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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可胤儿,你先前分明说要娶尊——”
“父君您也说了,那是先前。”广胤淡淡打断他的话,“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天帝面色稍沉:“你身为我天族太子,怎可如此轻浮。”
“娶了流琴,天界与妖界将再不开战永世安宁,这桩交易,难道不合算?”
“交易?”广澜坐不住了,“你竟将此事视为交易?我天族何时怕过妖界,他们要打便打,何时需要以联姻为手段求安宁?你这个——”
弈樵拦住他。
广胤挪开目光。
弈樵看着他,半晌道:“等丫头回来。”
等丫头回来,让她亲自来处理这件事,不论其中如何曲折,他们外人看不懂,只要她亲自做了决定,才能甘心。
广胤却一挥手:“不必了。我意已决,既然要娶流琴,当然是越快越好,等她回来,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天帝刚要张口,却再次被广胤打断——
“父君若不想做这个主婚人,儿臣不介意,只不过,这个亲,我是结定了。”他的目光扫过殿中三人,转身便走。
广澜飞快出手拉他:“不准——”
广胤侧头瞥了他一眼,广澜顿时觉得有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寒冷刺骨,如鲠在喉。
他僵在原地。
广胤淡淡从他手中抽离袖子,踏空离开。
弈樵站在原地,皱眉,拍了拍广澜的肩膀。
广澜的身体未动,扬在虚空中的手指一根根收紧,握成拳缓缓放下。
方才那一眼……太冷,太冷,仿佛有刺骨的深紫色闪现,如闪电击中他的灵魂。
回过神来,脊背上竟已冷汗涔涔。
他怔怔地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殿门口。
那个人,真的还是自己的大哥吗?





落神赋 第148章 天塌地陷
曦和在白旭山上等了息衎一个半月。
以往息衎出门在外,都是京畿附近的差事,有个三两日便能回来,此番乃是头一回出那么远的门,曦和颇有些慈母送游子的感觉。原本想着他走了这山上终于清静了,然而真过了七八日,她却有些不适应。清晨起来烧的热水泡的茶仅有自己一人喝,炉灶也不开火了,日日去白鹤仙人处吃斋饭,晚上也不必去帮他铺被子。房中有人时处处干净,人走了却反倒容易积灰,她两三日便将他的屋子打扫一遍,抹布上总是一层灰。心里不知不觉有些空落落的,想找些事情干,于是找了江疑,一块儿在山顶侧面开了个口子,往里头凿出了个石室,将一些珍贵的古籍搁在了里头,这么忙活着便过了一个多月。
息衎仍旧未归。
每过六七日息衎皆会给她通信,信中的内容皆十分简洁,只是问候一下她的饮食起居,再告诉她自己一切平安则已,其余的皆不提,大抵是临行前弄的那一出,让这个罪魁祸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曦和问了他军情进展,他并未细说,只说北方局势有变,朝中已经派了人来支援,他估计还要拖延些日子回来,但并未说明究竟要多久。曦和已将石室弄得七七八八了,独自待在山上觉得百无聊赖,想了许久,终于动了回去的念头。
她已有七年多不曾回洛檀洲,此番回去看看青樱,顺便找北斗星君问问天族太子广胤的过往,并让他帮忙寻些跟净灵固元有关的书籍,整理好了给她送到大翎去。
然而青樱见她回来一趟便立刻要走,扒着她的腿打死不肯松手,她看了心下亦有愧疚,只好留下来多陪她一些时日,再则自己重归故土,心中亦十分欢喜,多住些日子也好。
七年多的时光,洛檀洲并未发生什么变化。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唯独岛南面的空地被青樱开垦了一片,上面有些花草,新新旧旧,还有些土堆,估计是没养活的花草被她给埋了。
北斗星君办事利索且尽力,很快差人给曦和回了信,说是她要的东西他手上有一些,择日给她送过去,并会继续帮她打听,只是对于她问的广胤一事很是好奇,整理了广胤自出生至今的一切事迹。曦和回信致谢。
北斗星君给她的关于广胤的资料十分周全,曦和坐在雪槠树下看了整整一天,除了扼腕感叹这这一任天族太子年纪虽不大却已有波澜壮阔的一生,日后必成大器,却并未找到任何她想要看到的东西。确实如江疑所说,息衎身为天族太子时,其特殊之处仅仅表现在他的才华,不论是元神还是魂魄皆不曾有任何足以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看他这个模样,倒是神格稳固得不能再稳固了。
这委实太不正常了。
这广胤确确实实的天帝的亲儿子没错,可他身上眼下是实实在在有东西的,且那东西看着似乎不甚妙。他这以往两万多年的履历皆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反倒是更加让人起疑。
任何东西封印进入载体时都会有反抗,若仅仅是凡人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对抗的力量,她眼下几乎已经确定,息衎身上的东西是尚为神仙之时便有了的,因为封印而留存至今。然而他一个天族太子,从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长大,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成?可现在又为何被她发现了?
