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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曦和坐在榻上,摸了摸自己的脸,扯着嘴角哂笑了一声。
而此时另一边,广晨宫里,亦来了一位客人。
司命一身布衣,一路小跑来到广晨宫前,宫人给他引路至祈殿,让他稍作等待,药君正在里头给太子殿下看诊。
难得太子殿下亲自召见,即便二十八天的灵气磨人,他也得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等着,无聊之下正听得里头有微弱的谈话声传出来,于是竖起耳朵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偷听。
殿中。
“殿下既然关心尊神,为何不亲自去探望?”药君一面收拾药箱,一面颇为不赞同地道,“当日殿下未下狠手,且尊神修为摆在那儿,未受内伤,只是动了筋骨,需得将养些时日,这几日也恢复得不错,只是轻易不能有大的动作,要等痊愈,大约还得将养两个月。”见广胤皱了皱眉,老头子也不高兴了,捋了一把白胡子,“老朽为了二位的伤势日日这么两头跑,您晓得,这二十八天的灵气不似下头,磨人得很,您和尊神是舒服了,可老朽这么一把老骨头如何经受得住。若是老朽记得不错,上回老朽前来之时,尊神便是住在这座宫殿里的,如今却住到二殿下那里去了。您晓得,二殿下宫里的人于戏耍玩闹上皆是一把好手,但若论起如何伺候人可远不如殿下您这儿周到。您为何不将尊神接回来以师徒之礼好生供着,也免得我这一把老骨头成日来回奔波两头传话,回头万一散架了,殿下可得另寻大夫。”
在门外的司命因素来自力更生身子骨十分硬朗,因此上天几千年了,从未找过药君看病,只是听闻其人乃是个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老实神仙,今日听了这么一段才晓得,这老实神仙竟也有如此一副伶牙俐齿,心中顿生激赏之情,不过太子殿下近些时候恐怕比不大喜欢口齿伶俐的神仙,想到这里愈发地兴致勃勃/起来。
果然下一句便听得广胤说:“你舌头长了?要不要本君帮你修剪修剪?”
药君立马闭上嘴。
但不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殿下,不是老朽多嘴,您这日日关心尊神的心情和伤势,那头尊神亦日日向老朽询问您的伤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老朽虽然不晓得您与尊神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说到底是您先做错事儿的,总归要放下身段来诚恳地道个歉,毕竟尊神是尊神,她还是您的师尊。”
司命的耳朵几乎要贴在门板上,心中暗道这老家伙忒会说话。听他这语气必然已经听说了最近天宫的不少流言,毕竟在战场众目睽睽之下,尊神可是结结实实抱了他们殿下一把的,这等举动放在师徒之间,委实显得暧昧了些。
殿中,广胤凉凉地看着药君,后者捋着胡须一脸慈爱仿佛话中根本没有第二个意思,甚是淡定地望着他。
“从明日起,你不必再来二十八天了。”广胤一笑,淡淡吩咐。
药君一愣,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啊殿下,您这身子骨还没好全呢,老朽接了帝君的旨意,非得让您像以往那般活蹦乱跳不成,您这么打发我走了,可让老朽如何交差哟。”
“那你可有把握令本君痊愈?”他闲闲问道。
“这……”药君噎了一噎,“虽然老朽暂时尚未寻得殿下的病根,但尊神似乎知道些什么,只要老朽再往尊神那儿多跑几趟套套话,兴许就能找着了。”
“行,那你就继续跑罢。”
药君:“……”
门外,曲镜觉得殿中的说话声似乎小了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八卦,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冷不防殿门忽然从内打开,他的上半身失去倚靠,脚下绊在了门槛上,恰与里头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两颗脑袋“嘭”的一声磕在了一起。
药君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司命一手抱住药君,一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场面惨不忍睹。
上了年纪的药君痛得面皮发红胡子都颤抖起来,指着司命道:“司命星君,老朽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要如此对待老朽!”
