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唔,我怎么仿佛听见你在磨牙?不是我听错了罢?”广胤斜眼看向她,略带笑意,“有人得罪你了?唔,说起来,我回来也得了很多日了,你前几日都做什么去了?据你往日所言,那吴江似乎并不是个会留客的性子。”
曦和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从袖袋里取出东皇钟,扔给他:“榭陵居去我洛檀洲偷了这个,把我困在渚中足足五天。”
广胤头一次看见这传说中与轩辕剑平级的神物,颇有兴致地放在手中端详把玩着,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让你丢面子了。不过依我看,这东皇钟乃是个相当厉害的法器,他榭陵居用此物给你下绊子,显然十分看得起你,你应当觉得欣慰才是。”
曦和皮笑肉不笑:“看来我是该把你也关上个五日五夜,你才晓得我有多看得起你。”
广胤笑了一声。
“我看你现在有力气得很。”曦和瞥了他一眼,凉凉道,“说说,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曲镜把你打了?”
“他把我打了?哼。”广胤微微眯了眯眼,明显很是不悦。
“唔,看来真是如此。”曦和看着他那一脸不爽的表情,故作惆怅地微叹,“我还以为太子殿下天纵奇才,即便曲镜的年纪大你一倍也不需放在眼里,如今想来是我高看你了。”
广胤咬了咬牙,看着她:“你不必激我的将,这战事从头到尾都是曲镜挑起的,我还没问你上回都跟他谈了些什么,你还来这里落井下石?”
曦和咂了咂嘴,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恼羞成怒也要收敛些,这么容易便被别人耍弄了,多没面子。”
广胤面上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再看她,自己往床里头挪了挪,让出一片空位来,拍了拍被褥:“睡上来。”
曦和呆了一呆。
广胤再拍了拍,用目光示意她躺进去。
曦和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咱、咱们话还没说完呢……”
广胤便已微微探了身,一下子把她的腰带扯开,她一个激灵拍掉他的手:“你做什么呢。”
广胤面色如常:“你就寝不脱衣裳的?”
她面色镇定地望着他,耳根子却莫名地有些发热:“谁说要就寝了?”
“我说了。”
曦和看了他一会儿,再低下头,看着他搁在自己腰间被自己抓着的拽着自己腰带的手,觉得二人此时的姿态有些惨不忍睹,咳了咳:“你先松手。”
广胤没动。
“……我自己脱。”
他这才放开。
曦和站起身将外衫脱了,搁在了床边的衣架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鞋袜躺进床里去。
广胤满意地笑了笑,帮她盖了被子,伸出手臂,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曦和动了动肩膀,垂了眼没看他:“你做什么?”
广胤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闭上眼睛:“数日不曾见你了,让我抱一会儿。”
她撇了撇嘴,唇角却不由得弯了弯:“……那就一会儿啊。”
广胤笑了一下,更加搂紧她。
地上有窗外残阳的最后一缕夕照,窗台上的盆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原本已经等了你三千年。”
“嗯,然后呢?”
