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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严世芳问:“婴姿侄女今年几岁?”
严世蕃道:“虚度十二岁,嘉靖二十八年生的,属鸡。”
严世芳道:“才十二岁呀,看着有十四、五岁一般,兄长还没给她入家谱?”
严世蕃道:“先前不是一起寄养在青田陆家吗,就一直到没上谱,看今年冬至祭祖时给她上家谱。”
严世芳答应了一声,又道:“那就让婴姿随宛儿和月香一起学习。”
严世蕃便吩咐饶管事返回小庵告诉婴姿一声,明日就可来族学听讲,桌椅笔墨都会备好。
出了枫树湾,早有严府伴当和轿夫候着,严世蕃骑马、薛医生乘轿往寄畅园去了,曾渔和严绍庆、严绍庭兄弟跟着严世芳回介桥村,曾渔现在要和严氏嫡庶兄弟生活在一起了,这也是一种磨砺,宅斗的磨砺——
钤山堂有专门侍候严绍庆和严绍庭兄弟饮食起居的一个管事、两个健仆、两个仆妇、两个厨娘和四个丫环,那姓严的管事已经命人腾出一个大房间,以屏风隔为两间,外间有书桌,里面是卧室,曾渔看了房间也颇满意。
严氏族学下午还有一个时辰的课程,除了背诵上午教的那些生书外,就是仿临书帖一幅送呈严世芳指正,最后由严世芳讲忠孝勤学故事二条,到申时初刻放学,学生们要离开族学之前必须把桌椅、笔砚、书籍安顿齐整,不许杂乱堆放。
严世芳的女儿严宛儿看到在自己书桌的后面添了一副桌椅,放学后便问爹爹严世芳:“爹爹,又有哪位族中姐妹要来读书?”
严世芳道:“就是你上次在枫树湾见过的婴姿。”
严宛儿欢喜道:“好极了,婴姿姐姐也要来了。”





清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外的妙处
钤山堂里外两进,门前古樟掩映,院后桂树飘香,曾渔和严绍庆、严绍庭兄弟住在内堂,内堂是一个天井和一栋两侧有厢房围着的二层木楼,婢女仆妇住厢房,主人住正房和楼上,人口不多,很是宽敞。
对于曾渔来说,住在钤山堂这边固然少了一份独处的清静,但意外的妙处是:钤山堂内堂的楼上除了严嵩当年的大量藏书外,还有两间书房是严世蕃收藏书画古董之所,据严绍庆说这里的藏品仅次于其父严世蕃在北京的“月明来仙居”。
昨日在严氏族学,严绍庆说族学木楼上有他祖父出仕前的藏书,夜里曾渔就让那位看守族学的严岱老汉带他去楼上看了看,却早已搬空,现在才知那些书全部到了钤山堂——
严绍庆与曾渔颇为亲近,曾渔住进钤山堂的第一夜就领着曾渔去楼上看他祖父和父亲两代收集的书画和藏书,只见两个房间打通,图书四壁,充栋连榻,鼎彝尊曩,随处堆放,让曾渔目不暇接,随手展开一幅书帖一看,竟是米芾的《三接帖》,帖上墨迹酣畅,写道:
“芾睹报,承有三接之喜,深副友生之望。马上之语,自此应乎?速寻第为佳,以出入无容身处故尔,芾皇恐。子昭学士李蜀潜赁王宅十千,可住曹门内。”
严绍庆见曾渔仔细看这幅《三接帖》,便道:“这原是赵松雪的收藏,曾先生请看,这边还有赵松雪印鉴,还有魏国公的跋识,家父说此帖得之于一位姓翁的官员。”
曾渔心道:“做官才能玩收藏啊,不须自己去搜寻,自有人送上门。”赞道:“此帖甚妙,不输于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
严绍庆道:“王右军的帖子这里也有。”
看来严绍庆经常在这里翻看收藏,很快就找出一份书帖,递给曾渔,曾渔于灯下辩看,只见帖上草书飘逸——“吾夜中便如动劳,合体无处不疼痛,旦来复不然。得住顿掇,迟汝寻处炎决。王羲之顿首。”
严绍庆道:“这是王右军的《迟汝帖》,并非原帖,是唐代人以双钩法摹写的,曾先生可知这帖子里说的《处炎决》是什么吗,王右军不是服五石散的吗,服散浑身燥热,需要导引来散热,《处炎决》就是导引术。”严绍庆家学渊源,对字画见多识广,说起来头头是道。
曾渔问:“听闻《清明上河图》就为令尊收藏,不知能否一阅?”
