测。
顾少棠正自思量,余光瞅见初一低头拆开信笺,发丝散在颈边,细白修长的指迤逦开一道弧线。
目光落在纸上,神情愀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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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蹲在镜湖边,掬起一捧清水,水珠从指缝淌落,她以这濡湿,拭去了颈边的血迹,脑中思绪芜杂。
黑鹰携来的那封信,告知药王正在寻走初一下落之事。
她心中有计较,刻意将玉衡支开,与初一交谈套了话下来,得知他本就是要求药王助他研制不死之身解药的,因而才将李郁花托付于他带走,玉衡则因她命令,回去盯着走不动路只好就地运功调息的赛亦虎仙。
此际只剩她一人。
天地无比宽广,絮絮话语犹在耳畔,恍惚的视线中,波光粼粼的镜湖变得像一条光带。
“若被传染了不死之身的疫病,多久会毒发?”
“长则半年,短则顷刻……”
所以她,真的会死?
顾少棠抬起头冲着阳光的方向舒展了一下手指,没有实感,身体没有任何中毒的反应,她无法想象自己会死掉,恍惚又听到初一没有起伏的语调——
这毒的发作是循序的,最初身上七处辖控气血通行的穴位会感到麻痒,渐会刺痛,发作越久,疼痛越甚,到最后……
顾少棠紧紧握拳,眼神有些发颤。
这不是开玩笑,真的会死掉——长则半年,短则顷刻。
终究瞒不过多少日子,她该怎么办?
风拂动衣摆,掠过薄薄的发梢,透出日光的亮。
她的思绪陷在风滚草叶的细碎声响中,突然仿佛碰碎瓷器,听到两声互斗般的尖啸——
她茫然抬头,却见蓝天为幕,两团黑影追逐在空,仔细一瞧,竟是自己的雷纹黑鹰和雨化田的黑鹰。
顾少棠诧然直起身,目光追随而去。
雷纹黑鹰扑扇翅膀,几根黑羽落下,呼啸间颇有疲乏之态,行动亦不如以往迅捷,似乎发现了她的所在,它尖啸一声,两翼斜展,便要冲下来寻她,却被那彪悍的黑鹰凌空横插,几番阻拦,两只鹰因而在空中盘旋互斗,争持不下。
顾少棠正茫然,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棠儿。”
顾少棠浑身一凛。
雷纹黑鹰被欺得不耐烦,猛然回喙,啄了黑鹰一口。
雨化田只见顾少棠猝然回首,凌厉如电的目光射来,迎面便是一拳,啪!他抬掌往颊边一挡,乌发掀动,劲风犹存,顾少棠已然旋身一脚踢出,雨化田横臂一挡,顾少棠借力变招,横踢斜刺,雨化田亦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只觉她出手尽是凌厉的拳脚格斗功夫,一股脑全往他身上招呼,颇感意外,要说谁假冒了她,眼前又实实在在是顾少棠不会有假,火光腾腾的眼神,也不似中了幻冥虫的毒,心中大惑不解,只一径防着,转瞬拆了十余招,猛觉拳风袭来,掣肘一挡,顾少棠一拳未止,猛一脚踢击上前——
雨化田将她膝盖一擒,牢牢制住她的攻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少棠沉着脸道:“没什么,看到你就觉得火大,想打人而已。”
她真是忍无可忍,不管在心里给他找几千个几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原谅他的隐瞒,也抵不过此时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他总是隐瞒,总是隐瞒。
她不问,他总是不说,什么也不说,有时候她问,他便说,捡些无关紧要的说。
仗着她的相信,知道她不会逼得太紧。
她是相信他,但不是不会担心!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叵测
雨化田一刻沉默,指尖突然卸了力道,顾少棠收腿定步,猛然一拳挥上雨化田的脸。
雨化田这回没躲,下颌受创,偏过首去,又被她一猛子撞来,他以胸膛纳了,长臂将她一环,被她蛮牛似的劲子冲得向后倒下。
黑鹰逐着精疲力竭的雷纹黑鹰,双双跌入软绵绵的草丛。
雨化田翻身擒住顾少棠袖管紧缚的双手,发丝随着垂首的动作泻下。
“消气了?”
“你想得美。”
顾少棠喘了口气,又盯着他问:“疼吗?”
“没关系。”
“那就是不疼,再让我打一拳。”
“你想让我疼?”
