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三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汉古风
“你二人再将被伏经过细细说与我听,不许漏掉任何细节!”
邓忠和师篡对视一眼,随即再次将被伏击的经过一一重述了一遍。邓艾静静听完,沉吟良久,方才道:“你是说,我军是半过之后,敌军方才发起攻击的?”
“不错!”邓忠点了点头,道:“我军骤然遭袭,黑夜之中只见漫山遍野皆是火光,委实不知汉军有多少人马,因此军心大乱,大败而回!”
邓艾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汉军莫非是在虚张声势?”
“父帅的意思是……?”
邓艾摆了摆手,对邓忠的疑问充耳不闻,只是背负双手,在帐中来回缓缓踱步。良久,忽地立定脚步,眼中精光闪现,笑道:“必是如此了!”
转头见邓忠和师篡一头雾水,心知他二人惨败之下,早已乱了方寸,因此一时难以判明敌情,当即缓缓又道:“从你二人所述经过,汉军虽然虽然在石门伏击我军,但却因兵力不足,是以无法全歼你二人所领先锋人马。看来,汉军的增援尚未抵达江油戍,否则你二人今番只怕难逃性命!”
邓忠道:“然则江油戍守将又是何人?”
“不管此人是谁,能够识破老夫用兵玄机,也算难得!”邓艾冷笑一声,道:“尽管如此,但老夫却笃定,江油戍并无多少汉军,只要我军在成都援兵到来之前攻占此关,则大事成矣!”
计较已定,邓艾当即下令,召集麾下大小将领聚齐大帐,号令诸军有进无退,誓死拿下江油戍。
此时的江油戍内,不论将校士卒或关内百姓家属,在陈烈和鄂虎的指挥下正一刻不停地加固城墙,准备擂石箭矢等各项守城物品。眼下的局势不用关彝再多说,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大汉的兴亡就在眼前,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胜利的把握,倘若守不住江油戍,等待众人的必是国破家亡,受人奴役。
就在关内军民争分夺秒争相效命的同时,关彝接到了一封令函。不过,发来令函的不是嗣主刘禅,而是大将军姜维派人从剑阁飞马送来。令函言简意赅,但内容却很明确,姜维在函中严令马邈加强江油戍戒备,严防魏兵从阴平小道偷袭成都后方。
诸葛武侯曾有言,全蜀之防,在于阴平。事实上,大汉的外围防御阵线中,西北以汉中阳平关*、阳安关*和阴平桥头*最为紧要,西南则以永安宫*为首,这数处关隘皆处于咽喉要冲之道,地势易守难攻,若大汉全力防御,魏、吴即便倾举国之力,也绝非轻易可下。即便大汉被迫放弃这两个外围要冲,收缩兵力于腹地防守,以白水关、剑阁、江油戍和巴郡一线各个关隘的天险优势,亦足以阻挡魏吴大军入境。
关彝读罢令函,暗赞姜维果然思虑精密,不愧为大汉梁柱。但遗憾的是,纵然当年诸葛武侯意识到阴平小道于大汉安危的重要性,但自嗣主刘禅当政以后,却将据守在摩天岭天险的一千人马撤走,否则邓艾岂能如此轻易地成就大功?
