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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出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席绢
当他冲口而出这话之后,其实就后悔了;但没料到那孩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完全不为所动,让他当下觉得脸面无光。他堂堂一个镇国公府嫡出二少爷、当今皇帝亲外甥,身分贵重,金口玉言,随便开个口,就能给人一场富贵机遇。因为向来知道自己身分不同,所以纵使他行事有些飞扬跋扈,却从不轻易应诺别人任何事。
哪会想到好不容易想对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贫童示些善心,竟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真是不知好歹。
后来想想,却又对自己怒火感到不值。那个不满七岁村童,这辈子去过远地方恐怕就是慎严庵了,他能想像到山珍海味,不过是慎严庵里难以下咽粗糙素食;他对华服定义,不过是衣服上没有补钉罢了;他对这个世界认知,也就只是永定县北边这片荒山里四个小村落。
这样孩儿,没有见识过繁华是何模样,你许他富贵人生,他无法想像,自然就毫无力;所以,这几天他是白生气了。怎么就因为那个村童识得几个字,就另眼相看至此?那孩儿虽然是稍稍特别了些,但也就那样了,怎么就对他动了情绪了?
真不值。
才心底对自己之前不愉不值呢,结果就看到不远处小径上正走过两名协力担着一桶水村童,那个走后头,不正是应该慎严庵干活人吗?
“春生。”贺元突然招手让身后爹身小厮上前来。
“是,二少爷。”
“去把那个孩儿叫过来。”下巴朝那边点了点。不必特意指明谁,他灵巧小厮自然已经明白他要找是哪个。
春生很地绕过球场,往那条小径追过去。
不一会,小云与小芳就被领了过来。
“小云,他们叫我们来,是又想撒钱让人捡吗?”小芳自然也认出了这些贵公子正是那天胡乱撒钱人。她悄悄问小云,心中有些怯。
“大概是叫我们来玩吧。”小云猜道。
“二少爷,人带过来了。”春生将人领回,覆命完毕后,安静站回贺元身后,将自己存感隐去。
“小芳,学着点。”小云趁机提点。
“啊?什么……喔。”小芳先是疑惑,后来才恍然,连忙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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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贺元眼中压根儿没别人,一只手指朝那村童勾了勾,很是慵懒,又极有威势。
小云再上前两步,说道:
“我没空玩儿,还得挑十趟水呢。”
“你怎么没上山去?”
“家干活儿。”小云才想知道这些人怎么不上山去了,既然不上山,怎么还不走人啊?留着过年吗?平白耽误她吃美食机会,真烦。
贺元挑眉问:
“你这小身板,能挑多少水?”
“多挑几次就多了。”她向来很量力而为。
“这样吧,你去蹴鞠,我让人帮你挑水。”贺元一副我说了算表情,转头就要吩寸小厮去派几个力气大家丁干活儿去。“春生,你让人——”
“我没空玩儿。”小云转身就走。
贺元悠闲而恣意表情一下子石化了。他,居然被当众打脸了!这个不知好歹混蛋村童!
“嘿!你什么态度?找死啊!”贺元还没反应过来时,赵玥就跳了起来,随手抓了一件物品要丢,发现抓是球,便一抛,重重抬脚一踢,那球便以疾速朝小云背后袭击而去。
正如贺元所夸赞,小云是一个身形很灵活小孩。当然,山村长大小孩,成日上山爬树、下水摸鱼,只要没有饿得太惨,通常都身手灵活;但小云天生带有灵敏应变能力,对危险感知是异于常人。虽然背后没长眼,但她光是听到赵玥口气,以及他声音里屏气聚力,就知道那个看起来比较顽劣小公子就算没有扑上来揍人,也会拿东西打她。
于是她转身同时,朝右边闪了一大步,发现小芳竟然就呆呆地一直跟她身后,也不知道要躲,眼看就要被皮球砸中,她一手拉开小芳,一脚抬起,以小腿停住了球,下一刻就将球给踹还回去——目标:对方脸。
这个反击太,当然,也可以说,赵玥完全想不到那个村童居然接得住球,并且胆大包天地敢把球朝他脸招呼而来;所以,他呆住了,全身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看着那颗皮球就要砸上他脸——
“嘭!”还是贺元有先见之明,他虽然不了解那村童,却是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可以用常态眼光来臆测小孩;所以,身为京城勋贵圈儿童组里首屈一指蹴鞠高手,当然立即就能做出反应,抬高脚,将球给踢了回去,并扬声道:“接住!别掉了!”
