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他禁不住偷笑,好鬼精的公主啊,整个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拿着玉如意,俯下身来,低声道:“你犯了三个错误,我打你三下。”
他望她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手心里。
她抬起手,却没有马上落下来,而是轻轻地说:“我打了啊——”
然后,玉如意落下来,砸中了他的掌心,有些力道,但不痛,感觉得到,她是有所保留的。他在心底轻轻地笑了两声。
她须臾松了劲,说:“这算一下。”
然后,再如法炮制两下,就算罚过了。
“你该感到荣幸呢,能被玉如意打,将来,定是非福即贵呢,”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心满意足地笑了,偏着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哑然。
“我觉得你满可爱的,”她眼珠子又骨碌骨碌地转了转,说:“以后我就叫你小可爱吧,等碰到朱公公,我就跟他要了你,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正说着,外面传来嬷嬷的叫声:“公主!公主——”
“糟了,还要去母妃那里呢!”她一惊,连忙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却忘了,玉如意还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玉如意,喃喃低语一声:“小可爱?”旋即裂开嘴,傻傻地一笑。
朱公公将烘干的袍子拿来,替呼延吉措穿上。
“公公,那是你的么?”呼延吉措指着案台上的玉如意问。
“是啊,六皇子殿下赏的,”朱公公知趣地说:“您要是喜欢,就拿了去,这在宫里,倒也平常,算不上什么很稀罕的东西。”
梨花落尽 第四十八章 小中见大不期应宿命(下)
仿佛迫不及待,就等他松口,呼延吉措连一句客气话也没说,抬手就拿起了玉如意,执在手里,说:“今天我要了它,明天一定送一个更大的、成色更好的给公公。”
朱公公有些迷糊了,难道,他不是贪财?不禁又瞥一眼玉如意,他也是鉴玉的行家,实在看不出这柄玉如意有何特别之处,呼延吉措竟然要用更好的来换。
他只当呼延吉措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一笑而过。
清晨的正阳殿,皇上看上去心情不错,连病也似乎好了许多。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都不假,得知谈判的事圆满解决,皇上的病就好了大半。再一想到朗昆这次立下大功,从此后可以堂堂正正走上朝堂,皇上更是开心。
“昆儿,蒙古使节打算什么时候走啊?”皇上问。
朗昆回答道:“他们归心似箭,主要是我们这里,公主的人选……”
“你觉得谁比较合适?”皇上问得很直接。
朗昆摇摇头。
“你再考虑考虑,”皇上说:“朕叫齐了所有的公主,等会都到御花园里去看云南新进贡的兰花,你再去好好考查考查,今天晚膳时候必须给朕答复。”
父皇竟然把这个难题交给了他,朗昆拼命想躲,终究还是躲不过去的。
御花园里,好生热闹,大小公主们聚在一起,围着数十盆兰花,指指点点,唧唧喳喳。
朗昆远远地站着,望着妹妹们。他的眼光,一一地在每个妹妹的脸上停留,缓缓地扫过。他不知道,该怎样选,她们每一个都与他血脉相连,平时天天在一起,不觉得多亲近,如今一想到其中的一个将要去和亲,他心里是愈发地沉重。
公公拢着手,朗声道:“宣皇上口谕,公主们按年纪大小排队选花,每人都可选一盆中意的带回自己的寝宫。”说完,公公把公主们集中到一块,按年纪大小排队,逐个进入空评里选花,端着花出来一个,再进去下一个。
朗昆谨记着父皇的吩咐,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
公主们选完了兰花,高兴地散了。
朗昆还站在原地,恍惚着,不知该如何给父皇回话。
公公这才提醒:“殿下,该去正阳殿了,皇上还等着呢。”
朗昆迟疑着,提起了千斤重的双腿。
