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席绢
小归村人本质上是反骨,但这并不防碍小云去欣赏因坚守原则而吃苦人。十年耳濡目染,她多少学得一些较为正道东西,虽然仍然觉得这几个尼姑很傻——衣食丰足却不肯善待自己;因为她们是出家人,因为她们奉行是四大皆空清修道。对白云这样凡人来说,这样自虐实不可思议;但身为一个慎严庵混得很滋润受益者,自然对尼姑们相当感激与敬佩。
小芳是完全不能理解这样人,毕竟她从出生起就饱受死亡威胁,家里长辈、哥哥、姊姊,一一每年冬季里因为捱不过饥寒交迫而死去。就算现她明宣侯府厨房里做着很有前途工作,再不必担心挨饿,可是仍然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样有福不享人,就算其它身外之物不讲究,也不应该对不起自己肚皮啊。
“虽然那个胖弥勒看起来不像出家人,倒像个商人,可是如果我非得出家话,也会选择去当她弟子,可不敢追随那个一看就知道得跟着吃苦定恒。”
“一想到有钱而不能买肉吃,哪个小归村人会去出家?”
“也是。像镇宁庵这样拿皇家俸禄庙,日子可好过得很,加上不时有富贵人家过来送钱打点,这些尼姑们就算吃不成胖弥勒这样,也该肥润些才是。可瞧瞧无归山回来这四个尼姑,那真叫一脸菜色啊!我想,即将被打发去慎严庵胖弥勒以及她座下弟子们,现可能想死心都有了,瞧她们脸苦得。”说到后来,小芳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白云听了撇撇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有人走近而停止,立即目不斜视地看着正交接住持工作那群尼姑们,一副持正君子读书人模样,虽与小芳站得近,却不会让人觉得她们两人有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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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都躲来这儿了,怎么又见着她了,真是阴魂不散。”小芳也看到来人了,忍不住叹声低咒,暗暗走开了几步,像是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站这儿瞧热闹。
白云虽然没开口问,也没看过去,但注意力却全那儿。就见一名嬷嬷打扮妇人走到小芳面前,看妇人衣饰考究,身后还跟着两名健壮丫头,就知道这个仆妇肯定是大户人家得脸管事嬷嬷。
这位面相冷淡、眼含威势、没个笑模样嬷嬷打一照面,就没有多客气,直接道:
“芳儿,我家主人有请。”十足纡尊降贵语气。
“我可不是昭勇侯府丫鬟,你说请,我可不一定让请。”只有五斗米能让小芳折腰,至于其它与她饭碗无关人事物,她懒得给好脸,何况她与这位妇人已经有过几次不愉会面。
“不知好歹。”冷哼。“别以为你知道点无关紧要消息就能拿乔,你一个低三下四丫头,竟敢托大至此。来人,带走!”说完喝令身后两名丫头架人走。
“喂!桂花大婶,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明宣侯府人,可不是你昭勇侯府,你敢乱来!”小芳扬高声音,倒也引来周边一些人侧目。
桂花?白云心思电转,立即明白了情况,于是侧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名叫桂花嬷嬷。
看起来是混得很出息。一个不是家生子出身丫鬟,能偌大侯府混成受倚重管事,可真是不容易事。若不是立过大功,就是与主子有极深情分,就不知道这位桂花大婶凭恃是什么了。
由于打量得太专注,没发现贺元到来。
“看什么?”他她耳边问。
“啊!你也来了。”白云被他小小惊了下。不是惊于两人太过靠近,而是惊于他都如此近她身了,她竟然没有察觉。这对她来说,实很不可思议。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
贺元当然感觉得到她目光不同,微扬着眉,无声询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一时想不通,就不想了,还是先专注眼前事吧。
“这个妇人就是桂花。”贺元跟着看过去,也认出人来了。
“她似乎昭勇侯府很有地位。”这实没道理。像这种外头采买进府下人,通常不可能混得太体面,毕竟主家向来优先重用家生子,近身服侍工作,轮个八百遍也落不到外头买来身上。像小芳这样,要日后真能厨房称霸,就算是混出了大成就,可以衣锦还乡啦。
贺元低声她耳边简单说明道:
“她十七岁以前,只是个烧火丫头。与李顺儿同期被采买进府,两人交好,以姐妹相称,却因为没貌没才不伶俐,所以境遇大大不如李顺儿。后来李顺儿产后病亡,她却被提拔到夫人房里当粗使丫鬟,后来又被指派给现任这位昭勇侯当嬷嬷。随着昭勇侯府里地位日高,她也跟着鸡犬升天。如今,这位桂花还算是昭勇侯半个岳母呢。”
“半个岳母?”白云想了下,道:“她把女儿送给昭勇侯当妾室?”
