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林南二次到靖北伯府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位四叔,猜想应是还在南边没回来的缘故,谁料想转过天来,竟在这个小铺子里遇到了!
林德看见林南和林跖,也有些发愣,抬眼看看林福,林福忙道:“四叔不认得了?这是前几年来过咱们府上的南弟啊!”顺着林福的手势,林德仔细端详了下林南,慢慢地终于认了出来。“哎哟,是南儿啊!几年不见,长得这么高了!呵呵,这……这……”
“哦,四叔,这是我弟弟林跖,以前没有见过吧?”林南忙拉过林跖来介绍。
“噢,噢,好,好!”林德站了起来,虚作手势将四人让了进来。屋子里没有椅子,整张的地面铺了两层席子,正当中是一张方桌,四周零散地摆放着几张锦垫。林福和林寿熟络地扯过一张锦垫坐了下来,林南和林跖也有样学样地照做了。
“四叔……几时回来的?”林南稍微打量了林德几眼,终于忍不住发问。“先前南儿到了府上没有见到四叔,以为四叔还在南边乐不思归呢,谁想今日却在这里见着了。”
“啊……呵呵,我……我也是才回来……”林德面色一僵,接着打个哈哈,林南见他拿眼看林福,不由得也朝林福看过去。林福一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浑身不自在,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却没说出口来。
只隔了一会儿,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古怪了,开始的寒暄过去之后,几个人竟一时找不到话来说。林寿见机得快,连忙插言说道:“四叔,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几个逛了大半天了,现在都快饿死了!还是先叫点吃的吧!”林福一听连忙称是,林德看看林福,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挥手招了店伙计进来。
整间屋子里,没有一个外姓人,还都是血性至亲,但即使这样,这屋子里也是没有活泛气。林南不是笨人,先前林福来得古怪,四叔林德出现得也有些突然,现下又是这般情形,林南有哪能多话?少动嘴,多动眼,一直是林南的不二选择。林跖本想说些话的,可眼下感受到这股怪异的气氛,也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不大一会儿林福点完了几个菜,没有叫酒,几个人便在这坐等。林德身为长辈,不好再一直冷着场面,于是拿些话来与林南说,无非是家常话,林南也一一应对了。对答之间,林南拿眼打量起四叔林德,按说这位四叔才未满二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春风得意的好年华,可看四叔面上,却显得有些憔悴。面皮虽然光鲜,但却透出一股子腐气,两只眼睛都快出了黑眼圈儿了。只这么一看,林南心底便知道,这位四叔这些年过得大致是什么生活……
菜上来了,前后一共六道菜,三荤三素,色香味之中,单看这“色“,倒也还凑合。林寿见林南打量,忙不迭介绍起来,道这些都是京师有名的吃食,虽然上不了大台面,但也是极有特色的东西,一般人想吃还找不到正经地方。
林寿话说得好听,但林南动了几筷子,心下便有些嘀咕。要说今日林福和林寿特意请他们兄弟俩出来逛街耍乐,按照以往林福和林寿的性子,少不得也得讲些排场才是,不至于在自己这个乡下出来的小子面前失了颜面。可今日这两位哥哥不但带他们来了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还点了这几样看起来好看吃起来无味的东西,这可不太像他们的风格啊……即便是林南不爱讲排场的,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儿上。
“南弟,怎么不动筷子?”林福在一边看着,问道。
“啊……嘿嘿,”林寿在一旁接口道:“想是南弟吃不惯京师小吃,倒是可惜了哥哥这份儿心了。”
林德在旁边笑道:“行了,既是不大习惯,也将就着吃这一顿,总不成浪费了这些吃食。待到下次,咱们另换地方就是了。”
长辈既然说了,小辈们哪能再说别的?林南笑了笑,闷头胡乱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转眼看时,见林德等人也早就放了筷子了……
吃喝已毕,便要结账了,林德挑了挑眉毛,将店伙计叫了进来,手伸进荷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将钱付了,众人这才离开那间小店。临出门时,那店伙计还跟出来半个身子,冲着林德笑道:“德哥儿,这就走了?什么时候再来啊?”林德面色又是一僵,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大踏步地朝前走,再没有回头。
“呃……南弟,跖弟,下午你们打算去哪?要不……哥哥带你们去南城逛逛?”林福问道。
