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在男神边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董嫦
“彘儿。”仿佛是心慌意乱,王娡下意识喊出了儿子最开始的小名,“我在找东西,你怎么突然来长乐宫了?”
“您在找什么?”
王娡犹豫了一下才说:“咳,娘在给你找那个——”见刘彻莫名其妙,她着了急,“虎符呀!太皇太后这一去,也没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你手中没有虎符,怎么节制军队?要不然娘为什么赶着搬进长乐宫!”
“原来您是为了这个?”刘彻心头一暖,“这也没什么,找太皇太后的身边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是怕……”王太后压低了声音,“彻儿,你要当心,刘陵她打探出来,宫里宫外还有个秘密组织在运营,听说他们专司打探消息、暗杀要人,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
“朕正在着韩嫣探查此事。”刘彻说,“刘陵是怎么知道的?”
“她总有她的法子。”王太后叹了口气,“你派韩嫣能查出什么名堂?这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和韩嫣关系最好!他到底是忠于你还是忠于阿娇,谁又说得准呢?”
刘彻一下子听懂了王太后的意思:那个神龙见不见尾的特务组织,背后的主人显然正是皇后陈娇。
甚至她的势力早已渗透到了他身边,因此韩嫣才会久查无果。
“来人!”刘彻扬声叫,“把太皇太后身边的亲信宫女内监统统叫来!”
询问过一轮之后,有宫女怯生生地回答:“太皇太后枕头边的那个金匣子,奴婢看到太皇太后把它赐给了皇后娘娘。”
屏退外人,王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这老太太也偏心太过了,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女,她怎么就只信外孙女呢?”
“母亲。”刘彻闷着脸说,“虎符不过是一个形式,之前朕没有虎符,不也动兵了吗?军队在朕手中!”
“你说的对。”王娡转换了语气,“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娘和王家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刘彻点了点头。
“要说丞相,这天下还有谁比你舅舅更合适?”王太后微微一笑,“若他都做不了丞相,那王家人也不会甘心啊,彻儿,母后就给你荐他了。”
“……原来母后是想说这个。”刘彻的声音低了一些,他看向王太后的眼睛也更冰冷清醒了,“既然这样,朕……再考虑考虑。”
椒房殿内。
太皇太后生前最亲信的侍女德容走进,低声禀报完,最后补充一句:“他们就说了这些,然后两人一出长乐宫,田蚡大人就向陛下叩拜,王太后说,‘陛下已应允了你丞相之位啦’,赶着把这事儿敲定了。”
“真是赶鸭子上架。”阿娇微笑,“王太后一直说我和我母亲飞扬跋扈,她自己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德容,你做得很好。”
旁边坐着的霍去病忽而展颜微笑,自竹简中抬起头来,仿佛完全听懂了宫廷中这一场复杂密谋。
德容静静说:“他们在长乐宫中谈话,是想借着陛下对太皇太后的惦念之情——却忘了,长乐宫是太皇太后的,也是娘娘的。”
是,阿娇这二十多年,在那里消磨了将近一半的时光。
“很快就不是我的了。”阿娇客观地说,“太后搬进去,长乐宫就要改姓王了,好在后宫还没有变天。德容,太皇太后葬礼过后,你便来椒房殿服侍我吧。”
“谢娘娘恩典。”德容叩,脸上却不见欢容,“娘娘,太后娘娘身边有人找奴婢谈话,说是……想把奴婢嫁给一位贵人。”
“什么贵人?”阿娇皱眉,忽而醒悟,“朝上正在议论匈奴的和亲书……她难道想把你封作公主,嫁往匈奴和亲?”
德容一听,登时脸色惨白。往日她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宠信的宫女,就是太后、皇后、王爷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谁能想到一朝窦太后故去,她竟被人如此欺凌!
说什么荣华富贵,还不是虚空一场。道什么权势滔天,你见谁风光过百年?
就连窦太后一去,也立刻有人来占她的屋子、打杀她的亲朋属下!
