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宠婢

时间匆匆而过，古树投下的影子从西边移向东边，正午已过，容嬷嬷等人用过午膳，来到院中瞅了瞅几名小女孩卖力干活的神态，满意地点点头，正想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歇脚，门口传来脚步声，正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袖与另一名二等丫鬟红萍。
心中带着老大的不乐意，容嬷嬷却必须遵守礼仪，布上几条细纹的面容显出不满，动作却毫不含糊，屈膝俯身行礼，“绿袖姑娘。”
有什么样的主子，下人耳濡目染也沾上几分傲慢的姿态。绿袖灵动的眸子睨了一眼容嬷嬷，点点头算是回应，视线落在不远处认真做工的众女孩身上，清了清嗓子道。“三小姐唤沐嫣有急事，今天的工量就分给其余人吧。”
容嬷嬷脸色微变，当即口无遮拦起来。“这怎么行，各房夫人派遣丫鬟轮流到洗衣院做工，这事可是老爷交代下来的，不管之前跟着哪位主子，来到洗衣院便是奴婢手下的人，哪儿能说走就走？”
绿袖收回视线，抬头看向眉目冷厉的容嬷嬷，略显傲慢的姿态没有露出任何惊恐表情，“嬷嬷是不是贵人多忘事，年纪大了脑子不灵活，难道忘记了老爷曾经下令，除了大夫人与二夫人外，府中所有人皆由三小姐自由使唤。”
二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在寂静的院内显得尤为突兀，清清楚楚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小翠、喜儿等人露出美滋滋的表情，三小姐的性格不讨喜，但是老爷喜欢啊，这便足够。如果能够放出电影特效，沐嫣觉得自己此时的眼睛绝对是‘心形’，天知道这时的绿袖有多帅，简直是帅到没朋友！想要成为一等丫鬟的愿望越发强烈。
容嬷嬷被狠狠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绿袖已经迈着步子经过身边，踩在一块干净的空地上，皱眉挥了挥衣袖捂住鼻子，像是闻不得刺鼻的潮湿气味儿。
“沐嫣，三小姐唤你回房，你收拾一下，赶紧跟过来。”红萍踮着脚尖，绕过一滩滩小水湾，来到众女孩身边，板着小脸冷声道。
“是，奴婢这就来。”沐嫣不敢看其余人的脸色，自己一走，原本的五人只剩下四人，工作量要多出二成，三小姐真是会给自己拉仇恨！
红萍点点头，睨了一眼身上布着水渍的沐嫣，转身跟在绿袖身后离开。
沐嫣拍拍身上的水渍，打落喷上的水滴，硬着头皮先是来到容嬷嬷面前请示，得到的一个高高扬起的下巴，又来到小翠面前行礼请示。
小翠已在三小姐伺候两年，主子什么样的脾性最清楚不过，心中不禁泛起妒忌，沐嫣不过来到将军府一年已经取得小姐信任，有事没事经常唤她进屋，奈何沐嫣又是守口如瓶的性子，想要问出点什么来比登天还难。
当下冷了脸色，沉声道。“自己的活儿要自己干，快去快回。”
“是，小翠姐姐。”沐嫣福身行礼，而后又与各姐妹道别，才走出洗衣院，一路小跑着跟上绿袖与红萍。
一直有个疑问，古代的女子多缠足，脚小还要穿着三寸金莲，踩在地上一点也没有踏实的感觉，为何走路都这么快？
一路无言，绿袖与红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沐嫣虽心下疑惑却不敢多问，跟在二人身后走得是气喘吁吁，外加中午又没有吃饭，饿得头晕眼花，肚子咕咕叫，引得周围人侧目。
走进二夫人居住的桃花苑，三人向北继续行进，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等来到三小姐闺房门口，沐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但见绿袖一反常态，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四处瞟了瞟，一点也没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
对着房门喊了一声。“三小姐，沐嫣已经带到。”
“进来吧。”
绿袖回眸看向表情呆呆的沐嫣，清清嗓子冷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进去！”
沐嫣一个机灵，赶紧跟在红萍身后走进凌月蓉的闺房。
这还是沐嫣第一回进凌月蓉的闺房，平时被唤来也都是在外院书房内。
凌月蓉是男儿脾性，闺房自然不像八点档电视剧上富家小姐温馨清幽之色，刚迈进去两把像是青龙偃月刀形状，不知开没开封的长刀挂于墙壁上，屋内设计大多以冷色调为主，装饰无比奢侈豪华，红木制成的桌椅摆放整齐，白玉茶杯骨瓷茶壶，金龙纹香炉、价值连城的花瓶等琳琅满目。
绕过上好木材精雕细琢的万马奔腾图屏风，走过透明水晶垂下的珠帘来到内室，沐嫣垂眸，眼观鼻鼻观嘴，站于距离床边两米远处，恭敬行礼。“三小……”
行礼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绣花鞋踩在地上传来哒哒的声音，原本应该无比霸气坐于床上的‘凌月蓉’突然冲了过来，急急地喊道。“就是她吧，快快，让她换上小姐的衣服！”





