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嫁佞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重晗
当暗室的门缓缓关上后,暮钦晋往后退了几步,触动了一处机关,一个铁笼子从沐清臣的头顶迅速掉落,沐清臣静伫不动,任由它将自己关住。
暮钦晋又触动了一处按钮,石墙缓缓挪动,不一会儿,一排整齐的长明灯从砖块暗格中探出来。
暮钦晋怔了怔,又触动了一处按钮,东边墙角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密道。
暮钦晋的眉皱得更紧了,四处打量着密室,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坎位第三块砖,轻踏三下,回退五步,左手墙上第十二块砖,猛击一下轻击三下,我想,这是你想要的。”沐清臣开口道。
暮钦晋狐疑照做,果然见密室墙壁咕噜咕噜打开,露出整齐的四面箭墙,满墙的箭,蓄势待发。
暮钦晋眼神沉了下来,冷冷道:“你对此间倒是了解得很。”
沐清臣叹了口气,道:“我为何会了解,想必你已经清楚。”
暮钦晋见沐清臣回答得如此爽快,不由愣了一愣道:“从我登基到现在,你一直不曾露面,可是为了躲避我?”
沐清臣道:“并非如此。只是柔儿身子不好,我走不开。”
暮钦晋皱眉道:“你果然是暮家嫡系血脉?”
沐清臣沉默了一下,否认道:“暮家嫡系血脉早在暮惜泫那一代人时便已经断绝,这一件事天下皆知。陛下应该清楚知道,清臣姓沐,水木沐。”
暮钦晋道:“可是刚才你明明已经承认了。”
沐清臣摇头道:“有些秘密,只要不说出口,就可以永远是一个秘密。清臣曾经立誓,这个秘密永远不可能从清臣嘴里说出,即便是清臣的后人,也永远不会知晓。先辈的荣耀,清臣无面目承袭,先辈的负债,当在清臣身上还清。”
愿嫁佞臣 章五七1:且与狼谋皮
章五七1:且与狼谋皮
暮钦晋是聪明人,沐清臣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是听懂了。只是,他的性子就如暮胤容般多疑,迟迟的,他伫立沉思着,杀气未消。
沐清臣手指轻动,一小粒银两从指尖飞出,落在西面墙壁的一盏长明灯里面,那盏灯应声而灭,缩回墙内,再出来时,长明灯已然不见,托架上放着一只檀木小盒。
沐清臣道:“陛下不妨先看看盒里的东西。”
暮钦晋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本绸布包裹着的账簿,打开绸布,翻开账簿,里面一页页都是记录着沐清臣的累累罪行。
沐清臣叹了一口气,道:“这些罪行,不仅仅可以轻易毁去一个沐清臣,还可以毁去暮家嫡系千年声誉。”如果暮家嫡系的后人所作所为如此不堪,那么所谓的暮家嫡系即便在这个世界上还活着,在苍暮百姓的心里也已经死了。
暮钦晋问道:“为何会有这东西?”
沐清臣道:“先帝第一次见到我时便识破了我的身份。”
沐清臣伸手比了个手势:“那一日,他亦是将我带进了这里,同样放下了这个铁笼子,同样想要我的命。先帝想要我的命,我却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暮钦晋道:“什么交易?”
沐清臣道:“先帝允我入朝为官六年,作为回报,我为他永久除去暮家嫡系。”不仅仅是**上的除去,而是将暮家嫡系从苍暮百姓的脑海里剐去,永不复提及。
当然,这本账簿用或不用,选择权在暮钦晋手里。暮家嫡系虽然是暮家当今皇族的心头大患,又何尝不是他们赖以存在的基石。如果不是倚仗暮家嫡系千年美名,暮家当今皇族的江山早就风雨飘摇了。如非必要,这本账簿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但是,一旦暮家嫡系卷土重来,这本账簿就可以让他们万劫不复超生。
此等利器,自然远比除去一个沐清臣更有利。
是以,暮胤容接受了沐清臣提出的交易,纵容他在南燕胡作非为,祸乱朝纲,倒行逆施,然后,怡然自得地记录下沐清臣的一笔笔罪行。
暮钦晋沉默了一阵,忽然仰天大笑,道:“既然这些罪行已足以毁灭整个暮家嫡系,我又何须再留你性命?宋太祖有言,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沐清臣淡淡一笑,道:“我的性命很值钱。”
暮钦晋狐疑道:“值多少钱?”