不不,这并不表示她的敌人特别可恨,这不过是人情冷暖,世事无常,而这一点在宫廷和官场里又最是显著。
阿娇若有感慨,开口轻轻吟道:“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霍去病走过来,乖巧地拉一拉她的衣袖。阿娇柔声对他说:“记着时光宝贵,快乐无价。”是,就算有无穷无尽的轮回生命,时光还是宝贵;就算手里有万千珍宝,快乐依然买不到。
因为珍贵的东西,它一定是看不到的。
德容只听见上座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仿佛有人在走动,她低垂目,听见阿娇的声音:“你不要慌张,只管来我这里,王太后的手还伸不到椒房殿。”
“我必护住你们。”
[综]在男神边上 127和亲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河间王刘德向太皇太后致哀——”
“胶东王刘瑞向太皇太后致哀——”
“太皇太后!老祖宗!您就这么去了,臣等任人欺凌呀——”年老的亲王冲过来,在灵堂前重重地叩下头去。又有人哭喊道:“朝廷派来的官员把我们看得如同囚犯一般哪!”
一片哀哭声中,有诸侯王向太皇太后砰砰叩,血流覆面。场面突然大乱,刘彻意外之下怔在了当场。
“肃静!诸王节哀!”礼官出来维持秩序,短暂的寂静后,灵堂内重新嘈杂起来。
“不要吵。”皇后阿娇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低低的、冷漠又镇定的,全场人却只觉得话语萦绕在耳畔,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诸位叔王长辈,太皇太后留下了遗诏,命陛下与我在她老人家身后善待宗室,七国之乱时那些受到责罚的宗室遗属,我们将给予大赦,七国宗室绝属的,设法予以恢复。各位王叔,我们才是一家人,若真有臣子欺负了你们,不要疑心陛下会有所偏袒,在出京前尽管把奏折报上来,能解决的、我们一定给以解决。”
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一身素色麻衣的阿娇,苍白的脸,沉黑的眼睛,与总是面带微笑的窦太后那么不同,却又那么相似。
内监不失时机地走出来,高声宣读窦太后遗诏:“诸王常年在外屏藩辅佐天子……”
从灵堂出去,王太后忧虑地低声问平阳公主:“你说,这下可怎么办?”
平阳公主不解其意,王太后轻叹着:“虽说你舅舅已经当上了丞相,可看今天阿娇这架势,宛然另一个太皇太后。老太太是已经去了,可忠心于她的人一点不少哪……现在的阿娇呀,就像是另一个窦太后,还是没瞎眼的!”
“母后。“平阳公主蹙眉,”其实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和阿娇闹翻,说来说去,我们两家不也是亲戚吗?隆虑还是姑妈的儿媳妇,是阿娇的弟媳呢!”
“当年为了拉拢长公主,我把才五六岁的隆虑定给了十□岁、姬妾满堂的陈蛟。”王太后面色沉重,“没想到今日,我还是要主动去拉拢她们……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母亲。”平阳公主强笑着,“至少舅舅已经是丞相了,不是吗?等到他门生故旧遍天下的时候,谁又还能奈何得了王家呢?”
“说的是,现在更恼人的是匈奴和亲人选。”王太后叹了口气,“听说……匈奴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次日朝堂上,刘彻和大臣们讨论的也是匈奴和亲之事,刘彻扬声宣告:“朕和匈奴人开战的日子不远了!”
“不可、不可呀陛下。”数位老臣走出,跪地劝谏,“陛下的抱负臣等也理解,可如今还不到开仗的时候!”
“总是说不到时候、不到时候!”刘彻在椒房殿大脾气,“他们倒说说,要朕等多久!以前吕后被匈奴人侮辱,他们说不到时候,只能忍让;父皇想要进攻匈奴,他们就说不到时候,必须和亲……朕看透他们了,他们就是想把这些事情拖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阿娇素手轻拂,淙淙琴声如同泉水一样涤过整座宫殿,她的神情姿态、乃至琴声心境仿佛都不带一点杀机,那么的平和沉静。
“陛下想说什么?”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刘彻咬着牙说,“到底是和亲、还是出战?若是出战,朕也明白时机未到,然而和亲……朕不甘心!”
“其实还有第三条路。”阿娇放下琴弦,文雅地擦了擦手,她的手指是素白的,看上去最适宜调香、抚琴、作画、养花。“我可以替陛下解决这个难题,杀了匈奴如今的单于伊稚斜,只要领一死,匈奴必定陷入内乱。大汉与匈奴的争斗自然可以暂缓。”
刘彻呼吸一滞,仿佛一瞬间被这样的设想诱惑到无法呼吸,他迟疑地开口:“你……你有把握?”
“自然。”阿娇微微昂,自然而然流露出骄傲的神气,这样的神态竟然与霍去病有些相似。
刘彻只觉得心中砰地一跳,接着又问道:“你会有危险?会不会死在那里?”