才进正阳殿,蓦地发现几个妹妹都在:平妮和誉娥坐在父皇右侧的椅子上,低声咬着耳朵,一忽儿,誉娥很大声地笑了起来;稚娟坐在父皇的床边,执着父皇的手,在父皇手心里划着什么,父皇一直在微笑;而南荔安静地倚在床腕边,用探究的眼神望着父皇和稚娟。
朗昆一看这阵势,马上就明白了。来的,都是适龄未嫁的公主,最终派去和亲的,将是她们四人中的一个。
“六哥来了——”稚娟眼尖,最先发现朗昆。
皇上从床上抬起头来,看朗昆一眼,点点头。
这时公公进来了,禀告:“皇上,给公主们的首饰已经送到了。”
“那就拿过来让她们选吧。”皇上招招手。
公主们一下来了精神,都眼巴巴地望着。
公公招呼公主们到屏风前面来,然后端了一个锦盒过来,还未来得及打开,誉娥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抬手一揭,“哇!”一声,还没等姐妹们反应过来,她举手就挑掇起来,一会功夫,手上已经抓满了金晃晃、银灿灿的一把。
让她这么一扫,盒子里肯定不多了,平妮和稚娟急了,伸手就去抢,就连平日里畏畏缩缩惯了的南荔,也赶到了盒子跟前。
“父皇说了,是给我们大家的!”平妮一看盒子里,真的不多了,当即就叫起来,声音细细的,即使满含着不满和委屈,也不敢对誉娥高叫。
“放回去!”稚娟可没那么多顾忌,她毫不客气地虎起脸来。
“谁先到先拿,到手就算数了!”誉娥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到手的东西。
“放回去,不然……”稚娟板起脸来。
“不然怎么样?你还想打我,”誉娥冷笑一声:“就凭你?!”她双手叉腰,一副理当不让的样子。所有的公主里,只有她会些拳脚,要对付稚娟,根本不再话下。
稚娟探头越过屏风,偷偷地瞥了一眼父皇,求援的意思明显。
皇上将眼睛轻轻闭上,全然不理会她们的争吵,也没有出面调停的意思。
稚娟又看看站在身后的朗昆。
朗昆默默地将头一低,出了门去。
稚娟恨恨地瞪了一眼朗昆的背影,然后凶狠地对着誉娥说:“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回盒子里去!”
誉娥嘻嘻地笑起来,扭动着腰:“偏不,气死你!”
“啪!”冷不丁,面上就挨了一耳光。
片刻的寂静之后,誉娥哭叫起来:“你打我!”然后转过脸,喊道:“父皇——”
“闭嘴!”稚娟低喝一声:“父皇已经睡了,你要是吵醒了他,小心治罪!”
誉娥一惊,不吱声了。
“别以为你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想称王称霸,今天,你不把首饰放回盒子里,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稚娟几乎是**裸地要挟,她说:“这首饰该是我们四个平分,凭什么你一个人独吞?!”一句话,就把平妮和南荔拉到了自己这边,
“我没有,”誉娥看到平妮和南荔已经在往稚娟身边靠,知道自己现时处于劣势,如果她们三个联合起来,自己是斗不过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明显地软了口气:“盒子里还有嘛——”
“不行,不准你侵占别人的那份!”稚娟毫不退让。
誉娥看了看平素跟自己最要好的平妮,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平妮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犹豫了一下。
稚娟立马戳穿了誉娥的把戏,她转向平妮,梗着脖子道:“你别上她的当,你以为让她拿着那些首饰走了,过后她就会跟你平分?告诉你,只要出了这个门,你就休想从她那里得到一根丝!现如今我们三个,还可以制得住她,如果就你一个,她会怕你?!”
这番话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平妮咬了咬嘴唇,终于明确地站到了稚娟身边。
稚娟不再说话,用手指了指盒子,朝誉娥抬抬下巴。
誉娥无法,只得将拢进了袖管的首饰全都拿出来摆进盒子里。
稚娟清了清嗓子,说:“这样,我们抓阄,按阄的顺序,一人挑一件的转,算公平不?你们谁还有意见?”
做成了阄,选起了首饰,到最后,四位公主每人三件首饰,盒子里,还剩下两件。
“我是一号,我还可以选的。”誉娥已经伸手过去了,兀自取了一件。
稚娟是二号,她想了想,对平妮和南荔说:“我不要了,你们谁要?”
