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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下容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暗
于是所有人都愣住了。
眠霜举起九龙佩,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边,“我说,给我拿下这个贱人!”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怎么,有哪个不要脑袋的想抗命?”
皇后娘娘的威严再大,也大不过九龙佩,于是侍卫们便上前将温清押了。
一旁的梓杏要上去阻止,“你们在这些人!放开我家娘娘,就不怕皇上治你们的罪?!”
眠霜皱起眉头,“将她也给我拿下。”
“放开本宫!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你若是再敢废话,以下犯上的便是你。”眠霜一句话便堵了温清的嘴,她问狱卒要了钥匙,去解寒蝉身上的锁链。
眠霜害怕碰到寒蝉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所以动作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甚至连握着钥匙的手,都有几分的颤抖……
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发觉。
当眠霜解开寒蝉的手链时,她发现寒蝉的指尖有细细密密的东西,凑近看了,才发现是一根根的牛毛针。
竟然是逼供时用的牛毛针!
眠霜在一瞬间感到怒不可遏。
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温清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她其实从来都不曾打过人,以往就算是不受宠,她还有一份身为一国公主的自恃。
但是她现在只想让温清快点去死。
她不会武功,所以打人时,就算的确用了十足的力道,也并不会对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眠霜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喘了几口气,直直看着温清。
温清抬起了头,将口中的血全数吐到眠霜脸上,“杂种!……”
眠霜一脚踹了过去。
她一把扯起温清的头发,手下用力,便将温清的头重重地往墙上撞,“我到底是不是杂种,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
一旁的梓杏不忍看着主子这样受欺辱,挣扎着要扑过去阻止眠霜的动作,“住手!快住手!我家娘娘可是堂堂燕国皇后,千金贵体!你这样是会遭天谴的!”
“你放屁!”眠霜转头恶狠狠地看着梓杏,“以下犯上,目无礼法,出言不逊,给本公主掌嘴!打到她那张狗嘴吐不出一个字为止!”
“遭天谴?我眠霜这一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天!什么千金贵体?你燕国皇后身份娇贵,难道她寒蝉就不是人了吗?!”
眠霜越说越觉得气,抬手便又要打下去。
但是她的巴掌最终是没有落到温清身上。
箫靳一声“住手”,温清就已经被搂到了他怀中,而眠霜,则被重重推开,跌到了地上。
檀轻快步走过去将眠霜扶起。
箫靳深深看了眠霜一眼,终是没有说话,抱着眠霜往外走去。
他一下朝就听到有人禀报,说是九公主拿着九龙佩去了死牢,他便知道一定会出事。
他一直都知道,先皇在死前有东西留给眠霜,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象征帝王权力的九龙佩,而眠霜既然拿出了九龙佩,那么就算她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他都是无话可说的,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带走温清,找太医看看身上的伤口。
只是他还没有走几步,眠霜便将九龙佩扔了过去,直直砸在他背上。
“箫靳,曾经那个人将九龙佩给我的时候,他说,让下一位君王完成我一个要求,我便将九龙佩归还。现在我将九龙佩还给你,我要你……放了寒蝉。”
箫靳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外走。
只留下一句“放了她”。





花下容 第十三章
箫靳走后,牢中万分安静。
眠霜走到寒蝉身前,为她理了理头发,又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转头吩咐檀轻,“去备步撵。”
回到水月轩时,早已过了午时,外面风云渐盛,似是又要下雨。
眠霜不断地向门外张望。她早早就派了檀轻去请太医,但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躺在床上的寒蝉有些神志迷离,嘴中只重复一个字,疼。
眠霜赶紧安慰她,“再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她拿湿毛巾擦寒蝉额头上的汗,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发烧了。
一阵大风吹得窗纸簌簌作响,雨开始下了。
檀轻也终于回来了,她的衣衫都被淋得湿透,“公主,奴婢……奴婢请不到太医。”
眠霜一听便怒了,“请不到?!太医院那十几个人,难不成是死了?还是本公主请不动他们?!”