这其中必然有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事情发生了。天帝天后不知道,天界诸人无人知道,很有可能广胤自己也不知道。
如此隐秘的一件事,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动这个手脚,谁会选择天族太子的身躯来蓄养如此庞大精纯的凶煞之力?
她此刻已恨不得将息衎一刀砍了让他了结此生,回到天族太子的位子上,好好盘问他关于他体内的异状。
怀着这样的心情,曦和带着北斗星君给的古籍,安抚了青樱,再次离开了。
可待她回到了大翎,北斗星君的书籍倒是送来了,息衎却仍旧未归。
江疑那儿存着几封息衎寄来的信,曦和一封封看了,信中一开始还说北方战事胶着,平叛时遭遇戎狄伏击,皇帝派兵增援,到后面几封便已战局好转,估计再过个十几日便能班师回朝了。
这一日,曦和在石室里点了灯看从北斗星君那儿搜刮来的古籍,江疑忽然从外头探进脑袋来:“尊神,天都快黑了。”
曦和头都没抬:“这里头还管什么天亮天黑。”
江疑撇撇嘴,走进来,掏了一颗夜明珠搁在墙边的石桌上,一头的长发在夜明珠的光下流光溢彩。
他看了看曦和手上的书,再走到书柜旁一本本翻着:“唔,尊神,息衎那小子出了什么问题,须得您如此尽心尽力看书?”
“没什么问题。”曦和翻过一页,目光跟着文字挪动。
“您当小神傻的?”江疑眼珠子转了转,凑过来,“您叫小神办的事儿小神可是一一办妥了,您却还这么瞒着小神,这不太厚道罢?”
“你奈我何?”曦和拿起手边的茶盏往嘴边送,里头却是空的,“外头煮着茶呢,帮我拎进来。”
江疑噎了一噎,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取茶铫子。
碧茶清香,他先给曦和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嗅了嗅那香气,再吹了吹热气,道:“如今太子殿下在小神这处凡世历劫,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小神虽无管辖之能,却有失察之责。到时候天帝发现了,可不得问罪于小神?尊神您善解人意,若是不好明说,暗示小神两句也行,至少让小神心里有个底儿。”
曦和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书倒扣在桌上,望着江疑那楚楚可怜却充满希冀的眼神,似笑非笑:“此事告诉了你,恐怕你会更没底。”她双手端起茶盏,垂下眼眸吹了吹朦胧的热气,“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
江疑觉得甚是扫兴。
他直起身来,拍了拍前襟:“既然如此,小神便告辞了,尊神您好好——”
脚下忽然抖了一抖。
江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转身看向亦忽然顿住的曦和:“这……方才是,错觉?”
似是要回应他的问话,地面又开始抖动,这回整个石室皆剧烈地颤动起来,人几乎站不稳。
曦和面色遽变。
夜明珠从桌上滚落在地,随着震动来回滚动着。书柜整个倾倒,摔得四分五裂,灰尘和小石子簌簌地落下来。
也不顾茶水泼洒在了身上,她连忙扯着江疑往外掠去。
天色晦暗,他们甫一出石室,便有巨石迎面落下来,险些将江疑的脑袋砸扁。江疑跳着脚叫道:“地动啊,尊神,这是大地动!”
