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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这下子弈樵即便再心情不好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了。
他停下脚步,望着流琴道:“公主尚不是我天界人,无需对我行此大礼。”言罢径自从她身旁走过,分明是极窄的小径,却连一片衣角也不曾挨上边儿。
流琴行完礼尚未起身,便遭如此对待,姿势僵在那里,微垂的脸颊上颜色变幻,须臾直起身,回头望了一眼弈樵前往的方向,略一思索,便对跟随的宫人一招手:“去殿下书房。”
流琴猜得不错,弈樵确实是上来找广胤的。
她尾随后者回到先前自己离开的书房,本以为弈樵也会被拦下来,谁知那门童见了弈樵,连通报都未通报一声,便开门让他进去了。
此前后之态,虽无二致,然则此等待遇,何啻天壤之别。
藏在树丛后面的流琴面色铁青,但她还不至于蠢到自己打自己的脸,至少要等到弈樵出来,她才能再现身。
书房中。
自从曦和走后,广胤便命人在书房里放了床榻,横竖他也不怎么回来,难得回来便在书房休息一晚即可。今日他确实如那门童所言,身形疲惫需要休息,因此此刻仅着白色中单,却因弈樵前来而不得不从屏风后走出来。
弈樵已经见多了他那张沉凝寡言的脸,却仍旧为他眼中日渐血红起来的双眼感到心惊。
广胤眉宇间有倦色,更衬得那双眼睛突兀肃杀,他看向弈樵,神色冷冷淡淡的:“上神来有何事?”
“我此番来无别的事,只是受丫头之托,将此物给你。”弈樵的神情亦十分寡淡,分毫没有数月前的热络之意,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黑布包,放在书桌上。
广胤行至书桌后,将其取来,打开包裹的黑布,看见里面泛着幽蓝色仿佛不属于此界的石头。
他不明所以:“这是……?”
“枉死城的安魂伞。朽翁说此物能护你元神周全,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弈樵道,“她九死一生为你拿到了这个东西,用不用在你。”
广胤握着石头的手一紧,眼中却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她果然受伤了?”
弈樵忽然烦躁起来:“你既然同她一刀两断了,再问这些做什么?”沉默了一下,他捂了捂额头,暂缓了语气,却依旧没有温度,“她此番魂魄受到重创,至少要经三次涅槃才有修复的可能。她拼着一口气来青要山找你,你就是那样回应她的。”
广胤微微垂下眼,面上波澜不惊,眼中血色却变得深了几分,如同浸满了血泪。手中的安魂伞几乎要被他掐出印来。
“代我对她说声抱歉。”
弈樵冷了脸:“你若真的觉得抱歉,最好自己去她面前说。不过最近她再养身子,受不得刺激,你最好别出现在她眼前。”
广胤握着安魂伞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最终“嗯”了一声。
弈樵送到了东西,片刻都不想多待,转身便欲走。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背对着他,眼中有些无奈,有些悲凉:“广胤,这万把年来,六界之中的年轻人,我最欣赏的就是你。如今你究竟为何如此,我却参不透。只是,你此番做的这桩事,委实不太好。”
广胤没吭声。
沉默常常令人心发冷。
弈樵稍稍转过头,半回着身:“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他望着他的眼睛,有些寒凉,“此番若非曲镜舍命相救,六界之中便再也没有曦和这个人了。若她真的没能回来,你心中可会有半点的歉疚?”
广胤眸中似有暗红的流光,如日暮时分西海之西汤池滚烫的红水,只是那股平静,却如碧虞山的风雪一般,几乎要冻结人心。
“我此生都亏欠她。”他道。
此生亏欠,却无法弥补。
弈樵已经不再愤怒,心中只一片戚戚寒凉:“告辞。”言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落神赋 第182章 纤毫毕现
弈樵出门时,恰逢流琴走来。
流琴碍于面子还欲行礼,这回弈樵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了,看上去神色不豫。
流琴也未久看,只来到书房门前,对门童道:“殿下眼下可休息好了?”