“一个下人之女,哪里当得妾?只是个通房罢了。”大雍朝对妻妾定位是很严格。一般家奴服侍了主人,虽然大家口头上叫一声姨娘,却依然只是上不了台面通房,永远晋身无望;就算生了子女,也是可以随意发卖。而妾,只有良家女当得,有婚聘、有官府立档,不得随意打杀贩售,否则官府会追究。
白云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将贺元方才说过话又脑子里过了一遍,轻笑道:
“你对这位桂花陈述,很有臆想空间。”
“你知道我怎么想。”从春明探来消息里,贺元不必太费脑筋,就想像得到这位桂花可能李顺儿短暂生命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对,我知道。”白云点头,忍不住拿肩膀顶了顶他。“因为你已经把你看法都表达得很清楚了,我只能顺着你说被误导下去。”
“我认为……”贺元慢悠悠地道:“我分析出来就是事实,没有误导。”
说完,也不甘示弱地以肩膀顶回去。
白云翻了下白眼,不理他,继续看着小芳那边发展。小芳从来不是好欺负,她嚷嚷之下,几个与她交好明宣侯府小丫鬟也过来壮声势,几个泼辣女孩叉腰扬声,一副大家来吵架架势,让那桂花嬷嬷脸色一片铁青,瞪着小芳眼神像是要撕了她。
不过小归村人会怕这点眼刀吗?抄家伙斗殴都没怕过,还怕这种区区“文斗”?小芳特烦这种明明也是奴婢,却把自己当成贵妇、装腔作势人。当然一点好脸色也不给。
就两个侯府丫鬟们就要闹起来时,这时,一道低沉而威严男声开口了。他并不高声说话,也没斥喝,但一开口,便将两方人气势都压了下去——
“让你们来请个人,不料竟请成这样。”
“侯爷——”桂嬷嬷见到主子亲来,惊得失色,连忙上前行礼,并道:“您怎么过来了?堂堂一个侯爷大将军,如此自降身分,实是我错。老奴办事不力,让您丢脸了。”
“难得这次离得近,你好生看清楚了。”贺元对白云低道。
白云确实很把握机会仔细地看着这位大名鼎鼎昭勇侯。从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再看到他挺拔健硕身量,然后又看到——
“咦!不是才二十八岁,怎么鬓边就有白发了?”她讶声轻喃。
“一个婢生子,意外地成了开国以来第一个袭爵庶子,你当这一切是容易?除了战场上拚命,同时还得忍受百官打压、勋贵排挤;而今苦寒边疆当着寒酸侯爷大将军,日子不会好过。但大雍没有一个庶子能有他这样成就,也够他自豪了。”他这样袭爵地例,以后再难复制,天下独一份。
“真是行行出状元,而且状元就一个……”白云喃喃道。
“……你脑袋想哪儿去了?怎么就感慨出这一句?”贺元哭笑不得。
“富贵险中求啊……”白云看着前头那群人昭勇侯赵思隐安排下,几个丫鬟安静散去;小芳没法走脱,昭勇侯有礼而强势相请之下,只好乖乖跟着走;而她背身后双手没忘给白云打手势,意思是:胳好好聊聊。
“不管你跟那丫头有什么计画,一切等你考完再说。昭勇侯事,她知道肯定没有我多。”贺元实不乐意她把注意力放他以外旁处。
“我总得知道他想问小芳什么。”
“还能问什么?不就是问李顺儿家人,以及上次那个自称‘白妹’丫鬟下落。”说到这儿,轻哼一声。这人第一次穿女装,居然是扮成丫鬟——还是明宣侯府家丫鬟。真不像话。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卖身给人当奴仆?怎么干得来低眉顺眼、卑躬屈膝事?所以扮成婢女模样,也实失败得紧——身为一个亲眼见证到人,他觉得自己评语很权威,并且正是事实。
没兴趣多谈小芳以及昭勇侯等人,贺元拉着白云手道:
“走,我们到东门去。今日是陈夫人离开镇宁庵好日子,柯铭他们都那边等着了,阵势很大,也有足够热闹看,比这边有趣多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是要过去。今儿我来,就是来迎陈夫人,当然,也顺便与李夫人她们叙一叙。”定恒师太师徒四人刚接手镇宁庵,一切正忙乱,方便她钻空子探望另两位还“坐监”夫人,而不怕被发现驱赶……
正兴致勃勃手拉手欢往镇宁庵东门跑去两人,完全没发现,他们围观着昭勇侯等人时,其实正有一辆华贵马车停不远处望着他们。待他们跑远后,马车里人才开口道:
