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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林武看着杜宁远去的背影,站在当地出了好一会儿神。静安斋……沈修……林武努力地回想,期望从记忆中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可努力了半晌,终究一无所获。林武慨叹一声,罢了,左右杜宁应是前往端和郡王府去了,既是放下那样的话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好在南儿的事情终究是要解决了,有杜宁出面,总好过自己和端和郡王明里暗里地缠夹不清。林武想通了此点,便安然回了衙门。
端和郡王府,前厅。
端和郡王张度夜里也没睡好,一闭眼睛,那枚玉珮就在眼前乱晃。张度虽然喜欢花天酒地,打猎放舟,但也不是一点见识没有的人。那玉珮一搭眼睛,他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以那块玉珮的形制和质地,绝对不会也不应该出现在沈修这样一个穷教书的人身上。即便是大富之家,也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玉珮!
张度在看到玉珮的第一眼,就下令停了杖责,但那时候沈修已经被打得鲜血淋漓了。张度看看气息微弱的沈修,心中存了一丝念想,若是这玉珮是沈修买来,或者是别人送给他的,那倒还好说,但若是沈修真的是这玉珮的主人……张度一想到这,不由得心底有些发寒……
今天一起床,端和郡王张度便觉得有些头疼,草草吃了早饭便坐在前厅喝茶想事儿。眼下张度眉头紧锁,若真的是这样,该当如何?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张度一会儿端起茶盏,又立刻放下,猛然间,张度的心头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念头刚一起的时候,竟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接下来,那念头却像诱人的蜜糖一样不住地将他的心神吸引过去……
张度想了想前日杖责时的情形,两个执杖,两个常年跟随自己的长随,除此之外周围好像没有什么人在……是吧?不……好像……还有人?不对,应该没有了!嗯,没有了……应该没有了……若是……若是这样……那块玉佩应该没有其他人看到了……既然如此……
张度端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有些用力,本来平稳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张度思前想后半晌,终于一抿嘴角,眼神忽地一凝,面上露出阴霾之色。就这么办!
“来人!”端和郡王张度伸手招来门口的长随,正当张度要吩咐些事情让他去做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从前面跑了过来,离着老远便急吼吼地喊了起来:“报——!启禀王爷,飞……飞翎卫……东镇指挥使……杜……杜宁杜大人到!”
“什么?”端和郡王张度一听,顿时觉得手软脚软,身子一晃,向后坐倒,跌在了椅子里。手上的劲儿一松,上好的青瓷茶盏落到地上,啪!一声脆响,将张度又吓得一个激灵!“杜……杜宁?他……他来干什么?”张度惊慌失措地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脑中一阵恍惚,莫非是……他……他知道我要做的事儿了?不……不对……我……我刚才好像还没吩咐下去……对,对,我没事!我没事……
张度突然感觉到嘴巴发干,伸手习惯性朝桌上一搭,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茶盏方才已经摔了。
那报事的小厮还在门厅那巴巴地候着,见向来威风惯了的郡王爷听了信儿之后变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不由得有些纳闷儿,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爷……”方才那位长随见状,俯身上前低声说道:“王爷,飞翎卫指挥使杜大人……可不好让他在外面久候啊……”
“啊——”张度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是,是,快,快请!”张度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紧走两步想去迎接,忽然踩到地上的碎瓷片,脚下一滑,好悬没倒下去。张度气急败坏地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收拾了!”





