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广澜见此更加不放心,且注意到他的步履有些许迟缓,便跨过门槛跟了进去。
室内四处皆是划痕破口,一张搁剑的架子被硬生生劈了个粉碎,碎屑落在地上,窗口有阳光照射/进来,光路中有灰尘飞舞。
石室中除了几柄宝剑与一张斑痕累累的玉床,别无长物,广澜刚想说话,便见广胤以剑锋拄地,缓缓地席地坐了下来,那姿态竟然很是勉强无力。
他立即上去扶住自家大哥坐下,见此刻广胤的眸色已经远远不如方才那般锃亮得盛气凌人,血红色黯淡了不少,口角也缓慢地溢出一丝血迹来。
“大哥,你怎么回事?”他连忙问道。
广胤拍了拍他的手,缓了许久的气,才道:“我没事。”
广澜知道自家大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自然不信他的话,看这症状,有些像轻微的走火入魔。他瞧了一眼靠墙正冒着灵气的玉床,扶起他,道:“起来,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广胤由着他扶起来,缓行几步,坐在了玉床上。
广澜觉得,自家大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听话过了,但此刻心中却并无半点欣喜,有的只是无限的担忧与复杂。
广胤盘膝坐在了玉床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些,却并不似以往那样有精神,只淡淡地擦去嘴角的血迹,道:“你来有何事?”
广澜见他现在这个状况,虽然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心里晓得必然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广胤最不喜欢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道:“做什么畏畏缩缩,你都多大的人了,可别变成曲镜那样的娘娘腔。”
听得他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广澜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抹了把脸,道:“哥,我已经知道你的事了。”
“哦,什么事?”
“元神的事啊。”
广胤沉默了一下:“然后呢?”
“我一知道这事儿便立刻来找你了,谁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事呢!”广澜颇有些怨气地看了广胤一眼,音调又低下去,“你……你是因为元神才变成这样的?”
“谁跟你说的这个?”
“曲、曲镜。”
广胤鼻腔里哼出一股气:“他倒是什么都知道了。”
“这……”广澜眼下也晓得了曲镜瞧上了他们家尊神的事儿,看自家大哥这不豫的模样,壮着胆子道,“哥,我晓得你还是喜欢嫂子的,现在你的事我也晓得了,但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你要对嫂子那么绝情……她不是一直在想办法给你治么?”
若是放在以往,广胤听着他这一口一个“嫂子”地说着必然心中慰藉,然而如今却高兴不起来,只淡淡道:“有些事你还不懂。”
广澜自小就最烦这句话,一听便立即冲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行行行,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我不懂你干什么两辈子都负了人家,也不懂你为何两次都退而求其次选了流琴但实际上又不喜欢人家……”
广胤听得眼皮一跳一跳:“曲镜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啊……没、没啊,曲镜好像并不知道别的,这是我求弈樵告诉我的……”广澜小心地瞧着他的脸色,“要不是弈樵喝了酒之后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跟我说了一箩筐的话,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丧尽天良……”
广胤刚想说话,奈何张口便觉得喉头干涩疼痛,面色泛白,猛咳了一阵。
广澜见他嘴角又溢出血迹来,登时吓坏了,连忙给他顺气:“我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坏话么,用得着这么激动……”
广胤连肺都要咳出来了,好半晌才止住,已经没力气跟他拌嘴,盘着腿打坐调息。
广澜也不再刺激他,稍稍坐远了一点儿,沉闷地思索了片刻,问道:“你早就知道了魔神要冲破封印的事,那你现在修炼,是想战胜他?”
“我没法战胜他。”广胤闭着眼睛道,面无波澜。
广澜一怔,然后有些微妙地一笑:“我倒是头一回听你说这么丧气的话。”
“不是丧气,这是事实。”广胤淡淡地回答,“我的天资与努力都不逊于他,只是年龄的问题。倘若让我修到他那个年纪,就该反过来了。”
“那你这段时间把自个儿关在这儿做什么?”