沐清臣道:“比整个南燕国库还多一点点。”
暮钦晋大笑道:“清臣啊清臣,这一次,你吓不倒我,我派人时时盯着国库,这些日子来,国库里面从未有东西运出来过。”
沐清臣平静道:“库银确实还在里面。”
沐清臣越是平静,暮钦晋越是不安,他冷冷道:“那你的命就不值那么多钱。”
沐清臣淡淡道:“值的。”
暮钦晋的眼角不禁跳了一跳,他不耐烦道:“沐清臣,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沐清臣道:“如果我死了,任何人都将无法进入国库。”
暮钦晋恶狠狠道:“那我就将它炸开。”
沐清臣道:“陛下可曾听说过王水?”
暮钦晋道:“什么东西?”
沐清臣又取出三块小碎银,分别击打天花板、东侧以及南侧墙壁上的石砖,暮钦晋脚面的石砖缓缓下沉,不一会儿又缓缓上升,石砖上多出一个奇怪的容器,说它奇怪倒不在于形状而在于材质,非金非玉非石非木,竟然看不出是什么原料,而容器里面盛着一张冒着黄色浓烟的液体。
沐清臣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抛入容器中,不过眨眼间,那锭金子就如同食盐溶于水般融化在这奇怪的液体中。
沐清臣道:“王水乃水中之王,转瞬间即能化金蚀铁。我命人在国库的上方安置了八百桶王水,如若有人强行进入国库,国库内的王水就会倾泻而出。”沐清臣顿了顿,一字字道,“届时库内,片、金、不、留。”
暮钦晋上前取过容器,将容器内液体倾倒在地上,果然找不到星点金子的影子,他怒极反笑:“清臣啊清臣,妙极,妙极。”
沐清臣再抛出一粒银子,铁笼子吱嘎吱嘎往上拉升,他走出铁笼子,缓步走近暮钦晋,道:“陛下,可愿与清臣做一笔交易?”
暮钦晋道:“什么交易?”
沐清臣道:“给我一年安宁的时间,一年之后,我随你处置。”
对于暮钦晋来说,这个交易似乎只赚不赔,他不禁皱了皱眉,道:“沐清臣,你很喜欢做赔本生意么?”不论是沐清臣与暮胤容的交易,还是此刻与自己的交易,他看不到沐清臣得到了什么好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更何况这便宜还是南燕唯一一个文武双状元给予的,他不得不防。
沐清臣平静的脸上微微浮现一抹哀伤:“柔儿只剩下一年时间,我已经答应她,到了那个时候,我跟她一块儿走。”
暮钦晋看了沐清臣好一会儿,皱眉道:“如果我没记错,几个月前你还不愿意娶萧重柔,怎的现下就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
提及萧重柔,沐清臣眼睛里慢慢晕出温和的光芒,疏离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浅浅的柔软气息:“情之一字,半分由不得自己。”
情之一字,半分由不得自己。
暮钦晋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脑海中一片凌乱,时而浮现少时郑伊弹琴他舞剑的场景,时而又浮现他为巫憬憬种下满池荷花的场景,时而浮现在萨达地牢里郑伊冒死为他送药的情景,时而又浮现巫憬憬为他挡下舞者攻击的情景,时而浮现郑伊举世无双的容貌,时而又浮现巫憬憬淡漠纤远的身影……
“告诉我,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压上暮家嫡系千年声誉,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原因,我就接受你的交易。”暮钦晋驱走脑海中混乱的遐思,开口道。
沐清臣轻触了一处机关,暗室门缓缓打开,他淡然道:“这场交易你绝不会拒绝,我又何须多回答你一个问题。”言罢,他当先走出暗室,离开宫殿。
暮钦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语气,那气度,那从容的步履——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骨子里,沐清臣比他更像一个帝王。
愿嫁佞臣 章五七2:且与狼谋皮
章五七2:且与狼谋皮
沐清臣的直截了当,连敷衍都拒绝给予暮钦晋,倒不是因为他性格嚣张,而是暮钦晋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他得在两个时辰内赶回去。
看了看天色,时间过得很快,他毫不迟疑快速往御史台奔去,却在半路上看到了余纳玉的轿子。沐清臣脚下速度丝毫不减,倏地往轿内冲去,轿夫们只觉得轿子忽然沉了一下,又立刻轻了,竟是无知无觉地继续往前走,丝毫不曾发现自家老爷已经被人揪住衣襟拖了出去。沐清臣一手揪住余纳玉的衣襟,一手拎住他腰带,低道了一句“得罪”,也不待余纳玉答复,飞身往刑部奔去。这般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沐清臣,余纳玉几时见过,要不是他的功夫神骏无匹,余纳玉真想伸手捏捏他绝美的脸皮看看是真是假。
