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匡仁受伤之事,她也是后知后觉,若不是阿兰报信,她还真不知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更不知……师琴还曾挟持多罗,相救他们。
“都活着,只是昏迷未醒,现下安置在东殿,玉衡照顾着。”
那赛亦虎仙便也是被“安置”在东殿。
“除了阿兰,还有谁送他们回来吗?”顾少棠问。
她想的是初一。
“没有。”
顾少棠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阿兰还在吗?”
“在东殿。”
顾少棠寻思一下,偏首对雨化田道:“我要去找阿兰问问药王的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她有些心急火燎的,不等回应抬步便走,刚要越过天枢,毫无预兆的,体内遽然一痛,她目光愀然一颤,整个人像被狠狠绊倒,若不是天枢即时出手,就要摔跌在地了。
顾少棠双手震颤,压着天枢的臂膀,弱柳般俯在他的臂弯中,双膝半软,映着石廊粗糙地面的眼显出一种剧烈的痛楚。
雨化田一阵讶然,腾步要来扶她,“棠儿……”
顾少棠埋头咬牙屏息,不动声色地运功舒化了那七处锥痛的大穴,在雨化田手伸来的一瞬拔身而起,滑步退避,不着痕迹地躲闪了他的碰触,讪然笑道:“真是丢脸,差点摔倒,我先走一步!”
她怕被瞧出端倪,只一转脸的表情,闪身便撤,跫然足音逝,光影剪,石廊静,徒留相顾无言。
天枢似是觉得沉默毫无意义,抬步转身,却听背后冷然告诫:“别做无谓的妄想。”
芒刺在背,天枢脚下只一顿,抬步便走,没有回头。
雨化田目光微沉,杵在原地,似有思忖,待到天枢背影消失,才冷然出声:“出来。”
石廊上突然悬下一道火红的身影,那人像只蝙蝠倒挂在石廊上,一脸伤感:“我到底要躲在哪里才不会被你发现啊……”
正是绑架雷纹黑鹰的龙胤。
雨化田神色添了几分冷峻:“何故留下?”
龙胤翻身半蹲着地,挠挠头,很是伤脑筋:“初一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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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殿浮风掠,只影薄衣凉。
顾少棠步伐迟滞,像背负着重压,唇瓣隐忍地轻抿,右手虚按着左肩,仿佛要借以抚藉那无处寻起的痛楚。
少则数日,长达半年……
脚步跟着心绪,凝滞在东殿长阶下,顾少棠扶住石壁,五指紧蜷,双眼在陷入茫然的瞬间又迸出绝不服输的坚韧,可精神的坚韧终究抵不过**的折磨,一阵锐疼,逼迫得她俯下身,唇齿张开,低喘一声。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五十八章 穷寇追
强忍到抵受不住,便再顾不上东殿侍卫在侧,她就地盘腿坐下,凝掌运功,借以遏制体内的毒,真气运行,打通全身脉络,缓解体内无边无际的痛楚,体内热气翻涌,仿佛要冲破天灵,待到半柱香过,已是凝汗如珠,一个端汤送水的仆从打她身边经过,投来诧异的一瞥,随即别过脸匆匆拾级而上。
她沉沉吐息,睁开双目,以指试脉——疼痛已减,但脉象尚未平息。
顾少棠神色凝重。发作得如此之快,想来已没有喘息的时间,她还有太多要做的事,不能再拖延,于是扶膝起身,拾级而上,忽听得声声刀锋锐响,似是东殿有骚乱,顾少棠心下一凛,飞步而起,却见数名侍卫正横刀指向东殿大门——
犹留有焦黑痕迹的大门外,只见乌兰图娅正挟持着那个端汤送水的年轻仆从,用的是从侍卫腰间抢来的马刀,她才刚苏醒,脸上没有血色,嘴唇发白,唯有一双眼睛锐亮,她要逃走,瞪着追来的玉衡,嘶哑地喝令:“鞭子给我!”
玉衡双手向后背紧紧抓住那条长鞭,像鼓足了勇气,才敢拒绝:“我不给!这是七星盟传下来的武器,你若不承认自己是摇光凭什么带走摇光的武器?!”
朵琅宫外一战,长鞭遗落,辗转到了玉衡手里,她在赛亦虎仙的协助下拆卸了难缠的金蚕丝,将七筮鞭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此举,似也盼着乌兰图娅能如这鞭子,还本归一。
乌兰图娅眼神发狠:“你若不给我就杀了他!”