“不是,是……太医院里的御医们,都被皇上请去轩阳宫了……”
“去治那温清一人?”
“是……”
“那你难道不会去轩阳宫讨人吗?!告诉箫靳寒蝉现在伤成什么样。她温清是什么毛病,要请得整个太医院的人去?!”
“奴婢早已去过轩阳宫求,只是……只是皇上说,御医们各自针对的区域都不同,一齐候着才能保证皇后娘娘凤体无恙。原本也是有一位御医大人要随奴婢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梓杏姑娘说,她脸上的伤也需要人看看,便又将那御医拦下了……”
眠霜不说话了。
她紧紧搅着手中的手帕,坐在床边,浑身都在颤抖。
许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吩咐一句,“全都退下……”
屋子中只剩下她与寒蝉两人。
眠霜俯下身去,靠在寒蝉身边,伸出手搂住了寒蝉,她的眼睛用力眨了好几下,眼圈一片泛红……
御医是在入夜之后才到,来的也不过只有两人,眠霜赶紧让出了位置,让他们赶紧医治。
宫中御医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医术高明的,不多时便有了结果。
无非是说外伤并无大碍,不过是因为流血过多而引起的高烧不退,多熬几帖药喝下去便没有大碍了。脸上的疤痕也不是太深,只要细心调理,按时敷药,便也不会留下伤痕。
“虽然外伤无碍,但是寒妃娘娘肚中的胎儿,却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胎儿?!”眠霜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是说她……肚子里有孩子了?”
“是……已经有,一月多的身孕……”
眠霜只觉得当头一棒,身形有些不稳,差点便要倒下。檀轻赶紧在一旁扶住她。
那御医又说,“其实……一个多月正是要当心的时候,一个照顾不好便会滑胎,更何况是寒妃娘娘这样……受了伤的。但若是早两个时辰,或许还是有救的……现在实在已经为时过晚……”
眠霜紧紧抿着唇,过了许久才对檀轻说道,“将太医说的话,如数告诉皇上,将寒蝉的孩子是如何没了的原因,悉数说清楚。”
“是。”
眠霜以为,她让檀轻这样去说,一定会让箫靳对温清心存芥蒂的,杀害皇子那可是死罪,就算箫靳不治温清的罪,也至少会对寒蝉心存愧疚,至少会自责,至少会过来……看一看寒蝉。
但是箫靳没有。
檀轻回来的时候,说皇上知道此事后,只说了六个字。
“哪六字?”
“皇上说,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在眠霜脑中百转千回,被咀嚼了无数次,将她碰撞得体无完肤。
她突然便觉得有些痛心。
她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便继续替寒蝉喂药。
当药勺触碰到寒蝉苍白干裂的嘴唇时,眠霜终于无法忍受,开始号啕大哭。
箫靳,我以为,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没有比你更残忍的人……
寒蝉是在三天之后才醒的,期间箫泠来过一次,说是已经查到了伶汀的底细,却执意不肯告诉眠霜,一定要等寒蝉醒了才愿意说。
眠霜将药碗端到寒蝉面前,嘴唇张开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寒蝉看到她这副样子便笑了,“你不必为难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都已经知道。”
眠霜抬头看他,目光惊讶。
“我自己的身子,我当然晓得,不过是……不过是没了一个孩子。”
“你没了孩子,你可知道箫靳的态度?!”