门童没料到流琴去而复返,且恰好碰见了弈樵,这下不能再搪塞了,面露难色:“这……”
房中却忽然传出来一个声音:“让她进来。”
流琴一喜,赶忙望向那门童。
门童恭敬地低下头,冲门内道了一声“是”,继而往一旁退开,为流琴打开了门:“公主请。”
流琴理了理鬓发,再拂了拂衣袖,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广胤坐在书桌后,安魂伞已经收起来,身上披了一件墨色长衫,行云流水落在桌案与地上,而那眉眼却显露出冰冷的锋芒。
流琴进门,正巧广胤停了笔,从桌案后抬起头来,那冷峻严寒并着剔透血色的眸光直入她眼中,令她霎时间汗毛倒竖,寒意从脊背蹿上来,僵在了原地。
然而广胤仅仅是随意扫了她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回桌案上的书册,执起笔,淡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流琴自然晓得先前那门童不让她进来必然是广胤的吩咐,但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更不敢当面质问,眼下虽然境遇冷淡,却依旧尽力保持着良好的仪态,行了个礼,道:“殿下自大婚后久久未归,流琴着实担忧,因此见殿下回来,便前来见一见殿下。”
“本君此番回来是为公务,以后若无要事,便不要来了。”广胤头也不抬。
流琴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但还是屈膝道:“是。”而在这之后广胤便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她定了定神,虽然出了这么些乱子,但那一纸婚书还是好端端地放在那儿,且在婚礼上广胤对曦和表现得那般绝情,旧情定不会再死灰复燃。这么一想,她便又有了些许底气。
缓步行至桌案边,敛起袖子,执起墨锭,缓缓地在砚台里磨了起来。流琴一边磨墨还一边瞟广胤的脸色,见其并无厌烦之态,便放下了心服侍。
她瞧了瞧桌案上的那些书册,都是些公文并着一些古籍功法,但广胤看得慢,想来也并不太紧要。于是一直在想如何开口的流琴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声:“殿下……先前在青要山,流琴表现得失态,还请殿下容忍……将来流琴常伴殿下身侧,必会好好修身养性,习天宫礼数。”
她所言自然是在曦和出现后的过度惊吓与口不择言。
那一日事后,六界中不少难听话甚嚣尘上,难免不曾传进广胤的耳朵里,她担心广胤会因此轻视自己,而他们虽然有婚约在先,但广胤至今未曾提起完婚之事,也令她心中相当忐忑。
她深思熟虑说出这番话,本意便是想提醒广胤成亲一事,而那一直低头看书的广胤,倒也似是十分配合,忽然淡淡的笑了一声。
流琴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记起了这档子事儿,谁曾想,广胤只是笑了一声,连手中笔都未停,口中说出一句话,那话中的意思令她再难以维持面上苦心经营的笑容。
他说:“如果是她,必然不再屑于提起此事。”
如果是她……在南斗星君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她是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个人,她看去温柔,实则有自己的骄傲,骄傲得甚至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谁都攀附不起。
她很宽容,却有自己的坚持,有些瑕疵她永远都容不下,就算要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
广胤又片刻的失神,继而又兀自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是了,你终究不是她。”
这回流琴终于变得聪明了。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不晓得他口中这个“她”是谁。曦和已是她数千年的眼中钉肉中刺,三千年前,曦和从大翎消失的那一刻,她便以为自己赢了,谁想到在成亲之后,广胤竟然碰都没有碰她一下,她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如寻常陌生人一般无关紧要。这三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广胤,而一年前,在天界营帐里看到曦和的那一眼,又令她犹如被尖锐的木桩刺入心口,嫉妒、愤恨与不甘纷纷涌上心头,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人帮着她。而且直到前一刻,她还依旧以为,自己又一次赢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背后默默地爱他、注视他这么久,他却丝毫不愿意回头看看自己?时至今日,他心中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流琴心中激愤,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我惦记何人,是你应该管的么?”广胤听了那语气激动的质问,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来,那目光扎在流琴眼中,就像一片片冰刀。
墨锭落在桌案上,溅出的墨汁染黑了柔软洁净的白绢。
流琴只觉得积聚了数千年的不甘都涌上了脑袋,但幸亏她并未因此失去理智。这么多年,她别的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则是做出令人觉得美好端庄的表情仪态,而这亦渐渐地成为她的本能,因而在任何时候,她都不会丢下自己的面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都在颤抖:“既然你仍爱着她,为何要那样对她?”