她吃定玉衡的善良,雪亮的马刀直逼人质颈项,那仆从抖如筛糠,汤水早已砸了一地。
玉衡颤了一下,压住犹豫又高声喊:“你要杀就杀!若真下得了手!”
乌兰图娅没想到会是这样,握刀的手青筋突起骨节毕露,嘴唇愤怒地抿成一条线,看得出来她真的想动手,又真的没有动手,刀锋像被卡住了般动弹不得。
玉衡深深看着她,满是喜悦感动:“看吧,你不杀无辜的人,你没变,你还是摇光。”
她异想天开地想靠近她,却见刀锋反向,骤然指向自己——
乌兰图娅像被激怒:“从我背叛七星盟的那一刻起,摇光就已经死了!你该有多愚蠢才会一直执着早就不存在的东西,我烦透了你的一厢情愿!”
“你在自欺欺人!你一直反复强调背叛了我们,不就因为这是你最不愿意做的事?!”玉衡没有被她的愤怒吓退,反而更逼近了一步,“你是摇光,不是乌兰图娅,乌兰图娅不会对我舍命相救!你再怎么欺骗自己,再怎么做尽坏事,你都当不成乌兰图娅,更别妄想得到羽奴思的信任,他只会把你玩弄于股掌中,利用完再抛开!”
乌兰图娅心中咯噔一下,说不出话来,却见殿内有人扶伤缓步而来,恰恰好成了她出气的目标:“赛亦虎仙,你真是闲事管尽!”
她知道,若不是他对玉衡嚼了什么,玉衡绝不能说出这番话来。
赛亦虎仙没什么表情,声音因内伤而显得中气不足:“她说得一点没错,羽奴思绝对不会信任你,你呆在他身边只是冒险……”
乌兰图娅冷笑:“会比你背叛羽奴思更冒险?”
赛亦虎仙脸色一沉,“我自有打算。”
乌兰图娅笑得更冷了:“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知道羽奴思的可怕,他绝不会放过任何背叛他的人,他的黑风骑会踏破回回部落的防卫,把你的族人像畜生一样圈起来,你会被吊起来,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虐杀,血流成河,曝尸荒野,被鸟啄被兽啃,面目全非,体无完肤,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堆白骨,这种折磨还不够,接下来的日子你将会尝遍上百种酷刑——”
玉衡脸上血色尽失,像不能承受,蓦地嘶喊出声:“别再说了!”
乌兰图娅仍是笑,眼神却失去了光彩:“现在你明白了?我踏出了那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背叛他的下场,只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是多么害怕他,又崇拜他的魄力,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给予的恐惧下……”
玉衡一径摇头,涟涟泪水湿了苍白的小脸,深沉的恐惧使颤抖的拳无法握紧:“摇光,告诉我,当初你们承受的痛苦,就是这些吗?或者更痛,更残忍?所以你们一直不肯对我们提起……”
那是一场噩梦,铁蹄入侵瑰谷之地,撕裂了宁静的夏夜,像在母亲的怀中酣睡般没有防备的七星部落被惊醒,却看到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连挣扎都来不及,只发出一声闷哼,便坠入无边的黑暗。
羽奴思率领所向披靡的黑风骑,势如闪电,所经处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没有防备的七大部落,只有天枢天权和摇光镇守,只有他们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是一场至今无法醒来的噩梦。
玉衡从乌兰图娅的表情得到了答案,感到无法忍受,一想到他们吃过的苦头,心就痛得要裂开,她被压垮似的跪了下去,涕泪齐下,捂着脸,突然无法克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乌兰图娅怔住了,她看见她这么痛苦,思绪却一下空了,她呆呆看着她,听觉盈满了她的哭声,连身体也像被她的哭声穿透掏空,那些积压在心中的痛苦,仿佛都跟着她的眼泪涓滴流淌出来了。
她自己是不能哭,也不敢哭的,她怕一哭,自己就会垮掉,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顾少棠也是呆呆站在那里,听着玉衡孩子般肆意的痛哭,想起悬崖下无助彷徨悔恨交加的自己——从那之后她再没有哭过,自觉已经坚强得不懂得如何掉眼泪,又或者再没有什么可以逼得她痛哭失声,即使偶尔眼眶一红,那也不过是一时伤感而已。
但现在的玉衡,就跟曾经的她一样脆弱,需要人来安慰守护,顾少棠心中有这个念头,刚迈出一步,就见赛亦虎仙从殿内走了出来,像疼惜自己的孩子般搂住玉衡的肩轻拍,就在此时,那个无端被卷入这桩争执的仆从也瞅准了时机,从失了神的乌兰图娅挟持中逃了出来。
他步伐凌乱,慌张得像有人在背后追砍,一回头又撞见雪亮的刀锋刷刷横在面前,吓得当场定住不敢动,偷偷摸摸想从侧边走,却不料侍卫们突然有了异动——
顾少棠猛一下瞧出不对。
侍卫意图已露,不再伪装,一时间刀光乱窜,直扑向没有防备的赛亦虎仙,乌兰图娅猛一下惊醒,冲身横刀一挡,奋力劈开险要夺人性命的几刀,玉衡和赛亦虎仙随即也反应了过来,抽出武器防御,玉衡吸吸鼻子,心中大惑不解,安插在东殿的这些侍卫职在保护与看守,为何突然对他们出手?