倾世宠婢 第4章 坑深四米入坑
沐嫣看清了‘凌月蓉’的脸，正是与绿袖同为一等丫鬟的小蛮，不禁惊讶地瞪大眼睛，疑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被拉到床边，红萍小跑着扎进衣柜寻找合适的衣服，小蛮已经推搡着沐嫣坐到梳妆台，拿起胭脂水粉开始为她化妆。
沐嫣现在是二三等丫鬟中尚未挨板子记录的保持者，自知府中许多人羡慕嫉妒恨，平日里会谨言慎行、勤奋温顺，同品阶的丫鬟们虽会对她有妒忌心理，但看在其是个温顺的软柿子份上也就罢了。
而三小姐的刁蛮性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红萍与小蛮竟然敢给她用三小姐的东西，这不是要害死她吗！
软柿子也有脾气的！
沐嫣在心中默念三遍，不等小蛮为她画好眉，嗵地一声从板凳上站起，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她们。“好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这要是被三小姐知道我们用她的胭脂可是要挨板子的。”
说完，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眼看就要哭出来。
表情很到位，动作也很到位，就差灯光音响了。沐嫣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个满分，想想觉得如今练就出来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新技能，这要是还能有机会回到现代指定要进军奥斯卡影后。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
“沐嫣，快收起你那副哈巴狗摇尾巴的模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还真以为识几个破字了不起，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小蛮与绿袖不同，绿袖是凭借母亲与二夫人交好的关系才为一等丫鬟，十一岁的小蛮却是凭着八面玲珑的能力取得二夫人信任，一眼便看出沐嫣是个鬼灵精怪的脾性。
“好了好了，小蛮姐姐。”红萍知小蛮的性格，捧着挑选好的衣服来到跟前，睨了沐嫣一眼，冷声道。“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把小蛮姐姐惹怒了吗？还不赶紧过来赔不是。”
古人真难伺候！
沐嫣摸摸僵硬的脸，又摸摸额前指肚大小的红色胎记，扯扯嘴角强挤出一丝笑，福身行礼。“小蛮姐姐莫生气，嫣儿只是……只是害怕挨板子，你们也知道三小姐的脾气，不知是不是嫣儿做了什么事惹两位姐姐生气，才这样捉弄嫣儿……”
虽然没有挨过板子，但同室的姐妹可挨过，屁股上皮开肉裂的样子当真有‘开花’的诡异画风，沐嫣这辈子都不想自己的屁股变成那样。
小蛮横了一眼沐嫣，欲言又止，红萍也不禁拧起眉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事瞒不住，我们得跟沐嫣说实话。”
看到小蛮点头，红萍才上前，拉着沐嫣的手，推搡着她重新做回梳妆台前，“沐嫣，姐姐问你昨晚你可是帮三小姐写作业了？”
沐嫣细长的眉蹙起，不知她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这几名女孩皆伺候三小姐很长时间，算是心腹，只能如实点头。
红萍稍稍松了口气，正正脸色继续道。“沐嫣，你在府中当差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三小姐待你不薄，可要有感恩的心理，今天早晨接到你代写的作业，三小姐很开心还夸奖了你。”
说着，红萍看向沐嫣。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嫣的心打起鼓来，明白这是先礼后兵，也不知道这几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扯着嘴角僵硬的笑。
见沐嫣点头如捣蒜，红萍灵动的眼眸，眼底露出满意的笑意，双手搭上沐嫣瘦瘦小小的肩膀，“事情是这样的，作业写得很好，早些时候二夫人过目，见三小姐在读书上有进步，便偷偷放了一天假。今天又逢迎街道上有舞狮表演，三小姐喜欢看，就……出了府。”
沐嫣露出疑惑的表情，红萍不打算继续与她周旋，脆生生地开口道。“我们刚刚从二夫人那里接到消息，说是给三小姐授课的门客先生在一刻钟后会来府上到访，届时恐怕会询问三小姐作业的问题，现在三小姐不在府中，知道作业内容的也只有你了，为了报答三小姐的恩情，你需要装扮成三小姐的模样去把这事应付下来。”
“什、什么？”直到这时，沐嫣才反应过来，她们是想让她做什么，连忙道。“万万不可，这、这……门客先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而且……”