“养了他二十年,一直以他故作老成没点鲜活样为憾,没成想,却他成年之后才有幸见得他这样少年跳脱模样,也真是奇了。”慢悠悠声音里有着上位者与生俱来威严,但此时却满是兴味与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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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吗!老奴瞧着也奇得紧。二爷向来端矜冷淡,对谁都少了点热呼劲;就算是与柯世子、明少爷玩一起,也没见他神情这样愉外露过,看来这个书生定有非凡之处,能让二爷这样另眼相待。”一名中年嬷嬷开口应和道。
“公主,那位书生面生得紧,大抵不是京城士子。衣着如此朴素,家境应也一般,就不知道二爷是怎样识得这书生。”另一名嬷嬷说着观察所得。
永嘉公主——同时也是贺元娘亲,听了左右两名心腹嬷嬷话后,浅笑道:
“阿元向来有着贵公子傲气,别说不会轻易去与不同阶层人结交,光是宗室勋贵里,也难有几个人让他看上眼、愿意当成朋友往来。所以,这个书生肯定是特别……说到这个,我就猜这个人……或许就是阿元十年来书信不绝那个乡下孩子吧。”
听永嘉公主这样一说,两位嬷嬷这才恍然大悟。其中一人道:
“先前好似听二爷身边秋伶提起过,二爷那个乡下友人,以十六之稚龄高中举人,可不就是去年秋闱事吗!正好今年进京参加春闱,时间正对得上。”
永嘉公主这才恍惚想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加肯定了自己猜测,不由得叹口气道:
“我就想不出来,怎么十年前乡下只认识几日、只是萍水相逢孩儿,竟就能让阿元挂念上心至此,还如此长情,真是不可思议。也瞧不出那是个多特别孩儿,长相也就清俊些,却又没我家阿元好看;比起阿元潇洒劲儿,他反而显得带着些女气,随便哪样都比不上我家阿元,到底哪儿值得阿元上心了?”
第11章
两位嬷嬷捂嘴低笑。对自家公主而言,二爷当然是好得天上有、地上无,任谁都比不上。
“哎唷,我公主殿下,若是二爷只想交好比他出色人,那他恐怕这辈子都别想交上朋友啦!”
“以前有人还说二爷目下无尘,看不起勋贵以下人,从不折节下交。他们都该来看看二爷这个朋友,不过是一个乡野书生,就教二爷这样看重,证明咱二爷人品贵重,不以权势名位度人。换作一般京城百姓,谁肯去理会一个乡下人?”
永嘉公主被两个嬷嬷左一言右一句捧得笑容不绝,将手中绸扇半掩着嘴,笑个兴之后,才道:
“好啦,得上东门去了。今日是阿陈出来好日子,虽然有明宣侯府人马,但就怕中书侍郎家人前来捣乱,非要说迎回主母什么。柯铭毕竟斯文,应付不来女人家撒泼手段。”说到这儿,公主冷哼一声道:“阿陈是我伴读,她娘家现没人可作主,可还有我呢!我可不能让阿陈回那儿受苦,慎严庵吃苦那十二年,足够她与柳家恩断义绝了。”
一名嬷嬷半掀竹帘,让外头婆子吩咐车夫起驾,待马车稳稳行驶之后,才道:
“陈夫人就是太过贤慧。一个人太善,总是得吃大亏……”一想起陈夫人这半生遭遇,任谁都不由得要叹息一声善人无善终。
“贤慧不是错,阿陈错,只于嫁错了人。”永嘉公主惋叹一声。
“不幸中大幸,还有公主为陈夫人作主呢!不然这陈夫人只怕十二年前就让人给作践死了。”
“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当时唯一能做,就是让她去慎严庵。别人当她被流放到那种地儿,必然十死无生;可我却知道,只有定恒监管下才有活路。
柳侍郎与他那位情深义重平妻,怕是没料到阿陈还能活着回来吧?,”她一个外人,纵使权势极盛,也阻止不了一个丈夫用七出名头将妻子送到镇宁庵幽禁。
不过,除此之外,一个有权有势女人,能做事是不少——比如说,让陈夫人幽禁时不被人恶意作践;比如说,让柳侍郎一辈子升不了官。
“可不是!那位努力贵妇圈宣扬自己贤名平妻,可一直痴痴等着陈夫人亡故消息传来,自己好占上正妻名头呢。”
“哼,怕是等到她死了,陈夫人还长命百岁呢。”
永嘉公主呵呵低笑,道:
“我听柯铭说,十年前他去无归山探视阿陈时,阿陈心存死志,骨瘦如柴,一副生无可恋样子;可前一阵子,阿陈随定恒她们回京,他去见了阿陈,直呼判若两人。如今阿陈精气神极好,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四十岁妇人,说得我都心动了,今儿个定要好好看看,也正好问问她是怎么养生。”
永嘉公主心情极好,也就乐意跟贴身嬷嬷多说一些闲话,心中还想着那个能让自家二儿子那样重视朋友,改日定要招来一见,定也是个趣人吧?