“大约也能猜到吧,不过是不屑一顾,或者……更加残忍一些吧……”
眠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这时檀轻推门进来,说是三殿下到了。
几日不见,箫泠的伤似乎好得差不多,脸上气色不错,但是眉目间带了风尘,想来是多日都在奔波。
箫泠进了房间,确定再无其他人之后,便开门见山,“伶汀是齐国人。”
寒蝉点头,“我早该料到。这样看来,温清和梓杏,和齐国怕是也有不少渊源。”
相比起寒蝉的冷静,一旁的眠霜倒有些不可置信,“可温清她明明是燕国宰相之女啊!那宰相是两朝元老,这不该有错的……”
“宰相的确是没错,那宰相之女,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寒蝉淡淡笑着,从枕下拿出一面令牌和一瓶药丸,一一交到箫泠手中,“这令牌,可以让你在齐国皇宫内自由出入。而这药丸,每日一粒,想办法混进箫靳的饭菜中。不要问我东西是怎么得来的,也不要问我这样做的用意。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箫靳。”
箫泠点头,“我信你。”
寒蝉便笑了。




花下容 第十四章
第二日的所谓宴会,九公主眠霜和寒妃娘娘都没有去,却差人送了东西来——是一盒槐花糕。
九公主的贴身侍女檀轻亲自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然后便直直跪下,“这是我家公主和寒妃娘娘的一点心意,希望皇后娘娘务必尝尝。”
都是两人的一番心意了,她这后宫之主若是不尝,便也太小家子气。
于是温清便尝了。
吃了一块之后,才不到半个时辰,她便感到腹中剧痛,然后身下有红色的血流出——是流产的前兆。
帝王震怒。
当即亲自赶到水月轩去讨一个说法。
彼时眠霜正躺在小榻上,姿势与昨日的一模一样,就连手中的话本也没有换,她见了箫靳来,似乎是意料之中,“昨天才打发一个,今天就又来了一个。”
箫靳大步走上前去,半点都不顾形象地揪住了眠霜的领子,“你实话告诉朕,你到底在那盒东西里面放了什么?!你下了毒?”
眠霜也不挣扎,任由箫靳这样抓着自己:“下毒?怎么会,我不过是把当初寒蝉从温清那里拿来的好东西,添了一些到那槐花糕里罢了,那东西无毒啊,箫靳,你不是也每天都在吃吗?”
“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寒蝉呢?把她给朕叫出来,她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说寒蝉?她死了。”
箫靳手上的动作一松,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死了?!”
“是啊,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箫泠走后的第三天。怎么,箫靳,你是想要去看看她的坟墓吗?”
“这不可能!她六个月前明明还好好的!”
“好好的?”眠霜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她一把挣开箫靳,“六个月前,她被你押入死牢,被温清刑囚,弄得没有半点人样,我将她带回来的时候,甚至连请一个太医,都请不到。弄到最后连孩子都保不住,而你箫靳,那时候说了一句什么话?你说,你对着那个为你怀了孩子又被你生生逼死的人说,自作孽,不可活!她被你弄成这样你居然告诉我她好好的?你箫靳哪只眼睛看到她好好的了?!!”
“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箫靳,当初她没了孩子,你不闻不问不在乎就算了,还这样伤她。可如今呢,那温清有了孩子,你就要这般折腾,她的孩子有了一点点事情,你就跑来水月轩里兴师问罪。她们两个明明都怀了你箫靳的孩子!凭什么就要有这么大的差别?!箫靳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到底有没有立场来这里说话。”
“她死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朕。”
“告诉你?凭什么告诉你?再让你去糟蹋她的尸体,让她死后都不得安息?让你再赐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箫靳我告诉你,寒蝉死前说了,她死后尸体运回天机谷,由她师父为她安葬。她就是死,也不要留在这皇宫,留在你箫靳身边!”
“天机谷?寒蝉她是天机谷的人?!”
“是啊,天机谷前任谷主的单传弟子,现任谷主——温、行、云。”
温行云这三个字,眠霜说得极其缓慢,却足以让箫靳如雷贯耳。
若寒蝉真是天机谷的人,还是现任谷主,那么之前的以前便都解释得通了。难怪……难怪她总能够在第一时间就想出最好的办法,难怪她可以将所有国事都处理得那么到位甚至完美,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她是天机谷的人,她可以窥天机。
但是知晓天机的同时,必须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那寒蝉她……”
“她为了你,多少次打破规矩去窥天机。这本就是一种十分折损寿命的行为,更何况寒蝉为了你更是连命都顾不上,那么大大小小无数次下来,她的命也被耗得差不多了。”
“可是,每一任的天机谷谷主,都有神玉护心,至少可以活到三十岁,寒蝉她……”她明明只有二十一。
“她的确有神玉护身,可是她为了救你,自取心头血一杯做药引,熬了那整整一瓶世间难求的药给你下饭用,她自己这样糟蹋自己,哪怕是神玉,也护不了……”
“救我?”