“知道了,闭嘴。”曦和面色肃穆地打断他,二人腾身上了云端。
自高处俯瞰,整个京城皆颤动起来,这不过片刻时辰,房屋纷纷倒塌,山上落石滚入江中,江水滔滔,水浪拍上岸边。在如此高空,亦能瞧见底下百姓纷逃,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天塌地陷。
而这只是表象。
在曦和与江疑的眼中,整座京城甚至周围山林皆笼罩在一片淡红色的雾气之中,缥缈得像是被冲淡的鲜血,越往北方越浓。
此时白鹤仙人亦冲上来,见此景象满面骇然:“这、难道……凶神出世?”
江疑看向曦和,却见后者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视线紧紧地盯着京城北方,他微微一怔,亦往北方看去。
那里只有越来越浓的血雾,渐渐地浮上天际,与云层交织在一起。极目远眺,云层深处似曾有漩涡,却已渐渐消散。
除此之外,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看了一眼曦和,微微一叹,道:“京城已有数百年未发地动,此番一次来袭竟如此严重,估计是这片土地上前所未有的。京城的百姓,遭苦了啊。”
此时地动已停,白旭山因有一条荣江作缓冲,因此受损不重,而反观对岸城中,则已是大片大片的残垣断壁。京城百姓自生来便不曾遭此天灾,城中混乱一团。
白鹤仙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闭目沉眉,双手合十,开始念往生咒。
这须臾之间,不知有多少人命陨落,多少人泪流成河。
三人沉默间,大地又震动了一次,这一次时间稍短,且震感较轻,然而京中方才将倒未倒的房屋因此坍塌,也不知多少人被埋压在残垣断壁下,终究丧生。
经文在耳边回荡,笼罩在京城上方的血雾却丝毫未散。江疑看着曦和,忍了半晌,最终还是道:“尊神,这大地动,是有人牵引起来的。”
“我明白。”曦和的拳头微微收紧,不待江疑挽留,便已化作一道明亮的流光疾掠而走。
江疑望着那消失在血雾浓郁处的流光,眉头紧皱,松开,又紧皱,再松开。
他拍了拍白鹤仙人的肩膀:“走罢,生死有命,我们无法插手。”




落神赋 第149章 大军回程
大地动惊了行进的军队,马匹受惊难以驾驭,已经行至城外的大军顿时混乱起来。
“莫慌!莫慌!全员弃马!留在原地!”
领军的将军大声呼喊下令后跳下马来,回头看身后的情况,却见原本一直稳稳当当坐在马上的二皇子殿下一头栽下了马背,侧身着地。马蹄纷乱,将军可吓得魂儿都没了,虽说这二皇子不受宠,但如今皇上历练他,必然是有意提携,到底是皇家血脉,且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二殿下委实是人中豪杰,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可如何是好。将军连忙从混乱的马匹和将士中钻过,赶去将他扶起来,却见其双目紧闭,脑门上一行鲜血流下来,竟是不省人事了。
将军是个糙莽汉子,直接将息衎整个人一甩扛上肩,弓着背穿过混乱的人马,一路颠簸震动地跑到路边的树下,将息衎放下来靠着树干,拍了拍他的背:“殿下?二殿下?”
息衎闭着眼睛,脑门上的血已经流到了眼睛上,将军见惯了沙场的征伐,一袖子给他抹了,结果抹得半张脸都是血渍。
地动十分剧烈,双腿在地上都站不稳,脚下忽然有些异样,将军浓眉一挺,连忙抱住息衎的上半身往旁边拖去,可后者身/下的地面还是纵向裂开,幸亏被人拖着,只有一半身子掉进了地堑。旁边的大树颤颤巍巍地倾倒,将军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费劲地将他拖出来,大树也在最后一刻倒在了坑里。
将军将息衎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二人皆一身的灰土。
“妈呀,这么大的动静,城里该死多少人……”将军抹了把冷汗,又拍了拍旁边人事不省的息衎,“这小子,平时也没这么不经打,怎的碰个脑袋就晕了。”
此时地动已暂歇。
他招呼了副将过来:“你看好二殿下,可千万别再摔了。”然后开始整肃军队,清点剩下的马匹。
一会儿又来了趟余震,这回马也跑得差不多了,且不如先前那次震得厉害,大军暂时保持了镇定。
将军交代了军医照顾伤员,正想回去看看息衎的情况,忽然觉得头顶上一道亮光掠过,他怔了怔,往头顶上望了望,什么都没有,估计是错觉,刚放下心来,却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落在了监军大人的身边。
“妈呀!”