这球落点正是小芳头上,由不得小云不接。
小云再次把小芳拉开,半转个身,直接把球踢进鞠域里球门内——那里还站着三个守门员呢,看起来像是把整个球门都封住了,但小云就这么随便一踢,便把球从场域外给踢进球门了!那道进球线,准准穿过两个守门员腰侧微小缝隙。
小云想法很简单,把球踢得远远,大家就都别玩了。她是真没空。
“瞎猫遇上死耗子啦!”赵玥一时忘了正发怒,嘴巴张得老大,完全忘记保持贵公子风仪。
这时贺明跑了过来,嚷道:
“这是怎么回事?一群村童围着球门踢了老半天,守门都放水了还死活踢不进去,可他怎么随便踢一下,就越过大半个鞠域把球给踢进去啦?”
“难道这个位置适合进球?来,我试试!”赵玥抱着一颗球跑过来,一把推开小云就要踢球。
小云看似被用力推着了,其实早赵玥手推过来时,她就退开了,只装作有点踉跄样子,省得那顽劣少爷觉得没动到她分毫,心中不忿。
然后,趁着一堆人围过来时,她拉着小芳悄悄退走,无声离开。
可惜她没料到贺元目光始终都放她身上。
“喂!孩儿。”他叫了声。
小云顿了顿,只好半侧个身回头看着他,等着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跟我回京城吧。凭你蹴鞠奠分,先我那儿锻炼几年,将来皇家蹴鞠队一展长才也不无可能。”贺元对他向来就看好,如今见识到他轻易就能把球给踢进球门,还是这样远距离,倒不认为这是如赵玥说瞎猫遇上死耗子,这是罕见奠分,这孩儿天生就该是蹴鞠人才,而且恐怕还是绝顶那种。
“我不想把玩儿事当成活儿做。”小云依然拒绝。
“恐怕你不明白你口中‘玩儿之事’做到顶尖,能获得多少世人难以想像好处。”贺元走到他面前,以直白浅显方式告诉他所谓好处是什么——
“你将会有整齐而保暖衣服穿,你会有吃不完粮食,你会住比村长家华美无数倍宅子里,冬天有银丝炭,响有冰盆。你会得到很多金钱,金钱可以让你去雇用人帮你挑水劈柴干所有活儿。”
“你意思是,去玩皮球,比考状元还好?”夸成这样,实虚浮得很。
“考状元当然是极好,其它百业难以相比。但需知行行出状元,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从科举里谋到出身,能专一做好自己擅长,也是富贵之道。”
小云歪着头,问:
“行行出状元这意思,不是指天下人不管从事什么行当,都可以去考状元吗?”
“当然不是……”贺元脱口否定后,煞住一堆接着往下驳斥话。他可不能又被这孩儿把话题给带了个十万八千里远;从先前两次谈话,他就发现这孩儿思维很跳脱,想到哪里就把话题歪到哪里,一点也不乎原先谈压根儿不是这个。弄到后,连他都被带着忘了初衷,每每事后想起,都不住地懊恼于自己失了主控权。这感觉太糟了。
“总之,蹴鞠玩得好,与考到状元是一样。”
“你哄我。”小云摇头。“若是一样,那么就不会有万般皆下品那样话了。”
“……你得明白,人智慧铭言,我们引用它,不是为了拿来互相矛盾。”
其实也就是拿贵公子前几天说过“矛”来戳他今日“盾”罢了。小云轻笑出声,对贺元耸肩道:
“我觉得,你只是书读得太少了。”所以才会被她随便几句疑问给弄得无言可驳,都要恼羞成怒了。
书读得太少……
这个乡野村童,这个号称没读过书、没上过学堂乡野村童,竟然敢这样说他!
这是,嘲笑他吧?是吧?
可恶!
由于太生气了,整个人僵那儿,一时无法动弹,满脑袋都气木了,连两人已慢悠悠走远都没有反应,忘了阻止。
第7章
“……那么,你还想带那个不世出蹴鞠苗子回京城,送他一场荣华富贵吗?”柯铭无言了半晌,问道。
“哼。”这是贺元回应。
柯铭看着眼前坐锦织堆里气呼呼贵公子,想着那村童真是神奇,竟然能把这个血统高贵少爷给气成这样。气成这样还不打紧,了不起是,把他惹成这样,却还不会被报复,甚至想都没想过要给他一个教训……
这,该说贺元这个贵胄公子天生脾气涵养绝佳呢,还是那个孩子太过特别,就是能把人惹得发火又没法对他使脾气?
