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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另一个山贼道:“难说,有钱人怕被一扫光,先就逃了。”
郑轼趁山贼争辩之时,悄声问曾渔:“那信是怎么回事?”
曾渔低声道:“早上给张真人写信时灵光一闪,就在以前临摹的籀篆(z厚,古代的一种书体。即大篆)体千字文抽出一张,添加了楷体‘汉飞龙王’四字,没想到会派上用场,真是不幸啊。”
郑轼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些山贼杀人不眨眼,现在落入贼手,凶险至极啊,早知如此就不去上饶赶考了,人生命运,着实叵测。
大队贼众过来了,闹哄哄、乱糟糟,既有放肆狂笑声,又有求饶哭泣声,曾渔定睛细看,只见山贼分了两队,中间却是一长串被反绑了双手、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百姓,约有两、三百人,被山贼押着跌跌撞撞而来。





清客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人都是财神爷
那些山贼挥舞着鞭子催促被掳民众“快走,快走”,民众中老弱妇孺都有,有的还被反绑着双手,哪里能走得快,雪地泥泞,又容易滑倒,山贼们哪管民众死活,对滑跤摔倒的都是劈头盖脸一阵乱抽,喝骂声不绝于耳——
郑轼和曾渔在一边看得极是愤慨,郑轼怒问:“抓这些百姓来做什么?”
彭老球“嗤”的一声冷笑道:“什么百姓,我等才是百姓,是贫苦百姓,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平日作威作福,这回抓他们来是要他们把钱财吐出来,这就叫劫富济贫。”
另一个山贼笑嘻嘻道:“他们可都是财神爷哪,一人值纹银一百两。”
曾渔明白了,这是绑票,山贼抓这些民众来做人质,然后让人质亲属以银钱来赎,若无亲属送银子来那就撕票,这批被掳民众有两百多人,一人索银一百两,那就是二万多两,江西布政司每年缴纳户部太仓库的税赋折银也不过十万两,这些山贼从一个河口镇就要劫掠二万两白银,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但曾渔看这些人质当中固然有肥头大耳穿戴华丽的,可面目寒俭衣裳朴素的也不少,铅山河口号称富庶,却也并非人人都是财主啊,寻常民家哪里拿得出一百两赎银,山贼们却是不管,一律掳来,这哪里是没钱人不要慌,分明是蝗虫过处一扫光
那彭老球睁大眼睛细瞧,没看到二大王,一问方知二大王奉吴大王之命在江边防备铅山千户所的官兵追击,彭老球等五名山贼便押了曾渔、郑轼和来福三人跟着劫掠归来的山贼们回七星观。
一路上,曾渔看到山贼们对那些抓来的人质不是用鞭子抽击就是用木棍敲打,走上雪峰山路时,有一个老者跌倒爬不起来,边上一个左脸颊生着一撮毛的悍匪就用脚踢,老者也不知是跌坏了腿还是怎么回事,努力挣扎着却就是爬不起来,边上有人待来相扶,那悍匪喝道:“谁都不许来扶。”冷酷地看着地上的老者,又是一脚踢去,骂道:“这老骨头装死狗,他是想赖在这里等下好逃回去——老子数三下,你这老骨头还不起身的话我就一刀割下你狗头。”说着,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锃亮的短刀,狞笑着大声道:“我数一”。
在雪地挣扎的老者手脚撑地拼命想爬起来,却又滑了一下,身子往前一扑,一脸都是雪水泥泞,这时那悍匪已经数到“三”,见老者还没爬起来,这贼双目圆睁,凶光毕露,严狠狠走近老者身边,手中刀举了起来——
这些山贼无法无天、丧失人性,杀一个人质算什么,眼看这位无辜老者就要死于非命,陡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大喝中气十足,山道两边灌木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飘落,那持刀悍匪以为是哪位首领下的命令,赶忙收刀转头来看,却见一个年少秀才大步赶来,不禁一愣,随即怒道:“方才是哪个叫老子‘住手,的?”颊边一撮毛抖动着,眼睛凶狠地盯着这年少秀才。
大喝“住手”的正是曾渔,虽然他自身尚在危难中,但见死依然要救,瞪着这个左颊有黑毛的悍匪喝道:“谁让你滥杀人质的,是张龙王还是吴大王?