“不疼怎么让你长记性。”
顾少棠咬着牙一下从他的钳制中抽回手来,迟疑片刻,指尖才抹上他颌边肿起来的地方,看似心疼,却倏然一笑,眼底颇有些无奈。
可惜痕迹总不会长久留下,是否疼痛过后就能痊愈,如果她离开的话。
雨化田隐约感觉气氛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顾少棠别开目光:“没有。”
雨化田俯首逼视:“什么事瞒着我?”
顾少棠哼道:“我说雨大人,就许你满腹心事,不准我有丁点隐瞒?”
雨化田想及她已知道诅咒之事,却不知她心里是何想法,只轻声道:“你要知道什么,我跟你说。”
顾少棠满心叹息:“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什么?”
雨化田哑然,只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怪责,只有无奈,但更令他无措。
顾少棠望向远处,“我本以为,只要你是真心待我,我就能忍耐,等你向我开口,可我还是不死心……什么浑水都要淌,才会弄得自己这幅田地。”
雨化田哪知她的感慨是出于什么,只当她是因自己太多隐瞒而伤情,想开口却是黯然。
然后陷入僵持般的沉默。
顾少棠突然看到自己的雷纹黑鹰被雨化田的黑鹰死死压着,跟两主人一般模样,顿觉别扭,抬手往雨化田发后一探,扯下发束的一颗串珠,指尖一弹,逐开那只黑鹰,紧接着推开他的肩,坐直起身,将飞过来的雷纹黑鹰揽入怀里,摸着它绒毛,皱眉问:“我的鹰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雨化田道:“它被人抓了去,我见到就救回来了。”
接着目光抛向自己的黑鹰,有些狐疑:“刚才有什么人在这里?”
黑鹰在这附近,表示那人也在此地徘徊过,且细看来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顾少棠正解下鹰爪上的信笺,闻声一顿,敛去思索,就简道:“你说的是初一吧?我见黑鹰来找他,知道他是你的人手,又得知他要去找药王,所以让他把李郁花一并带去医治了,可有问题?”
雨化田叹道:“没有。”又问:“他说了什么?”
他自然知道,那人口风有多不紧。
顾少棠才不告诉他,只哼笑道:“这人脑筋虽少,可有问有答的,倒比你来得干脆。”
说着也不管雨化田什么反应,顺手解开信笺一看,低呼一声:“青叔到龙门了。”脸上一下拨开阴云似的露出了粲然笑意。
她似有些怀念,更有些迫不及待想见窦青,好似天性如此,人若感到命不久矣,总会想见见自己的亲人。
可一想到自己命在旦夕,情绪霎时又低落下去。
她偷眼看雨化田,满腹心事到了喉头,转为其他:“羽奴思现下退军城外,局势不明朗,你怎么打算?”
雨化田道:“探子报羽奴思驻军雁堡,回了汗国都城。”
顾少棠心道羽奴思这般放弃吐鲁番,自说自话定下战约之举,实在将人看扁至极。
想着皱眉道:“羽奴思如今能借汗位号令蒙古兵千军万马,你可有胜算?”
雨化田道:“我只需对付他一人。”
顾少棠怔了一怔,突然悟了:“是了,你一直是在暗处的。”
外人所见,攻入吐鲁番的是阿巴拜克日的军队,而阿巴拜克日拥的是阿黑麻的名义,蒙古人重视血统,现下羽奴思身份扑簌迷离,马哈木已是他们的俘虏,自不能为他登高壮威,阿黑麻的王子身份便大有用处。此际因着阿巴拜克日攻城之举,许多蒙古贵胄都被困在吐鲁番,只需让阿黑麻出来斡旋几番,使他们相信羽奴思是外人假冒,到时要他们献出兵马来相助攻伐羽奴思也并非不可。
顾少棠想着又问:“是你让常小文接近阿巴拜克日的?”
雨化田倒不觉不对:“有何不可,好一段良缘。”
顾少棠摇头叹道:“你真是要将所有人利用殆尽了,想来那日我就算不救阿黑麻,你也不会眼睁睁看他被戮。”
雨化田道:“局势多变,不到最后不知变数为何,就算机关算尽,难免也有不测。”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少棠心虚却道:“这时候谦虚起来可不像你,除了羽奴思那般怪物,谁又能碍着你?”
雨化田蓦地伸手,轻执她皓腕,盯着瞧,像只这双手最重要,其他都不太在意了。
忽而又道:“听说朱见泽向皇帝请旨,要带兵夺回哈密。”
顾少棠道:“他不是就藩去了,怎么折腾起这事来?”