当然,姜维没有想到当邓艾孤军深入大汉后方腹地时,江油戍守将马邈会不战而降,诸葛瞻领命出征,却又优柔寡断畏首不前,未听从黄崇分兵据守涪县各处险要关隘的建议,放任魏军进入成都平原地带,从而导致成都无险可守,直接处于魏军兵锋的压迫之下,并最终在绵竹兵败身亡之后,嗣主刘禅听从谯周之建议,具表投降,大汉就此亡国。
而姜维更没想到的是,如今据守江油戍的是关彝而非马邈,命运的奇妙安排注定了姜维的担忧不会成为事实,也注定了等待邓艾的将是一生中最大的失败和挥之不去的耻辱。
随后,关彝给姜维回了一封信,简略叙述了江油戍的现状,并提出待打败入境的魏兵之后,随即奏准嗣主挥师北上,增援剑阁,共击钟会。
次日午时,魏兵终于出现在江油戍下。从城楼上往下看,魏兵虽然大多衣甲不整,形容憔悴,但五千人马分为左中右三列,黑压压地汇集在江油戍下,竟是没有半点杂乱,邓艾精心训练出来的雍凉劲旅果然名不虚传。
三通鼓罢,魏兵中数员将校策马而出。当先之人,手提长枪,身材高健,年纪六旬有余,半白须发,凛然有威,关彝凭感觉猜测,此人必定便是对抗大将军姜维数十年而不落下风的魏军奇才邓艾了。
看了半晌,关彝心中大致了然魏兵部署,随即吩咐陈烈守城,自己与鄂虎率血卫出关迎敌。陈烈闻言吃了一惊,慌忙谏阻道:“关将军,魏兵远来,粮草辎重不敷,我等只需固守不出,待魏兵粮尽退兵时再出兵掩杀之,必能大获全胜,何必出城与之对阵,效匹夫之勇,若有疏虞,岂不耽误大事?”
关彝笑道:“将军之言甚是,但魏兵先锋部队在石门吃了败仗,此番前来必然人人用命,我军正好借此机会杀杀他们的锐气,以免被魏人耻笑我大汉无人。将军放心,我自有计较,将军可紧守关隘便是。”
陈烈见关彝执意要出关,知道再谏也无法让他改变心意,无奈之下只好打开关门,放关彝等人出城。
邓艾见关上人马出来,举手将魏兵约退一箭之地,待汉军列阵完毕,方才打马上前叫道:“来将何人,可通姓名!”
关彝手提大刀缓缓而出,贴身的十八骑血卫亦缓缓策马上前几步,严密注视着对阵魏军的动静,鄂虎则领着其余血卫分列五排严阵以待。
关彝迎着邓艾迥然有光的眼神,想起几年前初次见到大将军姜维时的情景,心中仍是隐隐有些激动,三国后期两个名动天下的军事奇才都让自己遇到了,不知在今后的军伍生涯中,又将会面对多少英雄豪杰?心中念转,拱手笑道:“我乃汉寿亭侯关彝是也,阁下莫非便是魏征西将军邓艾乎?”
邓艾大为惊讶,没想到几乎尽杀自己先锋部队的汉将竟然是关羽之后,更为难得的是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如满月,眉似卧蚕,身着明光铠,挂一领西川绿锦战袍,颇有当年五虎上*将之首关云长之神采。虽是青春年少,但立于两军阵前,隐然已有三分大将风度。而他身后的五百人马皆是虎背熊腰,人手一把寒光闪闪的斩*马刀,一看便知均是久经调练悍不畏死之辈。
“既知我名,何不早降?若有迟疑,待我大军打破关隘,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关彝笑道:“将军威名久著,却何其不智也!将军可知眼下之危乎?”
邓艾初时见城楼上汉军防守虽然甚是严密,但见关彝带出关的只有数百人马,心中更是坚信汉军增援未到,只盼着打败关彝之后趁势夺取江油戍。同时有心要考量关彝是不是真有才学,闻言道:“此却未知,你且说来听听!”
“三军可静听关某一言!”关彝清了一下喉咙,朗声道:“司马昭令你和钟会等人兵分三路侵我疆界。将军之职责,本欲是由狄道进兵牵制我大将军姜维于沓中,诸葛绪进兵武都断我大将军后路,钟会便可趁虚夺取汉中,进而直取成都。殊不知诸葛绪无能之辈,岂是我大将军之对手?如今,我大将军全师主力据守剑阁天险,钟会累攻不下,魏兵虽众,但粮草不继,若迁延日久则军心必乱,军心乱则必被我姜大将军所破也!”
“至于邓将军,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定是以为我军主力皆在剑阁,成都后方各路关隘毫无防备,故此在钟会面前夸下海口,引兵出阴平小道欲偷袭江油戍,成就盖世奇功。然则人算不如天算,将军此计虽然绝妙,但天不亡我大汉,如今我大军屯于江油戍天险,将军纵有通天之能又岂能过此关耶?”