这悍匪见是一个年轻秀才挺身而出喝止他,怒从心头起,凶神恶煞道:“你是何人,敢指责老子?”腰间短刀又拔出来了。
彭老球过来陪笑道:“华五哥,这是二大王方才抓获的秀才,这秀才似乎与福建张龙王有点交情,二大王让我等暂不要为难他。”
郑轼这时也跑过来了,与曾渔一起将那老者扶起,郑轼方才见这悍匪殴打老人,既愤怒又恐惧,眼见老者就要遇害,郑轼虽然着急却没有勇气挺身相救,待见曾渔出声喝止,心下大感惭愧——
那老者在曾渔、郑轼的搀扶下抖抖缩缩站起来,曾渔问:“老丈身子哪里不适?”能站起来那就是没有骨折。
这老者年约六旬,面相富态,衣着打扮也象是个财主,这时惊魂未定,颤声道:“多谢相公搭救,老朽是扭伤了左足——”
行进的人质因为这事而停下了脚步,这些人质看到一个年轻秀才救下了老者,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方才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华五哥,出了什么事,怎么都不走了?”两个山贼骑马从前面奔回来问
那颊生黑毛的华老五指着曾渔道:“是这个秀才想坏吴大王的好事——”
曾渔打断道:“带我去见你们吴大王,我有要事相告。”
郑轼道:“贤弟,我与你一道去。”
彭老球向那两个骑马的山贼道明原委,便带着曾渔、郑轼去七星观,来福挑着担子叫道:“少爷,少爷——”
郑轼回头想叮嘱来福看好牲口和行李,可是都已落入山贼之手,还怎么看好牲口行李啊,生死未卜,一时不知该怎么吩咐来福
曾渔对来福身边那几个山贼道:“我是吴大王贵客,你们要好生照看我二人的坐骑和行李,若有遗失,唯汝等是问。”即便是虚张声势,那也要气势十足,这些山贼大抵是底层好吃懒做的愚民,原本就有很强的奴性,现在跟着吴平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似乎翻身做了主人,但骨子里的奴性还在,而且山贼里也有等级高下,他们都只是供驱使的小喽罗,趋炎附势、欺善怕恶是其本能,见曾渔严厉吩咐,赶忙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那个颊生黑毛的华老五看着曾渔几人先走了,这才骂骂咧咧催着一众人质赶紧走,“吴大王的贵客”这句话把华老五给唬住了,也没敢继续刁难曾渔救下的那个老者。
七星观就在那座高耸雪峰的半山腰上,吴大王已经先回七星观,曾渔、郑轼跟着彭老球几个山贼往半山腰行去,曾渔听彭老球与其他山贼说话,忽然问:“彭老球,你是铅山本地人?”先前没留心,现在听出这彭老球带着弋阳、铅山的口音。
彭老球朝山下一指,说道:“我就是那彭家庄人,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后我是要跟着吴大王打天下的,这小村哪里容得下我。”
曾渔和郑轼转头看时,见这座积雪的陡峭山峰的北麓有百余户人家,从高处望下去,村中有一队一队的人走来走去,想必已成贼窝,曾渔向这彭老球套话,得知彭老球祖宗五代都是这彭家庄的人,彭老球的父母早已去世,有一个兄长,兄弟二人分了家,彭老球原本有些田产,只因好赌好嫖,没几年就家财荡尽,如今就在河口镇码头游荡,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这回吉安山贼袭扰铅山,彭老球领了两个光棍就去投奔入伙了,跟着山贼祸害本县百姓,有仇报仇啊,彭老球想起自己落魄时兄长和本村人的冷眼和取笑,觉得自己如今出息了,应该回乡扬眉吐气,就领着山贼渡过信江,杀奔他彭家世代居住的彭家庄,把村里几个富户都砍了脑袋,家财抢劫一空——
彭老球的兄长算是殷实农户,也被山贼划作有钱人,吴平为表明自己是义军,只要这些有钱人乖乖献出家财,倒也不会一律杀头,可彭老球这个兄长举着扁担顽抗,不肯交出钱财,那下场当然是一刀两段身首异处,等彭老球赶来看到兄长的尸首,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他打抢正抢得热血沸腾呢,往日那些瞧不起他的村民看到他就作揖陪笑脸叫大王,让他很是得意,这个兄长死了就死了,就当是大义灭亲吧,以前他输光了钱财没饭吃时也没见这兄长施舍他几餐
曾渔问这彭老球跟着吴大王打天下想得到什么?彭老球想也不想道:“当然是荣华富贵了,叫什么锦衣玉食。”
曾渔道:“那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了岂不成了有钱人了,有钱人那可是要一扫光的,这可如何是好?”