当然,柯铭打贺元出生就认识他,对他脾气了解得一清二楚。贺元虽然算是皇亲国戚里还算讲理人,平常也懒得做些违法犯忌事,对家奴护卫也从不打骂取乐,但那并不表示当他脸面被甩落地时,会大方地一笑置之,不以为意。贺元目前九年人生中,敢招惹他人很少,但不是没有,其中甚至有两位皇子,但贺元整治起他们来却是毫不手软。
这些皇子宗室、皇亲国戚家出身小孩,从来不能真当成天真稚童看待,都不是好惹,心眼像是从胎里带来,再小年纪都不能小觑。
“能让你这样上心村童,必定有其不凡之处,倒也让我忍不住好奇起来了,可惜一直无缘一见……”说到这儿,柯铭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问:“阿元,那孩儿叫什么名字?”
贺元一楞。这是个好问题,他还真不知道那孩儿叫什么名字。刚开始是不必知道,毕竟彼此阶级差太多,又只是这次短暂行程中偶遇,转个头就会忘掉,又何必相问姓名?而,第二次再见,发现那孩儿是个蹴鞠好苗子之后,也只是想着或许可以收进自家国公府蹴鞠队,当作人才储备。既然只是家奴一般存,身为主人家,也是不太需要知道他名字;然后,现,贺元却觉得有些后悔,怎么就没问他姓名呢?一个教他生闷气老半天人,居然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岂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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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他名字作啥?”贺元问。
“一个能教你这样上心孩儿,定然有别于一般村童;而且能与我们这样身分人说得上话,就特别了。我想着,若你无意带他回京,而他又是随着其母慎严庵打杂,那么,我想让他多陪陪我姨母。或许有个孩儿身边陪着,能让她有点活人气,不再那样活得如槁木死灰、了无生趣。”
“陈夫人仍然如此吗?”贺元凝眉。
“是。”叹气。
这些日子以来,柯铭日日上慎严庵拜见他姨母陈夫人,每次回来都骏紧眉头,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因为陈夫人情况非常糟糕,柯铭不放心,却又无计可施,于是回京行程一延再延,可眼看就要过年了,再不回去也不行,柯铭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这慎严庵尼姑着实可恶!偏不让我见陈夫人,说什么不是亲属不得见面。陈夫人可是我娘亲童年时伴读,怎么算不上亲属啦!”贺元忍不住要批评定恒师太冥顽不灵。“难怪会被京城‘镇宁庵’给发配到这儿来,也算是流放三千里了。我看定恒与她徒弟们这辈子是别想回京了,连攀附权贵都不会!就算她清高吧,但做人总得讲点人情义理吧?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只是想探视,又不是要她放人,抬抬手事儿,她就偏偏不许,说庵里戒律就是如此,半点不肯违背。哈!什么戒律上足城‘镇宁庵’都没人遵守了,她竟还死守着!”
“可是,再怎样不喜,我们仍然得敬佩这样人。”
“历来清官酷吏都是没好下场。”都败不知变通上。
“但和光同尘、同流合污、屈从权贵,却是没人瞧得起。”柯铭轻笑。“定恒师太或许一辈子回不了京、当不了‘镇宁庵’住持,可她得到了你尊重。”
贺元白皙脸一红,别扭道:
“哪有。”
若没有,贺元早第一次被拒庵门外时,就让护卫将整个慎严庵给砸了。
不过柯铭知道取笑人得适可而止,所以他接着说起那个令他感兴趣村童。
“阿元,我说真,我姨母非常需要有别事物来转移她心思。你是没见到她现模样,都瘦成一把骨头了,除了抄经,什么也不做。我问过她身边婆子,说她连睡觉都不踏实,睡得不多不说,还总是梦里流泪,叫着妞妞。”
妞妞是陈夫人唯一孩子,五岁时不幸夭折——被推入莲花池里活活溺死。
贺元虽然已经知道陈夫人情况,但每次听到,还是觉得难受。
“可那孩儿是个男,恐怕没法让陈夫人寄托对女儿思念。”
“也顾不上是男是女了。有个伶俐孩儿相伴,总好过日日自苦。”
“我可没法保证那孩儿是个伶俐,但确实是聪明,聪明而不顽劣,没什么小家子气狡黠心思,对娘亲孝顺,确实是个好。”而且,还富贵不能移呢,哼。
“你说好,就肯定错不了。事不宜迟,明日我们让村长去带那孩儿过来,我得好好看看。”
贺元点头,想到那孩儿堪称古怪性情,笑道:
“阿铭,要是你看上了,也得人家看得上你。这孩儿对权威财势很懵懂,我猜他对金钱认知也就只有铜钱子,你把金锭银块搁他面前,他恐怕也不懂那是什么。你想要他帮忙你,就得开出他能理解好处。”
贺元这样一提醒,柯铭对那孩儿好奇了。当然,好奇同时,也有些头疼,问:
“什么样好处?充足粮食?保暖衣?”