严绍庆道:“《清明上河图》在京城,曾先生以后到京城可来‘月明来仙居,阅览。”
曾渔稍感遗憾,北京他近两年应该不会去,待他去时,《清明上河图》想必就已经被抄入皇宫内府了,不过单就这钤山堂现在的这些收藏,已经够他品鉴和学习的了,提高书画鉴赏水平和古董识别眼力就在于多见识真迹,严绍庆才十五岁,耳濡目染,在这方面的知识就比曾渔强,曾渔虚心向严绍庆请教,严绍庆有些得意,少年人喜好卖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错谬之处也不少。
这夜曾夜上床歇息时心想:“这分宜没有白来,有这么多书画古董,我不会闲得无聊,开卷有益,可以增长知识。”又想着枫树湾那个缁袍削发、气质如兰的女子,每见一次,情丝就纠缠一次,越缠越紧了,嘿,这算是单相思吗
九月初九重阳节,辰时二刻,曾渔和严绍庆、严绍庭兄弟用了早饭赶到毓庆堂后面的严氏族学,摆着十几张书桌的族学堂屋已有五名严氏子弟先到,都在嘻嘻哈哈你推我搡地说话打闹,见曾渔到了,都闭了嘴,一个个翻书出来大声朗读,子曰诗云一片——
严世芳还没来,曾渔这个助教当然要负起责任来,他让学生们结对相互问难,针对昨日和以前学过的书籍的难点问答,若答不上来的可以问他,不要唱诗歌读死书,要加强对经义的理解和贯通。
学堂上的严氏子弟觉得这样有趣,互相辩驳问难,一时气氛热烈。
严宛儿和严月香这两个女学生还没来,说好今日来上学的婴姿也不知几时到?
曾渔在堂上跨步,听得族学东边小门严岱老汉不知在和谁说话,便走了过去,却见少女婴姿捧着一个青布包裹立在门外,身后正是缁袍圆帽的陆妙想,老汉严岱不认得她们,不肯让婴姿进来。
“曾书生,你快帮我说说。”少女婴姿见到曾渔,顿时快活起来。
曾渔便对严老汉说了严世蕃和严世芳答应婴姿来此上学的事,老汉严岱“哦”的一声道:“原来是枫树湾的小姐啊,请进。”
陆妙想向曾渔施礼道:“曾公子,小姿就请你和方塘先生费心教导了。”
曾渔道:“陆师姑放心,我会关照婴姿小姐。”人前就称师姑,私下就叫陆娘子。
陆妙想又与婴姿说了两句,向曾渔告辞回枫树湾,秋风拂起她的僧袍,显现细长身躯,给人的感觉是娇弱堪怜。
婴姿不放心道:“娘,过桥时小心啊。”
陆妙想回眸一笑:“我晓得,你可要专心读书,午时我来接你回去。”
这小脚女子过独木桥,想想都心悸啊,曾渔道:“陆师姑,我送你回去。
陆妙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那桥我经常来去,不妨事,多谢曾公子。”扭身便行,走得颇快,真如风摆芰荷,袅娜生姿,天生尤物不须刻意做作,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然动人。
瑞竹堂的一个仆人赶来报信说二老爷一早被分宜许知县邀请去钤岗岭登高了,二老爷留话说请曾相公代为教导这些学生,今日过节,只上半天课即可。
曾渔回到学堂,见婴姿已经在座位上端端正正坐好,另两个女学生也已经到了,趁诸严氏子弟背诵旧书之时,曾渔悄声问婴姿都已读过哪些书?
少女婴姿既兴奋又紧张,答道:“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
曾渔问:“都是你姨娘教的吗?”