“邓将军,眼下已至隆冬时节,尔等孤军深入我大汉腹地,军力疲惫,更兼粮草辎重不敷,倘若不能成功,等待将军和麾下士卒的下场可想而知。将军以为然否?”
关彝之意,本就是要点破魏兵目前所处已是绝境,扰乱其军心,是以这一番话中气十足,非但邓艾,便是五千魏兵亦都听得清清楚楚。果然,关彝话音刚落,魏兵中已有不少士兵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关彝的一席话正打在了魏军的七寸要害。
邓艾眉头大皱,没想到关彝口舌如此厉害,只一番话便让己方将士士气大跌。同时,邓艾更震惊于关彝的分析和判断,竟然有如亲眼所见一般没有丝毫差误,难道自己身边有细作,将如此重要的机密军情提供给了汉军不成?
“汝之言虽然不错,但我数千大魏子弟自出阴平以来,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你等纵然据守天险,我又有何惧哉?军前斗口乃妇人所为,你敢与我军一战否?”邓艾毕竟人老成精,心中惊骇虽然无比,但表面上却是沉稳如水,再和关彝斗口已经毫无益处,眼下最要紧的是重新振作士气挽回颓势。
“将军既然相邀,关某自当奉陪!”
关彝冷哼一声,他哪里不知道邓艾的心思,他虽然坦承了自己的处境,却在无形中对手下士兵传达了他的必死之心。主将都不怕死,士卒自然勇往无前。事实上,魏军军卒大多数都已经明白,在前进无门后退无路的情况下,如果不用命死战的话,自然只有死路一条或者缴械举手投降甘当俘虏。
“关彝小儿,休呈口舌之利,大将邓忠在此,看我今番拿住你,以雪石门之恨!”暴喝声中,邓忠策马持枪直冲而来,正是关彝在石门夹道见过的那人。
关彝从小学习家传武艺,又在梓潼郡深山之中苦练数年,石门一役,跃马扬刀砍杀魏兵如入无人之境,心中对自己的武艺倍增信心,见邓忠搦战,自然是不甘落后,手中大刀往马后一摆,便准备出马与之交锋。谁知身边一道黑影早已电射而出,口中怪叫道:“杀鸡焉用牛刀,少主且慢,待我去会会此人!”
不用说,光看这铁塔一般的身躯便知道出马的一定是鄂虎。
邓忠见不是关彝,本来欲问姓名,鄂虎手中全镔铁打造的方天画戟早已借着战马的冲刺如一道闪电般刺向邓忠面门,邓忠猝不及防下吃了一惊,长枪来不及遮拦,慌乱之中往后便倒,总算是他反应得快,劲风过处方天画戟堪堪掠过脑门,若是再慢了半拍,鄂虎的迅雷一击必然能将他脑袋刺穿。
第一回合,惊出一身冷汗的不只是邓忠,还有阵前掠战的邓艾,当鄂虎的方天画戟刺到邓忠脑门的时候,饶是他身经百战见惯了沙场殒命,却仍然止不住心中一阵绞痛,几乎就要闭上眼不忍看到爱子丧命马下。
那边厢,邓忠躲过鄂虎的致命一击之后,两马在电光石火间擦身而过,邓忠也趁此机会翻身坐起。鄂虎一击不中,勒回马哈哈狂笑一声,叫道:“再来”,说罢,方天画戟翻起漫天戟影在胯下战马的冲刺中再次砸向邓忠。
当年诸葛武侯南征时,鄂虎之父鄂焕率兵对抗汉军,屡次得胜,最后乃是由魏延、张翼、王平三员汉将合力并战方才生擒住他,由此可见鄂焕勇悍绝伦,鄂虎的武艺得自鄂焕亲传,自然是虎父无犬子。
鄂虎的武艺走的是刚猛路线,画戟一旦施展开来,一戟紧似一戟,大开大合中看似破绽百出,但当邓忠招架之余欲趁机进招时空当却又已经消失。更兼鄂虎体型高大,浑身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每一戟刺出都隐隐带着雷鸣之声,或如蛟龙出海或如猛虎下山,迅猛之极,当真人如其名,虎威凛然。