“可现在,我一刻也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那你可得把我抓紧了。”
“我会尽我所能去抓紧你,你不许逃就是了。”
她笑了一声:“好啊。”
落神赋 第118章 鬼界遗书
曦和在天宫仅待了两日,第三日广澜便送了一封信来,是弈樵留下的,说是让她抽个空去碧虞山看看,有个结界需要她动手搞定。
她心中思量着,榭陵居既然能想到用东皇钟将她困住,便也不会笨到将皇后藏在碧虞山,甚至他本人也不会再待在那里。但那到底是他的住处,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广胤的精神头仍不太好,虽然已经让崇光暂时监军,但天帝仍未下旨准他放假,还需待在天宫静养,同时注意着下方的战事。
这两仗天妖双方皆打得吃力,损失不小,即便曲镜求胜心切,也必须休整一段时日才能再行进攻,这也给了天界喘息的机会。
曦和虽然担心广胤的身体状况,但碍于榭陵居一事委实重要,不能耽搁过久,心中算了算日子,认为广胤的问题尚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不上战场不见血腥,便不该出什么问题,于是交代了药君好好照看着,自行往碧虞山去了。
碧虞山确实有一道结界。
弈樵布下的人手见到她接近,飞身上来询问身份,知道是尊神后很快各自归位。
弈樵的信中描述那结界不仅挡人且挡了视线,将整个碧虞山罩在里面,半根草都瞧不见。
虽然榭陵居在曦和能从内部打开东皇钟这一点上失算了,但她不认为这是榭陵居用来保护他自己的屏障,西海之西毕竟也就这一小块地方,若真藏在碧虞山,那便是画地为牢,凭他的修为,仅能做困兽之斗了。
但那结界确实很强。
她让山外巡逻的士卒皆退至三里之外,一道弯月状的白芒自上而下朝着结界劈下,结界的中央被切开,轰然溃散。
满目的苍山白水,云蒸雾绕。
碧虞山仍旧是一片安静起伏的山脉,并未随着时局的变化而改变。
她落在山脚下,让巡逻的士卒留守在山下,顺着山间小径往上走。
碧虞山少有访客,这山中的路皆是数万年来榭陵居自己一日又一日踏出来的。幼年时,她似乎也走过这条路。那时朝华姬已经不在,榭陵居心灰意冷自闭于山中,父神带着她来到此地。那时她还只有榭陵居腰间那么高,还叫他一句“叔叔”。
山上有些苗圃,皆是他精心挑选开垦的,没有金银玉石,没有山珍海味,这么数万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过的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日子。如此淡泊的一个人,心中竟然藏着如此深重的孽欲,放在从前,她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即便到现在,她看着这些景象,都几乎以为如今做出这些事的人,根本不是榭陵居。
茅屋坐落在半山腰的山脊上。
院落柴扉轻掩着,她伸手推开,发出长长的“吱呀”响声。
院子里还晒着金黄的包谷和药材,未编完的竹篾被随意地扔放在角落里,有些生锈的水铫子挂在炉子上方,已经凉得彻底。
很朴素,亦十分整洁。
木阶上落了点灰,踩上去木条嘎吱嘎吱响。房门也开着,她轻而易举地便走了进去。
矮几上有未下完的棋局,黑白双方皆行得温吞毫无杀气,想来是他闲暇时自己与自己的对弈之局。
她走过去坐下。
茶壶里尚有半壶凉水,她取了倒置于木盘的杯盏,倒了一杯饮下。
唇齿留香。
竹墙上挂着朝华姬的画像,端端正正的。这室中一切皆朴实无华,唯独这一幅帝女之像惊为天人,让人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未曾真正见过朝华姬,或许见过,但那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记不清了。可端看这幅画像,便能想象出当年这金乌帝女是如何的风华千面,足以令天下男子拜于足下。这作画之人便是其中之一。
那纸是取的西海巨木枝桠所制,千万年不腐。遮面的白纱与流光长裙静于纸上,却如海风飘过,摇摇曳曳窈然生姿。眉眼间那一只金乌的纹路甚是传神,虽是孑然独立,却流光溢彩,令见者难以忘怀。
她能够想象榭陵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描的这幅丹青。那时朝华姬应当还在世,他们二人神仙眷侣自由来去不知烦恼为何物,那时的榭陵居应当还是心容皆暖的极温润之人,否则怎会有如此鲜活亮丽的笔锋。
她又垂眸看了一会儿棋盘,心下有些许兴味索然,便站起身,本欲就此离去,转身时却无意瞥见内室虚掩着的竹扉。
脚步微顿。
转身,进屋。
内室亦很整洁。榭陵居虽是匆忙离开未来得及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但屋内一切皆熨熨帖帖,案几床榻皆收拾得十分干净。
她与榭陵居虽然熟识,但未熟识到能够随意进出卧室的地步,每回来到碧虞山,都是在外间喝两盅茶下两盘棋便走了,也从未想过要进来看看。只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里头会不会有一些线索。