青云记 第五十二章 金玉其外
第五十二章 金玉其外
杜宁站在端和郡王府门外,看着张度急匆匆出来,连忙抢上前去见礼。即便杜宁权力极大,但名义上人家是王爷,礼不可废,杜宁也得给人见礼。张度定了定神,轻咳了一声,勉强笑道:“原来是杜宁啊,哈哈,有日子没见了吧?这是什么风儿把你给吹到江南来了?”端和郡王张度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和杜宁也是相识,当时张度还不是郡王,杜宁也只是宫里的侍卫。此番再见,两人身份地位都发生了变化,虽然各怀心思,但不免仍旧有些唏嘘。
杜宁一笑:“王爷在江南享得清福,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当差的辛苦啊……唉,本来我好好地在京师陪皇上说话,可忽然江南发了大水,皇上有些不放心,便派我来看看,顺便也好问候王爷一声。”
端和郡王张度暗自哼了一声,表面上却做出感怀之色,遥遥向着北方揖了一揖:“有劳皇上挂心了,说起来,本王也有数载没有见过皇上了……日后你若是有暇见到皇上,还要劳烦你代本王问候一声。”
杜宁忙道一定一定。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府门,到了厅堂之中先后落座,下人新上了茶退了下去,厅里面就只剩下端和郡王张度和指挥使杜宁了。
张度又道:“江南水患,天怒人怨,想必你是因为此事而来的吧?”现下江南河道饷银贪墨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飞翎卫要查的事情也查得差不多了,因此再没必要隐瞒下去,杜宁便大大方方承认了。
张度叹了一口气,道:“江南河道,一向多水患,这些人吃了豹子胆了,置国家法度于不顾,置百姓民生于不顾,当真是目无法纪,天理难容啊!”张度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若不是杜宁素来知道他的禀性,又早查过了他的底子,换个人来怕还真以为这位王爷是个慈悲为怀一心为民的人了。
“江南水患,大半受灾,惟独这昌宁府受损最小,不是本王有意夸口,若不是有本王在此坐镇,加上昌宁知府林武政令严明,只怕后果亦是倏难预料啊……”张度依然在感慨。“只是管得了一府,管不了一道,至于别的州府,便是有心无力了……汉阳府——”
杜宁见这位郡王啰嗦起来没完,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郡王爷坐镇昌宁,那是地方官员的荣幸,王爷平日行事皇上和杜宁都是知晓的,此番江南一事,王爷之功怕是早已呈到皇上面前了。皇上说了,今番水患,过则重罚,功则重赏,如此……杜宁可要提前恭喜王爷了,王爷可得早早准备好迎接特使仪仗啊……”
“呃……呵呵!”张度面色一紧,忙呵呵笑着遮掩过去:“些许微劳,不过是我等做臣子的本分,哪里用得着皇上分心奖赏。倒是好在皇上身边有你们这些人为君分忧,说起来实在是我们皇家之福啊……”
杜宁闻言心中暗笑,忙拱手一揖:“王爷言重了,我们不过是跑跑腿,大事还不是皇上运筹帷幄?不过也幸得皇上信任,否则我们办起事来怕是要费上不少周折。”
“怎么,凭你杜宁飞翎卫一镇之抚的头衔,还敢有人给你下绊子不成?还反了他们了!”张度一顿吹胡子,话说出口去忽然醒觉过来,忙问杜宁:“话又说回来了,你这次来我这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杜宁一笑:“既然王爷垂询到这儿了,杜宁也不敢隐瞒,此番前来拜见王爷,实在是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说吧!”
“卑职是想厚颜朝王爷要一个人……”
“嗯?”杜宁此言一出,张度心中顿时就咯噔一下,见杜宁皮笑肉不笑地正盯着自己,连忙诧异地道:“要人?你飞翎卫什么人没有,怎么找到我府上来要人,要什么人哪?”
杜宁见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再蒙着说也没意思了,于是正色说道:“王爷明鉴,卑职听说前日有一人冒犯了王爷,被王爷抓到府里训斥了一顿,不知可有此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度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面上仍旧现出怒意,喝道:“本王离京之后,为人处事一直小心谨慎,生怕堕了皇家颜面!论及过往,本王自觉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你杜宁有何凭恃,胆敢暗中查我?!”
“王爷息怒。”杜宁依然是那副笑容,可此刻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却明显有些不同了。张度虽然依仗着自己是郡王爷呵斥着杜宁,但心里有鬼,经杜宁这一盯,方才的气势竟飞快地消退了下去!平日里杜宁一身和气,但一旦办起案子来,身上就会不期然地流露出一股阴森森让人发毛的气息……别看杜宁笑面虎一样的人,若是落在他手里,那结果根本想都不用想,张度更是不敢想!
“王爷,可有此事?”
“嗯……是……我昨日是抓了一个人,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也劳动你杜大人的大驾?”张度无奈只好承认,话里头更是连“本王”都省了。
“卑职还听说,似乎那人身上……还带着个物件儿……”杜宁语声渐低,渐缓,但看着端和郡王张度的眼神,却似乎愈见用心。
闻听杜宁此言,张度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去。这一句话张度就明白了,人家杜宁是有备而来,什么都知道了!可张度心中烦躁的是,这件事自始至终就没传出过府内二门去,杜宁是怎么知道的!张度心中愤怒道了极点,暗骂不休,但他脑海中盘算了一下当日知情的几个人,却始终不能确定那个走漏消息的人到底是谁!