“没有什么不可！”不待沐嫣把话说完，小蛮冷声开口，一张清秀的小脸显出不符这个年龄的狠戾。“沐嫣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若是被二夫人或者门客先生知道三小姐擅自出府玩，追究起责任来，可是都怪你帮写作业！这事要是被二夫人知道了，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你们两个一个唱白脸唱黑脸，这样对待一名正处于花季的女孩真的好吗！
沐嫣算是明白了，这是绿袖、红萍和小蛮三人一同想出来的主意。凌月蓉出府玩她们拦不住，如今出了篓子，她们就想拿她来做替死鬼，这要是蒙混过关成功也就罢了，如若事情败漏，她们三人定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她身上。
可是，如今看来这做不做好像由不得她了。
沐嫣在镜子前被嫌弃了八百遍，原因无他年仅七岁的自己生了一张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包子脸，且不说尚未张开的五官挤在一起，单是额头上那块红得发艳的印记也令人不忍直视，好在前一世的自己就长相普通，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刚穿越来就经历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能活着、能吃饱足矣，又没穿成女主角哪里有那么金手指开。
可是，在现代有一种美颜工具叫做美图秀秀，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器，不管底子如何都能将其秀成美得冒泡的女神。这帮子古人乡巴佬才不懂什么叫高科技。
沐嫣在心中尽可能地去想别的事情，转移紧张害怕到双腿打颤的注意力。
小蛮已经把妆简单地画完，又把头发挽成凌月蓉喜欢的发髻，插了根金钗进去，红袖递来衣服，换上后镜子里映出一张尚可能看的小脸，只是个子矮小衣服穿在身上略显宽大。
“好了，只能这样了，看起来和三小姐挺像的。”小蛮似乎对自己的画工很满意，瞟了眼镜子里脸上写着‘替死鬼’三个大字的沐嫣，回头对红萍说。
“是挺像的，只是这印记……”红萍指了指沐嫣擦过水粉仍旧能够清晰可见的红印，皱紧眉头。“不如就把刘海放下来挡住。”
小蛮赞同地点头，解开别至耳后的青丝垂下，恰好挡住左额前的胎记，叮嘱道。“一会儿见了门客先生，可要注意言谈举止，从现在开始你可就是凌家三小姐，装也装的像一点儿。”
难道古人真的笨到没朋友，以前在看电视剧时就觉得那种女扮男装简直拉低大众智商，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而不论是神功盖世，还是运筹帷幄的男主和男配就怎么也看不出来。
沐嫣看着镜子里与凌月蓉长相相差万里的自己，开始想办法自救。
有了！
头顶象征智慧的灯泡亮起，一个离奇而大胆的想法撞入脑海。
天，碧蓝如洗，云，洁白纯净。
初秋的阳光暖暖亮亮的，透过淡薄的云层丝丝缕缕地倾下，散落在木质雕花的窗户上，穿过朦胧的窗纸，爬上诗书摆放整齐的书桌，淡淡的光晕落在一只清瘦的小手上。
但见那只小手伸出，捏起放于诗书右边的甜点，而后掀开戴着的青灰色面纱，一双灵动的眸子往外室瞟瞟，待确定绿袖与小蛮没有往里看，才偷偷放入口中，快速咀嚼起来。
一直到把六个掌心大小的绿豆糕尽数吃进肚子里，沐嫣才擦擦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专注认真地看代写的作业。
作为菜鸟小编，沐嫣没少看狗血古穿文，不管女主还是女配都炫酷到没朋友，每回看到这种文虽然会忍不住吐槽‘太假了吧’，但是作为喜欢看爽文的读者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儿，只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什么金手指也没有。除了作为文科妹子会写繁体字外，再无其他能够立足的新技能。好歹也要有个什么过目不忘的本领吧。
作业虽是她写的，但生活在现代作为‘应试教育’的产物，可一边查找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资料，一边在一旁奋笔疾书记录下关键语段，这样东拼西凑外加自己的见解便可写出长篇大论的论文，实际上她连自己写得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还得重新来看。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沐嫣看过第二遍还是完全搞不懂昨晚处于梦游状态的自己到底写了什么时，门外传来丫鬟的行礼。“奴婢见过老爷、百里先生。”
等等，不是说只有门客先生来吗？怎么凌奈回来了！
沐嫣惊诧地瞪大眼睛，看向站于外室的绿袖与小蛮，但见二人表情淡淡的，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敢情她们是坑她……