“我没法战胜他,但我能战胜我自己。”广胤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是广澜一直以来所熟悉,的属于天族太子温文尔雅、自信从容的笑,“按照他现在的状态,活着与死了几乎没有分别。他若真的要回归六界,就得借我的身体,但我借不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广澜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想起方才进门所见的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刚刚升起的信心很快便消沉了下去:“可你……你现在还不算被他占了脑子?”
广胤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质疑,也并不在意:“我现在不能把他弄出去,不代表我以后也不能。”
“我还是没弄懂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嫂子。”
“以后你就懂了。”
“嫂子费尽千辛万苦给你弄来的安魂伞,我怎么没见你用?难道嫂子被骗了?”
“朽翁虽然想要置她于死地,却并不曾扯谎。安魂伞确实于我有助益,然而只限于两个月前。”
“什么意思?”
“当时魔神的元神虽然强大,但与我仍是两个不同的存在。若是早些时候用安魂伞,或许真的能达到曦和想要的效果。但现在来不及了。”
“你的意思是……”广澜为自己的猜测毛骨悚然,想起这段时间广胤所表现出来的冷酷,不禁打了个抖,盯着他那半睁开的红眼睛,“……现在魔神已经跟你融为一体了?”
“若是他跟我融为一体了,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
“可……你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广澜几欲抓狂。
“你不用知道怎么回事。”
“可你看看你的样子!”广澜愤怒起来,可看见他纹丝不动的神色,又泄了气,“罢了,你不想说我也问不出来,横竖我又打不过你……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这可事关六界,你好歹透一点儿风声给我?”
“魔神要出世这件事,你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曦和。”
“她还用我提醒?她肯定比谁都晓得。”
“这事不一样,她如今正在养伤,就算消息再灵通也比不上天宫。落神涧有我们的人守着,封印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一旦有变,我们会第一个知道。”
“魔尊不是也派了人去么?”
“他不会告诉曦和。”
广澜愣了一下,没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与魔尊说好了,这件事由天宫来处理,不会牵连到曦和。凭她现在的状况,不一定能将魔神关回去。”
广澜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广胤明显不想再说,他也晓得追问没有任何意义,自行思索了片刻,道:“你现在元神被侵蚀得如此厉害,被封印在落神涧的魔神没有躯体,出来之后第一目标一定是你,你还想要怎么处理这个事?”
“他的目标一定是我,也必须是我,否则我的计划便无从说起了。”
广胤闭着眼睛,眼角流露出一丝殷红的血气,眉心有魔气若隐若现,让广澜看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皱了皱眉,道:“弈樵同我说,魔神一旦复生,一定想要执掌六界,因此便需要爪牙,而幽都的冥河、妖界的四境轮和榭陵居手上的慧义棺是最危险的,一旦凶灵被放出来,就算整个天界押上也未必能镇压得住。”
“榭陵居的所在,我们已经找到了。”
广澜一愣:“你们?”
“还有魔尊。”
广澜陷入了沉默。看来自家大哥与魔尊之间达成了某种隐秘且稳固的合作,且连尊神和弈樵都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他们的计划。
“大哥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老谋深算。”广澜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来,吊着眼皮咂着嘴摇了摇头,“看来你心中早有算计,就连婚礼上那一出南斗星君的闹剧都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的罢?啧啧,真为流琴公主感到心酸呀。”
广胤并未理会他的揶揄:“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期间有两件事要你办好。”
“去哪儿?”
“你帮我杀两个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去哪儿?”
“先别急着问,等时机到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广胤对于自家兄弟的好奇心亦感到些许无奈,道,“听我说,我让你帮我杀两个人,我是认真的。”
“那好吧,说罢,谁?”
“流琴和朽翁。”
落神赋 第185章 山雨欲来
广澜眼皮跳了跳:“杀朽翁我能理解,为何要杀流琴?”
“一来流琴早就该死了,她心口的那颗龙珠是北海三公主的,于情于理该还给北海。”广胤顿了一下,“二来,我杀这二人乃是报仇,曦和此番九死一生乃是他们二人的杰作,若再留着他们性命,我都无颜苟活。”
“要杀朽翁是没问题,我也想搞一搞这个老头儿来着……”广澜有些犹豫地抓了抓头发,“可流琴,她是曲镜的妹妹啊……”
广胤睁开眼看他,有些不解:“曲镜的妹妹,那又怎么了?”