“是啊,就是救你。你那勤勤恳恳的好皇后,每日在你饭菜中加料,便是我掺在槐花糕里的东西。那日在御花园,正好被寒蝉撞见。寒蝉知道她要加害于你,便想杀了她,但是箫靳,那时候你去英雄救美了啊,可出现得真及时,雷霆手段,出口便将寒蝉打入死牢。但是寒蝉她不想要你死,于是取心头血一杯,做了那药,让箫泠每日一粒加在你饭中,去抵消你身体里的毒素。这样一来,你以为寒蝉她,还有多少日子好活?”
箫靳只觉得心口重重一锤,身形一摇几乎就要站不稳。
他忘记自己怎么回的轩阳宫,只知道眠霜说的所有话,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对于温清加害自己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怀疑,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当晚,箫泠命人从边关送来了文书,揭发了温清是齐国公主,而梓杏则为齐国女官。
文书中,两人如何跟原来的宰相千金和千金的侍女互换身份,如何易容,如何使用手段勾引到箫靳,全都一一详细列出,证据确凿,无可反驳。
箫靳手中拿着文书,在轩阳宫坐了整整一夜,一言不发。
第二日,皇帝宣布废了温清皇后之位,将温清和梓杏两人打入天牢。
只是在当晚,两人都被救走,消失得无隐无踪。看来是谋划了许久。
齐国与燕国正式开战,箫泠带领着燕国将士在沙场上征战。
而他们为之守护的帝王,正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喝得大醉不醒。
第十五天,当所有人都以为箫靳已经死在里面,打算砸门的时候,他却自己开了门,从轩阳宫中走了出来。
帝王只说了两个字,“上朝。”
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的十五日里,箫靳已经想通了。
寒蝉的确是为他甚至付出了性命,他的确是有许多地方对不起寒蝉。但是他毕竟是一国君主,这燕国万里疆土,百万子民,都只有他一个帝王。
他不能为了寒蝉这样一个人而自甘颓废。
此后箫靳便用繁忙的政事麻痹自己。
到了七月之后,天气到了酷热难耐的地步,就算是在晚上不见太阳,也照样热得让人坐立难安。
而宫人们早已有准备,按照往年的惯例,将箫靳书房中的东西全都搬到了霜华楼上。
霜华楼地处阴凉,且造得极高,开窗时夜风可以吹满整个楼,十分凉快。
在搬上来的几箱子东西中,箫靳发现了一个白底绘花的面具——是当年在万花灯会那一天,寒蝉给他的那一个。
箫靳想起眠霜与他说过的一段话。
她说:“我曾经问过寒蝉,她为什么会喜欢你,结果她居然告诉我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她告诉我了,她说,或许就是那天万花灯会的时候,那人潮十里的旧桥上,她多看了你一眼,而你,正好穿了一件她最爱的白色长衫。她告诉我说,她看到你的时候会感到天上地下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浮现在眼前。她说这叫做……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箫靳细细抚摸着手中的面具,将它翻来覆去地看,却发现在面具的最里面,用小篆写了一行小小的字。
那面具上极其简单的一句话,“愿日月星辰春风蝴蝶皆入你梦。吾爱,箫靳。”
愿日月星辰春风蝴蝶皆入你梦。
吾爱,箫靳。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灯会,人潮十里,烟花满天,那个面目姣好的女子将一个面具交到他的手中,她说,“箫靳,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情话,那个人用了命去承应。
那明明是这样遥远的记忆,他现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却历历在目,就连女子那时候束发木簪上雕刻的凤凰花,他都记得那样清楚。
可是回不去了啊。
那个不顾一切为了他的人。
箫靳突然感到万箭穿心。
霜华楼上西风渐起,吹得箫靳的衣袖猎猎作响。从这里望下去,整个京都的灯火都熄灭了,只留下几盏守夜灯,烛火微弱地摇曳着,似是在等着晚未归家的人。
深深宫阙之中,年轻的帝王抚摸着手中的面具,泪流满面。
天地肃静,繁花无声。