不过,永嘉公主怎么也没有想到,前一刻还亲亲热热玩闹一块儿两人,待她下一刻再见着时,竟是两人面色不豫,各自扭头而去场面。
这是……吵架啦?
永嘉公主惊得张大嘴巴,都忘了拿扇子掩嘴,就呆呆地坐马车里,看着自家二儿子与那名乡下书生一南一北地离开,谁也没有回头,脸上各自忿忿。
这世界变化得真,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一天之内,一刻钟之内,永嘉公主非常荣幸地看到了儿子跳脱欢模样,以及,像个小孩子吵架完赌气走人模样。
她之前花了二十年都没见过儿子有这样明显外露情绪表现,而今,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里,她都见着了……
“那个书生……可真是非得见见不可了。”好久都没能从震惊里回神永嘉公主喃喃道。
是,吵架了。
白云与贺元完全没有料想到情况下,他们起口角了,吵架了,互不理会了,各自闪人了——
白云没记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反正,等她回神时,发现自己正蹲自家灶下烧火煮饭。
她……不会是一路从镇宁庵走回城北吧?那么远距离,就算用跑也得跑到天黑去。可现窗外日影西斜,不过是酉初时分,而灶上已经煮好了一锅肉汤、两样青菜,现正闷着大米饭,而一边小火炉里还熬着娘亲要喝药汁,可见她回来有好一会儿了——甚至可能还跟娘亲聊了一会,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先前说了些什么。
真是糟糕……
只是小小口角,竟就让她心乱至此。
白云得承认,她这一辈子(虽然至今算来不过十七年]从不曾这样失态过;而她甚至曾经很自傲地认为,永远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她失去冷静,做出不理智行为……
可现,蹲灶下,虽然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没有不小心抹上灶灰,却觉得有种灰头土脸晦气感觉。
“那个笨蛋贺元到底气什么啊。”莫名其妙家伙,连带害得她也像个笨蛋一样跟他吵上了,还一脸“你不先道歉,我就永远不理你”表情各自扭头走人。真是……太幼稚了。
“小云,你跟谁说话吗?”像是听到了厨房动静,白母撑着一根拐棍缓缓走到厨房门口,半倚着门框问着。
“哎,阿娘,您怎么起身了?回榻上躺好,别跌跤了。”白云连忙丢下手里烧火棍,上前扶住娘亲。
“成天躺着,身子都躺僵了,还不如下床活动活动。”
“那您凳子上坐会。等晚上梳洗完,我帮您按按身子松泛一下。”
“不用了,我自个儿能下地走走,好过你每晚搓搓按按。有那个时间,你还是多读点书吧。”坐厨房桌边凳子上,白母叹气。“看着你三天两头往外跑,又是男装打扮。你不明白,这里是京城,不是小归村,你一个十七岁小姑娘,正是该待家里学绣花裁衣,等着媒婆上门说亲年纪——不过啊,我现已经不敢想了。只愿你少往外跑几趟,就算家准备应考,日后陪着你被杀头,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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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白母身体一下子垮掉之后,什么事都往灰暗方面想,每日忧思着自己亡故之后,女儿该怎么办?发现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之后,心情加晦涩悲哀了。她从不怨叹自己命苦,身为一个奴婢,小命捏主家手上,日子过得是好是坏,都得认。她是个温顺认分人,受了再多苦,也没恨天怨地咒苍天不公。
一个奴婢自是应该认命,但一个娘亲,却永远放不下她孩子;尤其知道自家孩子随时会失去一条命时,是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自己命苦没关系,但孩子命苦可不行。不过,她又能怎么办呢?