彭老球张口结舌,摸了摸腰间的彭鼓囊囊的搭膊,强辩道:“那不一样的,我们这个不能算有钱人,我们是专抢有钱人。”
曾渔心里冷笑:“抢来的不算有钱人,别人辛辛苦苦挣来家产就是有钱人。”说道:“那有钱人抢光了怎么办?”
彭老球来劲了,说道:“这个不必担心,天下有钱人多得很,大明朝两京十三省,我们才抢一个小零头呢,嘿嘿,有得抢。”
另一个骑马的山贼盯着曾渔道:“你这秀才问这些作甚”
曾渔道:“在下只是觉得诸位前程远大,比我辈读书有前途,有多少读书人读得胡子都白了也没能出人头地,还穷得叮当响。”
曾渔语气真诚,彭老球信以为真,点头道:“这话说得是,我们村里就有一个老童生,读书读呆了,穷得只能喝粥,却又不识时务,前日我们大王进村,这老不知死的竟敢骂我们是贼,被当场砍死,你看,到现在脑袋还挂在村头旗竿上呢。”
另一个山贼喝道:“彭老球,莫与这秀才说这些。”又戒备地瞪着曾渔道:“你这秀才何时见过我家大王,莫不是招摇撞骗”
曾渔道:“见了你家大王就知我是不是招摇撞骗了。”
说话间,到了七星观大门外。
腰还是痛,谢谢书友们的关心。




清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杨公三宝
七星观是铅山、横峰一带最大的正一教道观,始建于明英宗正统年间,道观倚山而建,占地二十余亩,分为正院、东院和西院三部分,正院有东岳宝殿、育德殿,东院有娘娘殿和伏魔大帝殿,西院有玉皇殿和药王殿,原有道士数十人,昨日山贼吴平占据道观后,除了龙虎山大真人府派来的住持同尘法师坚守道观与贼周旋外,其他道士都逃跑了,如今的七星观已成匪穴贼窟——
曾渔和郑轼立在道观正院的戟门外,但见十六名精壮山贼持刀把守着大门,一个个横眉立目的样子,这里算是山贼把守的重地了,彭老球进去禀报大王吴平,很快就出来了,说道:“两位秀才,我家大王有请。”
曾渔和郑轼对视一眼,点点头,跟着彭老球和另两名山贼进入正院大门,这正院应该是匪首吴平的住处,持刀贼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似警备森严,但喧哗叫嚣声不断从东院和西院传来,都是那群乌合之众在分赃、喝酒、闹腾,据彭老球介绍,能待在这七星观的都是义军头目和精锐——
曾渔感慨道:“义军兄弟们好快活啊。”
彭老球话多,连连点头道:“那是当然,打官兵、抢富户,一身的劲啊。
曾渔道:“不知我等秀才能否入伙?”
