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三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汉古风
当然,此番没能活捉邓艾,也让关彝深以为憾。好在退而求其次收复了阴平、广武和青川三县。而鄂虎重伤邓忠,关彝阵斩师篡,两次交手以伤亡不到一千人的代价,一共击杀五千六魏国的雍凉精锐,伤亡比例为1:5,可谓大获全胜。要知道,这可是自魏军三路犯境以来,汉军节节败退,丢城失地,几乎形成了恶性循环之后的首次大胜。
此次江油戍大捷,不但给坚守在剑阁前线的汉军吃了一颗定心丸,更可以预见得到,汉军将由此拉开从全线坚守到转入全面战略反攻的大幕。
大局已定,末代三国鼎立的历史将就此重新改写。
注:阴平郡,辖阴平、广武、甸氐和刚氐四县,治所阴平县。
末代三国 第07章 武乡侯
大汉炎兴元年冬十二月,成都。
骁骑校尉关彝大破魏征西将军邓艾于江油戍,魏行军司马师篡授首,大将田续投降,汉军收复阴平、广武、青川诸县。
诸事处理完毕,关彝令张遵引三千兵镇守江油戍,李球和黄崇二将则引二万羽林卫布防于白水河木鱼嘴,由于白水关易守难攻,因此关彝要求二人只要守住青川入口即可,切不可贸然进兵。随后自己则率陈烈和鄂虎等人回成都复命。
庄严肃穆的皇宫大殿里,关彝立于正中,与邓艾的几番交手,他叙述得很简洁,但每一句话的措词拿捏得很到位,自刘禅以下的朝中文武大臣,均听得心潮涌动,神迷不已。
自诸葛武侯之后,汉军虽曾多次战胜魏军,但要说到真正意义上的大获全胜,或者说是动摇魏国根基的胜利,唯有大将军姜维在延熙十八年于洮西大破魏国雍州刺史王经之战,那一战汉军斩首万余级,一时间雍凉等地民心不稳,怨声四起,魏国朝廷上下一片震动,连续三次下旨安抚方才稳定局势。
如今,关彝再次复制了大汉对魏国的大胜,特别是在魏军兵分三路进攻大汉的非常时期,更是有助于激励汉军将士誓死抗敌的决心和勇气,意义比洮水大捷更为重大。
刘禅喜不自禁。江油戍大捷,意味着魏军三路伐蜀的计划落空,姜维据守剑阁天险,钟会虽有十万雄兵却不得过,魏军粮草不继早晚必会退走,自己可以继续高枕无忧。
樊建喜极而泣。关彝不负众望大破邓艾,于公而言是挽救了大汉基业,于私而言是没让他丢了脸面,当初保举关彝为江油戍军事主将,可是他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担保,满堂文武中,大半均是反对的声音。这多少有些像这些年大汉的政治局面——姜维出兵讨伐曹魏,朝廷之中大都是一片反对之声,唯有他以尚书令身份勤于政事,独力苦苦支援姜维北伐。
黄皓喜出望外。还是在魏兵三路伐蜀时,他曾以巫术装神弄鬼蒙蔽刘禅魏兵不会进犯,谁知道没有多久便接到了魏兵天降江油戍逼近成都的消息。这段时间以来他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倘若关彝阻挡不住邓艾的进犯,他便有可能成为大汉灭亡的罪魁祸首,成为刘禅和一众文武大臣发泄愤怒的牺牲品,如今关彝大胜而回,他的危机也算是过去了,凭着他对刘禅的了解和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必定能够重新挽回刘禅的宠信。
一场大捷,三种喜悦,演绎着不同的人生感悟。
刘禅红光满面,高声道:“关爱卿不负朕望,大破邓艾于江油戍,魏人丧胆,朕心甚慰。来人,宣旨!”
“诺!”一名小黄门连忙应了一声,手捧圣旨上前两步,尖声道:“骁骑校尉关彝,奋勇克敌,功勋卓著,兹拜辅汉将军,赐金五百、钱十万贯、绢五十匹。钦此!”