婴姿点头道:“是”。
曾渔心想:“女孩子又不能参加科考,四书五经其实都可以不读,读《千家诗》就很好,但这些课程是严世芳定的,我不能不遵。”说道:“那从今日始你就开始读四,先读《大学》。”
婴姿睁大清澈双眸道:“可是曾书生,我没有书。”
一边的严宛儿赶紧扯了扯婴姿的衣袖,低声道:“要称呼先生,曾先生。
婴姿俏脸微微一红,轻轻叫了一声:“曾先生。”
曾渔点点头,去找了一册《大学》给婴姿,让她先把第一章读几遍,自己理解文义,不懂再问。
曾渔教学方法颇为生动灵活,不象严世芳那么死板,学堂上的严氏子弟听得津津有味,能把枯燥的四书讲得有趣,这个本事可不小,都对这位年少的曾先生暗暗敬服,只有严绍庭东张西望心思不属,不过这小子也很聪明,昨日教过的功课他都背诵理解。
到了巳时末,曾渔便让学生们放学,今日过节,早点回去,严绍庭过来道:“曾先生,我要赶去寄畅园过节。”
曾渔看了严绍庆一眼,严绍庆默然不语,显然不是严世蕃要让这两个儿子去寄畅园。
曾渔对严绍庭道:“看有哪位管事在,叫他们陪你去,不得独自上路。”
严绍庭的仆从禀道:“饶管事在这边。”
严绍庭带着仆从随饶管事去寄畅园,这时其他学生都各自回家了,族学堂屋上还有严绍庆和婴姿没有离开,曾渔道:“陆师姑还没来接婴姿,绍庆,我二人送婴姿回枫树湾,从这里去也有两里多路呢。”




清客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曾得见此风流
严绍庆对婴姿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印象不佳,因为他母亲曹氏说起婴姿的姨娘陆妙想就咬牙切齿,陆妙想抓伤了他爹爹严世蕃的眼睛呀,但曾渔要他一起送婴姿回枫树湾,他并无二话,他对曾渔颇为敬服,愿意听从曾渔的吩咐
有严绍庆一起相送,婴姿也拘束了许多,心道:“若是曾先生一个人送我就好了,路上正好单独请教一些学问。”
三个人刚出村口,就见陆妙想从小石桥上过来了,少女婴姿快活地招手:“娘,娘,我回来了。”
陆妙想就在小石桥边站定,看着曾渔三人走近,脸上笑意淡淡,施礼道:“贫尼来接小姿,多谢两位相送。”
曾渔也就止步道:“陆师姑走好,婴姿小姐走好。”
陆妙想和婴姿母女二人相扶着走过石拱桥,曾渔觉得这小桥流水、秋光倩影美不胜收,身边的严绍庆忽然说:“曾先生,我想起一事,也要赶去寄畅园,曾先生一起去。”
曾渔知道严绍庆和严绍庭兄弟二人在勾心斗角,严绍庆要赶去寄畅园,想必是担心严绍庭在其父严世蕃面前说他的坏话,严绍庆怕失了父亲的欢心,曾渔道:“令尊此时定然不在寄畅园,许县令邀方塘先生登高饮酒,岂有不邀令尊之理,你要去寄畅园,用了午饭再去,这样更好。”
严绍庆一想有理,现在急匆匆赶去,定被严绍庭取笑,不如午后再去,那样才显从容不迫,便与曾渔回到钤山堂用午饭,歇了两刻时,便由一个仆人陪着,乘小轿去寄畅园。
曾渔送出村口,见严绍庆走远了,便独自去钤山登高,钤山就在介桥村西北方三里外,从钤山堂的楼上就能望见,严嵩把这座书楼取名钤山堂,就是因为读书木楼上,悠然见钤山嘛,介桥村周围别无高地,只有这钤山独耸,而钤山之所以名钤山,是由于山形酷似一方巨大的官印,看来严嵩当年建钤山堂或许得到过堪舆师的指点——
三里路很快就到,上山的石径斜斜向上,山坡上松柏茂盛,曾渔登上最高处向东望,关山重重,远在千里外的母亲和小妹此时在做什么呢,若他在家,可以陪着她们去茶山登高采茱萸、到广教寺随喜拜菩萨——
把目光从云端和远方收回来,四面眺望,除了古樟蓊郁的介桥村,最醒目的就是枫树湾那一片洒金赤锦一般的枫林,那枫林中花枝一般的女子又是怎么过这重阳节呢?