其实,邓忠之武艺在魏国壮年一代的将领中已是罕有敌手,当年在长城戍下与姜维大战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败,引得姜维并一众蜀中将领亦暗自称颂,加上常年征战沙场,临阵经验极其丰富。
但邓忠吃亏在力量上不及鄂虎,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在鄂虎势大力沉的画戟压迫之下,竟然缚手缚脚,浑身武艺完全施展不出来,反观鄂虎却是越战越勇,丝毫没有受到体力的影响。明眼人都看得出,再打下去邓忠势必伤于鄂虎画戟之下。
两马相交缠斗了二十余合,邓忠已是两臂酸麻,浑身大汗淋漓。鄂虎为人虽然憨直,但对武学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邓忠此刻的窘迫被他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趁着两马再次相交的一瞬间,画戟带着一股猛烈的罡风拦腰扫向邓忠,口中同时暴喝“撒手”。
“当”的一声震响,金铁交鸣声中,鄂虎的方天画戟撞在邓忠横挡在身前的枪杆上,终归还算邓忠了得,在无可避让之下拼尽全力接了鄂虎一击,长枪虽然没有被震飞,但却觉得脑中轰鸣,如遭雷击,喉咙一阵发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而胯下坐骑也吃不住鄂虎神力的重压,连退十余步之后长嘶一声终于倒了下去。
邓忠落马,鄂虎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抡起画戟便刺向邓忠咽喉要害,就在此时猛地听到身后关彝大叫“小心冷箭”,心里吃了一惊,容不得多想,连忙把头一低,伏在马背之上,只听“嗖”的一声,一只长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从头顶掠过。就这一瞬间,对阵早已冲出三四员魏将拦住了鄂虎,几名军卒趁机抢上来将邓忠连拖带拽救了回去。
鄂虎暗叫可惜,恼怒之下怪叫连连,抖擞精神便欲独战几员魏将,身后关彝叫道:“鄂虎且退!”
鄂虎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敢违了关彝将令,怒瞪了几员魏将一眼后倒拖画戟缓缓打马回阵。几员魏将眼见鄂虎悍勇如斯,心惊之下也不敢阻拦,亦各自策马回阵。
注:阳平关,又名白马城,在今陕西勉县莲水村境内;阳安关,又名关头,在今陕西宁强县阳平关镇境内;阴平桥头,在今甘肃文县玉垒乡境内;永安宫:又名鱼复,即今重庆奉节县。
末代三国 第05章 鏖战
虽然鄂虎没能临阵斩了邓忠,但毕竟是首阵得胜,给了魏兵当头棒喝,关彝见汉军士气大涨,本待就此收兵回城,却见邓艾身边一员白面黑髯的魏将跑马直出,高声骂道:“我乃邓征西麾下大将师纂是也,关彝小儿,汝可有胆量与我一战?”
关彝哈哈一笑,这乃是师纂欺自己年幼,以为没有什么真本事,这才临阵挑战。他对师篡倒是略有耳闻,此人原在司马昭大将军府任主薄,素以心计闻名,屡次为司马昭出谋划策,故此深得司马昭信任。
魏军伐蜀之前,邓艾曾以蜀吴之间的联盟还没有出现裂缝,大汉内部也还没有出现严重内讧为由上书力谏,司马昭恼怒之下差点罢撤了邓艾之职。及后师篡奉司马昭之命赶赴关中,费了好大精力才说服邓艾接受三路伐蜀的计划,随即司马昭任命师篡为邓艾的行军司马,辅助邓艾用兵。
师篡虽然颇有谋略,但为人暴躁性急,少有与人恩义,是以在魏军一众将领中人缘极差,便是邓艾与之亦是面和心不合。关彝知道这一点,心无惧怯,大刀斜举半空,朗声道:“无名之辈,也敢口出狂言,有本事只管放马过来!”