此地仅是一间简单的宅院,榭陵居即便筹划了许久,但看外观也知道里头没有密室之类的。这内室的格局亦是一目了然,她此时也不再顾及什么礼数,走过去翻了翻他桌案上的书册,皆是些无关痛痒的典籍,只在底下有一本《灵史通鉴》,有关孕灵取灵之法,但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书。书页中偶尔有些批注,字迹端正,笔锋冷漠,却自有风骨,与他平日里给人的感受如出一辙。
桌案旁有一个书架,大约是月余未曾打扫,落了些许灰尘。她逐个格子扫视过去,这里倒是有些稀有的古籍,有一部分是关于操控魂魄的,亦有些禁术功法,但这些东西在上古时候也算不得很稀少,也并不需要特别在意。
她打开了下方的抽屉。
一沓黄纸整齐地叠在里面,看着并不像是榭陵居亲笔写的,倒像是从书上撕下来的纸张。
她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翻阅,越到后面便越心惊。
这上面记载的是一种骇人听闻的傀儡之术,不同于那种以尸体或其他材料制成的死偶,这种秘法将人体内本身的灵魂抽离,再炼出新的魂魄灌注进去,只要功力得当,便能制造出一个完全顺应施术者心意的假人。
曦和的手指不断地收紧,这等秘法不仅残害他人性命,且断绝了其轮回往生的机会,手段残忍无情至极。榭陵居难道就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再造一个朝华姬不成?
她扔下那些纸张,再于抽屉之中翻找,仅有那秘法剩下的几页纸,具体讲述了如何操纵此法。
在最底下,还放着一封信。
信笺表面没有字迹,连收信人的名字都没有。她伸手去拿,却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信封倏地燃起了深蓝色的火焰,一股极寒之意自指尖传入骨髓,信封竟然被那火焰点着,在她的目光下飞快地燃烧起来。
这信上竟然下了咒术。
她手腕一翻,立即捏了个诀,手心有白雾升起,将火焰逐渐盖下直至完全熄灭,可信封只剩下了一小半。
她这才将其取出来,抖了抖被燃烧的碎屑,撕开了信封。
里面的信笺也大部分被焚毁,只剩下了不多的内容,但她一眼便看见了那盖在右下角的黑色戳记。
她一顿。
早在火焰燃烧起来的那一刻,她便知晓这信笺乃是何人所有。她虽然不曾与鬼族之人打过交道,却也认得鬼族王室的标记。
信虽已毁去大半,但仅存的内容却让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她拿着残破的信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朽翁……”
视线凝固在最后的落款上,眸中情绪翻涌,手中有灼亮的白光晕开,信纸化为灰飞。
这时,山外陡然一声清脆的爆裂声,窗外,金色的光团在碧虞山上空炸开,那是她与外头守卫约好的信号。
天界又开战了。
她飞快地将那一叠书页卷好收入袖中,身形一动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天界以金鹰传递急信,从天宫至西海之西至少也需要两日的时间。而她出发赶来碧虞山也才堪堪过了四日,这说明她才离开不久,曲镜就发兵了。
不,这不可能。曲镜虽然嗜战却并不冒进,妖界才经历两次大战,必须有一个调整的时间才能再行进攻。况且他答应过她,只要六界有变,必然息战相助,即便此时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的暗潮汹涌他不会看不出来。
然而妖界已殁三员大将,除了曲镜,没有任何人能驱动妖界的大军。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许是曲镜被激怒了,或许是天帝下令速战速决,或许是……广胤。
她飞身掠至碧虞山脚下,留守的士卒见到她,迅速上前来跪下行礼,递上一枚纸筒:“禀尊神,天界战事已起,这是二殿下寄予尊神之信。”
“广澜?”她微微皱眉,打开纸筒,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
“生变,速归。”
落神赋 第119章 八千血债
广澜平日里虽然看着没个正经,然而他在大事上还是很靠谱的。既然会派金鹰捎信来找她,必然是发生了很大的事。
碧虞山已人去楼空,无甚可在意的,她当即令守在山周围的士卒返回天宫,自己先行一步,昼夜兼程赶回去。
然而,尚未到达天宫,她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天界三十三天,并非一次自下而上的三十三天,而是散落在云海各处,自外而内分布且逐渐向上攀登的三十三片云宫。以往战时不论打得多厉害,即便是妖界占了第一天,各处皆是有重兵把守的,可这一次,她放眼望去却什么人都不曾看见,就仿佛等闲太平时日里,只有浮云飘荡。
各天守兵乃是大战的最后一道防线,即便大胜之际都不该撤除。广胤不会这么鲁莽。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前线战事太过胶着,就连各处的守兵都被抽调去支援战场了。
她心下一紧,晓得此番事态或许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连忙往太皇天掠去。
眼前堪堪浮现一抹血色云海之时,尚未来得及接近,便有士卒来到她的面前,看着竟然像是一直守在此处等她到来的。
那二人在见到她立即下跪行礼:“见过尊神。”
她略略停步,一挥手让他们免了虚礼:“战况如何?”