钤山上有山茱萸,深红的果子颇为可爱,曾渔在折山茱萸时又看到一株山茶花苗,便小心翼翼挖出,下山后便绕过介桥村直奔枫树湾,这时大约是未时末,过了独木桥,来到木屋竹篱边,正听得少女婴姿的说话声——“娘,这粟子糕蒸好后可以送一些给曾书生,不,送给曾先生吃吗?”
陆妙想的声音传来:“单送曾公子吗,那可不大好。”
婴姿道:“那请曾先生来这里吃栗子糕?”
陆妙想道:“也不大好。”
少女婴姿的声音清脆娇嫩,陆妙想的嗓音婉转娇柔,听着非常悦耳,听她二人说话绝对是耳朵的盛宴,不过呢,背后听他人说话是无礼的,曾渔出声道:“陆娘子、婴姿小姐,这里有一株山茶花给你们栽种。”
少女婴姿很快跑了出来,打开柴门,福了一福,笑容可掬道:“正说曾先生呢,可巧曾先生就来了——娘,曾先生来了。”
陆妙想随后出来,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有些惊讶的样子。
曾渔道:“我方才独自登钤山,看到山茱萸就折了几枝来,今日重阳,婴姿小姐未佩戴茱萸啊——这一株山茶花苗,可以种在竹篱边。”说着,把那株山茶花苗放在柴门边。
少女婴姿打量着曾渔,说道:“曾先生也未佩戴茱萸呀。”
曾渔就折下一小枝茱萸,插在方巾左侧,笑道:“茱萸插鬓花宜寿,何曾得见此风流——王昌龄的诗。”
陆妙想从曾渔手里接过那几枝山茱萸,对婴姿道:“小姿,你请曾公子去吃栗子糕。”
少女婴姿快活道:“来,曾先生,我娘刚蒸好的栗子糕,香甜可口,正说要送些给曾先生品尝,重阳节要吃栗子糕是不是?”
曾渔跟着婴姿往木屋后的厨房走去,说道:“这么说我很有口福了。”
婴姿笑道:“可不是吗。”碎步先进厨房,端来一个竹蒸笼,蒸笼里是香喷喷的八个栗子糕,颜色粉黄,呈六角形。
曾渔道:“稍待,我洗个手。”
婴姿见曾渔转身要回溪边洗手,忙道:“水缸有水。”放下竹蒸笼,用木瓢舀起一瓢水——
曾渔在厨房门外水槽边伸出双手,婴姿慢慢将水淋下,淋了一瓢后又去舀了一瓢来淋,再取了棉布巾来曾渔拭于手,曾渔道:“多谢,多谢。”
婴姿早又把栗子糕捧到曾渔面前,曾渔拈起一块糕来慢慢品尝,婴姿就盯着曾渔的嘴巴看,好象没得吃好馋似的,听到曾渔赞了一句“松软细腻,美味至极”,婴姿顿时眉花眼笑,脆声道:“娘,曾先生赞美味呢。”对曾渔道:“曾先生,多吃几块。”
曾渔又拈起一块,嗅了嗅道:“这糖馅有桂花香气。”
婴姿笑得两眼弯弯如月牙:“就是呢,西头有几株老桂树,我和娘前些日子收集一布袋桂花,香极了。”又伸手给曾渔看,左右拇指指甲都磨缺了一小块,婴姿道:“都是剥栗子剥的,栗子壳还把指血都扎出来了。”
曾渔又一块栗子糕下肚,说道:“婴姿小姐辛苦了,你们这边还是要雇个厨娘才好。”
婴姿摇头道:“我娘说不用,我也觉得不用,我们娘俩在一起过日子更自在,也不觉得辛苦——曾先生你坐着慢慢吃糕。”
曾渔道:“包两块让我带回去吃,美味一下子吃多了不知珍惜。”见门边有一柄木耙,便提了木杷说:“待我去把那山茶花苗种上。”
曾渔在柴门靠右一侧挖坑把那株半人多高的山茶花苗种下,去溪边提水浇花,顺便把厨房水缸也灌满了,婴姿跟在边上团团转插不上手,曾渔做事太麻利了,让婴姿奇怪的是她姨娘陆妙想一直待在西屋里没有出来,心道:“娘是要避忌吗,她不方便与曾先生多相处?那我呢,哦,我还小是,我才十二岁,还能上族学呢。”