师纂和邓忠前番被关彝率兵伏击,二千精锐折损殆尽,心中郁闷无处发泄,眼下又被关彝抢白,心中恼怒更甚,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也不再回话,挥刀便朝关彝冲来,指望一刀便将这个让自己丢尽了颜面的乳臭小儿劈于马下,一雪前耻。
关彝将师纂的怒气尽收眼底,哈哈大笑声中,一夹胯下大宛青骢马,飞驰而出撞向师纂,大刀自上而下划出一刀优美的弧线斜斜挥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却封死了师纂所有要害,除了硬接之外,别无他途。
师纂初为大将军府主薄,现今又为行军司马,手底下自然不弱,哪里看不出关彝这一刀的厉害,来不及细想关彝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武艺,连忙收敛心神,收刀回身护住脖颈,“铛”的一声,双刀接实,师纂大刀在火花四溅中荡开了关彝大刀的攻势。
两人用的都是大刀,但关彝使用的乃是祖传春秋刀法,乃是集历代使刀战将之大成,一旦施展开来,刀影重重,瑞雪纷飞,犹如登楼台而小天下,又如凌波微步观鱼赏花,更为绝妙的是他在研习苦练春秋刀法时,曾下苦功去掉了一些繁复花哨的变化,追求更加直接和有效的杀伤效果,经过改良后,春秋刀法在一些细节变化上虽然失去了相应的美感,但却多了几分凌厉和霸气。
高手过招,最忌临阵分心,师纂原非临阵厮杀之斗将,两马相交十余个回合之后已然感觉到关彝武艺远高于自己,顿时心生怯意。但却苦于关彝攻势不歇,每一刀施展开来犹若长江之水连绵不绝,急切之下无法跳出他手中大刀的攻击范围。
正在勉力苦苦支撑时,师纂突然发现关彝刀法似乎微微一滞,胸腹已然全部暴露在了自己的大刀之下,惊喜之下来不及辨别思考,顺势以刀为枪直刺关彝前胸要害。
然而,就在师篡大刀挥出的一瞬间,却突然发现关彝早已收刀弥补了胸腹的巨大破绽。饶是他警觉得早,但大刀招式已经用老,刺出去的力道已经不足,被关彝轻轻一磕荡开之后,紧跟着刀锋陡地翻转,如一道电光般横削过来。
“噗……”刀锋掠过,漫天鲜血激射而出,师纂斗大一颗脑袋已经飞上半空,无头躯体半晌方才跌落马下,此时两马相交恰好三十个回合。
邓艾暗叫不妙,没想到关彝武艺竟然如此了得,惊怒之下手心中全是冷汗。师篡固然算不上自己的心腹,但此人却是司马昭亲自任命给他的行军司马,换句话说也就是司马昭派来监督自己的,如今被关彝斩杀,让他如何向司马昭交代?
就在邓艾心惊之时,身后一众魏兵亦尽皆哗然,骚动不已。反倒江油戍城关上下,却是一片欢呼,所有汉军齐声高叫“将军神威,将军神威……”
关彝一击得手,心中豪情万丈。江油戍虽然险峻,但守关汉军仅仅只有两千余人,更兼久疏战阵,虽然昨晚在石门胜了一场,但终究走的是偷袭的路子,攻敌之不备而已,不少军士心里还是担心魏军势大,生怕寡不敌众,守不住关隘,因此士气并不太高。但随着师篡偌大一颗头颅落地,汉军的士气再次被点燃,主将尚且不惜命,士卒又如何不肯向前?