司命捂着脑袋眼里几乎痛出了泪花,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不仅被撞了还被骂了,心中觉着自个儿忒无辜:“谁让您老人家不吱一声忽然出门来的,我就是想让也没得让啊。”
药君也觉得似乎错不在他,转念一想,这人好端端地趴在门上做什么,顿时肝火又冒起来:“你这小子,躲在门外偷听还有理了……脑袋那么硬,还不快给老朽道歉?”
司命委委屈屈地看向后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广胤。
广胤坐在椅子上,兀自喝了口茶,看都没看他。
司命自知理亏,只好后退了半步,弯腰行了个礼:“小子鲁莽,冲撞了药君,对不住。”
药君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吹了吹胡子,捂着脑袋出去了。
殿门在司命身后关上。
广胤看了他一眼,下颌扬了扬:“坐。”
司命青着一张脸在一旁坐下,松开捂着脑袋的手,额头上已经逐渐地浮出一个大包。
广胤唔了一唔:“看来药君的脑袋确实挺硬。”见他抬眼瞪过来,换了个语气关切道,“敷一敷?”
司命一摆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可比二十八天的灵气好受多了。殿下,您有话快说,小仙上天不足万年,道行有限,在您这儿可耐受不住。”
“那好,我便长话短说。”广胤换了个姿势坐着,看向司命的神色依旧平淡,眼神却隐隐透出几分锐利,“我在凡界的命格,你看过了没有?”
司命未料到他问的是这个,一愣之后摸了摸脑门上的大包:“说实在话,殿下您自个儿造的命格小仙一直很好奇,后来还听说您在凡界有位夫人,便更好奇了,所以小仙偷偷看过了,看完之后很震惊。”末了还补上一句,“就前几日看的。”
“好,那我便不再多说了。”广胤看着他,目光冷静而沉寂,语气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命令,“你把那些东西整理一下,送去鹿吴山。”





落神赋 第123章 枝分连理
司命顿了一顿。
他抬手扶了扶因先前的碰撞而歪斜的布冠,干笑了两声,有些踌躇地道:“那个……殿下,您是在说笑罢?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如此说笑,小仙我脑子愚笨,会当真的……”
广胤淡淡地看着他。
司命脸上的笑渐渐地有些挂不住,沉吟了一下,道:“说老实话,殿下您在凡间对尊神做的那些事儿委实不算厚道,小仙虽不知您为何有那般举动,可总归是过分了些。如今尊神对您如此上心,如此大好的局势,您又何必将往事剖出来给她看?要我是尊神,说不定一拍屁股就走人了……此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我已决定了,不必多言。”
“可是……”司命仍旧觉得心有不安,试图挽回,“殿下您可是想要同尊神解清误会?虽然您的诚恳令小仙我汗颜,不过如今这好端端的,尊神既然忘了那便让她忘记罢,何必旧事重提徒惹不快呢?”
广胤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我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问如此多做什么。”
司命闭上了嘴。
可不一会儿又有些犹疑地道:“弈樵上神素来将尊神当自个儿的女儿看护着,若小仙将这信件送去鹿吴山,上神若是一时气不过直接来天宫找麻烦怎么办?殿下您眼下身上还有伤,且不能妄动法力,这个模样恐怕没法与上神抗衡,万一魔尊亦晓得了这个事,就更不妥了,想当年魔尊可是追求过尊神的,以他那个脾气,若是晓得您如此欺负尊神,肯定要抡着大刀上来砍人的……”
“你方才说什么?魔尊追求过曦和?”广胤怔了怔。
“呀,不留神儿说漏嘴了。”司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桩往事乃是一桩很隐秘的八卦,小仙也是从前听南斗星君说起过的,星君还特地交代小仙不能往外说。”说着亮着双眼凑过去,“殿下要听么?若是殿下要听,那小仙即便讲了亦是迫不得已屈服于殿下的淫威,便也不算违背自己的良心,殿下要听么要听么?”
广胤原本有些好奇,但看着他如此兴致高涨的模样,想到自己如今心中索然,一时间又失了那个劲头,道:“既然南斗星君交代了你不得外传,那你还是好好烂在肚子里罢。本君交代给你的事必须做好,其余的便不要管了。”
司命原本燃起的八卦之心一下子被浇灭,憋了又憋,最终还是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咽回肚子里去,问道:“那……您觉得小仙应该何时将信送到鹿吴山?”