彭老球打量着曾渔和郑轼,说道:“那要看吴大王肯不肯收留你二人。”
另一个山贼态度凶蛮,冷笑道:“你这秀才是怕死才说要入伙的吧,你们这些士绅富户哪个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曾渔并不动气,问这山贼:“好汉你不怕死?”
这山贼一拍胸脯脖子一拗:“老子当然不怕死,怕死就不跟着吴大王造反了。”
彭老球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义军都不怕死,有钱人才怕死,怕没得享福。”
曾渔道:“很好,佩服,敢问这位好汉尊姓大名?”
这山贼警觉道:“你问我姓名作甚,莫不是想告密?”
曾渔摇头笑道:“我能告什么密,好汉就讲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大王不就有名有姓,谁能奈何他?”
彭老球嘴巴闲不住,向曾渔介绍道:“这位是方茂七方大哥,是吴大王的得力手下,原是福建银矿的工人——”
“闭嘴。”名叫方茂七的山贼喝住多嘴的彭老球,下巴朝前一歪,对曾渔、郑轼二人道:“我家大王就在殿上,你这两个秀才是死是活就由我家大王定夺。”
育德殿原供奉着天地水三官神像,现在神像都被搬到殿角靠边站,这个地盘吴平做主了,曾渔和郑轼进到育德殿时,只见有三个人坐在香桌边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居中一人四十来岁,不高不胖,面色黧黑,颧骨耸起,两只小眼睛眯缝着,看到曾渔等人进来,目光一凝,神色冷厉,放下筷子,问道:“哪位是识得张龙王的秀才?”
曾渔上前拱手道:“在下是三寮曾氏子弟,以前从谢老先生处——”
山贼方茂七喝道:“跪下回话”伸手就来按曾渔肩头,用力下压,曾渔纹丝不动,方茂七恼了,提足踢曾渔左膝弯,这是要把曾渔踢跪下,不料曾渔脚步轻挪,同时一个肘锤结结实实撞在他右胁下,痛得他缩身后退,呼痛怒叫,缓过劲来就要拔刀相向——
曾渔向吴平拱手道:“曾氏祖传散手,让吴大王见笑了。”
“三寮曾氏,如雷贯耳啊。”
吴平大笑着站起身来,但眼里却无笑意,绕桌走近,盯着曾渔道:“曾秀才为何到此?”
曾渔道:“在下在袁州做蒙师,因科考在即,所以要赶回广信府考试,却遇吴大王义军在此,故而前来相见。”
那方茂七见吴平与曾渔温言说话,不敢上前打曾渔,揉着右胁说道:“这两个秀才是想跑没跑掉,让彭老球他们给抓来的。”
曾渔道:“谁知道是哪里来的贼寇,不跑怎么行,后来得知是张龙王、吴大王的手下,也就不跑了。”
方茂七赶紧挑拨道:“大王,这秀才竟敢骂我们是贼”
吴平面无表情,问彭老球:“这曾秀才写给张龙王的信呢?”
彭老球道:“二大王看了就收在怀里,应该不会有假。”
曾渔笑道:“又不是张龙王写给我的信,有必要假冒吗?”
吴平打量着曾渔,对这年少秀才识得张琏很是怀疑,他知道张琏没有到过江西,吩咐方茂七等人道:“给两位秀才看座。”心道:“等下若被我问出破绽,那我就要翻脸无情了。”
郑轼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跟着曾渔入座,提心吊胆地听曾渔和贼首问答,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有山贼端来莲花状灯台,都是道观里的器物,香桌上摆放着大盘大盘的鸡鸭鱼肉,酒是敞口大瓮装的,喝完直接用碗进去舀——
吴平命手下再摆两副碗筷,请曾渔、郑轼一块吃喝,曾渔道:“吴大王对在下想必还有诸多疑虑,请吴大王先发问吧,不然在下也食难下咽。”
吴平点头道:“那好,我来问你在哪里结识的张龙王?”