这样一想,少女婴姿就心安理得了。
曾渔将用过的木耙洗净放回原处,说道:“婴姿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婴姿赶忙把剩下六个栗子糕用纸包好递给曾渔,曾渔道:“怎么全给我,再给我两个就行了。”
婴姿道:“曾先生喜欢吃就拿去嘛,我们可以另外再做再蒸。”
陆妙想这时出来了,唤道:“曾公子稍等。”把两个红布小囊一个递给曾渔,一个给婴姿佩戴在腰间,说道:“囊里是茱萸枝叶和果实,佩戴着可辟邪去灾。”
婴姿摸着腰间的茱萸囊,很是欢喜,问:“娘怎么不多做一个,你也佩戴着?”
陆妙想微笑道:“贫尼是出家人,这些都是身外物呢。”
曾渔看着陆妙想圆帽下露出的两鬓绒绒发茬,心里暗笑:“陆妙想是个假尼姑,削个发披件僧袍就算出家了吗,僧录司登记名字了没有?度牒有没有?”作揖道:“多谢陆娘子,小生告辞。”捏着茱萸香囊往独木桥走去。
陆妙想道:“小姿,送一下曾先生。”
少女婴姿便送曾渔到独木桥边,看曾渔身影隐入枫林中才走回来,见姨娘陆妙想还立在柴门边,问她:“曾先生与你说了什么没有?”
婴姿道:“曾先生说让你过桥时小心,早起桥面露水湿滑就不要过桥。”
陆妙想心一颤,本来想对婴姿说的话一时就说不出口,过了一会方道:“小姿,这位曾公子据说尚未婚配,若是可以,把你许配给他为妻可好?”
“娘。”婴姿羞得脸通红,嗔道:“你乱说什么呀,他现在是族学先生哎
陆妙想含着笑,说道:“只要他未娶,你未嫁,就可以,先生学生不打紧
少女婴姿白齿咬着下唇,脸红得要滴血,说道:“我还小呢,娘不是说了吗,过两年再议婚姻吗?”说罢,扭身快步回屋去了,却又探出头来说:“娘,再蒸一笼花糕,我还一块都没吃呢。”
陆妙想轻笑出声,心想:“说你还小是托辞,先订婚又何妨,但如今的难处是,既然连徐阁老的孙子都没许婚,却要嫁给一个没有显赫家世的秀才,严嵩、严世蕃定然不会答应,而且也不知道曾公子的心意,不知曾公子是不是很在意女子裹脚,小姿自幼跟着我,我没给她裹脚啊,菩萨慈悲,保佑小姿能嫁到一个好郎君,相亲相爱、无病无灾一辈子。”
父母双亡、叔父无情、姐姐早逝,年方二十五岁的陆妙想觉得自己心也早已死去了,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保护婴姿、让婴姿幸福。
陆妙想在这边为外甥女婴姿的终身大事而烦恼,走在回介桥村路上的曾渔不时按按心口,那个茱萸香囊就在里衫胸口处,这是陆妙想为他缝制的,红布香囊线脚细密,是他前世今生收到的唯一的香囊,古时女子赠送男子香囊不是指定情吗,陆妙想应该是没意识到这层含义,也许是无心为之,在曾渔看来这或许是天意——
回到钤山堂,曾渔自去楼上翻看严世蕃的藏品,这里单是印制精美的宋版书就有数百册,还有元版的书籍,不过这些书只有收藏价值,实用的话不如买金溪浒湾的书,曾渔主要翻阅其中的字画,让他惊喜的是,他一直临摹的米芾《天马赋》在这里找到了原帖真迹,与原帖对比,曾渔才觉得以前他用以临摹的刻本了无神韵,想想自己就是对着那样的刻本苦练米体书法,只求了个形似啊,从今日始,我曾九鲤得窥书法之道的堂奥了——