“啊……呵呵,二哥,这一上午,我腿肚子都转筋了,下午我是不去了,实在不行,你们带着跖弟去逛吧!”林南打了个哈哈,婉拒了。林跖更不想去了,现在还饿着肚子呢!林福和林寿见二人这样说了,也没再坚持,于是众人随着便要回府去了。
吃过了这顿饭,林南没了再逛得心思。林德随口中说方才回到京师,但身边既没随从也没有行李,何况到了京师竟没有回府,这些事情在林南脑海中反复地回放,越想越觉得有些古怪……
青云记 第十七章 巧遇
第十七章 巧遇
众人结伴往回走,初时林南倒没觉得什么,但走出去一段路之后,他便发觉有些异样。四叔林德有意无意地往林福身边凑,可林福和林寿却似乎反其道而行,拉着林南和林跖说个不停,似乎唯恐避之不及……
想一想今日逛街出来所见的事情,丝丝缕缕缠绕其中,林南顿时觉得头大。家族中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是理不清的,想撇清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姓林了。但以他目前的状况,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不想是不想,可有一样令林南有些生气。从堂兄林福的表现来看,今日这逛街之举八成是有预谋的,虽不知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恐怕自己无形中已经被林福算了一道。
林南一边和几人敷衍着说话,一边向前走,众人刚转过小街上了主路,忽地前方一辆马车经过,在几人身边停了下来。车厢外面四角包金,挂着坠子,众人正愣神的工夫,车帘子一挑,里面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来。
“哎哟!老远看着就像你,近看果然就是你!这不是林德么,怎么这么悠闲啊,今儿……不去凑局了?”露出来那张脸,看面皮细嫩的程度是个娘儿,可五官则是个清秀中带着一丝刚气的爷们儿。此时这位细嫩的爷们挑着细白的小指头掀着车帘子,略探出头来和林德打着招呼。
林德一见这人,忙上前来弯腰,可听到他这话,面上不由一僵,讪笑着说道:“公子,我……我这不是才回来么……”
“什么?”车内那公子扑哧一声笑了,颐指一点林德的鼻尖:“少和本公子打马虎眼,才回来……你不是回来有日子了么?你若是又出了京,那这些日子我见到鬼啦?”这位公子说着,眼神朝林德的身后瞟,见到林福和林寿还带着笑点了点头,待见到林南和林跖,则微露诧异之色,道:“哎哟,原来你有客人呐,行了,那改天再说吧!”
林德还待解释什么,人家帘子已经放下了,林德只好冲着马车的背影拱了拱手。待送走了这位公子,林德得脸色便有些难看。林福和林寿见了,也不再像方才那般高声谈笑,下意识地低了头,不敢看他。
众人穿街过巷,眼看着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府了,这时候林德忽然脚步缓了下来,回头冲林南笑了笑:“南儿,四叔忽然想起来,离此不远有一家店面,里面做的桂花鸭相当地道,不如去坐坐如何?”
“啊……”林南好像受宠若惊,呆愣了一下忙道:“中午四叔不是已经摆过席了,怎么好再让四叔破费?眼看着要到府上了,若是祖母知道我们出去了一天,说不定还得怪罪下来……”
“嗯……也是……”林德听他提起赵氏来,面色又是一黯,身子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但看着林南的目光仍旧有些灼灼,似乎不想放弃什么。林南说完话,便和旁边的林福林寿说着别的,一时之间,竟再没有看这位四叔一眼。倒是林跖,蹙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路再也没有什么说的,林德在前边闷头走着,面色郁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福和林寿表面上谈笑,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府门在望,林南如逢大赦,拉着林跖紧走几步,便想跨进府门。哪知道四叔林德忽地拉住了他,双眼充满了恳求之色:“南儿,四叔……”
“啊……呵呵,四叔今日摆下的席面,南儿吃得很好,在此还要多谢四叔了。”林南略微抽了抽手没抽回来,忙就势一礼,林德不好做得太过明显,只好把手放了。林南说了这句话之后,见林德放了手,忙向后退了一步,面上带笑,进了府门了。林德右手前伸,似乎要抓住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福和林寿紧随着林南进了府门,几个人来到正厅,赵氏和周氏几人正在厅上聊天,林福四人忙道了归。赵氏见四人精神头还不错,便道:“好一阵疯啊,不出门则已,一出去了就是大半天,看看你们这泥头土脸的,还不去洗洗去!过会儿再回来说话!”四人忙各自回了院子洗漱去了。
林南洗漱完了,没有立即去正厅叙话,而是在自己的屋子外间来回踱着步子,面上有些忧虑之色。林跖刚刚洗完,头发上还滴着水,看到哥哥这般模样,不由得奇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刚刚街上那人说的话,你不会没听明白吧?”