望了望天,余纳玉万分肯定自己最近一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方才他原本是想找暮钦晋的,沿途经过御花园时,却看见素来不露喜悲的巫憬憬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几乎用一种癫狂的方式恳求慕容太后,他站得远,听不清是她们的交谈,隐隐约约是“离去”、“出家”之类的字眼,听得更多的是巫憬憬破碎得不成语调的悲戚呜咽——愈是极少哭的女孩子,真哭起来时,愈是让人心碎。
巫憬憬的哭声让余纳玉整颗心揪在一块,仿佛自己此刻傻傻站在原地不去安慰她都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是慕容太后的心肝就仿佛是铁石铸的,她不仅不安抚巫憬憬,反而一脚将她踢开。
而那巫憬憬也奇怪,被踢开后,又立刻爬起来,爬回慕容太后的脚边,继续哭着祈求她,她那终日如玉雕般平静的面容,此刻却交替混杂着复杂的情绪,癫狂、谦卑、痛苦、绝望、恐惧……
暗自吸了口气,余纳玉不忍再看,却也裹步不前。
巫憬憬与暮钦晋之间的互动很是诡异,暮钦晋总是千方百计想惹巫憬憬伤心,可是,当巫憬憬真露出哀伤的神色后,暮钦晋整个人又如芒刺在身一般,暴躁得不行。
见巫憬憬这个样子,余纳玉果断放弃见暮钦晋的念头,一个转身就掉头出宫。
好吧,他是没有当暮钦晋的受气筒,可是,现在被沐清臣拎沙包一般的拎着,也不见得太美妙就是了。
沐清臣拎着余纳玉就往刑部冲去。余纳玉是御史台的中丞,也就是刑部的上司,众人见户部尚书拎着他们长官往地牢冲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拦还是不拦——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余纳玉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而沐清臣的手段更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起的。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新帝的心腹,红得发紫的人物,谁也得罪不起。
众人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知道户部尚书是要把余中丞扔进大牢关起来,还是冷面冷心的余中丞有特殊癖好,不喜欢走路,喜欢被人拎着?
还有几个其他神经没长好,八卦经脉长得太好的狱卒甚至多事地想到——余纳玉这人一身的女气,之前就跟同样不好色的沐清臣传过桃色传闻,只是最近,据说余纳玉跟萧轩骄走得很近,莫非这沐奸臣吃醋了?你看,这沐奸臣哪里不好碰,偏偏要拎着人家余中丞的腰带,啧啧,当真暧昧,他可别把中丞大人在这地牢里就给办了——听说啊,这京城里有些达官贵人就好这调调,还刻意把自己的豪宅布置得跟地牢一样。
当然,这种古怪念头只有少数不知死活的人才有空去想,更多的狱卒都暗自哀怨,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值班的时候碰上了如此荒腔走板的事情,还没整出个结果,沐清臣跟余纳玉早就消失了踪迹。
几个守牢房的长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很有默契的将当天的当值表偷偷撕了下来,丢进火里。然后各自将帽子一压,哪儿有角落就往哪儿钻了进去,直如见了猫儿的老鼠,哪有凌虐囚犯时的嚣张气焰。
沐清臣谁也不看,径直往死囚室走去,走到死囚室后,他也不放下余纳玉,拎着他问道:“哪间囚室关着身子康健即将问斩的死囚?不要冤死的。”
余纳玉心里闷得慌,连话都不愿回他,伸手往一间囚室指了指。
沐清臣立即将他放了下来,一眨眼便消失了踪迹。
大约过了半刻钟时间,沐清臣从里面走出,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绸布,隐隐地有些血迹从里面渗出来。他看都未看余纳玉,只低声吐了两个字“善后。”便风一般地从余纳玉身边穿过,瞬间消失在地牢中。
余纳玉用力呼了口气,憋屈得慌。他最近为什么总是在替人善后——那个该死的萧轩骄,自从从砺城回来后,便总是时不时地试探他的底线——他发誓,如果那只傲娇的狐狸再惹他一次,他一定把他扔到这死囚牢里来。
想到萧轩骄那副又嚣张又精明的死样子,余纳玉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想点别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又转回了巫憬憬身上。说来也奇怪,以前他看见巫憬憬,心里总是又怜又妒,为何现在只剩下单纯的怜惜了?