“臣谢主隆恩!”关彝呆了一呆,连忙拜伏谢恩。虽说此次因此大破魏军,故而早已肯定朝廷会给自己加官进爵,但却怎么也没想到朝廷竟然直接迁自己为辅汉将军,另外还赏赐了许多金银钱财。
毕竟,时下汉魏吴三国中,身负军功者众多,因此三国除沿用汉制的封号之外,另外增设了许多将军封号用以表彰。但相对于魏、吴两国而言,大汉对将军资格的封赏历来极为严格,辅汉将军虽然只是比牙门将、偏将军、裨将军等职级略高的杂号将军,可也算是名副其实的武官封号了,以他现在的年龄和资历便在大汉朝廷中获得这等荣耀,这在年轻一辈中可算是凤毛麟角了。
当然,临阵斩杀魏将师纂,击杀五千、迫降三千魏军雍凉精锐士卒,从而推动大汉在整个战局中变被动为主动,一举扭转全面防守的颓势,关彝之功劳不可谓不大,这也算是对他功绩的肯定。
随后,刘禅又是一番勉慰,接着下旨论功行赏,犒赏三军,谕示蜀中子民,同时传报剑阁,令姜维等坚守待援。至于降将田续,为了笼络降卒人心,刘禅下旨封其为鹰扬将军,东亭侯,留用于朝廷。
关彝趁机向刘禅进言,提出率兵北上与姜维会师剑阁的请求,收复汉中失地。
以得胜之兵趁势而击魏兵,收复汉中失地,刘禅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关彝的奏请,下旨关彝领一万羽林卫择吉日出发协助姜维收复汉中失地。
诸事完毕,刘禅下旨太官令大摆筵席,会同群臣为江油戍大捷庆功。关彝自然知道,名为庆贺江油戍大捷,实则是刘禅在向群臣示意对自己的恩宠,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但面上还是得表现出诚惶诚恐的谦恭模样。
俗话说,官场如战场。关彝早在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时便已经领教过了官场上的明争暗斗,表面看上去虽然是一片祥和,但内里却是派系繁多,暗流涌动,步步杀机,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当初,如若不是因为看透了官场的险恶,关彝也不会选择离开朝廷,大老远跑到梓潼郡的深山里组建自己的血卫。
更何况,此时的大汉朝廷几乎由头到尾腐烂到了骨子里。远的不说,倘若不是自己在江油戍下击溃了邓艾,此时此刻刘禅必然已经在以谯周为主的主降派怂恿下投降了魏军。
当然,关彝之所以如此看待这个问题,虽然是反感谯周等人诱劝刘禅不战而降的作法,但也并非是将大汉亡国的责任一股脑地推到谯周等人的头上。
事实上,大汉朝廷自刘禅而始,在魏军三路伐蜀的时候已是人心惶惶,军心溃散,城内空自有数万羽林卫,但却无人可用无将可派。而从大汉内部环境来看,益州士族派系自陈祗之后,已经逐渐成为了大汉朝廷的主流势力,黄皓虽然权势熏天,但毕竟属于外来势力,益州士族派系中但凡有名望祖荫的没有几人愿意与之结盟,更何况他只是内宫一阉宦,素为正道人士所不喜。
因此,谯周力主降魏的意见,在当时正好反映了益州士族派系的普通情绪,在这些秉承出身和血统的士族之人心里,大汉原本就是个外来政权,而数十年来这个外来政权带给他们的除了灾难之外,并没有半分好处。因此,谯周降魏的主张自然而然地得到了他们的普遍支持。换句话说,大汉灭亡虽然有谯周和益州士族派系一致怂恿刘禅投降的因素,但谯周却绝对不是导致大汉走向灭亡的根本原因。
更何况,谯周只是一个学者,一个儒学大家和史学大家,昭烈皇帝在世和诸葛武侯当政时,他都只是育人育教的学者,一向极少参与朝廷政事。刘禅即位之后,谯周先被选为太子家令,后转任中散大夫,不久因直言劝谏刘禅敬贤任才,力修内政,被刘禅反感而迁为地位崇高,但有名无实的光禄大夫,远离了政事中心。但在大汉朝廷最后的危急关头,刘禅却让一个不懂政治不谙军事的学者参议政事,本身就是一个无比荒谬的决定。