无法刨根问底,只能抵抗,这些侍卫连连出招,身手不凡,乌兰图娅终究气力不足,又不擅用刀,立马落了下风,却看出了他们的武功套路,脸色愀然一变,脱口便喊:“小心!这些是羽奴思的人手!”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一出,等同于背叛了羽奴思,刀光霍霍,霎时向她扑杀而来——
乌兰图娅抵挡不能,眼见寒光斩来,心中一凉,只觉苦苦经营的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土崩瓦解,猛见一道白影如惊鸿斜刺,冲入杀阵,一记旋踢利落踹飞击杀之人,那白衣飒飒的顾少棠,横手夺她掌中刀,旋手就是一阵乱鸿流星般的劈刺斜砍,刀法听声无影,神出鬼没,非常人能敌,乌兰图娅跌坐于地,只能看着,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那仆从不谙武学,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场乱战,刀光剑影中抱着头团团转。
顾少棠刀刀不落空,击杀中眉宇微动,似有所觉,横刀勾挡,以诱敌逼近,另一手竖掌,猛然从侍卫面上擦过,扯下了一张面皮来,那些残余的侍卫见露了陷,又觉几番交手下来敌她不过,当机立断,边打边撤,撤到尽头猛一把抓住仆从飞身而去,紧接着又把他向追来的顾少棠狠狠一推。
顾少棠若不接,这人便要摔得惨了,顾少棠自是只能伸手接了,那人被她抓住,旋身落了地,双腿却不争气地软了下去,抱住了她的手臂,溺水求浮木般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乌兰图娅见那几人逃走,当下从玉衡手中抢回七筮鞭,急步要追,却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顾少棠瞄了一眼,心知若让这些人回去向羽奴思报信,乌兰图娅必然遭殃,当下甩开那仆从,纵身追去。
她的轻功已达一定境界,几个穷寇,自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多久便被逮了回来,关押入牢待拷问。
他们是何时混入王城的?又是谁帮他们混入的?
顾少棠手中拿着从侍卫脸上揭下的人皮面具,疑窦丛生,折回东殿,阿兰刚得知外头发生的事,已守在那里等她。顾少棠抬步上阶,突然想起那个仆从,那人无声无息的,早没了去向,她也没往心里去。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乾坤洞
却不知是谁藏在暗处,湮没心中的挣扎,燃起复仇的火焰。
阿兰见着顾少棠自是雀跃不已,没等她说话,先拉着她叽里呱啦夸大其词地念了一通自别后的种种艰辛厄运险境,又噘着嘴取笑到现在还直挺挺躺着没能爬起来的匡仁,好不容易静下来,顾少棠刚要说话,就见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溜烟地跑了,随后取来了一件长物,急匆匆拆开包裹的布,黑布垂落,末端露出一角冰寒亮色,显然是一把剑。
顾少棠心中一愣,忙自阿兰手里接过,抖开长布,只见寒刃透亮,机关处凹痕笔直,如浴火重造,裂痕不再,心中诧异莫名:“三刃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是西王的剑吗?没错吧?是我爹让我带来给你的。”
顾少棠更意外了,“你爹?”
“喔……你还不知道……告诉你吧,我爹就是大名鼎鼎的药王!”她大拇指一挺,得意之态颇为可爱。
顾少棠倒没怎么意外,“你也是被收养的?”
阿兰眨眨眼,好佩服:“你怎么知道的?”
顾少棠不咸不淡地说:“猜的。”
据闻药王家中人丁师门徒辈尽数离奇死亡,想他如今,该是孑然一身的。
顾少棠掂量着手中的剑,又问:“这三刃剑怎么会在你爹手里?”