广胤沉默了片刻,道:“再过三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再过三日,如果我不再复发,她心中的牵挂便会少一些,也更容易下决定。到那时,你再将信送去鹿吴山。”
****
三日后,弈樵送来了鬼界的地图,上面十分清晰地标注了鬼界入口和各大城池的分布,最重要的还是王都郊外朽翁的居处,皆一一标明。
曦和已经决定必须去鬼界走一趟,虽然眼下与广胤正在冷战,但还是必须去看他一回。
她在广晨宫大门口时,恰巧碰见药君出来。
药君远远地便瞧见她,连昂行礼,笑呵呵地道:“尊神安好。您可是来瞧殿下的?小仙这儿正准备去给您看诊呢。”
曦和颔首示意见礼,道:“我的伤已无大碍,你往后不必再来。他还好么?”
药君自然晓得这个“他”指的是广胤,回道:“殿下的状态自回宫之后一直较为稳定,但看殿下的精神状况,也并不乏复发的危险,若是尊神实在担心,还是搬回广晨宫来住,毕竟在这天上,除了天帝,也就只有您能治得住太子殿下了。”
“我在隔壁一样治得住他。”曦和道,“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最快十日便能回来,最晚也不知是何时。在这段时间内,你可能保他安稳?”
药君听得此言,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捋着胡须,道:“殿下眼下的状况不甚明朗,若是尊神能不走尽量别走,但若是实在无法脱身,那还请尽快回来。”
她点点头:“我走的这段时间,弈樵会在这里,有事情先通报给他。”然后与药君错身而过。
午时已过半,按照以往,广胤都是用过了午膳然后在书房看折子的,如今他手上虽无什么公事需要处理,却也喜欢成日待在里头不出来,她便径直往书房去了。
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敲了门,里面传来脚步声,门被拉开,是广胤的书童。
小书童看见曦和,愣了一下:“尊神?您怎么来了?”
曦和微微挑眉,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室内:“广胤呢?”
“殿下用过了午膳,正在……正在休息,小的正收拾书房呢。”
曦和见他低着头似是不敢看她,皱了皱眉:“广晨宫的下人素来被教养得很好,你也不是头一回见我了,怎的做出这些畏畏缩缩的形容。”
书童抬起头来看了曦和一眼,耐不住又低下头去,吞吞吐吐地道:“这不是尊神来得突然,小的没准备好……”
“要你准备什么。广胤呢?”
“殿下今日看了些书册,用过午膳后觉得疲累,便午休去了。”小书童定了定神,道,“此时殿下刚睡下不久,尊神还是过些时辰再来罢,或者待会儿殿下醒来小的去临晨宫知会您一声,也免得您白白空等。”
曦和觉得这小书童委实反常,于是言辞稍严厉了些:“广胤往日是如何教你们的,还要我吩咐多少遍?也罢,你便在这儿收拾,我去寝殿瞧他。”
“这……”见曦和果真片刻都不再停留,小书童着急地抬头,“殿、殿下不在寝殿。”
曦和顿住步子,回头:“那他在哪儿?”
这时候回廊里宜袖正巧拐过来,瞧见曦和站在那儿,微微一惊,连忙上来行礼,一面垂了首一面将目光往小书童那儿瞟:“尊神……您这是……”
小书童低下头,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曦和不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冷声问道:“广胤在哪儿?他若是不想见我大可直言了事,何必让你们来找这些借口?”
“尊神万万莫要误会,殿下怎会不想见尊神。只是……”宜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尊神请跟我来。”
曦和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宜袖带的路确实不是往广胤寝殿去的。
连着转过三四个回廊,她这才意识到,这条路是通向何处的。
她微微顿了脚步,举目望了望园林前方,再提步跟上,语气平淡无波:“他这些日子,都是睡在这里么?”