严绍庆、严绍庭兄弟二人跟着堂叔严世芳回到介桥村时已经是二鼓时分,见钤山堂楼上有灯光透出,三人便一起登楼来看,见是曾渔阅览书帖如痴如醉,竟然连晚饭都没吃,曾渔没觉得饿,他吃了八块栗子糕呢。
严世芳当场教训丨两个侄儿要向曾渔学习,严绍庆唯唯,严绍庭腹诽。
感冒了,喷嚏连连,昨天未能补更,来日方长,嗯,来日方长。




清客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秋雨梦境
重阳节这天夜里,寒秋冷雨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风紧雨疏,气温一下子冷了许多,曾渔裹着薄衾在秋风秋雨中入睡,听着雨声梦里就撑了一把伞,在一条狭长的巷子里踽踽独行,一个身形窈窕的缁袍女子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似在与躲避,又似在迎合——
女子周身有青色雾气笼罩,缥缈如仙,款款走动时腰肢扭动的韵律让他怦然心动,看背影他就知道这女子是陆妙想,只是这女子乌发齐腰,时而如黑色绸缎静静披垂,时而如旗帜般飞扬而起,这与陆妙想的光头大不一样,他想赶到女子正面去看,却总是无法靠近,走着走着,风来雾散,那女子也消失不见了,只有小巷两侧的高墙隔出狭长的青天……
醒来时梦境已渺,依稀残留于瓦屋顶的雨声中,曾渔起身穿上了夹衫,来分宜之前母亲周氏把他的秋衫和冬衣都准备好了,秀才褥衫也用大绒茧绸缝制了一件,这大绒茧绸是永丰斯知县赏赐的,厚实保暖,贫穷人家置办不起。
洗漱毕已经是卯时末,严绍庆、严绍庭兄弟二人都还未起床,曾渔独自撑着一把油布伞去毓庆堂严氏族学,严岱老汉煮的粳米粥和腌制的豆腐ru很合他胃口,他每月贴三分银子,早餐就在严老汉这边吃,严老汉虽推托不肯收,但曾渔不肯占这孤老的便宜,硬让严老汉收下。
雨声淅沥,粥在瓦钵里咕嘟咕嘟小沸着轻响,严老汉在抹桌椅,曾渔取桃木剑练剑健身,来分宜伴读他不好带伯父留下的那把铁剑,那日在大上清宫后山他以树枝作剑练习时被张广微看到了,张广微后来硬缠着他比剑,把他右臂刺出血,临别时送了他这把桃木剑,此时曾渔在严氏族学堂屋挥舞着桃木剑,觉得自己象是捉鬼的道士——
曾渔食了粥,严老汉收拾了碗筷,严世芳也就到了,学生们还未到,严世芳自己执一卷《诚斋易传》大声朗读,这位袁州府学资深庠生依然勤学不辍,明年还准备参加江西乡试,这将是严世芳第六次赴考。
曾渔立在檐下看秋雨绵绵,对严世芳道:“方塘先生,婴姿小姐要从溪那边过来,雨天湿滑,为防不测,应派人去接一下。”
严世芳便吩咐毓庆堂的一个祠丁去枫树湾接一下婴姿,曾渔也跟着一起去,这个祠丁也姓严,五十多岁,老实巴交,没有父母妻儿,见人只会“嗬嗬”地笑,这时戴了斗笠披上蓑衣跟着曾渔出了介桥村,过小石桥,将至枫树湾时,见林中走出两个娉娉婷婷的女子,正是陆妙想和婴姿,二人共打一把伞,陆妙想比婴姿高小半个头,由陆妙想撑着伞,因为右手那么举着,宽大的袖口褪下,露出一截小臂,衬着黑色的袖口,更显肌肤欺霜胜雪,这染黑的粗葛布制成的僧袍穿在陆妙想身上,竟是分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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