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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恶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粉姥姥
画像,棺木,冥器都早早就订好了。
阴阳先生,和尚道士也都早就请好了人。
叶老夫人难得满意地点了点头,让贺氏去拿了寿衣来。
然而寿衣一拿上来,叶老夫人便发了火,“怎地是缎子的?”
寿衣上不得钉扣子,面料不能用缎子,这些东西便是那几岁的孩子恐怕都知道,贺氏怎会不知?
果然,贺氏被叶老夫人乍然一骂,脸色微微涨红地翻检起衣服来,竟真的是缎子的!可她分明准备的是绸子的寿衣!何况,老祖宗的寿材几十年前就开始准备,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却都用不上,放着放着就坏了,所以才会时常准备新的。这套寿衣,她可是三月前才准备下的!怎么好端端的绸子会变作了缎子?
贺氏手指轻颤。
只觉得今夜真是见了鬼了!
这般一想,登时浑身发寒,寒毛直竖。
叶老夫人却已是不愿意再同她说话,只让人去取了自己的寿衣来。又让人去将府中一切颜色艳丽,彰显热闹的东西都给撤了下来,再去大门口挂上一挑纸钱。
垂花门口立起大幡。
家中众人尽数换上孝服素衣。
燕草在一旁长嘘一口气,感慨叶葵幸好没有穿上那件她挑出来的朱红袄裙。
而叶葵却已是心烦起了丧事的流程。
其繁琐过程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整套下来,叶葵觉得自己就算不死那也定然要脱掉一层皮!
难熬的一夜过去,大年初一的早上,本朝最长寿的大长公主青瑛公主驾鹤西去的消息便传遍了凤城。
门堂影壁处摆上鼓乐桌座,又请了三十二名杠夫,准备让他们每日轮班,日夜不断地守在灵柩旁。太平杠虽非必要,但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家谁会不请?
金漆官鼓,金漆号角。
男宾到,门鼓敲三,鸣号。垂花门敲梆子四下。
女宾,鼓两下,不鸣号,吹唢呐打九音锣等乐器。垂花门打铗四下。
这一套套的规矩听得叶葵头晕脑胀,却不得不浑沦吞枣般尽数将这些习俗给融入了脑海里。
很快,宫里派了人来。
那公公看不出到底是何年纪,且除了因为平日里的低眉顺眼惯了,有些微微驼背。
但他身上的那种气却叫人不敢小瞧。
自古以来,奸臣逆臣虽可怕,宦官作乱却才是真正容易动摇整个国家的是。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这些内侍既能在“老虎”边上近身伺候,自然有着旁人没有的过人之处。
来人曹公公据说亦是从小伺候皇帝的,所以身份又与一般内侍不同。
宣读完圣旨,曹公公亲手将叶老夫人扶了起来,连声说着节哀。声音悲戚,竟似乎没有一丝作假。
叶崇文显然也与曹公公相熟,登时泪如雨下,跟曹公公一人一边将叶老夫人给扶到了座椅上。
叶葵不由感慨,叶崇文平日里的行事做派还叫人以为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可没想到这眼泪说来便来,竟是这般轻而易举!
几人这边略说着话,那边已有几个管事小太监将棺木从另一头送了进来。
古人对身后事比身前的还要讲究,这寿材自然也是能用多好便用多好。
叶家原先给老祖宗备下的亦是上等的木料,但跟皇帝赐下的金丝楠木一比,自然也就比不得了。
黑漆棺身,描金匠在上头描金绘画。盖头上画福禄寿三星,帮头上左金童打幡,右yu女提灯。底撑之上画麒麟送子图,棺头中心一圈寿字围绕是五只蝙蝠。棺位画莲花,意为脚踩莲花。棺中涂红漆。
做工讲究叫人骇然。
金丝楠木乃是金贵之物,且除却皇家少有人能用上这样的寿材。
如今皇帝亲赐,可见老祖宗地位超群。所以虽是年节,但上门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但事情蹊跷的是,那几家勋贵人家却都只是匆匆派个人来,又匆匆而去。叶葵好不容易得了空,去将事情告诉了池婆。池婆听完却只是笑,问起来的内侍是谁。
听说是曹公公后,微微变了脸色。
叶葵看出了异状,却没有追问。
池婆缓过神来,道:“皇上赐了青瑛长公主寿棺,却可有旁的话要说给你爹的?”