平妮和南荔都没有说话,但看得出,她们都想要。
“南荔,”稚娟拉起南荔的手,轻声道:“平妮音律好,常日里都被父皇叫去大殿奏琴,那样的场合得多几样首饰,你就让了她好么?”
南荔温顺地点点头。
稚娟便把最后一件首饰交给了平妮。
首饰分完了,大伙也就散了。稚娟手快,一把拖住了南荔,等别人都走了,她才从袖笼里拿出自己的首饰来,选了一样最漂亮的,递给南荔。
南荔奇怪地望着她。
“拿着。”稚娟微笑:“送给你。”
南荔摇摇头。
“你这么老实,姐姐不能让你吃亏。”稚娟说。
南荔脸一红,不好意思了。
稚娟将首饰塞到她手中,然后,将她推出了门。等南荔走远了些,稚娟也抬脚准备离开了。
忽然——
“稚娟——”
是父皇的声音,父皇醒了!
“过来,”皇上已经支起了身子,朝稚娟扬扬手。
稚娟依言过去。
皇上缓缓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长长的盒子来,示意她打开。
稚娟慢慢地打开,一道金光泻出来,满眼尽是五颜六色的斑斓,凤凰的身子,全部是黄金,底座是景泰兰,那精致的凤尾流苏,仿佛孔雀开屏,扬开的每一缕,都是一种不同的颜色,对称着展开,黄的是琥珀,白的是银,绿的是玉,红的是翡,蓝的是玛瑙,镶嵌在黄金的底座上,鲜艳眩目。
稚娟忍不住低声惊呼道:“天呐,太漂亮了——”
皇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奖给你的。”
稚娟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朵红云,飞上脸颊。
“去吧。”皇上怜爱地说。
朗昆来到父皇的床前,坐下。
皇上问:“选花的过程可看仔细了?”
朗昆点点头。
“说说看——”皇上闭上眼,斜靠在枕头上。
“南荔选的时间最长,她看了很久之后,才端走了一盆;平妮选花的时间比南荔短一些,但她是端起了一盆又放下,反复了几次,才选走一盆,临走仿佛不甘心,又还折回来换了一盆;稚娟选花的时间更短,用很快的速度把花都看了一遍,然后就端走了一盆;誉娥用的时间最短,她根本就没选,直接走过来端了一盆就走了。”
“你看得很仔细。”皇上没有睁开眼,心里很明白,朗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用意,不然,自己没有明说,那么多公主,他怎么就只汇报了这四个公主的选花过程。
皇上还再闭目养神,问:“你怎么看?”
朗昆想了想,在肚子里好一番遣词造句,才小心地说:“仅从选花这一件事情来看,南荔比较稳重,性格虽然沉闷,却很执着;平妮凡事都想追求完美,以至于难以取舍,所以显得有些优柔寡断;稚娟会权衡利弊,见好就收;誉娥行事,直截了当,干净利索,做了就不会回头。”
“恩,”皇上点点头:“不错。”又问:“刚才的事,都看仔细了?”
“是。”朗昆回答。
“知道稚娟为什么得奖?”皇上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朗昆想了想,答曰:“知道。”
“说说看——”皇上沉声道。
梨花落尽 第四十九章 怀揣私心嘴吐违心话(上)
朗昆犹豫了一下,他很明白父皇的用意,但他为难的是,要不要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这样一来,会不会让父皇觉得自己太过精明了,居然能把圣意揣摩得这样透彻。会不会因此引起父皇的不悦?
谁能比皇帝更聪明呢?这可是个忌讳。
久久没有听见朗昆说话,皇上睁眼看了一下,催促道:“看在眼,就该明在心,还磨蹭什么?”
