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席绢
“……我难得去怜悯别人,但是,此刻我非常同情跟你们小归村为邻其它三个村子。”真是前世不修,以至于今生恶邻。
“有什么好同情?他们三个村土地比我们不知富饶多少,我们小归村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田不肥、河不靠,反正恶劣环境都归我们村了,可几百年来,我们也没怎么他们啊。”就算乱世当了土匪,也是有职业道德土匪好吧。
“省省吧,你们小归村是怎么样,我还不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才小归村待那么十几天人,能知道个什么?
贺元又哼了声,横她一眼。
“你们小归村为了出两个秀才,就把你户籍上报了个男丁名头,让你去考试,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你们村子人有多么胆大妄为。我猜,至今你真实性别没有被外人拆穿,怕是全村人都决定帮你隐瞒到底对吧?这也就算了,但你考中了秀才还不消停,竟然还敢去年考中举人。中了举人就得上京赶考,你就没想过,你或许能一辈子永定县当个秀才不会被拆穿身分,但当你出了永定县之后,还有谁能护得了你?”愈说愈气,差点伸手敲她额头。
“……我知道。所以本来我也没打算考举人。”看着贺元有些气急败坏脸,白云知道他这是为她着急,所以安静了半晌后,说道。
如果说小归村民无法无天是出自天高皇帝远以及无知者无畏话,那么,这十年来,贺元源源不断送来各类书籍喂养下,以及慎严庵里三位夫人和师父们言传身教里,白云是眼界大开。她仍然有着小归村人无畏与无法无天焊性,但她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着什么严重后果。
“你不会是……被我几封信激着了,才跑去考举人吧?”贺元突然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不由得涌上些许懊恼。
白云十岁那年考中了秀才,而后却一直没再往上报考。虽然白云信里说她有能力考,却对当举人什么不甚感兴趣,不是怕考不中等等。也就是这些话,让接下来几封回信里,贺元简直极嘲讽之能事,就为了激起她上进心……
好吧,人家终于上进了,十六岁那年一报考就考中了。这个年纪考中举人,实是个少年天才了。而这个少年天才,此刻成为一枚苦果,塞进贺元嘴里,还不得不硬吞下去……
白云望着贺元显得严肃非常脸,轻轻笑了。
“你‘激励’当然是原因之一。但若只是跟你斗气,还不足以让我做出这样不要命事。”她又不是个傻子。
“那你是为了什么……”问到一半,贺元突然想到什么,盯着白云道:“是不是跟昭勇侯府有关?”
白云这次是真惊讶了,一向淡定脸,因为双眼大瞠而显得有些呆样,憋着一口气忘了换,让她双颊微鼓,一时没说话。
“虽然我总会查个一清二楚,不过,你还是先对我坦白好。”发现自己占了上风,贺元得意地双手环胸,一副气定神闲样子。
“只要你问,我当然会说——”吐气,坦然说着。
“阿元表叔!”一声稚嫩呼唤声突然从桃花林另一端传来,打断了白云话。
贺元凝眉看过去,立即抓着白云走过去,边低语道:
“这事胳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说。现,跟我上前去拜见。”
“拜见?”好隆重用语。白云看过去,发现远处站着几个人,其中显眼就是一个老人与一个约莫四五岁小男孩——而他们都穿着代表皇家明黄服色。
“前方是太上皇,以及小皇子。”简单说明前方明黄衣着者身分,并问道:“觐见礼你学过没有?”
“……李夫人教过我命妇觐见后妃时礼仪。”
“……等会照着我说做。”贺元吩咐完,心中同时思考着能不能利用这意外偶遇,趁此给白云创造出几分生机?