“啊!”叶葵低低惊呼,“原来如此!”
那副棺木的意思,原来如此!
老祖宗一死,果然叶家的荣宠就要到头了!rs





朱门恶女 089 好戏连台
僧道喇嘛三班轮着念经。
叶家日夜充斥着叫人心神不宁的念经声。
叶葵悄悄跟秦桑嘟哝了两句,却反而被这个同样听戏能听得睡着的丫头以下犯上给瞪了一眼。
口口声声说她不敬鬼神,乃是大不对的事。
叶葵悻悻然噤了声,决定再不同古人说这样的话。她原是没有信仰的人,更一直都是无神论者,所以这些念经声在她听来不过就是一群假模假样的人在那装神弄鬼罢了。
也因此,叶明宛被水鬼拉下了池子的事,叶葵嗤之以鼻。
便是有水鬼,这么冷的天,也早就该冻死了!
何况还是藏在水里的鬼!
但是这话她不信,旁人可却都是信了。又加上正是老祖宗的丧事,一时间更是人心惶惶。但其实,这檀香味、纸灰味混杂在一起,还真是叫人有些惶惶然。
尤其是夜间守灵的时候,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叫人背心冒汗。
身上着最粗的生麻,脚踩青布鞋,头上用粗麻布拧成蒜瓣粗细的绳子套着。因着老祖宗身份金贵,故而家中众人全部带上了重孝。叶葵倒是偷偷松了一口气,麻花包头以带白花少为重孝,这么一来她脑袋上要顶着的东西也就少了些。
唯独叫人难耐的是,这天愈发冷了。而他们身上的衣着却比过去单薄。
叶老夫人年纪虽大,却仍旧是媳妇身份,儿子既亡,做儿媳妇的却是件件事都不能落下了。
不过两日,叶老夫人便病倒了。
叶崇文急得焦头烂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贺氏趁机想要拿回掌家大权,却被叶葵提前抢了先机。叶老夫人病倒前。叶葵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接过了许多事情。如今贺氏虽然亦在帮忙,可众人却是牢牢记得了叶葵。
府中下人便是有什么事也都是先习惯了去寻叶老夫人,叶老夫人一病,他们寻的人自然就成了叶葵。
小小年纪,做起事来却条理分明。
叶家二房的长女叶葵,就此正了名。
几家来吊唁的夫人见了真人,都忍不住暗地里窃窃私语,只说她同往常听说的那个跋扈嚣张的粗鄙姑娘不同,原是这样一个知礼能干。容貌姣好的人。
不少人,也因此动了攀亲的念头。
叶葵从燕草那隐隐得知了这事后,并没有在意。她的亲事莫说贺氏过去不能直接做主。如今更是不能。叶老夫人有心护着她,那么这亲事自然也就需要让老夫人满意。
更何况,如今叶家形势不明。
叶崇文不可能连那么点审时度势的眼光也没有。
不过燕草口中的另一件事,叶葵却听得十分愉悦。
因着叶老夫人将事情转手交给了叶葵,所以贺氏即便仍以叶夫人的身份在走动。众人看她的目光却都带上了某种叫她恼火的探究。那些人交谈间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似乎都是带着冷冷的嘲讽。
这一次,她的脸面可算是丢了个干净!
贺氏愈发恨毒了叶葵。
脚边正巧不知从哪里爬过来只爬虫。翡翠惊叫一声,脚步踉跄地往后退。
贺氏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碾死地上的那只爬虫,低声道:“不过是小小蜚蠊。也敢同我斗!”