从刑部出来,沐清臣马不停蹄,施展轻功先回了一趟沐府,按着巫憬憬的方子迅速给自己抓了一副药。他熟知医理,份量都用了原方子的三倍,霸道是霸道了些,但是能够迅速去除蛊毒。
在熬制解药的时候,他又取了一只千年人参,加了一些配料,另熬了一碗参汤。他将解药喝了后,将参汤装在一带着壶嘴的密封壶里,展开轻功便往萧府赶去。奔入萧府门内时,刚好两个时辰,迎面正好撞上焦急万分的萧重柔。
萧重柔素知沐清臣守时,特别是答应自己的事情,很少做不到的,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接近,沐清臣迟迟不出现,不由得慌了神,谁劝也听不了,非要出去找他不可。
看着女儿往外冲的身影,萧夫人与萧衍双双对视,神色复杂,一时间均不明白萧重柔到底是恨沐清臣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不管是恨还是爱,唉,反正自家女儿跟那个姓沐的是没完没了了。
沐清臣健臂一伸,拦腰搂住萧重柔,旋了个圈卸去了二人的速度,将萧重柔稳稳安置在地上,语气里有些微的不悦:“鞋穿反了,走路不痛么?”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跪地,将萧重柔安置在他屈起的大腿上,将她鞋子脱下来,重新穿好。
萧重柔余悸未消,之前压得她透不过气的恐慌让她暂时不去想那抹幽魂的警告,伸手轻抚沐清臣脑后的头发:“拿到解药了?”她其实害怕很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等待沐清臣。她等过,一等就是五年。而方才的两个时辰,对她来说,并不比之前的五年要短。
沐清臣搂着萧重柔一并站起,眼睛里的不悦又多了几分,他闭着唇不急于开口,深吸了口气,搂着萧重柔奔入屋内,轻放开她,伸手隔空一抓,就将追着萧重柔出门的侍女手里挂着的披风抓入手中,利索地抖开,为萧重柔穿好。将萧重柔包裹好后,他又将她搂回怀中,密密实实地贴着自己,催动内息用暖暖的体热为萧重柔驱走寒气。
萧重柔舒服地呻吟一声,脑子里还不忘记继续追问:“解药拿到了?”
“嗯。”沐清臣轻轻应了一声,从腰上解下水壶,一仰脖子,自顾自咕咚咕咚将参汤尽数喝了下去,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一个刚从沙漠走出来,渴了十天八天的人。
愿嫁佞臣 章五八1:权以血续命
章五八1:权以血续命
待沐清臣喝完参汤后,他探入萧重柔的衣襟,摸出一块帕子,温声道:“柔儿,我答应过你不再点你睡穴,待会儿有点痛,你且忍忍。”言罢,也不容萧重柔拒绝,用帕子将萧重柔的眼睛蒙上。
萧重柔微微嘟起了唇,却也没有拒绝他。
众人这时都已经汇聚在这里,见沐清臣蒙住萧重柔的眼睛,一时都不知道他在卖什么药。
只见沐清臣从怀中摸出一方血迹斑驳的绸布,小心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团看似极有弹性的白色物体。众人控制住上前一探究竟的**,纷纷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这团白色物体到底是什么。
紧接着,沐清臣从发髻上拔下了簪子,拧开后,里面除了一小捆银针外还有一柄极小极薄的刀,他捏住那团白色物体的一端,缓缓拉起,众人不禁倒吸了口气——那长长的东西竟然是人的血管。
沐清臣将血管割成两段,取刀在自己左手上划了两道口子又执起萧重柔的右手,柔声道:“我要在你手上割两道口子,不会太痛,我这就下刀了。”这一回,他没有像之前那么迫不及待,反而轻轻摩挲着萧重柔的手腕,等待她做好准备,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鲜血正顺着左手上的口子汩汩而流。
感受到萧重柔放松了身体,沐清臣才用一种极轻柔极迅速的手法在萧重柔手上割了两刀,取过放在一旁的血管,连在两人的伤口上。那血管显然是经过他加工过的,一碰上二人的血管,立刻融合了上去,就仿佛它原本就长在上面一样。
鲜血顺着沐清臣的血管汩汩流入萧重柔的体内,又顺着萧重柔的血管汩汩流回沐清臣的身体,萧重柔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晕,她大约也知道了沐清臣对自己做了什么,挪了挪身子想往沐清臣身边靠去。沐清臣会意,立刻张开右手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一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你要是觉得头晕,不妨小睡一会儿。”