“这不是你该问的。”广胤眉目冷淡。
“是,我什么都不该问。这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不论我如何争取,你都不会正眼看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积累得沉重了便凝成一串跌落下来,流琴抓紧了袖口,“殿下,你可曾对我动一点心?”
广胤合上书,半分情面也不给:“没有。”
虽是早已隐约知道的答案,但在亲耳听到的时候,依旧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流琴咬紧了牙关,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角,流到尖尖的下巴,她尝到了咸涩的苦味。
她蓦地抓住广胤的袖子:“殿下,我是爱你的啊,我爱你爱了几千年,你怎么能对我的真心视而不见呢?你分明答应了成亲,你分明答应了要娶我!你既然全心全意爱着那个女人,又为何要与我成亲?”
广胤瞥了她一眼。虽然此时他是坐着的,视线的高度上差了一大截,但那一眼仍旧如同站在山顶的人俯视脚下的蝼蚁:“我与你成亲了么?”
听得此言,流琴霎时如坠冰窖。
山顶的雪倾覆下来,不论山下有多少阴谋,有多少布局,最终都埋没在厚重严寒的冰雪下,冻得支离破碎。
原来不是功亏一篑。而是局中之局。
难怪他对婚礼毫不上心,对自己如此冷淡。原来他从头到尾没想过要跟自己成亲。大婚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将曦和从他身边赶走的借口。她以为自己费劲千辛万苦,甚至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终于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却没想到,那所谓自己大费周章设下的局,不仅没能将曦和置于死地,反而入了他的彀中。
不论有没有尊神那一场闹剧,他早就知道这个亲结不成。
他早已知晓,自己与曦和成亲在先,根本就不能再与他人结姻缘。更有可能的是,南斗星君根本就是他安排好的。
想明白这其中关节后,流琴面色惨白,紧紧地咬着牙关:“殿下……你好狠的心!”
广胤丝毫未因流琴的质问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他站起身,意欲离开,袖子却被流琴攥在手里。他面上露出一抹厌恶的表情,余光掠过她的脸:“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既然朽翁给你续了这条命,便好好收着,若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不需要曦和,我便会亲手杀了你。”
流琴攥着广胤衣袖的手蓦地一松,后跌一步,摔在了地上,面若死灰。
原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也对,曦和那个贱人能想明白,他怎么会什么都不明白?
这个人是广胤啊,是连长渊都赞不绝口的广胤,是尚未成年便将妖界九君不敢出门的天族太子,她怎么会蠢到以为他一直待在天宫受着魔神元神的折磨,就什么都不理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一瞬间在广胤眼中看见的杀意,清楚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流琴发起抖来。
毁了,一切都毁了。
她害了广胤,害了曦和,还妄想与广胤天长地久琴瑟和鸣……现在这两个人什么都知道了,而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以后,朽翁也不会再帮她。
广胤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流琴,厌恶地一挥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门。
徒留流琴坐在冰冷的地上,呆怔半晌,面色惨白得如死人。良久,才如患了失心疯的人一般爬起来,口中不住地念着“爱你”、“离开”、“恨”之类的词句。
这一日,广胤没有再出现在宫中。而流琴回到自己的居处后,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行李,当日便回了妖界。




落神赋 第183章 惶惶终日
除了曲镜等人,无人知晓流琴已经从天宫回了妖界,也并无人关注此事。原因无他,只是有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从隐秘处传了出来,当即将一切八卦流言立刻压倒,任何听见此信之人,皆无心挂怀其他琐事——
落神涧的封印要破了。