然而她眼中的那只“蜚蠊”却正在代替她安置那些女客,让人上茶问好,做得一丝不苟。
可这些事做起来。可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累人。
人一批批来,又一批批走。
来了要迎,走了亦要送,叫人挤不出一丝空闲来。叶葵接过秦桑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着额,这么冷的天。她竟然忙出了一身的汗!可见这丧事继续操办下去,恐怕活着的人也要给累垮了。
即便这样。却还总有那不识趣的人来寻她。
“二小姐,五小姐非要见您不可。”刘妈妈低眉顺眼,说话的声音再轻柔不过,可说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蛮横无理。
叶葵眼也不抬,只让秦桑打发了她。
“刘妈妈,您没瞧见二小姐忙着?五小姐若是不舒服,便使人去请大夫!若是旁的,那自然还有窦姨娘在呢。如今这样的时候,姨娘想必是闲得无事可做吧?怎的不好好陪着五小姐?”秦桑牙尖嘴利,将刘妈妈说的哑口无言。
只不过是个妾,这样的时候自然是没有资格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而五小姐叶明宛也不过就是个妾生女,哪里又有什么资格在这种时候让叶葵亲自去见她?
关起门来,叶明宛自然是比叶葵受宠,可在这种宾客满堂的时候,她叶明宛算得上是个什么东西?若是在那规矩严苛的人家,便是同叶葵随意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刘妈妈脸色忽青忽白,苦着脸道:“不是老奴吃了熊心豹胆,非得来打扰二小姐不可,实在是五小姐闹得不可开交,奴婢没有办法了!”
秦桑虎着脸要说话,叶葵摆摆手拦了,看看正厅里那群慢条斯理喝着茶的女人,转过头来对刘妈妈道:“你身为五小姐的乳母,自该好好教她些规矩才是。你既也知道她闹得不可开交,这若是不小心被人给听到了动静,旁人会如何想叶家?老祖宗尸骨未寒,她的曾孙女不伤心也就罢了,还敢这般大吵大闹,岂不是大不孝?”
刘妈妈闻言脸色煞白。
这种人最怕被扣上高帽子。平日里张牙舞爪,可其实骨子里最是胆小不过。
可叫叶葵没想到的是,刘妈妈竟然还要说:“二小姐,五小姐说她看到了那个鬼……”
叶葵一愣。
“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里有鬼!”
然而口中虽然说着训斥的话,叶葵的心却是已经动了。她想起叶明宛脚踝处的那只手印,也许叶明宛真的看到了那个“水鬼”也说不定吧。
“你先回去吧。”叶葵淡淡吩咐。
刘妈妈老脸颓丧,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叶葵神情淡漠,已是转过了身。“大约半个时辰后,我会想法子去看一看五小姐的。”
刘妈妈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小姐,您真的信?”秦桑问道。
叶葵没有出声,微微摇头又点点头。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定到底怎么一回事,所以她现在自然也就还不能下定论。信不信,自然也都是要建立在某件事上的。
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见,就什么也无法说。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来人,叶葵长吁一口气。算算时间准备寻个借口离开一下。
人还没动,迎面却忽然冲过来一个小孩子。横冲直撞像头小牛犊,若非秦桑眼疾手快将她往边上拉去。只怕她就要被那头小蛮牛给撞翻了也说不定。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穿着孝服的微胖妇人颠着双小脚跑过来,一把揪住那孩子的胳膊,“瞧瞧你这孩子,差点撞着你二姐了!还不快些道歉!”
叶葵站定,看清楚了两人的脸。
中年的妇人。身材已有些走形。脸上因为富态,倒是连条皱纹也没有,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和蔼可亲的模样。只可惜,那双眼睛破坏了一切。
一双三角眼生得再大再好看,那也绝不会给人任何舒服的感觉。更别说她眼里那种不时探究的目光。
而那个似乎比叶明宛还要小些的小男孩却是虎头虎脑,看着她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叶葵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向着妇人微微一福,道:“大伯母。”
叶崇恒的夫人杨氏收回打量叶葵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受了她这个礼。用长者的语气道:“葵丫头,锦哥儿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叶葵心中冷笑,锦哥儿,这孩子听说是叶崇恒的庶子。却生下来便养在杨氏身边,管杨氏叫娘。
杨氏生了两个女儿后。就再也没有怀孕,不得已让叶崇恒在任上纳了一房良妾。
只可惜,那妾倒也是个薄命的。
才生下儿子,她便血崩不止,命丧黄泉。
自此,杨氏多了个儿子,家里却又回到了没有妾室的日子。
这样一个女人,又能比贺氏好到哪里去。
叶葵无意与之打交道,便颔首道:“大伯母多心了,侄女又怎会同锦哥儿生气。”
正说着话,贺氏走了过来,一见他们俩在交谈,微微蹙眉,走近了眉头却又舒展开来,“大嫂这是在同葵丫头说些什么呢?”