曾渔道:“在下与张龙王只是神交,并未见面,但在下的忘年交谢榛谢老诗人去年应福建提学副使宗臣之邀壮游闽地时曾在尤溪县遇到张龙王,那时张龙王还屈为县衙小吏,谢老诗人见他气宇非凡,大为赞叹,认为张龙王非等闲之辈,今年五月间谢老诗人回山东路过江西与我提起这位张龙王,与在下南望八闽龙脉时的意会相合,所以月初听闻张龙王举义旗,在下就想写信为其指点迷津,未想就在此地巧遇吴大王。”
曾渔说的这些话真真假假,他从安仁知县陈梦雷那里得知张琏原是尤溪县衙管理银矿的小吏,因私自招募工人开矿挖银被长官责打罚银,于是就聚众闹事,事情闹大了于脆起兵造反了——
吴平对曾渔所言没怎么听明白,什么谢老诗人,张琏又不会写诗,不过福建提学宗臣他是听说过的,这些都不重要,他有更关心的事,问:“什么八闽龙脉?”
曾渔瞠目道:“这是杨救贫祖师的风水望气术啊,在下见东南方向有王者气和兵戈气,所以听谢老先生说起张琏其人就意有所动,得知张琏自称汉飞龙王起事时,更是认定那王气和兵戈气应在张龙王身上。”
曾渔不知道的是,这吴平本是海上巨寇汪直手下的小头目,去年汪直被胡宗宪用计剿灭,部众四散,吴平与十几个海寇就逃到福建山区在张琏手下做矿工,这次张琏作乱半是由吴平怂恿,吴平不大看得起张琏,所以自领一支山贼杀奔江西,这时听曾渔说张琏有王者气,半信半疑还有些嫉妒,问道:“你真是三寮曾氏子弟?为何不做风水先生?”
曾渔笑道:“并非所有的三寮曾氏子弟都必须做风水先生啊,在下的祖父与现任钦天监博士曾邦果是兄弟,我祖父不愿为皇家效力,游走于民间为四民百姓寻龙勘地,当然也为曾家自己觅地,五十年前在广信府某地发现一处好穴,就举家搬迁该地,在下今年二十岁,中了秀才。”
结语简短有力,育德殿上一片静默。
民间关于地理风水术的传言是神乎其神,曾渔幼时听伯父说过江西风水地理学派的祖师杨筠松的传说,杨筠松人称杨救贫,不仅能辨风水龙脉,还能改造风水,杨筠松有三宝:赶山鞭、铁灯盏和无字天书,愚公移山算什么,杨筠松的赶山鞭能驱赶着大山跑路;铁灯盏就如观世音菩萨的静瓶一般可舀于江河之水;无字天书只有杨筠松自己能看懂,其中包含了天下山川所有的龙脉奥秘
——相传当时的赣州刺史卢文稠请杨筠松为其改造赣州风水,让赣州具备帝王之都的气象,杨筠松就在赣江两岸用赶山鞭赶山,不过因为陈抟老祖的阻挠,杨筠松功亏一篑,未能把赣州改建成帝王之都,杨筠松仙逝后,赶山鞭的铁灯盏失传,只有无字天书传给了两大弟子曾文迎和廖王禹。
对于这些神奇传说,曾渔是不大信的,但民间俗众相信这些的很多,吴平是海贼,亲眼目睹了巨寇汪直一生的跌宕波折,深感命运的叵测,对风水算命当然也不会不信,这时的人毕竟还没有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什么人定胜天的狂妄——
吴平眉头皱起又展开,如此再四,开口问:“曾秀才方才说要写信给张龙王指点迷津,不知是什么迷津?”