雨化田道:“君王梦不死不灭,他做什么都有可能,圣旨未下,他已先派出探子在西域及瓦刺一带。”
顾少棠似怕被他瞧出什么来,忙缩了手,将蜷在她怀里的雷纹黑鹰抱得紧紧的:“那你又如何?他的君王梦不死不灭,你的野心可不逊于他。”
雨化田眼神暗了一暗。
顾少棠想及西国灭亡,恰如浮生一梦,刹那尸横遍野,不忍思,忙转了话头:“待事情结束,我们将到何处去?”
雨化田抬首看她,“桃源之地。”
顾少棠怔了一怔,心道所谓桃源,便是与世隔绝之美乡,可……
“这世间还有桃源?”
雨化田道:“穿过沙漠,抵达死亡之海的腹地,越过黑山,那里就是极乐之地,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去那里,做世外之人。”
顾少棠一听他说要和她做世外之人,恰似憧憬白头偕老之景,心里猛然一痛,顾不上雷纹黑鹰被挤压住,蓦然贴近其身,抚上他的颊去,一时间指尖发抖,目光将他紧紧盯视,难舍难离愁肠百结,却竟不知能做什么。
“怎么了?”雨化田不解其意。
“若事情不能如你所愿呢?”她问得隐忍。
“你指何事?”
“我是说,你所期望的——”她戛然止声,不忍说下去。
雨化田只想到李郁花对她说的那番话,爱恨爱恨,因爱生恨。
他也曾迷茫挣扎,想让她离自己远一些以策安全,但那也只是逃避。
强有力的双手突然抓住她的腰,顾少棠一下悬空,惊呼一声揽住他的颈项,低头对上他的眼,看见里头温情缱绻的恳求:“别想太多,留在我身边。”
只要她还在,再多的苦难也不能打倒他。
只要她还在,无端的恨永远取代不了至诚的爱。
顾少棠心内五味杂陈的,又是欢喜又是苦涩,低目掩了不舍,也不说好或不好,只是静静盯着他,忽然觉得他颌边那抹红好碍眼,情不自禁往他颊边一凑,温柔的吻如雨丝,如落花,如承诺般,轻轻软软落在那道淤痕上,立时便觉雨化田偏首又来嗅她,她忙避开脸,站了起来。
雨化田不解地看着她。
顾少棠背着阳光好似在调整呼吸,站了一会儿,突然向他伸出手,莞尔一笑,“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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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西北,望天山。
冰峰冲霄汉,雪岭映天池。
吐鲁番王城之外,兵士赤膊操兵演练,刀光霍霍,热火朝天。
这是阿巴拜克日大军攻下吐鲁番的第四日。
南阳殿内一片迫人的沉闷之气,顾少棠跨坐在宫殿偏门高处的横柱上,纵览全场。
殿心阶台上,半人高的长案铺着薄毯,其上呈着西域的地形图——自西向东,天山山脉横贯西域,抵瑰古之地,又分二脉,包揽吐鲁番南北之线,如刀切斧斫,将这东察合台汗国的广袤疆土一分为三。
雨化田立于桌边,微俯首,宽袍掩盖,亦显身形挺拔,但见他长指拨过,以长钉在地形图上标识出战略之地。
长钉指落,自吐鲁番北面出,经白水涧道,越过天山山脉,绕过雁城,抵达西北都城亦力把里,在这几处要地,皆以细绳绕了三匝,显得尤为重要。
吐鲁番西北面冰峰横亘,巍峨入云,高不可攀,原是一处天然屏障,然而奇峰绝谷之中,却有几处鬼斧神工的天然山道,一道横跨南北,依山伴水,顺谷形成,称为车师古道,令一道通往雁城,山势迂回,曲径通幽,称为白水涧道。
雁堡就坐落在这两道之间,把守着这两条向外通延的捷径关口。
若要在羽奴思调来更多兵马前走这白水涧道之捷径,攻下雁城,掖控要塞,就必须先拿下这守关的雁堡。
因此,才有了南阳殿中这一场面。
殿中以阿黑麻为头目,端坐高位,汗座阶下,只雨化田与阿巴拜克日各据一桌。
这两人一为军师,一为大将,相对呈座,以显地位,其余譬如穆渊、七星盟、阿巴拜克日的亲将等主要人手都屈膝列位于下,静候指令。
雨化田立于殿心,同阿巴拜克日商议战略,他虽以军师之名,但言行举止间,俨然比阿黑麻更似个掌权做主之人。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探雁堡