“我最近跟他……”广澜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半,见广胤的眉头高高扬起,连忙找了个看似万全的借口,“曲镜是嫂子的救命恩人啊,就算流琴有天大的错处,你杀了她,岂不是令嫂子平白顶上个忘恩负义的罪名么?”
“曦和已经放过了她一次,已经算是偿了恩情。流琴所为之事天理难容,一报还一报,若是曲镜有本事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令我插不进手,我便认了,但我要杀她这件事,于情于理,即便是他做兄长的也无话可说。”
广澜并不清楚曦和去枉死城究竟与流琴有什么关系,也并不知道先前流琴数次将阎烬的元神碎片放入广胤体内的事实,但听广胤说得如此坚决,也相信确有其事,只是心中仍有犹豫:“这……流琴都回了妖界,不再觊觎你这个夫人的位置了,谅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你哪里急在这一时?何况,这算来算去还是嫂子跟她之间的愁怨,你可别忘了,现在嫂子该有多不待见你,且她应当是想要自己亲自动手的,你平白插一脚,这不令人家膈应么?”
广胤思忖了片刻,觉得他所言有理,但也瞧出了他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哄着自己,一副似乎很不愿意得罪曲镜的模样,心中虽然有几分好奇,但此时并不愿浪费力气来管这样的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暂且作罢。”
广澜似是松了一口气。
广胤再次闭上眼睛。
广澜在一边坐了一会儿,大约来了这一趟令心中的不安不减反增,又站起身踱了几个来回,还抽出了扇子时不时地敲着掌心。
广胤在玉床上调息了片刻,体内气血很快便稳定了下来。他睁开眼,眼睛虽然并无方才广澜进屋时所见的那般剔透血红,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他所见的那般暗红色,只是一个睁开眼的动作,广澜便觉得整层石塔内的森冷杀意都躁动了起来,虽然不是针对他,却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逃跑,几乎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他看着从玉床上下来的广胤,手上的扇子停了,有些干涩地道:“大哥……”
“怎么?”广胤随意地看了他一眼,走下来,弯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轩辕剑,剑锋上的戾气在他手握住剑柄时迅速归顺贴合着剑身流动,却看着危险了无数倍。
广澜嘴唇动了动,担忧的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得远处一阵急促嘹亮的鹰啼迅速接近。他转头过去,只见一只深褐色大鹰自窗外疾速飞来,振翅停在了窗棱上。
广胤走过去,自其爪钩上方取下了纸筒。
纸筒上下了咒术,只有他一人能打开。
广澜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去看。
广胤自其中抽出纸条,展开,眉头再次紧锁。
广澜隐约猜到了事实:“是尊神的消息,还是落神涧?”
“魔神封印快要撑不住了,最多只有十天。”广胤掌心冒火,将纸条烧得一干二净,鹰振翅离开,“你去告诉父君,让他暗中加派人手,围住落神涧周围百里,切勿打草惊蛇。”
“好。”广澜立即应下,“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十日……时间还是太短了些。”广胤微微皱眉,“剑阁已经不足以将我的修为提升到可以与魔神抗衡的地步。这段时间我会离开天宫,我交代你的事,找别人去做就行,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好。”说完这个“好”字,广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为险要的预感,心中有强行阻拦的*,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再开口的余地。
广胤将轩辕剑收入体内:“走罢,去告诉父君,即日起,天界上下所有人,不得靠近落神涧百里。”
……
…………
因离苛擅自做主答应了流琴与广胤的婚事,曲镜将其重罚,而在流琴意外回到妖界后,把她关了禁闭。
流琴这次回来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太对,但曲镜对于这个妹妹执意迷恋天族太子并哄骗离苛答应婚事的行为感到极为愤怒,也没有管太多,安置了妖界,便跑到魔界去找长渊了。
他已经知道了流琴心口以龙珠换了心脏,这样一来流琴虽然再无性命之虞,甚至只要龙珠不损坏便永远不会死,但这样的她连心跳脉搏都没有,体温也是冰冷的,与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在洛檀洲时,弈樵已经告诉了他大部分关于广胤元神的事,还有三千年前流琴以凡人之身嫁给广胤的事,但他始终不知道曦和如今的打算,也不知她为何非得杀流琴不可。