曾渔信口开河道:“八闽有王者气,但非帝王气,张龙王有占据一省自立为王的命,却没有问鼎天下改朝换代的命,就如吴大王,虽然智勇不逊于张龙王,但拘于命数,只能为辅佐的将相——”
伯父撼龙先生以前教导曾渔要善于察言观色,很多算命术、看相术其实都在于细心地多听多看,曾渔方才提到张琏有王者气时,吴平神色有些不甘,所以曾渔才补充说了上面这段话。
吴平笑了笑,说道:“你且说说怎么为张龙王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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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阴森岱宗殿
曾渔巧舌如簧,以龙脉风水来忽悠贼首吴平,吴平半信半疑,追问曾渔如何为张琏指点迷津,曾渔道:“张龙王既自号汉飞龙王,龙岂能缺水,所以张龙王及吴大王一众义军的出路是在濒海之地,福建和两广山峦密布,能躲避官军追击,万一事急,更可——”
“事急个鸟”挨了曾渔一记肘锤的山贼方茂七冷笑道:“我们从龙南一路杀到这里,怕过什么,铅山千户所的官兵也都是缩头乌龟——”
“闭上你的鸟嘴”
吴平一声怒喝,扭头狠狠瞪着方茂七,小眼凶光毕露。
那方茂七麻脸失色,躬着身子退后几步,不敢再吭声。
吴平向曾渔一点头:“曾秀才请继续说。”
曾渔看了噤若寒蝉的方茂七一眼,对吴平道:“古话说骄兵必败,这位方兄弟自以为义军从吉安一路杀到这里未受重挫就骄傲自大起来,这种心态等于是自寻死路,好在吴大王是豪杰,一看就是有阅历有谋略的明白人,如铅山这些地方千户所的官兵平日失于训练,又且胆小怕死,编制虽说有千人,真正能战的很少,只堪吓唬小股盗贼,若是吴大王这样啸聚万人的义军,凭一个千户所的官兵哪里敢抵挡,但如果就此轻敌狂妄,那败亡之期也就不远了——”
吴平凝神倾听,点头道:“曾秀才说得是,绝不能轻敌。”又侧头含怒瞪了方茂七一眼。
曾渔侃侃而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铅山卫或许不足惧,但江西有十三处卫所,闽浙总督胡宗宪手下更有大批精兵良将,当年倭寇首领汪直、徐海何等威风,纵横闽浙四海,却还是难逃亡的命运,为何?胡宗宪麾下的俞大猷、戚继光这些良将勇猛善战是一个原因,而最致命的是汪直、徐海弃海就陆,我想写信忠告张龙王的就是指这一点,张龙王应该待在福建和两广,福建两广多山,官兵难剿,万一事急,还可入海,蛟龙入海,谁能制约?且不说张龙王以龙王为号这种天意,就是以事理而论,也不应该进入内陆,义军从龙南势如破竹一路杀到此,这与江西承平日久各卫所失于防备有一定关联,我敢说义军此时想要原路退回那是千难万难,抚州、建昌、安福这些千户所必于道路险隘处截杀义军,所以吴大王与众弟兄远离海疆深入江西腹地乃是下下策,危在旦夕啊。”
吴平默然,他当然比方茂七、彭老球这些人有头脑一些,方、彭这些人是打抢打得兴高采烈别的什么都不管的,而他经历过汪直覆灭之事,对曾渔说的这些很有感触,深感有理——
沉默片刻,吴平拱手道:“请曾秀才为吴某指点迷津。”
曾渔皱眉道:“在下一时也无法可想,且容我夜间看看天象。”
吴平肃然,这位曾秀才是风水、星象样样皆能啊,当下吩咐彭老球道:“领这两位秀才去岱宗宝殿歇息,好酒好菜侍候,不得怠慢。”
曾渔道:“吴大王,在下还有一个仆人和一些行李,还请一并送到住处。
吴平道:“曾秀才放心,待会就让人送过来。”看着彭老球领着曾渔二人往后边岱宗殿去了,这才招手让方茂七近前,叮嘱道:“好生盯着这两个秀才,不要让他们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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