筵席在刘禅亲自主持下热闹无比,一片歌舞升平景象,群臣之间亦是谦恭和睦,礼让有加。关彝脸上笑意盈盈,往来应付着包括刘禅在内的一众君臣的赞赏和歌颂,似乎浑然没有注意到筵席之间不时瞟过来的夹杂着羡慕、嫉妒和恨意的眼神。
这一场筵席从早上开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君臣尽欢之后,脚步虚浮的关彝回到府邸时已是日落时分。
透过薄薄的晚霞,大门上斗大的“关府”二个字依旧苍劲有力,仿佛时刻提醒着人们当年关氏一门将士浴血疆场,为大汉三分天下占其一立下汗马功劳的丰功伟绩。
四年前,当自己的大哥关统病逝以后,除了远镇西南边陲的三叔关索和四姑关银屏之外,关氏一门在成都的便只剩下了自己这唯一的血脉。虽然自己继承了汉寿亭侯的爵位,但却不得不承认自父亲关兴病逝之后,关氏一门已经远离了曾经的辉煌和荣耀,即便大哥关统迎娶了嗣主的女儿平阳公主,也无法改变关氏一门逐渐没落的命运。
关彝心中很清楚,关氏一门得以与皇室联姻,更多的是朝廷安抚和照顾功臣之后的一种政治笼络手段。如今的大汉朝廷,自诸葛武侯和蒋琬、费祎之后,昭烈皇帝元老系和荆襄士族派系的优势已经基本丧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以益州本土派系的崛起和把持。
刘禅作为皇帝,虽然少有作为,但却也不是笨人,从诸葛武侯当政时昭烈皇帝元老系和荆襄、益州士族系的相争,到如今益州本土系的一枝独秀,也让刘氏皇族意识到了政权把持潜在的巨大威胁,是以皇室的联姻政策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如嗣主先后纳大汉三杰之一的车骑将军张飞之长女为皇后、次女为贵人,诸葛瞻和大哥关统先后迎娶嗣主之女为妻,均说明刘氏皇族也极想打破朝廷利益派系的不均衡状态。
但是,随着大汉朝廷的日趋腐败,朝廷的政治笼络功能也逐渐减弱。即是说,刘氏皇族对益州内的客家派系采用的联姻手段已经趋于边缘化,如同大哥关统娶平阳公主为妻,更多的只是体现了朝廷对开国功臣之后的关照和褒奖,虽然也换来了一定的政治回报,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现实的政治意义。
因此,关彝的横空出世,毫无征兆地给大汉朝廷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在益州本土士族看来,虽然以关彝目前的资历还无法打破益州本土士族对大汉朝政的把持,但从嗣主今日对关彝毫不吝惜的封赏来看,这绝非利好消息。
毕竟,关彝乃是元老系后人,其祖父云长公乃是大汉开国重臣之一。虽说关彝只是关兴庶子,但目下却是关氏一族在成都的唯一血脉,除承袭了汉寿亭侯之爵位外,也并不影响他尊荣无比的大家地位。
当然,关彝目前还并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给大汉朝廷带来的影响和变化。如同朝廷上的大多数世家重臣,谁也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弱冠青年究竟能给已经暮气西沉的大汉朝廷带来怎样的变化。
府门内,一切如同自己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大哥在世时,关彝一直与其傍居一宅,麾下部曲及家属因为平日要事生产,因此大多聚居于城外,府中除了一名管家和几名老仆照管之外,极是冷清。大哥去世之后,由于没有子嗣,故此平阳公主被嗣主接回皇宫居住。
关彝回来时只带了鄂虎和十八骑贴身血卫,其余血卫除了有家室的尽皆放归家里与亲人团聚之外,剩下的全部跟随陈烈驻扎于北门校场羽林卫大营休整待命。陈烈因为族人尽散,因此也没个去处,如此一来倒正和他的心意。