凌奈可是凌月蓉的亲爹，自己装得再怎么像也会被识破这可怎么办。




倾世宠婢 第5章 坑深五米门客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灌入的初秋冷风徐徐，吹动垂下的珠帘叮咚作响，沐嫣一颗心砰砰直跳提到了嗓子眼里，水灵灵的大眼睛映出屏风底下越来越近的两双黑色长靴，心中发慌双腿打颤，吓得自己特想直接晕过去。可如今地步，哪怕就是晕过去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穿着三小姐的衣服，坐在书房里这件事。
这下算是被这群古人害惨了！
沐嫣还在脑补如果自己噗通一声跪下实话实说，会不会死得好看一点，绿袖与小蛮已经扯开嗓子行礼。“奴婢见过老爷、百里先生。”
沐嫣的心停了一拍，大脑像是用久了的机器吭哧吭哧卡壳，怎么也转不动，直到二人绕过屏风走到内室，才蓦然回神，狠狠拧了一把大腿，疼痛感令惶恐不安的心情得到缓解，事已至此，害怕已经无用。
“月蓉见过爹爹、先生。”因为过于紧张，沐嫣起身时膝盖又撞上了木桌，顿时疼得眼泪就要掉下来，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学着凌月蓉走路时的英姿飒爽来到二人面前，垂眸行礼。
“这么乖，竟然肯老实地呆在书房学习了。”看着眼前不及腰高的女儿，凌奈笑出来，伸出手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抱起，却在对上女孩露在外面的一双水灵眼睛时，入鬓的剑眉轻轻蹙起，又不着痕迹地舒展开，笑道。“脸怎么了？难不成还想做蒙面女飞侠？”
上一世的沐嫣已经年过二十，这一世又是孤儿，这样被人像抱小孩子一样勒肩抱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瞪着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看凌奈。
原文中凌奈出身庶民、大器晚成，掰着手指算算也应是年过四十，记得原文中描写用的是鹰眸如炬、粗莽大汉。凌奈宠爱二夫人，经常前来桃花苑就寝，但沐嫣是三等丫鬟，每日的工作便是干些粗活，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入屋伺候，以往见到也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此时还是第一次看到正脸。
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这是沐嫣脑海里第一时间撞入的两个词儿，然而这时并不是丫丫外貌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脸颊，哑着嗓子道。“好像是昨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今天早晨起来脸上起了很多痘痘，没脸见人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急急道。“爹爹快放下我，也不知道这传染不传染的。”
凌奈脸色一变，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犀利的黑眸转向守在外室的绿袖与小蛮，冷声道。“怎么伺候的？小姐生病了也不请来大夫看一下？”
绿袖与小蛮似乎没想到凌奈会被沐嫣骗过去，吓得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老爷的话，奴婢们想要为小姐请大夫，可是小姐说没有大碍。”
“放肆！说没有大碍就不用请大夫了？”凌奈的脸色沉了一分，近距离看侧脸紧绷隐隐有发怒之兆，吓得沐嫣大气不敢喘一下，却也得硬撑着挤出微笑。
“爹爹，没关系的！月蓉已经问过娘亲了，娘亲也说没有大碍，所以才没有让姐姐们去请大夫。”这样说倒不是沐嫣有多么想为她们开脱，只是她们二人的身份与地位在她之上，又伺候三小姐多年，惹怒的话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凌奈挑了挑眉头，犀利的鹰眸扫了一眼沐嫣，迈开步子走到书桌前，话却是对着绿袖和小蛮说的。“你们两个伺候小姐不周，罚俸一个月。”
“是。”绿袖与小蛮垂眸应。
沐嫣诚惶诚恐地坐在书桌前，就连呼吸也变得收紧，稍一愣神，桌面上摆放着的一沓作业被凌奈拿起，犀利的眼底闪过一道诧然，却是勾唇豪放的笑，哪里还有方才冷酷吓人的模样。
“百里先生，你快看看，小女写的作业，你可满意？”凌奈献宝似的将上面腾着娟秀字体的宣纸递给百里墨。
百里墨是谁？沐嫣在脑海里找了一圈，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关于这人的一点记忆，原文采用插叙与倒叙手法，开篇时凌月蓉已过及笄之年，关于小时候的事情也是以回忆的形式叙述，隐隐约约好像记得是有这么个人，将军之女凌月蓉的老师，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也是凌奈府中有名的门客之一。