“……会。”以强力干扰游戏进程,很明显会被系统扣分,九成九会被拖出这个世界。就像玩家用修改器改得太过分,游戏会崩盘一样。
“不值得。”刘彻下了结论,“这是男人的事情,阿娇你不要逞能。”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阿娇皱眉:“出了什么事?”
绿珠入内回禀道:“回娘娘话,王太后派人来带走德容,她说宁可一头撞死,也绝不出这椒房殿的门!”
刘彻和阿娇方才走出去,就见德容满头黑倾泻,脚上穿一双家常的绣花鞋儿,衣襟散乱,匆匆促促奔过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们来剥奴婢的衣裳,非要让奴婢换上公主装束去见太后!”
身后几个年长女官追了上来,刘彻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在椒房殿当众抓人,你们成何体统!”
女官们跪下了,领头的那个左右看看,低声禀告:“陛下,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要带德容过去妆扮起来,准备和亲。”
“谁敢?”阿娇清喝一声,“德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叫她迈出椒房殿的门槛!”
“皇后娘娘,这是国家大事,太后娘娘已经下了命令,若带不回德容,那我们就得死!”女官一咬牙,“还请皇后娘娘顾惜!”她奋不顾身地过来扯德容。
忽闻箭镞破空之声,领头女官惨呼一声,捂住手臂:“啊——”只见小小一枝银箭插在她臂上,鲜血慢慢渗出。
几人惊异回头,看见不远处的长廊下,霍去病将金弓掷在地上。
他童稚的声音清亮地响起来:“没有人能对皇后无礼!”
阿娇十分意外,凝视霍去病柔软精致的小小脸庞。
刘彻和阿娇一起赶去长乐宫,太后是这么解释的:“德容这丫头是最适合的人选。不该她牺牲?那阿娇你说,谁该牺牲?哪家闺女是一定要被送往匈奴的?难道你没听说过,他们那里的男人吃喝住睡都在马上,他们吃饭都不加调料?”
“我听说过。”阿娇冷冷回答,“他们外貌和中原人不同,体格粗矮、胳膊很长、头很大,腿却短,他们穿一件衣服直到衣服腐烂在身上。他们几乎没有开化。”
王太后看着她,阿娇下了结论:“这次和亲注定徒劳无功,倒不如不应。”
王太后骇笑:“朝上的臣子们可不会答应!皇后,你出去问问,天下的百姓愿意开战么?没有人能担得起破坏邦交的罪责!”
刘彻左右看看,王娡说的确实是实情,但再看看阿娇带着寒意的眼睛:这位可是连匈奴单于都敢于刺杀的人物。他咳嗽了一声:“母后,你在宗室总另行选一名女子封作公主便罢了,何必一定要动太皇太后留下来的人?阿娇,你先带着去病回去罢。”
见阿娇离开,王娡诧异地看向尊贵的帝王:“彻儿,你为何对阿娇如此忍让?现在你是皇帝了,不受任何人辖制,何苦还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她呢?”
“朕没有。”刘彻不耐烦地说,“母后,今天这样的事情,朕不希望再在后宫中看到,还有,舅舅在朝中买官卖官,手也不要伸得太长了!”
王娡震惊,看着帝王玄黑色的袍服,她忽而醒悟:这不是一种讨好,而是男人对心爱女子的纵容。原来……原来,帝心竟然在阿娇那边。
她站起来,看着窗外熔熔的金色阳光,长长叹了口气。
一直苦熬着,自以为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却没想到,其实选择的生存姿态会永远保持,不再更改。
昭阳殿前,卫子夫正在苦苦跪着。
“太后娘娘命本夫人代为掌管东宫事宜,卫长公主在后宫大肆喧哗,惊扰了太后娘娘,你身为其母,如今代她受罚,可有怨言?”刘陵慢条斯理地问。
“妾并无怨言。”卫子夫低声说。
“那好,再加上你管教不力的罪过,共罚你在昭阳殿门前跪上两个时辰。”刘陵娇柔一笑,“卫子夫,这母亲二字,可不容易担待呢。”
眼看着她走了,卫子夫静默地垂,感觉太阳烤得脊背上冒出汗来,一阵风吹过,更是遍体透凉。这样子乍暖还寒的时候,确实是最不利人身体调养的。
新进的妃嫔在悄悄议论:“陵夫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找卫夫人的茬儿?”