只听杜宁不疾不徐地说道:“既是此事属实,还要麻烦王爷将那人带来给卑职看看,万一事有凑巧,那人正是皇上和卑职要找的人……”
“什么?”张度一听身子顿时软了半边。“皇上一直要找的人?”
杜宁不置可否,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依然笑着道:“王爷……如此,就麻烦王爷了……”




青云记 第五十三章 身世之谜
第五十三章 身世之谜
杜宁抬出皇上这顶大帽子来,不管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端和郡王张度都软了下来。何况杜宁先前的一番话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张度感觉自己就像脱光了衣服站在雪地里一般,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郡王府里,还有什么是人家不知道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坚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张度探手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递到杜宁跟前。杜宁一见那玉佩,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双手捧过那块玉佩,杜宁的心中也不禁掀起一阵波澜,幸亏自己来了,幸亏来得及时!
“王爷,不用看了,这个人……卑职还得带走。”杜宁只看了一眼,便把玉佩收了起来,再看向端和郡王张度的眼神,便颇值得玩味了。
张度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虽是心有不甘,但让他花天酒地可以,让他孤注一掷对抗杜宁,他可没这个胆子!若是换一个人来,怕是宁可将玉佩捏碎了也不会交给杜宁,可张度不行……既然不能反抗,那便只有乖乖地承受了。张度叹了口气,吩咐人将沈修带了过来……
前日张度将沈修打得不轻,但看到了玉佩便停了手,由于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沈修便仍旧被关进了柴房里。此刻被带了出来,沈修自忖必死无疑,哪料想出来之后见端和郡王张度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倒是旁边站着的那位,带着一丝压人的气势。
沈修一被带进前厅,杜宁便是一皱眉,此刻沈修连路都几乎走不了,后臀和双股都是结痂的血痕,可以想见前日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杜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端和郡王张度,抿了抿嘴角,却没有说话。
“王爷……杜宁,这便告辞了……”杜宁微微一躬身,朝着端和郡王张度礼毕,随后从郡王府下人的手里接过沈修,竟是一矮身直接背起了他,径直出了府门去了。
前厅的两个长随愣愣地看着王爷,有些发傻。张度呆呆地望着杜宁离去的背影,双眼空洞无神,两个长随或许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张度的心里和明镜似的,自己……这次怕是完了……
昌宁城,长生堂。
门帘子猛地一掀,带进来一股凉气。今日巧了,又是安供奉当值,此时他正拿着一副脉络图在拈须端详,忽然被来人打断,心思便有些不爽快。但抬眼微微打量了下来人,心头不由得一凛,连忙从柜后面站了起来:“这位壮士……不知有何所需?”
来人正是杜宁,从端和郡王府出来,杜宁立刻当街拦了一辆马车,带着沈修直奔长生堂而来。杜宁看了安供奉两眼,也不啰嗦,一转身出了长生堂,不大一会儿再掀帘子进来,背上已经多了一个沈修。
安供奉行医多年,人老成精,杜宁此时虽然没有穿官服,但随随便便一站,浑身自然流露出一股官家气度,何况此时杜宁心急如焚,面上便不自觉地带了些阴狠之色,安供奉哪还能不小心着?及至杜宁背进来沈修,意思已经不言自明,安供奉连忙搭把手把病人接了下来,扶到后面小室中仔细检看。
过了一会儿,安供奉检查完毕,自己也长出了一口气。沈修受的只是皮外伤,虽然暂时受创较重,但没有伤及筋骨,只要用些创药,用心将养些时日便会痊愈。这样的伤口杜宁本来也可以判断出来,但关心则乱,眼前这人实在有些不同,杜宁可不敢自己妄下决断,所以才到了昌宁城最富盛名的长生堂来。
待安供奉将沈修的创口洗净,敷药,包扎完毕,杜宁这才又将沈修背上马车,一路缓慢前行,最后又来到了林府。
林府门前的小厮早就见过了杜宁的威风,见他到来忙不迭地回去报信儿,不多时林武便迎了出来。林武见杜宁去而复返,不明所以,正要说话,却见杜宁抢过话头儿说道:“敬轩,幸不辱命!若非我去得及时,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恐怕就要辜负着了……”
“嗯?”林武一愣,拿眼看看杜宁,刚要发问,忽见杜宁神色似乎有些不对,林武知机地收住了口,但却不敢再言语,生怕说错了什么。杜宁见林武知机,不由得朝他赞许地一笑,随后回身将沈修背了下来。
“啊呀!”林武连忙迎了上来。“沈斋主?怎么……怎么竟至如此……来人!”不待林武吩咐,早有左右从杜宁手里接过了沈修背在背上,众人一路穿房过户,最后来到了偏院里。此时沈修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先前在马车里听杜宁和林武两人对话,沈修直以为是林武知道他被端和郡王抓了,是以让杜宁前去相救,因此挣扎着起身朝两人相谢。
林武自然是不肯受礼,杜宁更是连称不敢,连身子都偏到了一边,看在林武眼中,心下不免起了些猜测。三人只略微说了几句,林武宽慰沈修在此安心养伤,并便派了两个小丫鬟在此侍候,随后便扯着杜宁离开了屋子,待出了偏院,林武便再也按捺不住,对杜宁笑道:“杜大人,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可否为下官解惑?”