进门之后,关彝便立即甩掉鄂虎的搀扶,吩咐鄂虎重新摆酒上菜庆功。鄂虎怔了怔,他虽然没有资格参加宴会,但立时便明白关彝刚才在席间只是虚以委蛇而已,随即乐颠颠地安排人上酒上菜。
此次班师回成都,鄂虎也因功被免去了此前的杀人死罪,听调于关彝帐下,着实让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关彝和他几年相处下来,名义上虽为主仆关系,实则情若兄弟生死与共。自然感受得到他的喜悦,此前在皇家筵席上难有尽兴,也乐得陪他一起喝两杯。
两人酒过三巡,看门的老仆突然来报,武乡侯诸葛瞻前来拜访。
关彝闻报,怔了一怔,道:“他怎么来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诸葛瞻这个时候亲自前来拜访,确是让关彝颇有些意外。此前他曾见过诸葛瞻几次,印象中的诸葛瞻知礼仪、守君臣之道,是一个颇为儒雅、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
“快快有请!”诸葛瞻官拜行都护,领卫将军,且是当朝驸马,他亲自登门拜访,关彝可不敢有丝毫托大,连忙领了鄂虎等人出门迎接。
末代三国 第08章 诸葛瞻的心思
成都的冬天鲜少有雪,但却寒气浸体,阴冷刺骨。关彝在梓潼郡深山内经年苦熬打磨,之前又同鄂虎喝了几杯烈酒,自然不觉寒冷,但显然坐在对面的诸葛瞻没有关彝耐寒,一边喝着酒一边不断地搓手哈气。
诸葛瞻体型修长,皮肤白净,颌下三缕微须,浑身上下透着一丝书卷之气。关彝吩咐鄂虎将炉火烧旺后移到诸葛瞻的身前,看着他俊朗的面庞,恭敬地道:“听闻卫将军贵体欠安,今日突然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诸葛瞻摆了摆手,笑道:“见教不敢当!瞻虽然称病,但也知道将军大破犯境魏兵,挽救我大汉于危难之中。此番前来,一则是向将军表示贺喜,二则嘛,乃是听说陛下已经下旨令将军率兵赴剑阁,欲协助大将军收复汉中诸地,特此有一语以告将军。”
“卫将军有何吩咐,敬之当洗耳恭听!”关彝正了正衣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诸葛瞻此前和他并没有什么来往,今天却突然轻装简从寒夜上门,原本就有些不同寻常,听他话中语气,更是证实了关彝心中的疑虑。
这些年来,他耳闻目染朝廷中的各种政治权利斗争,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更显残酷,稍不留神便会被踩到别人的脚底下,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这并非是关彝将自己摆在了诸葛瞻的对立面。关彝心中明白,诸葛瞻虽为诸葛武侯之子,除了生得同样的姿颜过人,却并没有继承其父的文功武略。自出仕以来,但凡是朝政举措,诸葛瞻大都是凭借诸葛武侯的名声获取蜀人的认同。
根据历史进程,在军事上,邓艾偷袭江油戍,诸葛瞻奉旨率兵与其决战,却在进兵时犹豫不决,没有及时采纳黄崇分兵据守险隘的建议,以致魏兵趁势长驱直入,最终兵败绵竹,诸葛瞻与其子诸葛尚虽然战死沙场,博得了以死取义的名声,但实际上大汉的急速灭亡,诸葛瞻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当时局势,即便当时的大汉已经病入膏肓,处于内忧外患之际,但自魏兵三路伐蜀以来,汉军采取的是退保要塞、固守防御坚城的策略。汉中诸围虽然大部失守,但汉、乐和黄金诸围尚在,且大将军姜维率领的三万虎步军主力皆在剑阁天险,而留守成都的羽林卫还有五万之众,倘若汉军当机立断,分兵坚守涪县、绵竹等各个险要隘口,单凭邓艾一万深入蜀中腹地,没有后勤供给且已呈强弩之末的疲惫之师,怎么可能灭亡大汉?