他一路赶至魔界,却被告知魔尊已经离开,不知去了哪里。曲镜直觉长渊有事情瞒着所有人。
于是他只好去了洛檀洲。
洛檀宫四处弥漫着紫藤萝,灵气化作紫雾缭绕着整片主岛。
曦和松松地披了一件外衫,坐在廊下与渺祝手谈。
曲镜走过去,望了望棋盘,微微挑了眉。曦和的棋艺是他早就见识过的,几乎能说是举世无出其右,然而此时棋盘上黑白纵横交错,相互撕咬,而渺祝所执的黑子尚未显出败势,看着棋艺竟然出奇的好。
青樱走过来倒茶,顺便端了汤药给曦和喝了。曲镜索性就着席子坐下来看他们下棋。
这么一座便是半个时辰,在雪槠树那头清理杂草的婴勺都拎着一箩筐的雪槠树叶回来了,曲镜竟难得如此静得下心来,始终不曾发一语。
最终渺祝还是败下阵来。
曦和饮了青樱先打出来的热鱼汤,然后将棋子一颗一颗地捡回棋盒,仿佛那是多么神圣的事一般,慢条斯理,一丝不苟。
渺祝伸了把懒腰,站起来动了动腿脚:“哎哟,老子这把老腰啊,真经不起这么一直坐着了。”
青樱贴心地上去给他捶了捶。
曲镜侧躺在席子上,一手支着脑袋,望着收拾干净的棋盘,道:“你这棋艺难逢敌手,法术也独步天下,难道不觉得寂寞么?”
“寂寞了一阵子,后来便不寂寞了。”曦和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答道。
“哦?说说?”
“我不喜欢打架,自然不在这上面找乐子,虽然喜欢下棋,但做神仙岁月绵长枯燥,也懂得凡事得留余地,否则便了无趣味的道理。我之所以下棋下了这么多年,是因为自己不常下,每每至有余味时收场,便始终不觉乏味。”
曲镜颔首:“此言有理。”
曦和闭上眼睛,有细碎的阳光透过廊顶上的紫藤萝落下来,星星点点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明明暗暗。她等了一会儿,却仍旧不闻曲镜说话,便问道:“你来有何事?”
曲镜望着她笼在细碎阳光里的面容,眸光有沉迷之色,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恢复得如何。”
“我身体素来很好,什么伤都比别人好得快。”
“那我就放心了。只盼你莫再胡乱折腾。”
曦和闭着眼笑了一下。
渺祝见曲镜欲言又止地似乎有话要说,便借口自己去看看白笙,离开了长廊。
直到渺祝走远了,曦和才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曲镜被她看穿也不觉得丢脸,只是觉得自己要说的事难以启齿,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流琴前两日回了妖界,看她的模样,是再不会对广胤动心思了。”
曦和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应,曲镜略有不解,但并未立刻问出来。毕竟他先前虽动过成全流琴的念头,让她嫁给广胤,以此给自己增加接近曦和的机会,且在曦和面前表露过这个想法,但他是绝对不会在曦和与广胤两情相悦时行不轨之事企图拆散他们。流琴的做法令他甚至感到羞耻,因出了这个事,他这个做兄长的至今觉得在曦和面前抬不起头来。
曦和亦未开口说话。
流琴是否会离开广胤,她现如今已经不在乎了。她与广胤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有过不解,有过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吴江说得很对,风月之事与别的不同,局外人看不清亦插不得手,就连局内人自己也看不清,到最后只能互相撂开手。
她从来没有看得起流琴,或许流琴以为她在与自己争夺,但实际上,曦和只觉得自己在与自己争夺而已。虽然流琴是最终嫁给广胤的那个人,但时至今日她依旧觉得,在她与广胤之间,流琴始终都是个外人而已。
一切的误会,一切的羁绊,始于他们二人,也将终于他们之间,流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插曲,一个被别人利用的牺牲品罢了。
落神赋 第186章 秘境寻踪
廊上有长长的紫藤花穗垂落下来,花瓣轻悠悠地飘落,落在曦和的发上,缀在衣间。
曲镜微微出神,伸手意欲将她发间的花瓣取下来,却在半路止住了冲动,收回了手。
曦和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将棋盒放在了一边。
曲镜只不自在了片刻,便又陷入了纠结中。他来洛檀洲原本是想找长渊的,来了之后又想问曦和究竟为何对流琴起了杀意,可真正见到了她的面,只是对视一眼后,便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曦和盘膝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个更为闲适的姿势,恰逢一片紫色花瓣落在手背上,她将其捻起,轻轻地转着,目光一寸寸地抚过那花瓣上细腻的纹理,颜色深浅的变化,道:“你想知道的事,与其来问我这个不愿意说的人,不如去问你胞妹,她知道的必然比我清楚。”
曲镜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苦笑:“你还会读心术么?”