那二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禀尊神,前方战况惨烈,太子殿下正……”犹豫了一下,“二殿下交待我们,只要尊神到了,便立即请尊神去太皇天。”
曦和看他们一眼,也不再多问,当下挥袖再次加快速度掠去。
而当那血色云海映入眼帘之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脚下哪里还是天界的领地,分明是修罗地狱。
与她以往所见的战场不同,这里有无数的士兵,漫天飞洒的鲜血,却已经没有厮杀。
所有人或生或死,或跪或立,有人断了手脚,有人满身血污,却皆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中央的那两道身影。
那里一人仗剑直立,一身暗红色的铠甲,手中的红鲤剑红得绽光,浑身上下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冠玉似的脸庞上杀意横溢,点点鲜血溅在脸颊上更显妖邪,连头发都被血凝固,一滴一滴地向下落。
另一人则立于其十丈开外之地,银色的战铠已被鲜血染红,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的。手中倒提长锋,长剑上一缕极细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滴落在云间。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云海都被染红。
曦和的心不断地下沉。
自洪荒之后,她便再也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杀戮,这里至少有上万具尸体,大片交叠在一起,比之当年阎烬屠戮中荒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杀孽……如此杀孽!
她逐渐接近战场,目光始终紧锁广胤,他微微弓着身子,却抬着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曲镜,那双眼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从容稳重,那是一双血红的双眼,就如同这战场上四处飞洒的鲜血一般,那目光中除了狂躁的杀意再无半点其他。她注意到他握着长剑的手在流血,因急促的呼吸而胸膛起伏。
云海鸦雀无声。
她再次更加仔细地向各处的尸体,发现绝大多数死者皆为妖界士卒,凭天界普通士兵的能耐,绝不可能弄出如此场面。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广胤。
这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他虽素来冷面行事果决,但始终进退有度心怀苍生,即便曲镜做了再过分的事,也不至于拿妖界裔民泄愤。
随着她的接近,战场上的人亦注意到了她。
曲镜亦抬起头来,对她的出现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望着她的目光不变,一派阴沉的杀伐气。
可广胤并未察觉。
他的眉心破煞横现,那双血色的眼睛红得几近透明,所有的狂躁,所有的杀意都从那扇透明的窗户喷涌出来,如同被烈日蒸腾的东海,自内而外沸腾,滚烫灼人。
只见他再次扬起剑,剑锋有金光,却被一层紫灰色的雾气笼罩。
红鲤剑已经红得不知被血洗过多少遍,曲镜向前迈上一步,长剑横过身前。
广胤率先出手,巨大的剑锋投影划破整片云海,沉重的云层从中央划开,露出下方澄澈的蓝色天空。虽然此刻双方皆已战疲,可被杀了这么多人,曲镜根本不可能罢手。红鲤剑亦是极具攻击性的法器,经过激战饮血愈加战意勃发,他整个人皆被血色笼罩,冲着广胤便是一剑横斩,身形飞速向前冲去。曲镜能一统妖界,靠的不仅是其不择手段,在妖界那种地方,若无高人一等的修为,怎么可能让八位妖君尽伏于足下。
手中白光凝起,她身形一动,立即向下而去,三方法力相撞,巨大的气浪爆开,云海被打出一片空地,无数士卒受到波及,许多人当即便是一口血喷出来。
曲镜与广胤首当其冲,身体几乎是倒飞出去。
曦和当即以法力缠住广胤,曲镜脚下一道光路阻止了他的后退,红鲤剑钉于云间,牙缝中溢出一丝鲜血。
而这一边,曦和牢牢地凝视着广胤。
头顶玉冠咔擦一声裂开,长发散开,他吐出一大口血,眼下已有青黑之色,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她,嗓音嘶哑低沉:“让开。”
她上前一步:“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他仿若没听到,那双血红眸子里的情绪并未因她的出现而有任何的变化,重复了一遍:“让开。”
这一片已经没有人敢接近,此时亦无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
她再上前一步:“你还要杀多少人?”