阿兰摇摇头:“不知道,前几天他把阿一带到乾坤洞去了,不准我跟着,今天一出来就让我把师父和那个女人送回来,还给了我这把剑,让我带来给你,再传个话。”
“什么话?”
“他说你若想要回另一把剑,就让我带你到乾坤洞见他,他有要事跟你商量。”
顾少棠颇感诡异,之前所见,那药王跟曲夜分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怎的被曲夜带走的三刃剑吟雪剑都落到了药王手里,难道曲夜被他俘虏了,又或者二人前嫌尽释?且她和药王素无瓜葛,怎的就有事和她有事商量了?
顾少棠正思索,阿兰却闲不住地叨咕起来:“说来也奇怪,我爹之前多铁石心肠啊,他赶走了阿一,连木屋都不准他踏入一步,不管他在外头跪多久都无动于衷,这回居然让他进了屋,认回了他当徒弟,还带他回了乾坤洞,难道……”
她一脸想歪的表情喃喃自语,“难道我爹这么老不休,看上了阿一带来的美人?”
顾少棠失笑:“瞎想什么呢,初一带李郁花回去是为了给她治病。”
阿兰好生惊讶,“啊?……原来那个美人就是李郁花啊?”她顿了一下,不由赞叹,“不愧是天下第一……长得真是好看,不过……嘿……我还是更喜欢顾姐姐一点。”
她套近乎地搂住顾少棠手臂谄媚的笑。
顾少棠也笑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又问:“李郁花现在情况如何?”
阿兰还是摇头:“不知道,初一把她也带到乾坤洞去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少棠见她也是蒙在鼓里,便不问详情了:“乾坤洞是什么地方?”
阿兰道:“乾坤洞在山上,是我爹存医书药典的地方,阿一从小就住在那里。”
住在山洞里?“那么那个地方肯定很隐秘了?”
阿兰点点头,“当然咯,那里是我爹藏秘籍的地方,有机关,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顾少棠心道药王能把初一养在放秘籍的地方,想必是有栽培之心,不由好奇起来:“初一被逐出师门是做错了什么事?”
阿兰皱了眉辩驳:“阿一才没有做错事,他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
阿兰重重点头,想了一想才道:“我记得那一年……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了,我爹没声没息的突然离开,过了好几个月才回来,一回来就很不对劲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他也不肯说,只接连好几日都闷着头,喝得烂醉如泥,突然有一晚就大吵大闹发起酒疯来,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吓得跑到山上找阿一帮忙……之后我们一起下山,就看见我爹醉醺醺站在药屋门口,指天划地,大吵大叫,说自己能起死回生,能与天斗,连阎王见到他都要绕道,总之就是极尽自我吹捧所能,我都听得脸红,然后阿一就说了……”
“说了什么?”
阿兰绞着手指,犹豫了一刻,道:“都说我爹救死不救活,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那些埋在土里烂了一半的,成了骷髅的,那些才是真正的死人呢,我爹救的,都不过是些刚断了气,但还尚存一丝心脉的活人。”她深怕药王被嘲笑的样子,偷眼看她:“就因为他只肯救这样的人,名声才会被传得玄乎其玄,什么能起死回生,连阎王见到他都要绕道,其实……都是假的……”
顾少棠不动声色:“所以呢?”
“所以当时初一就说了……他说我爹医术再高超,也超越不了生死,挽回不了逝去的生命,他说我爹……是自欺欺人……”
顾少棠默了声。
阿兰回想起来仍十分感慨,“当时我爹没说话,倒也不再闹了,他把自己关了一夜,第二天……就把阿一给逐出师门了,我怎么求情都没用,我爹要阿一永远离开西域,不准再回来,可是阿一没走,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时不时会回来,跪在药屋外头求我爹原谅,可我爹根本不见他,也不准我去找他,跟他说话……阿一好可怜。”
顾少棠心中一叹,想那药王所谓救死不救活的癖,必是因亲人门徒死尽而无力挽救才犯下如此怪性,只此一桩,足见他心中不知积了多少痛多少苦,初一那一句,虽说是性情所致的直言直语,却不知自己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撕开了多么血淋淋的一道疮疤。怜也,叹也。
她想想又好奇:“你们都是被药王收养的,怎么你叫爹,他叫师父?”