“不过是闲话几句罢了。”杨氏微笑,“我瞧着葵丫头忙得很,哪里能像我们似的这般空闲。”
最后的空闲二字,刻意加重了声,听得贺氏脸上的那点单薄笑意差点就要破碎。
叶葵差点笑出声,好一出狗咬狗!
好戏一场场,恐怕叶家要热闹许久了。
不过她眼下还有正事要做,不如在离开前趁机加把柴如何?
她突然上前亲热地挽住了贺氏的胳膊,用撒娇的口吻道:“母亲,忙了一整日女儿可累坏了,还请母亲将那些活计都收回去,也好叫女儿去偷个空好好休息一会。”
此言一出,贺氏跟杨氏都愣住。
不过极快,贺氏便回过了神,同样一脸慈母样轻轻拍了拍叶葵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道:“瞧把你累的,快些去休息吧。这里有母亲在呢。”
叶葵点头,微笑着向杨氏告退,带着秦桑而去。
而她身后,贺氏脸上却已是不由自主露出了抹挑衅的神情。
长房是庶出,杨氏自然是不如贺氏许多,所以两人间也从来没什么好交情。
杨氏牵着儿子的手,打了个哈哈道:“二弟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干啊,所以才能有这么好的闺女。”




朱门恶女 090 冰下恶鬼(一)
屋外风声大作,听得人心里发毛。
窦姨娘握着叶明宛的手,心疼不已。
当初,她能狠下心来用自己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来陷害贺氏,虽然其中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叶葵当时说过的那些话,但是最大的原因却仍是那个被她死死守着的秘密。
她当时腹中的那个孩子本就没有可能生下来!
她悄悄去看过凤城中最有名望的医婆,医婆断言她这胎便是侥幸生下来,那孩子恐怕也没有几日可活的。
当年,生下叶明宛的时候,她差点便丢了命,后来身子渐渐养好了,却是隔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可是她的身子终究是败了,所以连带着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没了活下来的命。
有时候,不是养便能养好的。
就算孩子生了下来,也活了下去,可是这个孩子的身子恐怕比叶昭的还要差上许多。这样脆弱的孩子,若是庶子要如何在这府中讨生活?
倒不如,狠狠心,顾好了五丫头!
窦姨娘并非愚蠢之人,有些事,她不说不过只是为了趋吉避凶罢了。然而,威胁到了她的宝贝女儿,却是再也无法叫人忍下去了!
这边厢,她在咬牙。
那边叶葵正一边走一边听着秦桑细细说话。
“当真?”叶葵略有些吃惊。
秦桑点头“的确是如此。”
叶葵沉默了下来,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掌中的手炉,道:“叶崇文真是走了狗屎运!”
若非如此,恐怕他如今也不会有这般儿女,妻妾成群。
这家中除了庶长子叶渝和他们姐弟两外,剩下的孩子竟然统统都是早产儿!
不是出了意外,便是产妇身子虚弱,未到临产的日子,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出来。
然而,一个这样也就算了,个个都这样是,怎能不叫人怀疑?而且事情的头绪似乎清晰得如同一条直线。这些事若是都非意外,那么自然就是人为。
萧云娘当然不可能!
叶昭叶蒙几个都是在萧云娘离开叶家后才出生的,所以能施手段的只有那些仍在叶家的人。
叶昭早产,故而身子虚弱。
叶蒙早产,叶明宛早产……
咦,不对!
叶葵蹙眉:“叶明珠是怎么回事?”
秦桑压低了声音,道:“三小姐生产之前一个月,秦姨娘被接到了老夫人身边住着。”
“这不合规矩!”叶葵诧异至极“儿子的姨娘被接到老夫人身边养着,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秦桑抿了抿嘴“据说当时有大夫诊断秦姨娘怀了双生子,还是儿子。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回事。只是后来生下来的却是一个女儿。”
叶葵仍在诧异之中,皱着眉头舒展不开。
“这么说来,的确还是只有那人有嫌疑……”走了几步,她眉头渐松,吐出一句话来。
秦桑知道她说的是谁,亦道:“这么看来,的确便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叶葵轻声自语:“果然是不会叫的狗咬人时才最疼。”
这潭浑水里,果然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唯一干净的那人大概也就只有已经死去了的萧云娘吧?