无论如何,白云得活着。
白云表现比贺元所能想像还好。
小归村人,有许多让人皱眉习性,但或许只有这种浑不吝奠性,才能任何处境里都淡然处之,甚至还如鱼得水吧。
刚开始,就是小皇子才放高纸鸢不幸勾挂白果树顶端,扯不下来,还断了线。跟随太上皇以及小皇子身边都是宫婢,没一个用得上;正想让宫婢去外围唤个侍卫进来时,小皇子眼尖,就看到了桃花林另一头贺元,便出声唤了来。
身为桃花林里唯一一棵白果树,自然是整片桃花林里异类。七十几年前,皇家这边植栽桃花林时,所有别树种都挪走了,就这棵至少有五百年树龄白果树被特别留了下来。五百年老树,就算曾经被修剪过许多次,也成长得相当壮观了;那至少有四丈高树身,立于普遍只有七八尺高狄花林里,完全是鹤立鸡群存。
当然,高挂四丈高枝头纸鸢也不是那么好拿回来,就算叫来侍卫与内侍,也得寻来梯子竹竿等工具戳戳弄弄,恐怕就算取了下来,那制作精美纸鸢也得给捅穿几个洞,无法再放飞了。
而这样困难工作,落到了白云身上,也就只是爬棵树事而已。
就见她看了看白果树笔直树干,以及不算粗壮枝桠,计算好爬方式与落脚处之后,取得太上皇同意,并从宫婢那里要来一条绳索,并将其中一头绑了一颗小石子后,便众人张口仰望目光下,身形轻灵而迅捷,一下子就窜上了八尺高,并攀上了第一根枝极;接着用动手中绳索,勾吊住上面树枝后,将自己给荡上去,如此重复几次,她已登上了白果树顶端,取回了完整无损纸鸢。
当纸鸢平安送回小皇子手中时,那满脸惊奇小皇子早已不乎纸鸢了,随意将纸鸢丢给一边宫婢,缠着白云问东问西,稀奇得不得了。就算旁人提醒着小皇子学习功课时间到了、太上皇该休息了,也撒娇地不肯去上课,非要让白云教会他爬树这项神技不可。
后来还是贺元开口说白云厉害艺能不是爬树,而是蹴鞠,简直是神乎其技,让小皇子回去好好学习,改日办一个蹴鞠赛,让白云踢球给他看。说好话,允了承诺,说两天后就办比赛,终于把小皇子给哄走。
两人恭送走了太上皇与小皇子之后,才相视一眼,笑了下,一同背靠着白果树吁了口气……
“有空时,跟我说说皇家和朝廷事吧。”白云才进京不久,这之前,又只生活“只知村长,不知皇帝”小山村里,虽然对皇权没有太多敬畏之心,但也不能任由自己就这样一无所知下去。
“不止是皇家与朝廷,我们大雍风土民情等等,你该知道,才好融入。”贺元伸手拉着她手臂,领她往出口处走。并道:“不过那之前,我先跟你说说蹴鞠吧。方才情况,你可能会以为因着小皇子闹着要玩蹴鞠,所以才会有后天专门为他举办蹴鞠赛。其实,与其说是为了哄小皇子,不如说是为了讨太上皇欢心。蹴鞠这项游艺,一直盛行于大雍,两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未被别游艺取代。你猜猜,为什么?”
白云想也不用想,直接道: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正解。
“开国太祖本身就是个蹴鞠好手,将蹴鞠引入军中,当成军事训练项目之一,颇有奇效。后来国朝建立,天下承平之后,便一手建立皇家蹴鞠队,并鼓励文武百官或以家族为名、或以地域为名,成立蹴鞠队。日后每年举办蹴鞠大赛,若能大赛里一举夺魁者,将会获得丰富奖赏与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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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帝王都喜爱蹴鞠吗?”
“当然不是每一位。但大多数是喜爱,甚至有沉迷其中,废寝忘食。”
“那个对蹴鞠废寝忘食帝王,是不是就是给蹴鞠手封官那一个?”
“你还记得啊……”这是小时候他一语带过话呢,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了。
“你说过,我都记得。”白云随口应着。
可,当她应完,看到贺元转头盯着她,不说话,而且白皙脸像是泛起了一抹微红时,不知怎地,她也跟着觉得自己脸忽然有些热……
他们都感觉到了异样,却极力忽视,粉饰太平,就见贺元轻咳了下,说道:
“嗯。那时封官之举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位帝王几乎被朝臣骂成了个玩物丧志昏庸帝王;可官位已经封了,旨意一下,起居注都录下了,就算收回,对于帝王名声也没有挽回余地,历史是记下他这一笔了。既如此,那位帝王索性一路走到黑,就算那位因蹴鞠得官人只是个闲职,帝王也决定让他待那个官位一辈子。”所以后来那位帝王被定谥为“肃”,不无讽刺意味里头。