宜袖沉默了一下,似是在衡量该不该说,片刻仍是老老实实地道:“殿下自从回到宫里,一切饮食起居皆一直是在祈殿的,只不过殿下吩咐了,此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是……尊神。”
曦和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外人”。
然则心里到底是暖了些的。
她也没问广胤究竟为何不让她知道,以广胤那个性子,心里想的东西素来不会告诉别人,更何况是下人。
她跟着宜袖来到了祈殿门口。
宜袖道:“殿下已经睡下了,尊神进去看望便是,只是千万莫说是我带尊神过来的,否则回头殿下可得扒了我一层皮。”
曦和颔首:“不会让你受责。”
然后轻轻地推门而入。
殿中拉着窗帘,仍旧是原来的陈设,她的东西也都没有拿走,就像那时他们一起住在这里的模样。
广胤在床上睡着,呼吸缓慢均匀,丝毫没有被她吵醒。
她撩起窗帘,在床边坐下。
窗帘厚重而细密,透着外头微弱的光,隐隐约约地落在他的脸上。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他。
每次她来,两人都是随意地询问两句然后草草结束,他几乎不主动说话,也不看她,她亦尽量避免去接触他的目光,对话显得冷淡而草率,他不希望她待在这里,她也不想再多呆一刻。
为了稳定他的精神,药君给他开的药里有很大剂量的致幻草,因此这些时日他颇为嗜睡,白日里精神亦不佳。即便他素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些日子也免不了要多睡一些时辰。
她轻轻地扣上他的脉搏,闭上眼睛。
封印已经大面积破碎,是受到外力冲击而导致的崩塌,而非封印本身之误。
一定有人对他下了手,可他为何不告诉她呢?
她不论如何也想不出他隐瞒的理由,除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她更想不出,究竟是谁有那个本事,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对他下手。
她心中微叹。
凭这种状况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这其中除了榭陵居的那副药与药君的诊治,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竭力压制住了阎烬的元神。
广胤确实是最优秀的神君,可这究竟能持续多久,她不知道。
所以一定要去一趟鬼界才行。
她缓缓地睁开眼,垂着眼睑沉思,半晌才发觉有些不对,目光一转,广胤已经睁开眼静静的看着她。




落神赋 第124章 窗台疏影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你……醒了?”
广胤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因房中光线晦暗而看不清眼中的神情。
半晌,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说了句没头脑的话:“你在这里。”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像是未睡醒的人。
曦和怔了怔,发觉他的状况有些不对:“你……醒了?”
他仍旧没有听她说话,兀自喃喃自语:“只有这样才能看到这样的你。”
曦和完全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坐起来?你可要起床?”
广胤道:“我爱你。”
她顿住,目光缓缓地上移,落在他的眼中。
他的眼中有她的影子。
“可我不敢对你说。”他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只有在梦里我才敢这样说。”
心跳在一瞬间放得极慢,却在下一刻飞快地跳起来。
他以为他在做梦。
或许他确实在做梦。
窗台上的盆景静静地立在那儿,枝叶肌理分明,在晦暗的房中投下淡淡的影子。
屋外有风,吹动遍布广晨宫的风铃,叮铃铃作响。
心中仿佛有一股温热的泉水满溢流淌出来,她下意识地坐得近了些,此时已完全忘记二人先前的冷战。
“曦和。”他唤道。
她微微倾身下去,用耳朵靠近他的嘴唇:“我在。”
“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不想再失去第二次,可我……”
广胤嘴唇翕动,说得很含糊,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
果然是药君的药放得过量了,这人就连醒着也觉得是做梦呢……
曦和正思量着是不是要趁着这个时候问问他关于流琴的事情,却又怕问得太分明让他惊醒,想着要用个委婉些的法子,然而广胤到底没让她问出口。
一只手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硬生生地将她的脸掰过去,就躺在枕头上毫不费力地吻住了她。
她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撬开,几乎完全没有反抗余地地,温热的物体探入口中,她睁着眼睛看着他,他却颇为安然地闭上了眼,吸吮她的唇舌。