“这些大概还不足以吸引他。”那孩子面对他们这些衣着鲜亮人,可从来没露出半丝欣羡神色。
“那还有什么会让一个村童挂记?”
贺元想了下,开玩笑道:
“或许是,足够书籍。”
“啊?书籍?为什么?”这也太离谱了。
“这孩儿大概挺想考状元。”贺元还记恨着那孩儿说他读书少,同时也记得那孩儿主动发问问题里,“状元”两字出现频率颇多。
“啊?”柯铭张大嘴,满脸不可思议。
第二天,村长吩咐小芳去把小云找过来。小云就小芳催赶下,拉着跑进村子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带到村长家,站柯铭与贺元面前。
小云四岁丧父,逐渐懂事时,她们家就已经是村子里地贫户,村子里人偶尔接济她们娘儿俩些许,让她们勉强活着。拿人手短,定然低人一等,即使没有娘亲耳提面命,小云也本能地摸索出村子里生存之道。
那就是:她们好只让村民看到她们生活艰辛,而不能让村民看到她们偶尔吃饱喝足;她们手上拥有,必须是全村差,而不可以是同等差。而,倘若她们有什么想得到东西,好表现出毫不意,愈想要,愈不可以让人知道她们心中势必得。
村长简单告知两名贵公子小云名字与家庭情况之后,贺元才终于知道他叫白云,虚岁七岁,父亡,家中只有寡母,再无其他亲人。然后,柯铭便温声地对小云说了他亲姨母陈夫人目前正住慎严庵后院里孤单过日,希望能有天真童稚孩儿去陪伴她,以宽慰她心绪,而他看中了小云。
“如果能让我姨母喜欢陪伴,让她日子过得愉些,你有什么要
求,但凡我做得到,都可允你。”柯铭毕竟是个十五岁少年了,此行四个金贵少爷里,算是个“大人”。除了一路上得照顾好其他三个不满十岁孩童
外,安排行程、与人打交道,都是他工作。他是个沉稳踏实人,对小云这样1个小小村童,也是诚恳地说出自己要求,并且愿意付出多报偿,并不仗势压人或颐指气使。
“其实你不用特地跟我说,你只要跟静默师父她们说一声,叫我每日陪着谁都不是问题,我都会好好干。”小云很老实地说道。
“我希望先是你愿意了,我再去请求慎严庵师父们帮这个忙,这样好一些。”人与人之间相处,都讲求一个心甘情愿、货银两讫,这样事情办起来才会圆满。但凡有一方不乐意,却勉强被要求去做,结果一定会很糟。柯铭姨母伦落到如今处境已极是不堪了,又怎么舍得因为某些小小细节没处理好,好心反而办了坏事,让姨母觉日子糟心。
虽然这个叫小云孩儿才刚见上一面,还看不出阿元口中形容“特别”哪,但至少,这孩儿满坦诚;别说长相端正,浓眉大眼,虽然一身补钉,可脸上却干干净净,不像其他村童那样拖着两管鼻涕,再不然就是黑抹抹一张花猫脸,一看就讨喜极了。然后柯铭又注意到了,小孩儿十根手指也是非常干净,指甲修剪得短短,指甲缝不见半点黑垢。干净脸与手,就让人印象分往上直窜,觉得确实是村童里佼佼者了。所以柯铭基本上对小云是满意。
“只要静默师父她们要我去,我就去啦,不会不愿意。”小云点点头。
“那我谢谢你。”
“不用谢。”小云道。
“阿铭,你谢他作啥?赏他几本书吧,实惠点。”贺元就觉得柯铭这个人做事总是有礼过头,对任何人都一副彬彬有礼样子,连对个村童也一样,真是太过了。而且实说,口头感谢,对一个穷得没饭吃村童来说,一点也不实惠,不会感到受宠若惊,还不如给她一颗肉包子呢。
“白云,听说你想考状元,那么,你得先取得童生资格,然后才能考秀才。我想,你或许需要四书五经——”柯铭想起随身带着包袱里似乎只有一部《诗经》、一部《论语》,其它都是游记杂谈。
“静默师父那儿有书。”小云知道书籍是很昂贵东西,也不是很稀罕要。还有,谁说她想考状元啦?眼睛悄悄一瞥贺元,想着必是这个家伙胡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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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姑那里只有佛经,不会有四书五经。科举可不考佛经。”贺元撇撇嘴。