这消息不知从何而来,只是甫一传出,便如瘟疫般迅速覆盖了六界的每个角落,立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魔神这个名字,离如今六界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很遥远,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初的天地大战几乎令天界夭折,六界分崩离析,无数神智陨落,四海八荒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渐渐地分开,六界便形成了如今的模样。
自那以后已经十万年有余,六界再未有过那般动荡,虽然时有征战,然而与天地大战相比不过是孩子过家家酒,小打小闹罢了。而魔神则是当初天地大战的罪魁祸首,此消息一出,不论真假,皆令人胆寒。老一辈真正见识过当初那惨烈场面的,听见阎烬这个名字便打哆嗦,而年轻人则稍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但古时候的事口耳相传,皆是自小听着魔神的凶名长大,且各界史书古籍上对魔神的描述乃是上古第一杀神,因此令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自视甚高然则并没多少胆色实力的年轻人吓得连脑袋都缩进了脖子里去。
此消息虽然最先是在普通人之中传播,却很快便传到了各界坐把的人耳朵里,而在这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则是天帝。
魔神是天界的神祗,落神涧是天界的土地,其中的封印也是父神母神亲手布下的,这事到底牵扯甚广,究竟是谣言还是确有其事,无论如何都该天帝出面给个说法。但众人徒然终日惶惶地等待,却并未等来其回应。这消息到了天界,原本在中下层神仙里还议论得沸沸扬扬,但上达天听后便仿佛就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政令亦无丝毫改变,一切照旧,天帝每日循例朝会,各司也按部就班地做着本职,只是无人提起落神涧封印之事,仿佛那流言在是在另一个世界流传一般,无人问津。
但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天帝的眉头却一刻未曾松开过。
原因无他,只是当他听见那消息后,原本想去洛檀洲请教尊神,却被弈樵以尊神伤重不能见人为由挡了回来,转念思量着自己儿子虽然跟尊神闹得很不愉快,但二人之前的关系也算是不错的,便找了广胤问了此事。
他原本并未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广胤再怎么能耐也是年轻人,对这些事不了解也是正常的,但他甫一问出来,自家大儿子便无甚表情地回答说“大约是真的”,令他惊怔在了宝座上。然而当他继续追问,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天帝心道三千年前落神涧封印松动得便十分蹊跷,但那件事乃是曦和一人全权处理的,且之后她伤及自身丢了记忆,谁都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且最近频频出事,先是慧义棺,再是四境轮,然后是榭陵居与朝华姬,再后来连灵界鬼域崩毁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尊神重伤,自己的儿子则在剑阁中苦修至今功力大涨……因此当听人说落神涧封印将破的消息时,他即便抱着一丝侥幸,也晓得这事估计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如今得了自己亲儿子的亲口确认,他便死了那条心了。
广胤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去似乎有什么计划,只让他对此事不要声张,也不必辟谣,就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便是,在这样的关头,人心动一动倒是没什么,只要保证在魔神闯出来之前莫要自伤元气便罢。同时派了精锐人手暗中监视落神涧的动静,带来的消息竟是果真有异动。据说逸散在封印外的魔气浓郁了不少,连周围的草木都开始渐渐枯死了。
在广胤的要求下,天界对于落神涧之事集体讳莫如深,即便有无数人频频问起,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而此时,在洛檀洲静养的曦和,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一日,婴勺去东海岸边采了五颜六色的雏菊,精心修剪后插在了花瓶里,放在曦和的床头摆弄。
养了这几日,曦和已经能够下地,但胸中仍旧时常有气血翻腾。她知晓自己此番是真正伤及了根本,恐怕在涅槃之前都无法复元了,但外头未解决的事尚有许多,至少榭陵居那一桩,便等不到她涅槃完再来解决。
此时曦和正披了外衫,盘膝坐于榻上,闭目调息。
婴勺趴在床头修剪多出来的花叶,时不时瞟一眼曦和。
见到咔擦咔擦的声响很是琐碎,曦和皱了皱眉,睁开眼瞥了她一眼,正巧瞧见她在偷偷地看自己。
“怎么了?”她开口问。
婴勺看了看曦和的手腕,凑过来问道:“师父,我很早就想问了……你的手链,怎么又不见了?”