阿兰摸摸后脑勺,颇不好意思:“我爹收养了我们,只当徒弟养,可我笨,什么都没学会,我爹看我没天分,就不让我学了,我一赌气,就不肯叫师父,改喊爹了,他是不肯的,可我偏一直缠着他,抱着他的腿喊爹爹,喊着喊着,他没办法就放任我了。”她吐吐舌头,得意一笑:“我虽然医术不行,但在挖草药方面还有些天赋,这个女儿当得也不算亏心。”
顾少棠看她眉眼的神态,感觉这药王倒是个好人,满腹疑问问不出,沉默片刻,只试探道:“你可知你爹找我是为了什么?”
阿兰摇头。
顾少棠暗忖,心想初一拜回师门,若与药王联手,这不死之身的毒便有了一线生机,或许药王找自己,正是为了这事,他知自己要瞒这事,不便与阿兰明说,才借这取剑的由头,想到此心头一松,展颜道:“那好,你带我到乾坤洞去吧。”
暮色千顷笼山腰,浮云万里去悠悠。
衰草逐衣,风扬细绦。
顾少棠伫步草间,拂发而望,发现自这山间俯瞰而下,吐鲁番王城竟如台上戏幕般一览无遗,她不禁想那曲夜若在此,不知是否也是这样打量王城动静。
夕阳渐沉,鼓声动。
王城外正集兵待发,阿巴拜克日显然已沉不住气,有出战之意。
阿兰在前头招手喊她,顾少棠敛下思量,抬步要跟,忽而一顿,目光一溜,似发现了什么,思量几许,只不动声色地走开。
乾坤洞隐蔽在暗影森森的苍松深林中,阿兰带着她穿过石阵,来到洞屋门口,便不再向前,只说药王不许她进去,便要离开,顾少棠问她去向,只听她坦称要回匡仁身边照顾,见她眼中情愫微露,走得匆匆忙忙,倒有几分迫不及待,不由一叹——
真不知道该说那胚子艳福不浅狗屎运,还是说这丫头涉世未深识人浅。
在她看来,匡仁这浪子好色,邪多于正,如浪萍,随波逐流,又如苦须,哪儿都能扎个根,但风一吹,又哪儿也呆不住,实在不是托付终身之选,再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丫头,怕是要情思空掷。
顾少棠此时无暇为他人消神,思绪抛到脑后,回身盯着洞屋石门,手心往前一压,还没施力,石门已然轰隆开启,亮出一道被松明灯照亮的宽敞通道,仿佛在邀请,她走进去,感觉石门在背后合拢,机括声隐隐可闻。
她表情沉着,向前走,只听到脚步声回响,走出约莫百步,眼前出现三条岔路,左右两道黢黑,中间一道尽头隐约有光亮,像在指引,她没有多少犹豫,向着中道往前走,来到尽头石窟。
这石窟布置得有些离奇可怖,壁上以黑纹绘满人体穴道经脉图,其下摆满白骨骷髅,或立或躺,姿态活生生似的,甚是骇人。
顾少棠看到一个白发老者站在石窟中央的碧玉桌前,手中握着一把剑,背对着她,剑尖指地。
老者先开了口:“你终于来了。”
顾少棠收回目光,抱拳:“晚辈顾少棠。”
药王低哼一声,没有回礼,只抬起手中的吟雪剑,盯了一刻,问道:“这把剑是谁的?”
顾少棠对这问法有些奇怪,“我的剑,自然是我的。”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六十章 血缘亲
“这把剑是你造的?”
“不是。”
“那么这把剑就不是你的。”
顾少棠挑眉,“前辈莫不是看上了这把剑,想让晚辈割爱?”
药王想的,却是曲夜抚着这把剑时凝重的表情,“或许,与造出这剑的人有关……”
“前辈说什么?”
药王沉着脸不答,回过身,毫不客气地盯着她,颇有反感之态:“你和玄王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和曲夜的旧事?”
顾少棠也不知他为什么对自己有敌意,秉礼答道:“前辈若想说,晚辈自然愿闻其详,只是为何想让我知道?莫非是玄王……”
“玄王也好,药王也罢,告诉你这个局外人,只是为了让你不再糊涂。”
“晚辈不懂,何为糊涂?”
“你同雨斫之子在一起,便是糊涂。”
顾少棠愣了一愣,笑了:“此事与前辈何干,值得大费周章引我来此?”
药王颇不耐烦,“我让你来,是要让你知道我们与雨斫的仇怨,之后再做抉择时能清醒些,你和雨斫之子的感情事我本懒得理会,只是玄王要顾你,我才找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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