花下容 第十五章
“在此之后,箫靳,我们的帝王,再也没有另立皇后。”眠霜饮下了最后一口茶,眼中波澜不惊,“我的故事讲完了,你觉着如何。”
我回答她:“不如何,我既不是箫靳,也不是寒蝉,自然不晓得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但若我是箫靳,我是该高兴的,因为有一个人爱我如斯;若我是寒蝉,我也是该高兴的,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最终是为了我没有再娶。”
“你说的有理,我们本不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心中会想什么。”眠霜理了理衣裳,抬眼看着窗外,“我也该走了,想必兄长已经在外等我多时了。”
我送她下楼,外面已经依稀有小雨,果真有一个长身而立的男子,撑着白色的竹骨伞在门外等她,见了她下来,那男子便上前一步,将伞举到她的头顶。
他见了我,对我礼貌地一点头,然后便转过了身。
那便是箫泠吧。
有风吹过,将他的墨发翩翩吹起,同眠霜的发纠缠在了一起,理都理不清。
走了不远,眠霜突然说话了,“姑娘,其实你穿着红衣的模样,像极了她。”顿了顿,又道,“天色已晚,姑娘早些回家吧。”
她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单纯地与我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她便和箫泠逐渐地走远了,身影淹没在细雨微风中。
我又站了许久,直到雨丝逐渐划到我的脸上,我两指一动,随手捏了一个诀,便将那漫天细雨挡在了身外。
眠霜说,我同寒蝉有几分相似,可我终究不是寒蝉,我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人。勉强能算是一个花妖。
我是婺华山上一朵霭霞花。
婺华山是仙山,山中的灵力足以支撑我每一次的开花,我的存在就是为这座长年白雪的山增添一点点的颜色。
我的生命是漫长而没有止境的,在千年万年的时光中,我不断开花又枯萎,直到天地重置时,与这座山一起湮灭。
直到那天我遇到一个女子,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
她身上的灵力虚弱得可怕,几乎是凭着最后一分力气爬到了我面前,她口中滴落的鲜血全都落到我的身上,将我原本透明的叶子染得鲜红。
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抚上我的花瓣,微弱的气息喷到了我的脸上,然后我听到她说话了。
她说:“我叫文狸。”
文狸,这是我所听到的,第一个所谓姓名的东西。
而她也仅仅只是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已,之后我就不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她死去了。
婺华山上的草木生灵得到山神的庇佑,是不会死去的,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多大感触,只是想着生生的一个活物也可以消失的那样快。
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身上竟有上千年的修为,随着她那一口血,全都渡到了我的身上。
我有了足够的灵力可以幻化为人形,这样我便没有理由再留在这山上,于是我去和山神辞别。
山神并没有责备我,也没有挽留我,她笑得十分温和,她告诉我我身上这千年的修为终究不是我的,需要找到瑾安骨,将修为融合了才好。
我问她什么是瑾安骨。
“是千年前一位仙人一身的仙骨,可以融合与自身相斥的修为,对你是有帮助。”
“那仙人埋骨之处,是在何地?”
“重华府洞。”




花下容 第十六章
天君无法,既不能厚葬了术虎瑾安,又不能对术虎家有所亏欠,于是对术虎瑾安一人的恩赐,都落到了术虎家一族人的身上。
虽然对于术虎瑾安的死,术虎家的人心中有不满,但是天君的赏赐都下来了,也不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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