这一声不止是将军喊的,还有留在息衎身边的副将以及不小心瞥见这一幕的几名士兵。
将军面色僵硬地止步,这大白天的,难道真让他撞见鬼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嗯,那个身影还在。
而留在息衎身边的副将则已经面如土色,右手颤颤巍巍地拔出半截剑来,望着面前忽然出现的白衣女子:“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是是是、是哪儿的鬼?”
曦和半分未理会他,一挥袖子便将其推出了三丈远,一手扳起息衎的上半身使其坐稳,双指一并点向他的眉心。
她能看见,那里有血雾汹涌地溢出,不仅将他的脸衬得狰狞,且已铺满了全城。
将军见此面色一紧,连忙上前拔剑相对:“何方妖女,你对二殿下做什么?”他大踏步往前去,面前却仿佛有一道屏障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一头撞上那屏障,虽看不见,却撞得眼都晕了。
副将连忙上前扶住,摸了摸前头的结界,吓得脸都白了。将军弯着腰捂着脑袋还不忘余光瞥着那“女鬼”处,艰难地道:“拦、拦住她……”
副将往“女鬼”处偷偷地瞄了一眼,刚平复下来的胆子又开始收缩,赶紧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曦和自是注意不到任何外界之人,绕至息衎身后,双指点其后颈,法力灌入,暂时封闭了他元神的豁口。息衎倒下来,她立即扶住。
外头那将军将结界砸得砰砰响,大军里的人皆看了过来。曦和不耐地挥袖,结界蓦地撤去,将军猝不及防往前一个踉跄,但很快端住了威严,长剑指着曦和:“你,老实交代,何人指使你来谋害二殿下?”而那副将却脸色青白地往他身后躲,还一边掰着将军的手不让他直接兵戎相见,估计是骇破了胆。
曦和慢慢地扶起息衎,看都没看那将军一眼,道:“若你们皇上问起,便说他师尊将他带走了,要寻我们去白旭山。”言罢广袖一挥,风卷起白雾,二人已消失在原地。
将军并着身后的士兵皆怔怔地站在原地。
副将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问道:“将军,咱们这……是报还是不报?”
将军回过头,往白旭山的方向望了望,城外亦能瞧见那耸入云霄的高峰断堑,嘴角仍是僵硬的:“就按照那位……姑娘所言报给皇上罢,本将军记得,二殿下,确实是在白旭山修仙的来着。”
……
…………
曦和将息衎带回了白旭山,将看热闹的江疑和白旭仙人皆赶走,帮他解了发冠,将脸上和发间的血皆擦干净。摸了摸他的脑袋,因从马上摔下来,脸上蹭破了几道痕迹,关键是脑袋上肿了个大包,藏在头发里,连头发都被顶高了些。
曦和咂了咂嘴,拿凉水给他敷了一会儿。
从她收他为徒之后,这孩子便再也没这般狼狈过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她这个做师尊的多少有些心疼。
给他除了铠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曦和忙活了半晌,才让他盘膝坐于床上,自己在他身后,将灵识探入他的元神。
这小子到现在还人事不省,自然不是被摔成那样的。方才在外头不便施展过多,只是暂时封住了他元神的豁口,将那煞气堵上,但那煞气的来源,还是得细细探查。
她在看见那满城的血雾之时便已心神不定,江疑与白鹤仙人这些后生晚辈能够晓得这是凶神出世之兆便已极是难得,自然认不出这东西究竟源自何人。
其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那种感觉极淡,却又十分清晰。她虽已将过往看得很轻,然而那满目的血色却将她久久深埋于心底的感触重新勾动。天地大战,这是已经多久不曾提起的词语,可在那个时候,每每阎烬铸就一场杀孽之后,那血流成河之地便会有这一模一样的血色天空。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
这已经十多万年了,天地大战早已过去,阎烬亦被封印在落神涧永无出头之日,六界井然有序,怎么还会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出现。
而且这人还是息衎。
换个名字来说,就是天族的太子,广胤。
她抵在息衎额心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阎烬,这个人已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十几万年,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不敢相信。