曦和僵硬着上半身撑在广胤颈边,也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将他弄醒。
然而广胤似乎并不满足目前的状态,他微微睁开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她,然后握住她的手,缓慢且毫不迟疑地翻了个身,将她放倒在床上,也未离开她的唇,欺身上去,更深地吻住她。
曦和觉得,广胤的手法娴熟近乎怡然自得,估计在梦里没少干这样的事。
然而她此时半躺在床上,脑袋下枕着的是他的枕头,身上被他压着,比盖了几层棉被还要热,她从心底里觉得,这姿态简直惨不忍睹。
他们之间虽然一直睡在一块儿,搂搂抱抱的是常事,也亲过那么几次,可是被摁在床上亲可是头一回,这时候即便是她也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热度已经攀到了脑门上,眼睛里仿佛也有了水汽,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却看不甚清。即便此时身边没人,即便他以为是幻觉,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下意识地想要把他推开一些,可双手就是使不上力,反而逐渐地环住了他的颈项,闭上了眼睛。
半晌,上方的人渐渐地不动了。
广胤离开了她的嘴唇,似是困意又涌了上来,脑袋往旁边落在了枕头上,睁开眼望了望她,闭上眼,再微微睁开,再闭上,呼吸又变得缓慢均匀了起来。
居然睡着了。
曦和觉得自己大约是犯了太岁。
她侧着头看着他的睡颜,莹亮的唇角下意识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叹了一声:“你还是睡着了让人看着舒坦些。”
然后坐起身来,给他盖好被子,自己理了理衣裳,想着方才的事情又觉得脸上热了起来,再待在这儿等他醒来不过是徒增尴尬,于是迅速地往殿外去。
宜袖守在殿外寸步不敢离,见到曦和出来,本想问他们殿下还好不好,却见曦和完全没有留下来说话的意思,只听得一句吩咐:“他还在睡,莫吵醒他。”便飞快地走了,只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地“哦”了一声。
此时恰逢广澜从院门口进来,见到曦和想要打个招呼,可笑脸才刚刚展开,便见她行得飞快如一阵风般从自己身边过去了,扭过头瞧着她转瞬消失的背影,二殿下也有些愣怔:“今日这是怎么了?尊神那张脸红得跟下头的火烧云似的,难道又被我哥调戏了?”
说着一边纳闷一边往祈殿去,宜袖看见他,上来行了个礼,奇道:“而殿下今日怎的有空上来?”
她们二殿下以往虽然放浪不羁四处流窜,但这段时日他们太子殿下身上的担子卸下来,可有大半都是落在他头上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太皇天的军营里安分守己,今日忽然上来确实令人奇怪。
广澜摇了摇扇子,道:“我来找大哥商量点事儿,药君说他住在我嫂子宫里。”往里头探了探脑袋,“他在么?”
宜袖听见那个“嫂子”还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暗自咂了咂嘴,心道她们殿下平日里看着也不是个张扬的主儿,可碰见尊神这事儿却委实很坚持,如今二殿下连“嫂子”都叫上了,这两人的事儿定然是没跑了,那她们家殿下还做着那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委实矫情得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往祈殿里瞧了一眼,道:“方才尊神来过,殿下正在午休,而殿下不如在偏厅稍等片刻,我看这时辰,殿下也快要醒了。”
广澜点点头,摇着扇子便往偏厅去了,一面道:“快给我准备好茶好点心,我在底下待了这么久,连一块好肉都没吃到,可憋死我了。”
宜袖依言去准备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广胤醒了过来。
宜袖服侍他穿衣,却并未提曦和来过的事,只看了看他的表情,道:“二殿下来了,说是找殿下您有事儿。”
广胤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宜袖再看了看他的表情,见他神色无波却又像是在想着什么的模样,出声提醒道:“殿下?”
广胤怔了怔,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宜袖道:“二殿下方才过来找殿下,此时正在偏厅等候。”
“知道了。”广胤穿好了衣裳,喝了口茶,便往偏厅走去。
广澜并没有好好地坐在厅中,而是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拿着糕点,站在门口望着门梁上那金色的风铃。
广胤见他一口便塞了一块三指大的荷花酥使劲儿嚼着,活像是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有些无言,道:“你吃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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