“这等牛心左性……”
“咳!”提醒她,他们眼下站地儿,还属于皇家呢。
“此乃一言九鼎真汉子。言必践、行必果,足堪我辈之表率。”她也是会拍马屁。
“咳咳咳!”这下真呛着了。
“这咳三下是表示什么?”白云无法理解,只好虚心求教。
“表示我呛着了。”平平地说道。
“噗!”白云忍不住喷笑出声。结果又是笑又想揶揄他几句,害得自己也跟着被口水呛到了,连咳不止。
“活该!”贺元嘲笑回去,两人这时已经走出桃花林,几名家仆已经出口处静待良久了;不再嬉闹,将刚才话题简单做个结尾:“所以你得知道,沉迷于蹴鞠是皇室奠性。太上皇对蹴鞠热爱不亚于那位给蹴鞠手封官帝王,但自从那位帝王做出那样事之后,百官就盯着呢,断然不许再有一位帝王如此胡闹。所以后天蹴鞠赛,其实是为了太上皇办,你先了解这一点即可。”
“嗯,我知道了。”
说完同时,马夫已经将马牵过来,等着伺候他们上马。
“我先送你回去。你得学会骑马,今日先与我共骑适应适应,待你大考完,再好好教你。”因有旁人场,贺元习惯性端起了他贵公子架式,声音冷淡,姿态矜持。
“喔,好。”白云暗自撇嘴应着。
待他们走到马前准备上马时,才突然发现两人手不知何时竟牵握一起,一直没放开,两人居然都无所觉——
四眼错愕相对,同时火速抽回自己手,各自别开脸。
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
心中像是思绪万千,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纯粹是一团无以名状慌乱……
第1章
贺明目瞪口呆地指着鞠域方向,神色恍惚、声音发飘道:
“他是这两日蹴鞠功力突飞猛进呢,还是前两天跟我们踢球只是逗我们玩儿,没半点认真?”看着被红队所有队员围着,白云仍然身如游鱼,来去如风,每每抢得球,便见缝插针、出其不意地将球给传出去,准确喂球给太上皇去射门得分。看太上皇那高兴得红光满面、不顾身分仪态地举高双手跳跃欢呼模样——简直比当年登基为帝还欣喜。贺明突然有种向老天爷抗议冲动,这造人也造得太偏心了吧!
“这得感谢你。”贺元凉凉地说道,眼睛仍是紧盯白云身上。
“感谢我什么?”
“十年前你不是送了她一本《蹴鞠游艺》?她读书向来,效果好,看完了书,也就都学会了。”
“那本《蹴鞠游艺》我也看过,怎么就没学出这样本事?我还天天下场练习呢,白云可没有。”贺明嚷道。
“所以书读得好很重要啊。”
“我们这样人家又不能去考科举,书读得好做啥?再说那些书读得好书生,也没见几个能把球踢好。”贺明不以为然。
“所以……白云,是特别。”贺元轻喃。
“啊?你说什么?”由于四周欢呼加油声太大,所以贺元低语了什么,贺明并没有听清楚。
贺元笑着摇头,问道:
“阿明,你仔细看白云。”
“哦,怎么?”听话地看过去,盯着白云脸看。
“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像个女孩?”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贺明不可思议地回头看贺元。“白云分明就是个清俊小子,要说京城里谁男生女相,上一届到花郎才是个中翘楚,长得那样柔美,簪花游街时险险被几个张狂贵女给剥下衣服验明正身,吓得那位探花郎连翰林院也不进了,立马申请回江南当县令去。你说,有了那位探花郎珠玉前,别男人长相再秀气,谁还会把这些长得普通好看点书生当女人看?”
好吧!连老天爷都帮她。
贺元觉得自己坚定站白云身边,打定主意要保住她项上人头,实不过是顺天而行罢了……还有,白云长得一点也不普通好吗!她当然不是绝色,却有着一般人所缺少地殊气质,光是那一双既沉静无波又狡黯非常杏眼,望之就有说不气韵,冲突又和谐,总之难以形容。相较之下,纯粹只有皮相丽色,简直是半分吸引力也没有。
“阿元,你身为黑队教头,等会要不要叫白云收敛点?,”贺明提醒道。
“她不需要收敛。”贺元当然看得出来场上种种变化。
“怎么不需要?他一个散立,偶尔给太上皇这个头球喂球虽然算合理,但其实喂球工作当属跷球事,现都给他抢了,别人不作弄他才怪。你看,白云一个人给红队七八个人围着,都不见其他人去帮他。一般来说,这时候左竿网与右竿网都该去援手了,但他们丝毫没有挪动意思,只围护太上皇身边,真不像话,你要不要把他们换下来?”