“静默师父那里有一本《三字经》。”小云轻哼。
“哈!”贺元喷笑出来。“《三字经》可是跟四书五经沾不上半点关系,那只是蒙书!你以为读了几本蒙学本子,就能去考状元啦?”他趾高气扬道:
“你,书读得太少啦!”终于可以把这句话丢回这村童脸上,真是神清气爽至极。
“阿元。”柯铭轻声制止贺元笑弄。见贺元别开脸后,才温声对小云道:
“我这边有两部你用得上书,回头我让丫鬟整理出来给你。日后,我会让城里庄头管事送来其它书籍。倘若你真能一路考了上去,待到考到举人,进京参加省试时,一切有我。”
这是个很大恩惠与承诺,所以贺元扬了扬眉。可他同时也知道一个出生闭塞边陲小山村孩儿,根本无法理解柯铭给这个承诺有多珍贵。所以他等着听那孩儿怎么回答。
“要是我能进京考状元了,也不用你资助招待,我能自己活得好。”小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很需要帮助。她喜欢相互付出、双方受惠往来方式。现她还小,没法养活自己,但只要她长大了,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就凭她是个脑筋还算灵光、而且勤能吃苦人。这样人若还会饿死,那么世间早该饿死一大半人了。
柯铭轻笑。不是笑小云自不量力,而是,说到进京赶考,也实太遥远了,还不知道这孩儿能不能取得童生资格呢。以一个连四书五经都没摸过孩童而言,一切言之过早。
“先不说那些了。除了赠书之外,我会让庄头送来些许米粮肉品,就当成是一点小小酬谢,请你不要推辞。”
小云听到肉这个字,不由得眼睛一亮,然后望着柯铭道:
“慎严庵没有肉食,你希望我家烹煮好肉食后,送一些上山给你姨母补身子是吧?”肉食这样珍贵物品,没理由平白送人,小云一想就知道了。
果真是个聪明孩子,出乎他意料聪明。柯铭望了贺元一眼,发现贺元居然一副得意表情,像炫耀着:这个人可是我发现!
“那就,麻烦你们了。”
“没什么,我会做我该做。”小云也不夸张地做什么保证,反正她都说会量做到了,一切只能让时间来证明,多说无益。“你们是不是打算回家去了?”
“是,我们这儿耽搁得太久了,早就该动身回去。你有什么要求吗?”
对于送书与送粮食,都是柯铭提出来,而白云被动接受,看起来也不特别感到——当然,听到肉字,眼睛一亮并不奇怪。这里村民太穷了,一年难得沾上几回荤腥,会吃肉很正常。可这些都是柯铭提起,倘若他没说给,这村童八成什么也不会提。柯铭希望小云至少主动说个要求,这样他会觉得踏实一点。
“没有,我啥也不缺。”
“哈!你哪样不缺?”贺元实忍不住,又开口嘲弄。
柯铭望了望眼前村童,心中有些恍然,道:
“但凡来自别人施舍,你都不缺,是吧?可这是你劳务所得,不是施舍。我请你帮忙,然后你索取该得报酬,一如你娘亲慎严庵帮工,慎严庵付给她些许钱财粮食相同。”这个村童,确实真地别呢,还没读上几天书,却已天生带着自尊自重风骨,这已然有别于天下大多数人了。尤其出自这样贫困人家,为难得。
贺元经由柯铭一说,才知道这孩儿所谓“不缺”是出自何意。刚开始是有些佩服,可还没佩服一个眨眼,就想到——
“不对!要你真这样有骨气,那你家怎么就接受村民接济了?”这孩儿不会是他们面前装骨气吧?以此来博取他们好感,获取大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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