阿黑麻虽能上阵杀敌,却不懂那些排兵布阵之法,因此雨化田一字一句,对他来说便犹如深奥难解的天书,听不懂,可就算听不懂,他也不愿表现出来,他再年少,骨血中亦有马背儿女抹不去的骄傲,且他那般喜欢顾少棠,自是不愿处处输雨化田一头,奈何功夫不如人,又不擅指点江山,更别提还有血缘至亲马哈木捏在他手里——又想那马哈木被俘,心知大势已去,不知是见风使舵还是真有其情,连连辩称说是为探知真正的羽奴思汗的下落才听命于那不知来历的假羽奴思。
阿黑麻与马哈木生为手足,见不得他沦为阶下囚,当下出面与雨化田达成“君臣”协议,才得以让马哈木被放出大牢,可雨化田这虽放了马哈木,却将他安置于守卫重重的偏殿内,说是安置,更是软禁,阿黑麻对此无计可施。
他自己的处境,也没有比马哈木好去多少,虽有血统做王牌,但势单力薄,即使有阿巴拜克日做臣属,但这人叛亲夺权,拥兵自立,城府极深,也非善类。他此际是狼虎挟掖,动弹不得,左思右想,也只得不露声色,乖乖做个牵线木偶——
反正来日方长,伺机再动,也无不可。
主意打定,他更沉得住气,此时稳坐高位,充耳不闻殿中音,一心窥那梁上佳人。
阿黑麻盯着顾少棠瞧,顾少棠直勾勾盯着雨化田看。
阿巴拜克日额角青筋隐隐浮动。
此人少年称雄,狂傲自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提出的意见战略,多有些糟践平民,毫无人性,因而与雨化田这番谈兵论法,越到后来越脱离原本的军事谋划,颇有与之博弈斗气的意向,偏又辩不过雨化田的理,只能闭口不再提搜刮城中平民的粮田物资及颁布徭役,抓壮丁以充军力之事,只问他一旦开战,要如何解决粮草兵马至兵器供给的问题。
雨化田倒也有招,这西国虽灭,国土犹在,其疆土临近哈密与吐鲁番,矿藏农产皆足以作为后援,只需效法明廷以屯垦之策,再招纳平民行矿役,有铁能生兵器,有金可招兵买马,循环生息,好过一时搜刮短富,断了平民生路,那羽奴思纵容手下横行践踏,已使怨声载道,新王若再横征暴敛,只会得不偿失。
有民,才有王,民心若失,王城凋零。
阿巴拜克日听了雨化田一席话,只一径心浮气躁,他以往所行战略,与那些北方大漠边境上的游牧民族相去不远,一旦离了大本营,往往是狠狠打上一战,搜刮一通便往回撤,若是有计划的攻掠他国城池,便是一路打,一路搜刮抢掠,以充军用,只求眼下有利,哪有心思像雨化田这般做长远打算!但由此可见,也知阿巴拜克日这人显然是没有东进的野心,只当这地势优越的吐鲁番王城是可以随意搜刮弃置之地,而今他敛财的意图遭到阻断,更满心腹诽这雨化田又要用他的兵打闪电战夺雁城,又诸多限令断他财路,真是岂有此理,刚要发作,转念想想,那西国两个金库还没到手……只好隐忍不发。
这厢面色沉下,那厢有人笑逐颜开。
雨化田有所察觉,偏首去看顾少棠。
顾少棠坐在高处,目光与他碰上,笑靥轻软朦胧,似雾里阳光。
雨化田心口一荡,眼神软化,蓦地又生出点狐疑。
倒不怪他起疑,这几日顾少棠对他可说是如影随形,形影相依,乖得不可思议,与以往那***西窜,眼一眨不见踪影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他倒是乐意让她守着看一辈子,难为在佳人近在咫尺,想一亲芳泽,却得招她拳脚伺候。
顾少棠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甚是自然地换了个姿势,支着双膝两手托腮,仍是那般笑眯眯看着他,只是眼神里多了点无辜,雨化田敛眉,心道其中必然有因。
这两人眼神交换,彼此都在揣测对方心思,外人看来却是那般你侬我侬痴痴缠,蜜一般化不开的甜,阿黑麻看得愁肠百结,阿巴拜克日目光来回一扫,浅哼一声,轻咳一声,乃至重喝一声,才让雨化田分了点神来注意,神情更是郁悒,正要开口,殿外突然侍者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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