“但凡有皇室贵人参赛,一队十法规人里,总会有五六个人自发围护一旁,他们这些蹴鞠好手,哪个不想上层楼,哪能不趁此时把握讨好机会?肃帝朝时那位以蹴鞠得官前辈,就是他们上进榜样。”贺元平淡道。
“想要再以蹴鞠得官,简直异想天开。太上皇深受肃帝影响,热爱蹴鞠,也并不认为肃帝封官有错,可因为肃帝那件事,百官盯了他老人家一辈子,让他既不敢给蹴鞠者封官,也不敢太过表现出对蹴鞠沉迷。如今退位当了太上皇,朝臣对他约束宽松了,他才能偶尔下场比赛,但也不敢恣意而为。他可不想百年之后,朝臣给他定个‘僖’、‘乐’之类谥号。”人一辈子争就生前身后名,像肃帝那样,纯粹是金口玉言、覆水难收,只好破罐子破摔强到底了。
“我侄觉得太上皇深以不能给顶尖狱翰手封官为憾——”贺元低语。
声音虽低,贺明却是听着了,点头低语道:
“皇室热爱蹴鞠是家传天性。太祖出身军户,十七岁时便已踢遍军中无敌手,成为蹴鞠第一人,军中声望一时无两,是号召了无数追随者。若不是遭逢乱世,咱们太祖历史上留名声恐怕就是史上第一位因蹴鞠而封官进爵奇葩了。所以单以蹴鞠成就给个官位闲差,对皇室来说,还真没什么,只是朝臣罗嗦,为了耳根清静,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这也是每年蹴鞠大赛赏金愈来愈丰厚原因了。不能给官,就给财货。”说到这里,贺明问贺元:“阿元,你既然认为白云有考中进士能力,又何必让他蹴鞠场出锋头?与其叫他来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多温习几本书。”
贺元目光仍然瞬也不瞬地看着白云,轻道:
“能不能考出好成绩,不于这几日奋发,于她之前十年苦读累积。眼下,能博得……好感,才是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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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感?你指是什么?”贺明没听清楚,连忙问。
“没。”贺元摇摇头,转而看向鞠场正大门方向,说道:“咦!皇上也过来了。他身后那个面生人是谁?”遥遥行了个恭礼,低声问。
贺明连忙也恭身为礼,之后才抬眼看过去认人。皇帝看来刚下朝,换了一身常服,来到鞠场后便领着身后几名武将打扮人上楼进了观球厢房,随手做出一个平身礼,让所有发现他到来人不用多礼。
“跟皇上身后有:神武大将军季诚、怀化大将军林豪……”一连说了四个将军名字之后,盯着那个走后面年轻男子,实认不出来,不觉疑惑道:“没道理啊,我朝大将军我都知道,这人头上戴着将军弁冠,衣饰上绣着猛虎,应是个三品大将军,可我怎么就没有印象?”这教他这个以京城百晓生自诩人情何以堪!
“春明?”贺元心中倒是对那人有着隐隐猜测,将安静立于身后小厮招上前来。
贺元有六个心腹小厮,人人各司其职,而春明主要工作,就是领着一群手下打探搜集各式各样重要或不重要消息,做成庞大资料库随时备用。
“二爷,那位是两年前刚袭爵昭勇侯赵思隐,因驱逐海盗有功受封为三品威海大将军,之后被派至极北之地镇守,每两年回京述职一次,十年内职务不会调动。”春明简单说明那人身分来历。
果然是他。贺元点点头,唇角抿着一抹意味不明浅笑,摆摆手,让春明退下去。
一旁贺明听到春明报告后,惊讶地低叫出来:
“他就是赵思隐?国朝两百一十八年以来,第一个袭爵庶子?那个两年前闹得朝野沸沸扬扬庶子!”
“可不就是那个庶子吗。”
“原来是庶子,难怪我不认得他。话说,就算袭了爵,他也没法打进勋贵圈,还被远远发配到极北之地,实不合算;若他肯老实当个本分庶子,如今还能京里享福呢。”
大雍朝嫡庶分明,就连皇室也是以嫡为正统,皇后有子情况下,皇位绝对没有其他庶子什么事,若是无嫡子而让庶子登上大统,那么那位帝王皇权就会被分割一半给宗室把持,形成共议政治,直到下一任嫡子上位为止。
皇室都如此了,对爵位承袭与管理自然严苛无比。如果嫡妻无所出,这一家爵位也就到头了,绝对没有庶子袭爵道理;可赵思隐偏偏就创造出了大雍朝第一个例外。
例外这种事,或许情有可原,但实不应该存。因为一旦有了先例,往后别人想照着这个特例应用一下,就容易了。那么世人所遵从规矩法度,也将不再那么凛然不可侵犯。既如此,谁还会将世间准则视为圭臬安分遵守,而不去想着钻营以获取例外,谋得荣华富贵?