两个孩子如今处境都这样危险……
“阿娘,您又说这种话了。我不会被杀头,也不会让昭勇侯被杀头。我们都会过得好好——”
“小云,你别是去见了他吧?”白母一时大惊失色,失声问。
“我又不是笨蛋,何况我也不图他什么,干嘛去找他?”白云看了眼灶火,确定不必再添柴进去,便走到娘亲身边拍抚她背,并倒了杯温水给她喝。“我今天去镇宁庵观礼。您也知道今日是定恒师太正式接下镇宁庵住持日子,同时也是陈夫人监禁期满好日子,场面可热闹了,来了好多贵人,其中就有昭勇侯。我这次近看了他,看得可仔细了,不像上回只能远远看上一眼,没留下印象。”
“他……看起来怎样?”虽然百般忍耐,却终是问出口。
“还不错。毕竟是个有实权将军,看起来真是威武极了。”白云当然是报喜不报忧。对于赵思隐京城尴尬处境,就不用让娘亲知道了。这种事,她们也帮不上忙,说了只徒增烦恼罢了。
“是吗……那就好。”白母有些安慰地说道。“他过得这样难,这样凶险……哎,小云,你一心想考状元,是不是想金銮殿上告御状呢?”
“阿娘,御状不是什么人都能告。而且,这件事必须谨慎隐密,不能简单粗暴就这样捅开来,那样反而坏事。”
白母疑惑道:
“怎么会坏事?那样可怕事,愈早让皇帝知道,也能早早把那些奸人给抓起来,而且还能证明昭勇侯无辜……”
“纯粹证明昭勇侯无辜当然容易,但这对昭勇侯有什么好处?对皇帝来说,处置一个不忠叛国者,如果唯一收获是证明一个将军清白,那他根本不会对这件事有所重视,反而还会对昭勇侯生出恶感……”
“怎么会生出恶感?他这样忠心耿耿地极北之地护卫我大雍北方门户,那里可是比我们小归村加苦寒地方。别说他是一金尊玉贵侯爷了,就算没有袭爵,只是个庶子,也没见哪家勋贵庶子肯吃这样苦头!”白母急声道。
白云当然明白娘亲不解与焦虑,但她实没有办法很清楚地跟娘亲说明她想法以及做法。娘亲一辈子都是个安分守己小妇人,她世界也很简单,就算年少遭遇不幸,吃了苦头,所体会到,不过是深宅内院那些伎俩罢了。
对朝堂之事,她是完全无法理解。
“阿娘,您别急。我也是近对京城以及朝廷有些许了解之后,才知道之前想得太简单。为了不让事情办坏,我只能加小心地计量……”
“你一个女孩儿京城,又能有怎样计量?还有,你找谁了解这些朝廷之事?慎严庵师父们是出家人,不可能会了解这些;而陈夫人她们才刚进京,了解也有限——”白母愈想愈不对,拉着女儿问:“小云,你老实说,你这些日子以来是跟谁打探这些事?你不会是跑去跟那些举人士子胡混吧?”
“当然不是。我又不喜欢跟陌生人闲嗑牙,怎么会跑去跟那些人胡混?别说那些书生举子,如今还是我对手,没有交好可能了。”
“不是对手不对手问题,而是你是女孩子,就算大雍民风开放,也没见哪个女孩会混一群男人堆里吃酒玩乐。所以我就怕你不管不顾,以为穿了男装就可以把自己当成男孩儿看,忘了男女之大防……”白母唠念了好一会,才想到偏题了,忙转回来:“好,既然你说没跟那些举人混一块,那是跟谁?”
“还会有谁?这十年来,柯家公子、贺家公子每年都让人送来一车粮食布料书籍,说是感谢我们陪伴陈夫人,他们就是京城人啊!我自然找他们打听消息。前阵子我不是说他们找我去踢球吗?”出于某种别扭心思,白云想也没想,就将柯铭这个路人甲也拉出来跟贺元名字放一起……这样一来,就不会显得贺元特别突出了。
“是了,你确实说过……”自从大病一场之后,白母记性差了很多,并不太记得当年那几个到慎严庵探望陈夫人贵公子们是什么来路。“他们是官宦子弟是吗?”也只有这样身分,才会清楚朝廷事。
“都是勋贵人家公子。一个是侯府世子,一个是国公府嫡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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