诸葛瞻放下酒樽,站起身绕着大厅来回转圈,关彝见他眉头深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吱声。
“先帝创业艰辛,却中道崩殂,临前寄家父于大事,自当竭心尽力以报国恩,家父壮志未遂病逝于五丈原。后来,姜维秉志继事,其间我大汉以西南边地之域屡次攻伐中原,推算年月至今已三十有八年矣。虽为兴复汉室,乾坤一统,但数十年来征伐不休,大汉已是国力凋敝,民有怨言,更兼内宦弄权,朝政不举,司马昭此番分兵三路伐蜀,正为我大汉国力不济,根基有所动摇之故也!”
关彝皱了皱眉,诸葛瞻虽然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却已再明白不过。这是他不满姜维累次伐魏,却徒劳无功,空自消耗人力和钱粮。同时愤恨刘禅近侍黄皓侍宠弄权,参议国政,败坏朝纲。
诸葛瞻凝视着关彝,接道:“司马昭虽有吞汉之心,但天不亡我炎刘,将军大破邓艾于江油戍,钟会已成孤军之势,魏人丧胆。以将军之才,一旦挥师入剑阁,汉中失地定可克复。诚如此,则社稷之幸也!”
“当今天下,汉、魏、吴各据一方,汉、吴皆弱而魏独强,此番魏兵虽然大败,但终究不损其筋骨。是以瞻深夜来访,以心事坦诚相告,若将军等克复汉中之后,需当将养士卒,调整民生,切勿轻言进取,否则若事不济,上丧国之根本,下亦损将军之名也!”
关彝点了点头,暗思诸葛瞻虽然没有继承诸葛武侯辅国治军的本事,但刚才的一番话倒也指出了大汉目前面临的困境。
关彝祖父云长公还未丢失荆州之前,大汉跨有号称天府之国的益州以及天下之腹的荆州大部疆域,军备国力均强盛于吴国,即便是和曹魏相比也没有太多的差距。但是,荆州丢失之后,大汉疆域转瞬之间大幅减少。而后的汉、吴夷陵之战,昭烈皇帝惨败而归,汉军在这一战中步、骑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文臣武将或战死或投降,昭烈皇帝也因此羞愤悔恨去世,转眼之间成为三国中实力最弱的一方。
嗣主刘禅即位之后,在诸葛武侯的辅佐之下,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大汉逐渐恢复了元气,加之诸葛武侯在平定后方蛮族首领雍闿和孟获叛乱时获得大量的兵源补充,大汉国力虽说不能和鼎盛时期相比,但割据益州之地据险自守却是没有太大问题。
然而,大汉朝廷本为汉室正统的延续,克复中原振兴汉室乃是昭烈皇帝和诸葛武侯等先辈的毕生梦想,是以自大汉建兴六年(公元228年)时起,汉军先后十余次出兵北伐中原,希望能够定鼎中原,恢复汉室王纲,却皆因实力悬殊而屡屡功亏一篑。反倒是大汉因为地狭民少,受持续多年的战争影响一步步走向衰弱,最终导致魏国乘虚兵分三路犯境。
诸葛瞻这一席话,虽然让关彝也深以为然,但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此次出兵剑阁,自己是受命协助大将军姜维收复汉中,即是说自己要在姜维帐下听调,并非拥有决策权的军事主帅,诸葛瞻不可能不明白这点,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有意要让自己取代姜维主持北方军事的意思?