朗昆收敛心性,缓声道:“稚娟得奖,是因为不畏强权,处事公正,而且爱护姊妹。”
皇上闭着眼,等着他再往下说,朗昆却闭了嘴。
“就这么多?”皇上皱皱眉,不相信地望过来。
是,朗昆平静地回答。
皇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淡淡地说:“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朗昆一惊,额头竟渗出了冷汗,他慌忙跪下,连声道:“儿臣愚钝,不知何事令父皇生气,儿臣该死。”
你让朕生气的事情已经不止这一件了。皇上叹了口气,说:“既然你只能看到这么肤浅的程度,那就让父皇教教你吧,”他沉郁地叹道:“你若是真的只能想到这一层,父皇才真是担心呢,父皇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教你——”
朗昆闻言,心底一凉,父皇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想出端倪,皇上已经开始说了:
“你说稚娟不畏强权,也对,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她不得不跳出来讲话。在这件事中,她有三点,是值得奖励的。首先,她知道单打独斗,自己不是誉娥的对手,于是,用一句‘这首饰该是我们四个人平分’,巧妙地把平妮和南荔拉到了自己一边,采取了以三敌一的战略,孤立了誉娥。其次,在誉娥试图从平妮身上打开缺口,以先瓦解她们三人,再单独对付平妮的时候,她及时点醒了平妮,破坏了誉娥的企图,也让三人战线更加团结,迫使誉娥让步。再次,她用了一个大家都认为公平的办法来分首饰,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还有,当最后只剩一件首饰,而有三个人分时,她率先放弃,这样一来,剩下的两人在心里都领了她的人情。随后,她选择劝说南荔放弃,为什么选择南荔?”
“她选择南荔,是因为她有绝对把握,南荔一定会听她的话。因为四个人中,她只比南荔大,作为姐姐,她可以要求南荔听她的话,而且,她是贵妃的女儿,南荔是美人的女儿,地位出生她也高于南荔,最重要的原因是,南荔懦弱,不会反抗也不敢反抗,尤其是只有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南荔是决计不敢出头的。她首先就明确表示不要,然后再劝南荔,这样,南荔才不会反感。”
“这样,她就把这个人情送给了平妮。她为什么要把首饰送给平妮呢?因为,平妮平素跟誉娥最要好,刚才因为坚决要求平分首饰,已经得罪了誉娥,她无法确定以后誉娥会不会找机会报复,因此,为了防患于未然,她必须笼络平妮,拉拢对手身边的人,对自己是有好处的。稚娟在阵前成功地策反了平妮,对誉娥是有震慑作用的。”
“那她后来为什么又要把自己的首饰偷偷送给南荔呢?可以说是感谢南荔给了她面子,也可以说是为了安抚南荔,但她真正的意图,是为了鼓励南荔以后继续这样做,她是在暗示南荔,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我就不会亏待你。她这么做,是在树立自己的权威啊——”
皇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累得喘起来。
朗昆连忙扶起他,把温水送过去。
皇上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个奖品,是朕预先就准备好了的,呵呵,猜到中奖的可能会是她。”
皇上的脸上浮起笑意,旋即又黯然。
“父皇,您不舒服么?”朗昆连忙问。
皇上摇摇头,低声惋惜道:“可惜了,可惜是个女孩子——”
朗昆苦涩地笑笑,稚娟是聪明,可惜,她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聪明给父皇看,真是可惜了——
“你应该比她更聪明,可惜,”皇上淡定地望了朗昆一眼,忽然停住了话头,只沉沉地叹息道:“唉——”
昆儿啊,可惜,可惜你总是跟父皇合不起拍。
朗昆听了皇上的话,默然。
“和亲的人选考虑好了么?”皇上喝了药,休息了一会,又问。
朗昆无言地摇摇头。他不是没有考虑好,而是,私心太重。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牵绊太多了反倒坏事,”皇上似乎在提醒儿子:“既然决定了,就当全力以赴。”
“你小时候,就说过的,要做就做最好,这么快就忘记了,朕可还没有忘呢。”皇上说。
朗昆点点头。
“下去吧,明天上午再来,”皇上轻轻地合上眼睛:“明天该给朕答案了。”
朗昆的心,顷刻间沉重起来。
退几步,忽又上前:“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皇上应了一声。
“父皇,儿臣认识一位隐士,是世外高人,医术高超,能否请他进宫来为父皇诊治一下?”
帐后,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你觉得可信不?”