“听说呀,陵夫人以前有过一个孩子,但是被还是美人的卫夫人给冲撞,结果就没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怀上孩子。”有知道多些的悄声指点后辈,“而卫夫人又是如今后宫中唯一有生育的嫔妃,谁不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呢?罔论和她有仇的陵夫人了。但卫夫人有皇后娘娘撑腰,自然稳若磐石。”
“可陵夫人背后有太后娘娘……听说,金俗夫人的女儿,已经定给了淮南王的孙子呢!”
“是呀,两家结亲了。”年长妃嫔颇为感慨,“陵夫人有宠爱,卫夫人有孩子,这两人的争端也不是一时半刻能了结的,如今端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谁能占得上风!”
长公主再次进宫看阿娇的时候,带来了二儿媳隆虑公主。
“给皇后请安。”和阿娇多年相处、又是一同长大,隆虑和其他皇家公主一样,早已习惯了阿娇的冷脸,“阿娇,上次见你还是太皇太后灵前,也没顾得上和你说几句话,今天可算见着你啦!”
“嗯。”阿娇温雅一笑,“嫂子你近日可好?二哥怎么样?”
“都好。”隆虑公主笑着,叽叽喳喳说起小女儿的事情来。
两人叙过一轮旧,趁着长公主暂时不在,隆虑公主打开礼盒,取出一块光滑温润的玉璧:“阿娇,这是母后托我转赠你的。她说她近日心绪不佳,有些地方是做的欠妥,望你海涵。”
“是么……”阿娇若有所思,转眼笑了,“其实我和太后本为婆媳,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直说?还要托嫂子你来居中转圜。”
“那……”隆虑公主试探地看向阿娇。
“嫂子不必忧心,我怎会记恨太后呢?”阿娇轻笑,收下那方玉璧,转而把话题引向别处,逗得隆虑公主不时咯咯笑。送走完成任务、心满意足的隆虑公主,阿娇叫来绿珠:“传我旨意,陵夫人在后宫中擅动刑罚,扰得人心不安,着禁足一月。”
绿珠垂而去,霍去病走过来,乖巧地靠在阿娇怀里,脸正贴在阿娇胸前。阿娇有些不适应,想推开他,结果他犯了拧,蹭来蹭去的就是不走。
“真是个倔脾气孩子,不愧是霍去病。”阿娇笑了起来,“知道今天这件事情说明了什么吗?尾大不掉。我实际上是主战派,但就因为如今身为我手下骨干力量的宗室贵戚们都是主和派,我也不得不在表面上挂起主和派的牌子。就像指挥一辆重车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不好使力,你可能反而会被车拉得团团转。”
“窦家、宗室,仗着在太皇太后跟前的面子,既不听我的指挥,更不服从朝廷命令,确实该收拾了。”
“师父,去病帮你收拾他们,打走所有的敌人。”霍去病贴着她柔软的脸颊,脆生生道。
“好孩子。”阿娇微笑,“孩子小的时候都这么可爱,等长大了就飞走了。”
“我不会飞走的!我一辈子陪着师父,我嫁给师父。”霍去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抿着嘴说。
阿娇扑哧笑了:“胡说什么?难道要我收你做面?这真是……”
霍去病听不懂,闹腾起来:“就要就要!”
“你怎么这么腻歪?而且长得这么像女孩子?”阿娇怀疑地对着他的脸看,“我不会把你养残了吧?”
虽然还是听不懂,但霍去病很显然知道阿娇在说他坏话,他生了气,扑上去一口叼住阿娇的指尖,小奶牙也不用力,只是厮磨地啃咬,阿娇双手十分敏感,给他逗得不住笑。
就这样过了几天,终于传来消息:朝廷派去和亲的公主被匈奴人指认出来是假公主,当众给烧死了。匈奴进攻代郡,进行屠城,朝上朝下一片激愤。
[综]在男神边上 128教育
第一百一十七章
熹光微明,阿娇才自睡梦中苏醒,就习惯性地听到床尾有小孩子的呼吸声——那和大人是不一样的,要清晰急促一些。霍去病原本该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但他半夜起床,每每执着地找过来,一群大人竟然也比不过这小孩子的毅力。
其他人若是靠近一点,阿娇也会立刻醒觉,在旁人身侧她根本无法睡着——比如刘彻。但霍去病不一样,他是她带大的孩子,他的脾气、性格、癖好,都是她一点点打磨造就,不损及天然的性格,而又用上十足的心思。
她要他冷定平和、聪慧明敏,她要他热心家国、无愧天地,像清风明月一般洁白,像青松翠柏一样劲节。
铸造怎样的宝剑,阿娇也没有这么用心。
她起身坐在梳妆镜前,侍女悄无声息地进来为她梳头穿衣,模糊的铜镜里印出个古美人的样子,白衣广袖、金簪绣鞋,阿娇却只看见自己的眼睛,沉黑的、寂寞的,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偶尔波光一闪,是往事惊鸿过影。
从梦昙开始,她就是习惯了孤独的。这二十多年就平白地流过去了,以前的三世也平白地流过去了,所有的好日子总是过得快,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心如止水了,对往事纵然有惦念却也只剩了一点影子,像是回忆起三十年前的幽静的月色。却不知怎么的,这样的心境,情劫居然还是没有过。
有外人进来,霍去病惊醒了,小手攥成拳头,揉着眼睛坐起来。“师父”,他叫,声音哑哑的。等再放下手的时候,就看见英气的漂亮的眉,黑白分明的线条流畅的眼,还有又长又浓的睫毛,在皮肤上打下两团阴影。
霍去病问:“是不是要去练剑了?”