一念至此,关彝猛地想起此前发生在朝中的一件大事——去岁冬,大将军姜维第十一次北伐失败,朝廷中以卫将军诸葛瞻、辅国大将军董厥、太常张峻、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为首的一班文武大臣上书嗣主刘禅,弹劾姜维攻伐魏国却累次无功而返,以致大汉民力凋敝,国力大损,故此奏请召回姜维,任其为益州刺史,削夺其兵权。
虽然刘禅最终没有同意诸葛瞻和董厥等人的奏请,但关彝却通过此事看出了问题。诸葛瞻虽然明白姜维屡屡出兵讨伐魏国,乃是遵循昭烈皇帝“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基本国策,意在光复中原重兴汉室,但却不满姜维独揽军权,一意孤行劳师动众北伐却又始终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导致大汉实力不断被削弱,大汉根基也因此被动摇。
当然,诸葛瞻等人对姜维的弹劾也并非没有道理。大汉后期的一个数据就能说明问题:汉末,蜀中户口有110余万户,人口近600万人,但经过数十年的战乱之后,大汉户口急剧缩减为不足20万户,人口不到100万,在诸葛瞻等人看来,这一后果的根本原因就是由于姜维穷兵黩武造成的,因此诸葛瞻和董厥等人意欲削夺姜维兵权,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纵然如此,关彝却并不敢完全苟同诸葛瞻的想法,姜维先后十一次讨伐曹魏,实质上是诸葛武侯北伐的延续。所不同的是诸葛武侯是一位千古奇才,是当时期最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有安邦定国之能,故其在世时大汉政治清明,这些基本国策的敝病尚未明显表露出来。但诸葛武侯病逝之后,其后继者均无诸葛武侯的能力和才华,大汉的政治、军事和经济自然开始走下坡路。
所以,诸葛瞻和董厥等人将大汉国力没落的责任一股脑地推到姜维身上,显然是有失公允的——自诸葛武侯病逝之后,姜维以三国中实力最弱的大汉军备力量,数十年来持续与实力最强大的魏国相抗衡而不落下风,以致魏国大多数时间都处于防御状态,尽管这其中还有魏国一直在执行东攻西守基本军事策略的客观因素,但却已足以说明姜维才兼文武,实乃大汉擎天一柱也。
退一步而言,即便姜维继续秉承费祎、蒋琬等人止戈息武、修生养息的国策,大汉还是避免不了早晚亡国。
原因很简单,三分天下曹魏独占其二,其实力远非益州一州之地所能比拟,大汉在修生养息的同时,曹魏何尝不是在利用这段时间积蓄实力?
纵观历史,但凡闭关自守不思进取者均免不了最终被人吞并,诸葛武侯和姜维等人正是清醒地认识到这个问题,故而才会数次以一州之力北伐强大的曹魏,以期克复中原兴复汉室。由此可见,一旦曹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必定会大举发兵征伐,大汉亡国之祸在所难免。
诸葛瞻此番话的意思,显然是想借助自己剥夺姜维之权力。于公而言,诸葛瞻是为了挽救大汉之命运。于私而言,诸葛瞻在解除姜维的权力之后,便能大权独揽,总摄国事。然而,让关彝想不通的是,诸葛瞻与自己此前并没有太多交往,他因何信任自己,将他心中的机密说给自己听?
更何况,自己虽然同样家世显赫,但就目前而言,自己在朝廷中却是没有任何根基,关氏一族也早已没落,失去了往昔的辉煌和荣耀。即便如今自己身有护国之功,官拜辅汉将军,但在大汉朝廷中一应显贵高官面前,依旧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甚至连叨陪末座的资格都不具备。
但关彝随即释然,由于邓艾惨败,魏国三路伐蜀之计划宣告失败,自己援兵剑阁,钟会败退必定是早晚之间而已,汉军自然可以趁势直捣汉中,收复失地。一旦成功,关彝的名望自然是水涨船高。
据此,关彝上有嗣主看好之荫顾,中有大败邓艾和收复汉中失地之功劳,下有关家在汉朝廷中尚存的一丝浅薄威望,假以时日必然大有机会取代姜维之位。如此以来,既能为关彝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也达到了诸葛瞻架空姜维的目的。
一念至此,关彝顿时后背冷汗津津。按照诸葛瞻的设想,关彝即便取代了姜维,以其年龄和资历而言,并不能对诸葛瞻的大权独揽构成威胁。即是说,诸葛瞻不过是借助关彝之力剪除姜维而已,一旦掌握实权之后,关彝必然会成为诸葛瞻的下一个剪除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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