可当神识侵入他元神,找到那暗紫色的圆珠时,一切都坐实了她的猜测。
……
…………
息衎醒来时,自己躺在了白旭山顶的小屋子里,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月光,熟悉的窗棱,熟悉的被褥,熟悉的香气,还有熟悉的……师尊。
此时正是半夜,外头黑漆漆的,曦和趴在他床边睡着,眉宇间尽是倦色。淡淡的月光从窗户外泻入,洒在她的脸侧,肌肤雪白莹柔,欺冰赛雪,有神女之貌。
唔,她本来就是神女。
息衎不由自主地弯唇笑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起身,觉得脑袋有些异样,竟然摸到了厚厚的绷带,怔了一下,然后想到自己先前从马上摔下来,撇了撇嘴,也没太在意。他赤足下地,将她轻轻地抱起来,放进床里,思量了一下,还是动手给她脱了棉袜和外衫,盖上被褥,自己去隔壁拿了一床被子,然后躺进去。
就这么直到第二日清晨。
曦和只觉得自己一觉睡得浑身都暖洋洋的,意识迷糊间觉得自己仿佛睡在了被窝里,有些奇怪,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是靠着墙内侧睡的,睁眼所见是白灰色的墙壁,墙皮有些许的脱落,但并不是她的房间。
神思很快清醒,她看了看被子,这也不是她的。
翻过身,双目立刻对上一双黑漆漆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眸。
曦和吓了一跳。
迅速坐起身来。
息衎也没醒多久,见她反应这么大,也跟着撑着床坐起身来:“师尊,早啊。”
曦和看了一眼二人身上,盖的是不同的被褥,心下定了定,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
在息衎年岁还小的时候,有时候他晚上冷了,她也会陪他睡在一块儿,那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自从他逐渐成人,二人便再不曾同床。且如今他对她存的乃是另一份心思,便显得有些尴尬。
此时仅能以言语来化解这窘境了。
息衎摸了摸脑袋,那里还扎着绷带,龇牙咧嘴:“头疼得很。”说着便往曦和身上蹭。
“别摸了,都快好得差不多了。”曦和拍掉他的手,把他推开,没好气地道,“你都睡三日了,再不醒,估计得在睡梦里饿死了。”
息衎笑了笑:“辛苦师尊了。”
被他这么一接,曦和又不知该回什么,不由得想起在他临走前的那一幕,在被子底下踢了他一下:“醒了就下床,我去给你煮面。”
息衎从善如流地下床穿了鞋袜,顺便帮曦和将衣物拿过来,笑得没心没肺:“师尊辛苦。”然后便跑到外头去了。
曦和见他一醒来便生龙活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嘴里要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罢了,此事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免得他胡思乱想。




落神赋 第150章 白衣绝情
曦和穿了衣裳叠了被子下床,准备去煮面,却听见外头有人高声讲话。来者是江疑。
她往外头走去,便见院子里息衎正将小桌支起来,江疑手中提着好几个大油纸袋子,正往桌上放东西。
息衎去厨下取盘子碗筷。
曦和见江疑从那纸袋子里拿出来的都是猪蹄羊腿之类的,看着油光水滑,咂了咂嘴道:“你大早上的买这些来做什么呢,齁不死你。”
江疑一面将烤鱼拿出来,一面抬起头笑道:“这不是看你那徒儿在外头这么长时间,想来军营里也没甚可口的,多买些来开开荤么。你们俩吃不完也不打紧,我帮你们吃,这些够咱吃一天呢。”见息衎从屋内端着碗筷走出来,又咂了咂嘴,“你看你看,咱们的监军大人都瘦了,还黑了不少,来来来,接风洗尘接风洗尘。”
曦和看他那副讨好的嘴脸,心想自个儿当初怎么就让这个不靠谱的去查了息衎的身世。
息衎脑门上还绑着绷带,她看着他确实黑了瘦了,也有点儿心疼,道:“你先吃罢,我下锅面,净吃这些油腻的不好,总要垫垫肚子。”
息衎刚坐下,听见这话又欲站起来:“师尊坐着,我去煮。”
曦和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坐着,吃。”
息衎便老老实实地坐着了。
江疑看着捂着嘴偷笑,殷勤地给他挑了只烧得红彤彤肥腻腻的大猪蹄:“来,先吃先吃。”
曦和煮了面,分了三碗端上桌,三人就着大鱼大肉吃着早点,冷不防一边又冒出个人影,竟然是白鹤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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