简而言之,当一个庶子被允许袭爵后,其他千千万万庶子也就有了上进方向了。乱家之源便由此滋生。
所以,就算昭勇侯府没有嫡子,就算昭勇侯府几代人都阵亡于沙场,连上一代那个只会拿笔书生侯爵都投笔从戎领兵剿海盗去了、也阵亡了,留下一门孤寡以及满屋子庶子庶女……勉强说来,是绝嗣了。
其功甚高,其情可悯,若是就这样拿人家无子说事,将爵位给掳了,实无情凉薄得很;可若是因为怜悯而允许庶子袭爵,可能造成后果,却是没人愿意看到。
这也是两年前皇初登基时,所面临第一桩考验。
前昭勇侯海上阵亡了,他没有嫡子。
昭勇侯庶四子赵思隐父亲阵亡后,领着一条船,带着七十名死士,抱着必死决心,潜到海盗大本营,将岛上人全屠戮殆,随后里应外合,将困扰了东海四十年海患给一举灭个干净,立下天大功劳。此子军事上天纵奇才,治军有手段,对敌够狠辣,丝毫不坠昭勇侯之威名,但……他是个庶子。
庶子不能袭爵,可昭勇侯往上数三代嫡出男丁全把命丢沙场上,连只会拿笔吟诗作画那个侯爵都没能父兄功劳庇佑里安享天年;而今庶子撑起了昭勇侯名声,报了父仇,除去了国家大患。班师回朝,你没给封赏也就罢了,劈头就要把人家爵位收回,这种话,别说皇说不出口,就连反对庶子袭爵百官也无法开口。
朝廷上下为此吵吵闹闹个没完,后做出决议——赵思隐可袭昭勇侯爵位,
但只袭一代,他本身或者下一代将必须非常努力去博取大军功,才有可能再获得侯爵爵位继续传承下去机会。
赵思隐袭爵之后,便被派到北方镇守门户。北地苦寒,但这却也是对昭勇侯而言好结果了。毕竟,京城仍然是个嫡庶分明地方,他一个庶子,实难打进主流贵族圈里。而,身为侯爵又领有大将军职衔,加不适合再与庶子圈那些纵情玩乐纨裤们往来。再说他一个庶子侯爵,上朝时杵那儿,实也刺眼得紧,还是打发得远远好。
……所有与昭勇侯府有关讯息,春明正陆陆续续给贺元搜集过来。所以贺元可以说是目前贵族圈里了解昭勇侯府人了,贺明这个百晓生拍马都比不上。
“阿元,你说,皇上怎么会允许赵思隐跟身后?”这是否表示,其实皇上满欣赏赵思隐?只是碍于朝臣观感,不方便表现得太明显。
“或许……赵思隐也是个蹴鞠高手?”贺元随口说道。
“不可能吧,几个踢球出色庶子,都成了各个蹴鞠队队员,我们也是听说过。这赵思隐,要不是两年前闹了袭爵那样事,满京城谁听说过他?”
“手握兵权孤臣,对皇上来说,这种人不拉拢,难不成去拉拢那些成群结党?”
“也是。”贺明点头轻笑。
这时比赛结束哨声吹响,所有观赛人欢呼叫好,太上皇所带领黑队大胜皇家所属红队,所有人当然极奉承之能事,所有溢美话源源不绝,无数人围太上皇身边,说着各种赞美。
太上皇高兴得满面红光,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手抱起又叫又跳皇孙,没忘了今天助他不断得分大功臣,就算所有人将他周边地儿都围得水泄不通了,太上皇仍然没忘将被隔得远远白云给招手唤进来,站到他身边;而这时,观赛完毕皇帝也领着一群人走下楼来,前去向自己父皇道喜。
“走吧。”贺元说道,两人朝太上皇那边走去。
“这白云,运气真不错。”
贺元只是微笑,其实心思已经旁移,想着赵思隐以及白云这两人之间有着怎样关联……
贺明转头望着贺元,想了想,有些担忧地问:
“阿元,你安排白云参加这场比赛,是为了让太上皇与皇上认识白云对吧?可,你怎么就能肯定提早知道白云这个人,能让皇上对白云另眼相看?也许,皇上会因此对白云考校严苛呢。”肃帝之后,太上皇与皇帝都会特别注意不要让朝臣有说他们耽溺于游艺,或者对善蹴鞠者特别优容机会。如此一来,若白云有幸能参加殿试,到时为了不让人说嘴,皇帝定会对白云考校严格一些,才不至于事后传出“又一个因蹴鞠封官者”这样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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