所以,想要在这样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活下去不将自己染黑是永远不可能的事。萧云娘不得不死。
这般想着,脚已经迈进了叶明宛的院子。
门口挂着的白色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别有一股凄凉意味。像是一只苍白枯瘦的手,在风中向着人不停招手,想要将人一齐拖入幽暗的地狱。
叶葵嗤笑一声,推开了门。
“姨娘真是放心,门口竟然也没个丫鬟守着?”叶葵淡漠道。
窦姨娘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二小姐来了。快些坐下喝杯热茶暖暖吧。”
叶葵摇摇头,走近来。
“五妹妹还没醒?”叶葵皱着眉看了眼叶明宛犹带着泪水的小脸。
“醒了,只是方才哭久了便又睡过去了。”窦姨娘轻声解释。
叶葵淡淡应了声,在床沿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姨娘寻我有何要事?”
刘妈妈来时口口声声说是叶明宛吵闹不休要见她,可只用脚趾头想,也该想明白,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遇到那样的事情醒来后第一反应不是哭天喊地地要娘,而是要见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这难道不奇怪?
所以,真正想要见她的那个人,不是叶明宛而是窦姨娘。
说起来,自她从南郊的田庄回来后,同窦姨娘还没有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说上过话呢。
“二小姐一向聪慧,怎会不明白我为何要寻您?”窦姨娘勉强一笑。
叶葵伸手按着额角“姨娘若是不想说大可以不说,我这便走就是。”
“别!”窦姨娘无法,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先前的事,想必二小姐还没有忘记,我儿的一条命换了沈婆子的一条贱命,又让老爷跟贺氏起了纠纷,二小姐如今是否要……”
“姨娘是不是记错了什么事?”叶葵佯作吃惊“当初那事难道不是姨娘自愿做的?莫不是姨娘一直觉得是我逼的你?”
窦姨娘一下变了脸色,脸上那抹原本就是硬挤出来的笑意更是瞬间荡然无存。
“二小姐这话是何意思?莫不是准备不认账?”
叶葵冷笑“姨娘傻了不成,没影的事,我要认哪门子的账?”
“你——”窦姨娘扬手便似乎要打她,却在触及秦桑的目光时,讪讪放下了手。
她知道叶葵身边的这个丫鬟。
一个会武功的丫鬟。
而此刻,这个丫鬟的手已经放在了腰上。
听说那里藏着一把剑,也正是这把剑将春川长生班两个戏子的手沿着手腕一下斩断!
窦姨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握着叶明宛的另一只手一紧。
床上的叶明宛悠悠转醒,嘟哝着喊道:“姨娘,什么时辰了?”
叶葵笑了笑,俯身去看她:“五妹妹可好些了?”
叶明宛“啊”地一声大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躲到了角落里,直到看清楚是叶葵后,才慢吞吞地爬出来,口气嚣张地道:“你若是将我吓死了,看父亲不让你赔命!”
窦姨娘脸色铁青。
叶葵却是笑开了hua,指着叶明宛对窦姨娘道:“姨娘你快瞧瞧,五妹妹这性子。哎哟,真是乐死我了!”顿了顿,她面上仍是笑吟吟的,话锋却是一转“若是能平安活到及笄之年,我便将我这头拧下来给五妹妹垫脚如何?”
这话说得血腥异常,窦姨娘听得有些反胃,却被叶葵脸上那刺眼的笑容笑得连吐也吐不出。
她没有说错,叶明宛的性子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能活过十五岁,真真是老天爷都瞎了眼!
枪打出头鸟,人便专欺那些不知审时度势,一味嚣张自得的人!
叶明宛不是个蠢笨的孩子,却也实在不是个太懂得圆滑处世的孩子!
这家中,除了讨好父亲叶崇文外,她便是对自己这个亲娘也不知究竟该如何交好。更别说是同旁人了。
窦姨娘嗫喏着,艰难吐出一句话:“二小姐该知道,五小姐虽不懂事,但是真心实意喜欢您这个姐姐。”
叶葵眼睛忽闪“姨娘,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可不兴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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