杜宁看看林武,面上一阵苦笑:“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别,别生气啊!敬轩,哥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杜宁拉着林武到了前厅,待左右没人了这才松了口气。“敬轩,你也别多问,我只能告诉你,问多了……不见得有好处,明白了吧?”林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杜宁又道:“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能猜个差不离儿,总之就一句话,人,就放在你这儿了。若是出了事儿,我可惟你是问。”
“你别苦着脸,这是死命令,你看着办。待他伤好之后,想教书,就继续让他教书,想吃喝玩乐,就让他吃喝玩乐。可有一点,你可不能让他离了你这一亩三分地儿,明白了吧?”
“明……明白了。”林武一边点着头一边想,这沈修是什么人哪?这哪是一个教书先生啊,分明是一位爷啊,还是特大号的爷!
杜宁见林武苦着一张脸,不由得出言安慰他:“其实呢,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你先前不也和这位交好么?就和平常一样就行了,据我所知,这位好像也折腾不出什么来,最大的可能还是去教书,以你的能力,这点事儿还能难住了不成?”
林武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心下稍安,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那位王爷那边……”
杜宁一摆手:“别提他了,我明日便启程回京,不出半个月,张度就得挪窝了。放他在这着实有些碍眼,而且他也确实玩得大了点儿……”说着,杜宁看着林武诡异地一笑:“我说,你那位宝贝公子,藏得有些时候了吧?以前我可是见过他的,以他的性子,这几天下来,怕是憋坏了吧?嘿嘿,这小子……不知道之前到底是怎样一番经历,看起来,日后倒颇适合到我那儿去做事……”




青云记 第一章 重阳日
第一章 重阳日
深秋,雨后。
端和郡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两日前京中忽然来了一道旨意,端和郡王张度在昌宁府期间,收受贿赂,侵吞河款,着即日起回京到宗人府处报道,听候发落。自此,端和郡王张度算是和昌宁府无缘了。表面上看张度是因为江南水患受了牵连,但个中内情只有有限的几个人才知晓。但知晓的有的不想说,有的不敢说,事情就这样被盖了过去。
此时沈修也已经养得大好了,谢过林武之后便想重回静安斋,林武哪能放他走?一方面是有杜宁的交代,另一方面林武也觉得和沈修有些投缘,于是便好说歹说想让沈修留下来。留在自己府中,有起事来也好照应。岂料沈修虽是对林武感念恩情,但仍旧不想住在林府,最后无奈之下,林武只好将那间偏院给沈修留出来,并与沈修讲好定要常来小住,双方这才作罢。
沈修养病期间,杨宣也曾过来探视,两人似是很久以前便见过面,有了这一层关系,加上林武的两个儿子还是沈修名义上的弟子,林武再与沈修走得近些也不会惹人奇怪。从此之后,沈修便依然在昌宁西郊草堂教书,没了端和郡王这类人物,加上有林武的照拂,沈修的日子自然安稳得多。
林南也不必在藏着了,憋闷了好几天,终于能露头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林南别提有多舒服了。当日一时气愤打了庆林,之后林南也有些后怕,倒不是怕自己如何,而是怕因此连累了家人,尤其是自己的母亲……
经此一事,林南的野性似乎也收敛了些,事情既然过去了,一切自然恢复如初,林南和林跖依然每天早起赴学,日子似乎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沈修自觉受了林武的恩惠,自然要有所报答,因此平日里在学堂上对众蒙童一视同仁,但私下闲暇时仍旧不免对林南和林跖另眼相看一些。静安草堂一般教授时间都是在上午,下午则各归其所。众蒙童大都是些穷苦百姓家的孩子,上午赴草堂学习,下午则归家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林南和林跖自然不用像他们那般劳作,所以偶尔便被沈修留了下来,在草堂后院讲古叙话。