“给别人了。”
“给了谁?不会又是天族太子罢?”婴勺忽然想起来,那一日在青要山顶的筵席上,她似乎就看见广胤宽袖下露出一点儿紫晶色来,顿时脸色严肃。
曦和淡淡地“嗯”了一声。
婴勺立刻急了:“他那个负心汉,亏我还叫了他好一阵子师娘!师父,你怎么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难怪此番伤得这么重……都是他害的!”
“好了,别说了。”曦和语气已经不算愉快,“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就出去,外头的兔子还等着你喂食呢。”
婴勺嘴角一瘪,有些愤愤,但还是不敢顶撞,只暂时憋着对广胤的一腔愤恨,道:“今天早上弈樵传信来,说长渊在落神涧布了眼线,但暂时没有感觉到榭陵居的气息,只是封印有些松动了。”她见曦和眼神有些许的波动,继续道,“不仅长渊注意到了落神涧,那个负心汉也在那儿布了人手……但其实在他们行动之前,已经有流言传出来,说魔神即将出世。”
“哪里来的流言?”
“不确定……但长渊说可能是鬼界。”
曦和闭上眼:“我知道了。”
婴勺拿着剪刀望了她许久,有些担忧地道:“师父,您就这样……不管了?”
曦和仍旧闭着眼睛,手上已经捏其了诀印,引导体内灵气:“我如今这副模样,能怎么管?”
婴勺一时语塞,她虽然日夜担忧师父的伤势,但这几日在六界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更加令她不安。毕竟跟在曦和身边这么久了,后者的一言一行她都了如指掌,听师父这个口气,还有长渊与弈樵那般重视的模样,大约那流言并不是子虚乌有的了。
“可是,师父之前不是说,阎烬的元神有一部分在太子那里……如此说来,那负心汉岂不是最有危险的?”
曦和没说话。
婴勺这才将事情前后来龙去脉理清楚了。
原来自家师父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段时日的奔波也都是为了在魔神破除封印之前最大程度上减少对天界的伤害。
“那……”婴勺皱起眉头,显出忧色,“榭陵居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魔神又要出来捣乱了,师父您可应对得来?”
“一码归一码,你不是一直很相信你长渊叔叔么,有他在,还犯不着事事皆要我来动手。”她变幻了一下手印,缓缓地沉下气来,“何况,我大约已经猜到榭陵居在何处了。”
……
…………
广澜从曲镜那里听说了阎烬元神与广胤之间的联系,火急火燎地一路从妖界向天宫奔袭,飞速赶到了剑阁。
剑阁底层的守卫见是二皇子驾临,也不知该拦不该拦,而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广澜已经施了术法定了他们的身,奔上了顶层。
剑阁的铸造材料皆是六界中一等一坚固的菱石,不仅刀枪不入,且对法力的隔绝作用相当之强。而尚且隔了五层楼的距离,飞身上赶的广澜便已经感受到了自顶层传下来的强大势压与波动。
他愈发沉了脸,加快速度往上去。
当他赶到顶层门口时,里头传来东西碎裂的声响,他立即去推门,门内却一阵剧烈的动荡,似有气流击打在了石门上,余力穿透石门落在他的手上,广澜整只手自小臂往下皆麻木。
他一咬牙,大力敲门,扬声喊道:“大哥!”
室内却寂静下来,无人回应他。
广澜狠狠敲了两下石门,拳头顿时被蹭得红了:“大哥!开门!”
却依旧没有动静。
他愤然道:“尊神快要死了,你再不开门,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话音落下,石门霍然向内打开,劲风自门里呼啸而来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广澜抬手挡眼,五感紧绷,身前有浓重的戾气逼近,下一刻他睁开眼,喉间已经被抵了一片冰冷的剑锋。




落神赋 第184章 未雨绸缪
广澜额上缓缓流下一行冷汗。
广胤用那双红得绽光的眼睛紧紧地锁住他,良久,才将剑收了回去。
广澜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时,发觉背后衣衫已经全部汗湿。
广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剔透的红眸中仿佛凝了寒冰,冰上有些许的裂纹,隐约透出刺骨的寒意。他随手扔下了剑,哐当一声落在一旁,便往石室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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