“医术如何,不得而知,但人品端正。”朗昆答。
“抽个时间吧。”皇上算是答应了。
朗昆心事重重地踏出了正阳殿,一抬头,是满天星空。
夜色清凉,寒意丝丝从周遭漫起,节气到底是节气,快入夏了依然还带有春的寒气,往往一到立夏那天,这夜说暖和就暖和了,再往下走,就一天比一天暖和过头了。
朗昆背剪着双手,站在正阳殿正前方,放眼望去,是黑色的天幕,繁星就如同撒在黑绒上的钻石,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一座座屋顶连绵不绝,在黑暗中静默,待他凝神去看,那些高大的建筑却又象带着些戾气,向他压迫而来。
他有些烦闷地甩甩头,将目光移向近处的台阶。
台阶两旁的石头灯座里,发出蓝荧荧的白光,照在青石板的阶面上,愈发显得冷清,四周没有一点人气,白天还金碧辉煌的皇宫,一入夜,就变得阴森。
多少年了,他都不喜欢皇宫的黑夜,不管星空多么灿烂,对于他的来说,失去了太阳的光辉,皇城就是冰冷的、潮湿的、诡异的和危险的。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灯光将影子拉得老长,随着脚步的移动,影子也晃呀晃,就好象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扯着,在拼命地挣扎一般。
终于下完了最后一级台阶,朗昆站定,回过头,再望一眼正阳殿。
正殿门前灯光还算亮堂,映着大红的匾,那三个耀眼的金字“正阳殿”,象针一样扎进他心上。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却蓦然感叹,在前进的途中要付出那么多,等到将来到了那样的高度,或许,感受到的,只有高处不胜寒啊。自古以来,皇帝,不都是自称孤家、寡人么?!
“唉——”他仰天长叹一声,不经然,却开始微笑。
黑色的天幕,闪耀的星星,让他想起了梨容。梨容的眼睛,也是这般的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好象有一颗亮晶晶的星星跳动在她的眼里。此时此刻,站在星空下的他,感觉自己就象漫游在梨容的目光里,刚才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惟有甜蜜,慢慢地涌上来。
他多么想她啊,这个星星是最知道的。
只要她不去和亲,他就有把握,总有一天,要跟她一块,站在这正阳殿前的空坪里一起看星星。他还要告诉她,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透过星星来看她,满心满肺地想她。
一如,一如她这般想他。
梨容正坐在长廊上,托腮望着天幕。
“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佩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梨容微笑着,不回答。
佩兰凑近了,低声道:“想他呢。”
梨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依旧仰着脑袋看星星。
“他这几天都没来了啊?”佩兰左右看看,小声问:“小姐,你猜下回他会用什么办法来约你,又是准备到哪里去见面呢?”
梨容摇摇头。
“小姐……”佩兰还想问什么,梨容嗔怪地打断了她:“你就快变得跟白颜一个样了。”
佩兰愣一下,笑着耸耸肩。
过了一会,佩兰又说话了:“你说他这会在干什么呢?”
“看星星啊——”梨容笑。
“骗谁呢,我不信,”佩兰靠在栏杆上,说:“小姐你瞎说。”
梨容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就觉得,他现在是在看星星。”
佩兰似乎不相信,但她看梨容的表情,又分明不是看玩笑。她有些搞不懂了,想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抱着一肚子疑问,就是开不了口,只傻傻地望着梨容。
梨容悠然一笑,别过头去,目光,依旧锁定天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感觉得到,他此时此刻,一定在看星星,一定在想我,就象我也想着他一样。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神奇,也很,甜蜜。
“父皇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啊。”朗昆进来正阳殿的时候,一并将御膳房替父皇熬的药也端了过来。
“一个晚上,可考虑好了?”随着身体好转,皇上的心情也好了,声音也轻快起来。
朗昆把药递过去,皇上轻轻地拨开,揭开手上的盒子,捏了几颗丹药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咀嚼起来。
“父皇,”朗昆有些担忧地说:“您的病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还是以吃药为主,这些丹药先放一阵子,好了再吃吧。”
梨花落尽 第四十九章 胸定主意最后再相问(下)
“丹药也是药,”皇上说:“太医的药朕也没停,双管齐下,当然好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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