杨宣所言非虚,沈修果有其才,满腹经纶未必如是,但学富五车则足可称之。不但博古通今,讲述起来还能深入浅出,化繁为简,这便是师者的禀赋了。沈修拉林南二人叙谈,不但是讲授故事道理,同时也是观察自己这两位学生的脾气禀性,喜好厌恶,这样才好因材施教,也才对得起林知府一番恩惠。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快到重阳节了。重阳节历来都是一个重大的节日,因此沈修便放了众蒙童的假,恰好杨宣来约,沈修便和杨宣一道住进了林府,以待共同庆祝九九重阳。由此一来,林南和林跖也便放了羊,林南自从归家一来,便一直不大得空,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假期,除了平时陪母亲说话之外,便是到处乱窜了。
林府之中,由于没有长辈,林武和陈氏便是家中的话事人,林武前衙后府两头忙,自然不能时时盯着两个儿子。陈氏失而复得林南这个宝贝儿子,自然也舍不得说他,见到林南在府中憋闷,她巴不得让儿子出去散散心。如此一来,林南便是如鱼得水,得空便出府四处闲逛,林跖一直在府中就一个人,颇显孤寂,此番忽然多出一个哥哥来,自然乐得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虽然个子尚小,但身子却颇为壮健,倒也跟不丢。
几日下来,除了城郭外面的境况仍旧不熟,昌宁城内的情况林南已经大致摸得熟了。林南以前也没少到过市镇,但那时大都是穷困所激,做些不上道的勾当。眼下可以光明正大地逛起来,手中也有些余钱,感觉自是大大不同。看中了些许小玩意,便出手买了下来,或者留给自己,或者送给弟弟林跖,偶尔还买些小巧的物事回去送给母亲把玩。几天下来,不但陈氏乐得合不拢嘴,连带着林跖和这位哥哥的感情也与日俱增,每天吃罢了饭便往林南屋里跑,丘氏怎么叫都叫不住……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是重阳日。按照历来的民间风俗,重阳节一般都要有几个主要的庆祝活动,吃与喝,自然是亘古不变的主题,此外,游与玩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重阳正日,人们吃重阳糕,喝菊花酒;登高,赏菊,放纸鹞。有的人家还选在重阳日酿酒,据说这个时候酿的菊花酒,能疏风除热,养肝明目,消炎解毒。
这是林南归家之后,正正式式过的第一个大节日,因此格外地上心。
重九日一大早,林府的人便都行动起来了,林武脱去了官服,换上了一袭长衫,头戴四方巾,手拿轻折扇,一派翩翩士子的模样。杨宣和沈修也相继从院子出来,打扮和林武相仿,都是文士装扮,天际露白,朝阳未起之时,众人便已出了府门,相继乘车往郊外行去。
林南和林跖也早早地便起来了,两人都穿了一身石青缎的新衫子,由于年纪小,林南固然仍旧是那束发的打扮,林跖则是梳着一对角子,两人跟在林武三人旁边,一同朝着东郊进发。
今日整个昌宁城的人都起得比较早,无论达官贵人,士子商贾,贫民百姓,都是一脸的兴奋之色。城内固然是人头涌涌,出了城往东郊去的路上,人流也是络绎不绝。
出了城门走出不远,前方几辆马车在路边停着。待到林武的马车路过之时,一群士子模样的人连忙围拢过来,互道节日问候,原来是昌宁府的同僚。重阳节上,昌宁城的大小官员也放假,与民同乐,登高望远。
虽是乘车,但路上行人众多,道路不免有些拥挤,是以车速并不快,林南和林跖在车内听着众人寒暄,初时还有些好奇,时间久了不免有些烦闷。到得后来,林南趁着父亲不注意,拉了林跖便下了车,两人在人流中东看西看,颇觉得有趣。行了小半个时辰,前方青黛之色渐深,一丝凉意袭来,原来是山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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