“不错。”阿娇看一眼窗外,天是墨蓝色的,温度还有些低。她让侍女拿来白狐大氅给霍去病穿上。“今日要练的剑法,最讲究的是正心雅意。恐你年纪幼小,不能体悟其中意思,我先使一遍给你瞧,然后还是我抚琴,你悟剑心。”
“好啊!”霍去病从床上蹦下来,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我最喜欢听师父弹琴了!”阿娇看了他一眼,霍去病缩一下。像这样学剑难度自然是很大的,好在以他的资质居然一直险险跟上,否则就要挨抽了。
——阿娇的古板思想:棍棒底下出孝子,女孩儿应该宠,男孩子就该打。
其实在楚留香世界的时候,渊若跟着她学剑,只要她一动气楚留香就过来拉,甜言蜜语又哄又劝,楚渊若跟着飞快逃跑,从来没真正被抽过。如今霍去病倒霉,旁边唯一一个有资格拉架的刘彻巴不得霍去病挨打。
曲是《萧韶》,萧韶九成,凤凰来仪。
非心胸旷达者,不能与琴相悦;非深沉宁静者,不能与琴闲止;非洒脱旷逸者,不能如琴一般无私无欲。琴性纯洁、恬静而端庄,包含了中式的全部道德意象。琴音淙淙,阳春三月,百卉生,又或者严寒渐至,飞雪漫天。
阿娇广袖舒展,剑势放得极缓,然而参翔不定、静止万端,一举一动间都有风雷之力隐隐破空。
从琴中霍去病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美;从剑上霍去病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力。他知道这样的极致世上不可能再有。
梦璃的琴,甜儿的剑。
练过剑,照例是沐浴、用早膳,还在吃饭的时候就听后面一迭声地闹起来,原来刘彻原本要到刘陵这里,昨夜又给卫子夫截走了,夜晚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自觉气死过去一回,又气活过来。霍去病只觉得这件事情很怪异,因为清晨分明是一天最好的时辰,有剑、有琴、有师父,世上居然另有人肯把这么好的时光用在吵架找茬、自取其辱上面。
等到闹完了,刘陵就命人熬药上来,她因为常年不孕、且又思念那个掉了的孩子的缘故,是要天天吃药求子的。好在淮南王有钱,经得住她花销,可是这老头儿是抱了外孙做皇帝的心思的,眼见得一日日落空,刘陵心里更是难受。
刘彻心里烦得要死,下朝后只得到椒房殿来找清净。霍去病在习字读书,他在旁边指点一番,现这孩子资质极佳,几乎能过目不忘,不免大为惊喜。
“你长大了要做什么?嗯?给朕做侍中好不好?”刘彻笑着逗他。
“我不,我要打匈奴!”霍去病一仰脸,傲气十足,“匈奴欺我子民、夺我土地,我要把匈奴人杀光!”
“傻孩子,匈奴人怎么可能杀光?他们可有好几十万人。”刘彻收敛了笑容,有些奇异地看着霍去病,“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要打匈奴了,谁还敢说大汉的人民眷恋和平?”
“那就把匈奴人赶走,赶到天边去,让他们再也不能接触到大汉的疆域。”霍去病坚定地说。
“想法不错!”刘彻夸赞,回头对阿娇说,“这孩子以后或许是个将才。”
“什么或许,去病本来就是。”阿娇平静地说,霍去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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