两军对阵,领兵主将搦战互斗的魅力大概便是在于此。
关彝脑中念转,大刀高举,虎目缓缓扫了一眼魏军,朗声道:“邓艾,尔等如今已身陷绝地,关某不忍痛下杀心,今日且容你回去,盼你能体谅士卒艰难,早日倒戈来降,否则来日再见,关某刀下绝不容情。”
“关彝小儿,欺我太甚!三军听令,杀将过去……”
邓艾自诩用兵数十年,当世罕有敌手,就算是大汉上*将军姜维也未曾在他身上占到甚么便宜,如今面对一个二十出头的乳臭小儿却连番受挫,处处缚手缚脚,如何让他不气?怒火填膺之下,理智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鞭稍一指,催动魏兵冲杀过来。
关彝自然明白邓艾的用意,他是想趁汉军援兵未至,一鼓作气*抢下江油戍,否则一旦让自己退入城中坚守不出,魏兵数千人马便会身陷绝境,缺衣少粮,不消数日必将军心大乱,届时纵然子牙复生张良在世也无能为力了。
魏兵的冲击速度虽快,但哪里比得上血卫久经训练反应迅速?关彝一声令下之后,血卫随即后队改前队,不待魏兵冲到城关下,便已经迅捷无比地护拥着关彝全部撤回了关内。陈烈在关墙上看得仔细,随即下令扯起吊桥,关闭城门。
关彝进关之后,立即直奔敌楼观察魏兵攻势。从关墙上往下看,魏兵共分作十队人马,每一队五百人,在邓艾的催动下,第一队魏兵徒步追到了护城河边后,随即拨掉拒马和鹿角,填塞护城河,架设云梯开始了全面强攻。
看来邓艾深知江油戍地势险要,是以在抢关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否则五千人马一拥而上,非但攻不下关口,反而会拥堵在一起成为汉军的箭靶子。
不过,关彝还是从云梯的粗糙结构看出来,应当是魏兵连夜砍伐林木赶造出来的,由此可见魏兵虽然越过了摩天岭,但后勤辎重却没有跟上来,攻关器具除了这数十架云梯之外,连常规的投石机、床弩、冲车和攻城塔也没有看到。
这对关彝和守关将士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江油戍天险自成,西侧险峰壁立,直插云天,北面却是奔腾翻滚的涪江,水势滔天,声震内外,关墙扼守正中,依山傍势而建,高度足足五丈有余,正应了“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过也”的古语。别说魏兵没有必备的攻关器械,即便是兵马器械完备,关彝凭借手里二千多人马据险死守,魏兵要想打破此关也是难上加难。
陈烈手提长刀,古铜色的脸颊上闪耀着一丝兴奋之色,走到关彝身边沉声道:“将军,魏兵已经上来了!”
关彝从关墙下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看陈烈,这才是一个军人应有的激情和血性,一旦进入战场便能焕发出与平日不同的神采,比之马邈那等人实则有天壤之别。扬了扬浓眉,嘴角泛起一丝赞赏的笑意,道:“开始吧!”
“诺!”陈烈微微躬了一下身,声音不高,但却坚定有力。
此时,魏兵已经开始顺着云梯往关墙上攀爬,守关将士没有得到命令,一直忍着没有动手。陈烈扫了关墙下的魏军,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长刀往前狠狠一挥,高声叫道:“听令,放擂石!”
“轰……”
“砰……”
“哎呀……”
顷刻间,数十块巨大的石块被守关汉军冒着城关下魏兵射来的箭雨从女墙上一起扔了下去,先是砸中躯体,接着便是魏兵发出的一阵阵惨叫声,和着擂石一起滚落云梯,重重地砸在地上响起的沉闷声音。
关彝冷冷地注视着双方展开的第一波较量,心中暗自感叹战争的暴力和血腥。这些擂石,每一块少说也有三五十斤重,从高处砸下去,一旦砸在身上便是筋断骨折,再从云梯掉在地上的话,不死也是重伤了。运气不好的,被擂石砸中之后往往连带着将身后的袍泽一起碰落出云梯,摔得血肉模糊。
第一波攻击,魏兵损失了大约百余人,云梯也被擂石砸坏了两架,但却连一半的城墙也没有爬到。而守关的汉军将士却仅有几人被魏兵的羽箭射中受了轻伤,原因在于魏兵的弓箭手不敢过于靠近城墙,否则魏兵固然能够提高命中率,但却也避免不了成为汉军弓箭手的肉靶子,再加上魏兵又是仰射作战,大多数羽箭飞上城墙时已经呈下坠之势,是以并没有对守关汉军士兵构成太大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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