想到这里，沐嫣偷偷抬头看向百里墨，但见男子有一张十分英俊的脸，看起来二十岁出头，温儒尔雅，一袭青衫勾勒出颀长身影，尽显玉树临风之态。
男子阅字极快，深邃墨色眼眸上下移动，很快读完，抬头笑容可掬，抱拳行礼，语气里满是赞赏。“三小姐博学多识、见多识广，凌将军果然虎父无犬女！”
凌奈豪放大笑两声，视线落在沐嫣身上高深莫测，而后百里墨就作业中的内容对沐嫣提问几句，沐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有些问题不知则为不知，老实回答。
凌月蓉虽是刁蛮性格，在教育上凌奈与张氏却没有丝毫的马虎，沐嫣以病为由，精神不佳，没了以往的活泼可爱，言行举止倒是有模有样，没做出有*份之事，巴望着赶紧结束好逃出生天。
“这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你写的？”看到结尾处，百里墨问道。
并不是！是荀子写的！荀子！
沐嫣心中黑化小人在摇旗大喊，表面上却只能瞪着水灵的大眼睛，硬着头皮把厚脸皮的技能再次点亮，轻轻点头。
百里墨眸光越发深沉，继续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沐嫣细长的眉不觉蹙起，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却在大脑深处扒拉出关于这句话的释义，“统治者如船，百姓如水，水既能让船安稳地行驶，也能将船推翻吞没，沉于水中，也就是民心向背决定生死存亡。”
不知是否错觉，沐嫣觉得自己说完，二人的表情皆是一愣，深邃的眼眸，眼底暗潮涌动，似有什么她不懂的情绪滑过。
百里墨点点头，一反常态地笑起来，把作业交予沐嫣，不知是否故意没有加称谓赞赏道。“小小年龄就有如此觉悟，可惜是女儿身，否则前途无量。”
凌奈不赞同地摇头，“百里先生此言差矣，女儿身也可叱咤沙场，运筹帷幄，挥军北下。”
百里墨深色的眼眸流有暗光，抱拳恭敬道。“将军所言甚是，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二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讨论了些沐嫣听不懂的时事，直到天空亮起红霞，橙红色的光线洒落进窗户上，凌奈想留百里墨在府中用膳，百里墨以晚上佳人有约为由告辞。
凌奈挥挥手遣退绿袖和小蛮。
一瞬间，偌大的书房中只剩下凌奈与沐嫣两个人。
沐嫣的心因为害怕砰砰直跳，偷偷抬眸瞄了一眼凌奈，恰好与其投来的探究视线相撞，吓得一个机灵从椅子上站起，快走几步来到书桌前小心翼翼跪下行礼。“老爷。”
“装得倒挺像。”
凌奈的声音很严肃，语气没有起伏，沐嫣不敢抬头看他的脸，也不知道他这时的表情，只能诚惶诚恐道。“老爷，饶了嫣儿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凌奈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女孩，卑躬屈膝的样子，说着卑微的话倒是显出卑微的姿态，露在外面的眼睛圆滚滚的，澄澈深邃，宛如镜湖般静谧安静，倒是与那记忆里的人有点像，只可惜……
凌奈敛起悲伤之色，冷声道。“起来吧，别跪着了，跪坏了身子，府中可再没有那么珍贵的药材拿来救你。”
这话是何意？
沐嫣不觉轻蹙眉头，虽然自认脑子并不好使，可是来到将军府当差也只有一年时间而已，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生过大病还要用珍贵药材救治的？难道是凌奈记错了？
这样想着，沐嫣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没胆大到敢去询问这句话是何意的地步，垂眸温顺地站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嘴，实则双腿都是软的，膝盖还生生的疼。
小姑娘疑惑的表情没能逃过凌奈的眼，剑眉深锁，沉声问道。“你当真忘记以前发生的事了？”
沐嫣不知道他所指，连忙说着掉节操的话。“嫣儿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只记得是老爷出钱把嫣儿从人贩子手中买回，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
沐嫣说这句话半真半假，作为混穿的倒霉现代鬼，即使早已被迫接受古代封建王朝的压迫制度，还是不能理解那种主仆间的生死相随的绝对忠诚，如果有活命的机会，她一定会抓住，才不会轻易选择死亡。
另一方面，沐嫣的确对凌奈怀有感恩之情，如她所说，如果不是凌奈下令将她买回，现在的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吃苦呢，所以说被同龄的小姑娘们欺压，被推入坑里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能吃能睡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