萧重柔轻唔了一声,当真窝进沐清臣的肩窝睡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悠缓的呼吸声。
沐清臣慈怜看着萧重柔,偏头看向一旁的女婢,轻声道:“取一床薄被过来。”
女婢倒也乖觉,一小会儿,就抱着一床薄被过来。沐清臣用薄被将萧重柔包好。从怀中又摸出一副方子递给女婢,女婢接过方子走到萧夫人身边。萧夫人接过方子一看,是一副安胎的妙方,便交回女婢手里,点了点头。女婢便带着方子往外走去。
血与血的交融。
萧家人看着二人血液的交融,看着萧重柔对沐清臣的依恋姿态,也看着沐清臣对萧重柔无微不至的照顾,忽然间生出了一个他们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念头——这二人原该在一起,天生就该在一起。
萧重柔睡了很久很久,众人渐渐失了耐心,萧威强、萧刚至等人都已经悄悄离开,萧轩骄虽然还在,手里却也多了本野史随意翻着,萧衍又坐不住又放心不下,烦躁地在不远不近的院子里踱步,时不时往厅内看看。唯独萧夫人与沐清臣二人静静坐着,沐清臣看着萧重柔,萧夫人盯着沐清臣。
女人是感性的,对感情的捕捉远比男人敏感。萧夫人看着沐清臣,也是首度认真观察自己的这个女婿。
沐清臣搂着萧重柔,就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十分轻浅,唯独萧重柔因为某个姿势睡久了而微微扭动身子时,他才会敏捷地反应过来,温柔为她调整睡姿,那般的怜惜与护卫姿态,不是能够装得出来的。
还有那碗安胎药,摆明了是女人家喝的东西,让男人喝这个就如同逼着他们穿着肚兜一般尴尬,可是沐清臣眉眼都不曾眨一下,接过女婢递上的药碗就喝了下去,不曾顾及男子汉的颜面,更不曾思考这滋阴的药物是否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利影响。
将视线从沐清臣身上转回到自家女儿身上,萧夫人渐渐明白了女儿动情的原因。她悄然起身,点了点萧轩骄的肩膀,比了个出去的手势,萧轩骄会意,看了眼萧重柔,不甘不愿地起身,跟着萧夫人走出了厅。
大厅内静悄悄的,只剩下沐清臣与萧重柔二人。沐清臣满载柔情的眼睛细细看着萧重柔,伸手在包裹着她的被子上轻轻比划着,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字眼,沐女,沐女,沐女。
十丈榕树迦叶林,林内有竹,竹内有桃。
桃树四季繁茂,花开不败,花果并存。
小小的女娃儿被少年托在肩膀上,正将一只纸袋子套在新长的桃子上,纸袋子是镂空的,正反两面都镂空出一个字,分别是沐字与女字。
将一只只的纸袋子套上去后,少年将小女娃儿从肩膀上放下,轻点她的小鼻子笑道:“人家都镂福禄寿,偏偏你个小丫头镂自己名字,当真淘气。”
小女娃儿脑袋往后躲了躲,避开了少年的手,眉眼弯弯,模样虽然不甚漂亮,神态却可爱极了。少年笑容放大,伸手挠她痒痒,笑着逗弄:“沐女、沐女、沐女……”等着桃子长大后,整棵树上全是“沐女”“沐女”倒也甚是好玩。
小女娃儿左躲右躲,哪里躲得过少年的攻击,她小眉头轻轻打了个结,不再躲避少年,反而扑上前去一把搂住少年的脖子,小脑袋伏在少年的颈窝里摩挲撒娇。
少年愣了一愣,放柔了神情,轻轻一叹:“我的乖女孩。”
“沐女,沐女,沐女……”
当萧重柔被遥远的记忆唤醒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迷离地睁开眼睛,对上的是沐清臣清明的双眼,里面满载着让人沉醉的温柔情意,温柔得让人想扑簌落泪。
手上那连接着自己与沐清臣的东西已经不见,换作紧紧包扎着自己的棉布。萧重柔在沐清臣的帮扶下,走下床榻,舒展了身体,感觉神轻体畅,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精神过了。来不及欣喜,一抹妙曼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那美丽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上是让人心颤的肃杀。
萧重柔不禁退了一步,红润双颊又转作苍白。
“怎的了?”沐清臣走近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空空一片。
“你走,你走。”萧重柔猛地推开沐清臣,将他往门外推去,“我不想见你,你走。”
“不。”沐清臣握住萧重柔推着他的手,用力握住,坚定道,“你想的。”
萧重柔怔了怔,嘴唇动了动,竟然辩驳不出声音,她用力摇了摇头,急促道:“走,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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