“我各脉法术皆懂些皮毛,唯独不会这一行。”曦和捋了捋长发,“你是她的兄长,一母同胞,固然兄妹情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且不动她的性命,不过,保不齐我哪日又动了杀心,便由不得你了。”
曲镜微微眯眼。
花瓣自指尖滑下,曦和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不必如此防备,比起我,你现在更应该担心广胤和北海龙王,我放过了你那个妹妹,不代表他们就愿意放过。”
曲镜知道流琴心口的龙珠是北海三公主的,若是北海龙王来寻仇也在意料之中,但广胤这一桩却仍旧想不明白。只是他清楚地晓得曦和是不会再多说了。
身侧有飞花散落,沉默了片刻,曲镜换了表情,笑了一下,喝了口面前的茶水,嫌淡,搁下了:“在凡界刚见你的时候,我还道你性情温和,只是不晓得天高地厚,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甚是令人讨厌,却没想到败在你的手下。若你真想要杀她,我便是倾妖界之力也防不住你。”
曦和煞有介事地思忖了片刻,继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曲镜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一哂:“先前长渊跟我说你跟他是打了几场架才认识的,我还有些不信,但看你在青要山的气势,却委实不似我想的那般温和。”
“唔,看来你喜欢的是你妹妹那样温柔如水的性子。”曦和一手撑着额角,把玩着剔透的白玉棋子,嘴角噙着笑,玩了一会儿,扔下棋子,支起身子朝曲镜探过去。
曲镜挑眉,见她倾身过来,下意识地打开了手臂方便她拿东西:“做什么?”然而下一刻,曦和的手却如闪电一般握住了他腰间的红鲤剑,“噌”的一声利刃出鞘,曲镜瞳孔剧烈地紧缩,因之前的姿势,此刻他在曦和眼前空门大开,下意识地一手挡剑,浓烈的妖气涨起,身前法术试图阻挡切来的红剑,却被剑身如破纸般切散,剑锋贴住喉咙。
曲镜望着跟前从未如此靠近的那双眼眸,下意识地动了动喉咙,然而此刻卡住命脉的剑锋却令人兴不起半分绮念。
曦和盯着曲镜的眼睛,她的表情仍旧很温和,唇角衔着的笑意都一成未变:“看来你是不喜欢我这样的了。”
曲镜咽了口唾沫。红鲤剑乃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利器,只要出鞘便必见血,虽然她只抽出了一段,剑尾仍留在剑鞘中,但此刻那剑锋贴在自己喉间却如平凡铁剑一般,可见是执剑之人克制了其戾气。
她很少与他对视。上一次如这般的距离,已经是在凡界他睁眼的那一日。只不过那日是他掐着她的脖子,今日却是她抵着他的命门。
那双眼睛,漆黑,剔透,深沉,却令人捉摸不定。
极美。
鬼使神差地,曲镜握住了自己眼前她执剑的那只手:“他如此待你,你何不选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
而后他便看见曦和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了。
曲镜回过神来,立即拧了眉,暗自骂自己莽撞。
曦和手腕一动,将他的红鲤剑甩回了剑鞘,冷冷地靠回椅背上:“怎么,你是觉得我一把年纪了,该将自己料理出去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