他脚步微动,似是想要向后退,却不知为何又止住了,他的目光转向她身后的曲镜,再挪到她的脸上,嘴里都是血,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眼神却愈发阴沉了。
她离他更近:“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广胤脸上的神色变得狰狞,握剑的手虎口已裂,随着他手掌的收紧,血流得更快:“你给我让开!”说着蓦地扬剑。
曦和一惊,当即抬手去挡,剑锋擦过她的手臂和脸侧,鲜血当即涌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袖,左脸上一道细细的血痕,有一滴血顺着她的脸廓缓缓流下。
下一刻曲镜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扯住她往后退:“你疯了!”
“不是我疯了是他疯了!”她挣开他的手。
广胤的目光触及曦和脸上的血色,眼神有一瞬间的摇摆,可见到曲镜上前,眼睛又立刻被血色覆盖,再次扬起剑。
曦和挥袖击中他的手腕,他的身形一顿,曲镜却蓦地上前,扔了红鲤剑,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拳说多重有多重,广胤被打得头一偏,半晌吐出一小口血。
曦和走上去,伸出手,在即将触及他脸颊时微微一顿,然后拨开他散开的头发,轻轻地碰了碰:“广胤。”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持剑的右手。
曲镜脚步微微一动,目光愤恨又复杂,却最终不曾阻止她。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广胤,你是广胤,你是天族的太子,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得倒你。”她将他的脸轻轻地转过来,对上他的眼睛,那里的血色已经停止了翻腾,“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娶我么?在我们成亲之前,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方圆百丈都无人接近,场上的将士无人知晓他们在说什么,但在她身后的曲镜却听见了。
广胤也听见了。
他的眼神开始颤抖,整个人再次暴躁起来,握剑的手微微躁动。
曦和用力握紧他的手:“你是天族这数万年来最优秀的神君,就这样让人支配你的身体,你甘心么?”
广胤眼中挣扎之色愈发明显。
“不要让我失望。”她靠近他,也不顾场上那么多人看着,放开他的手,转而抱住他,凑到他的耳边,“你可以杀人,但不能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广胤,这个道理你很明白。天界于六界中举足轻重,你也不希望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罢?”
她感受到广胤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来,在她的背后一点一点地抱住她。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你要好好地和我成亲,你这副模样,可没有人敢嫁给你。”
长剑脱手,落下云层。
广胤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身体却变得沉重了些许。
曦和扶住他,让他稳稳地站着。
曲镜本想上前将她带走,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半分动不得。
已是落日的时候,卯日星君特地避开了这片地方,二十七天以下的云层皆有霞红之色,却始终不及此地猩红。云海的上方再也没有白鹤飞过,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太皇天。
广胤抬起头来,看见四处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被鲜血浸透的白云,呼吸变得极为小心。他的目光缓缓地转动,看见她脸侧及手臂上的伤口,颤抖着去碰她。
曦和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我们回去。”言罢扶着他,转身往二十八天去。
“站住。”
她的脚步顿住。
“他杀了我这么多人,你想就这样算了?”
她回过头来看向曲镜,反问:“你为何带兵上来?”
“你怎么不问问他?”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