“这……”林跖的脑袋也低了下去,隔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林南:“哥哥,你想怎么办?”
“唉!”林南重重地叹了口气:“现下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在这里转悠啊!”
林跖也跟着叹了口气,忽地说道:“要我说,哥哥不如将这事儿放到一边,咱们刚来了大伯这里,若是将这事儿捅出去,得罪了四叔,以后……再说,福哥和寿哥看样子也早就知道了,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林南听了弟弟的话,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忽地抬头问林跖:“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林跖重重地点头。
“嗯……好,那就先这么着,左右等四叔见过了祖母再说。”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想知道的时候偏偏不知道,想装不知道的时候呢,偏偏又不得不说出来。林南和弟弟俩人商量好之后,本以为事情会这么掩盖过去,哪知道刚刚来到正厅门口,还没等挑帘子进去呢,就听里面传来祖母赵氏的怒喝:“好啊!好一个老三啊,现在看来是翅膀硬了,家大业大了吧?南边的日子过得一定挺好的,连自家的亲兄弟都敢这般对待了!”
嗯?林南听了一愣,和林跖面面相觑,这又是从何说起的?三叔林和做了什么事了,惹得祖母生这么大的气?
林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帘子进了正厅。
青云记 第十八章 逆子
第十八章 逆子
正厅里头,林德正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赵氏面沉似水,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周氏和两位姨娘都面色木然地坐着,没有人吭气。林福和林寿站在周氏的身边,不时抬眼看看祖母,心中也转着磨磨。林南和林跖进得厅来,见到这番情景,心中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但都下意识地加着小心,生怕一个不慎惹来祖母的火气。
赵氏依然怒气难消:“老三虽然不是我生得,可从小到大,也从没给他受过屈!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四个儿子我都是不分彼此,一视同仁!当初他仕途走不了,想去南方做买卖,我二话不说就拿了一半的私房给他,如今呢?他扎下根子了,翅膀硬了,是吧?我让老四去投奔他,一去就是三年,这次回来是个什么光景儿?这……这可真叫我老婆子寒心哪……”赵氏先前有些火气,但说着说着,到得后来眼睛一热,鼻子一酸,竟说得自己掉了眼泪。
旁边周氏忙上前劝慰:“婆婆,依着我看,老三即便整日摆弄黄白之物,但不见得见利忘义,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像?你瞧瞧,瞧瞧……”赵氏用手指点跪在地上的林德。“就是这么回来的,还有什么不是的?”
“这……”周氏见状也说不下去了。毕竟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若是一力为林和辩白,那就是说刚才林德所说的话是说谎了。林德就在眼前,为老三辩白,若是冤枉了老四,这大儿媳妇也难做了……因此周氏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林南在旁边听了个大概,终于明白了事出何因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扮可怜的四叔林德,皱了皱眉头,微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迈步上前走了两步,道:“祖母,刚才的事儿孙儿听得有些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氏抹了抹眼睛,口气缓和了下来:“这事儿……和你说了也没什么,你们几个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理还是须当知道的。你四叔这次从南边回来,光身子去光身子回,你三叔竟是连点随身的东西都没给派送!”
啊?林南这下心中坐实了,看了看旁边的四叔林德,林南黯然叹了口气,转向祖母说道:“祖母,这……您还是先别生气,孙儿有件事儿……思来想去,还得和祖母说说为好。”
赵氏心情正不好,听林南有事要说,心想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儿?周氏等人也看着林南,面露疑惑之色。林福和林寿、林跖则心头都感到有些不妙,林德虽是跪着,但听了林南此言,心头立时狂跳,抬头瞟向林南,却只看到了这个侄儿的背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今日和福哥寿哥出去逛街,偶然间遇到了刚刚返京的四叔,孙儿也着实惊讶了一阵。呵呵!但在回府的路上,四叔遇到了一个相识,似乎约着四叔去凑什么局……孙儿也听得不太清楚,那人话也说得云山雾罩的,有句话甚是古怪,好像是‘你若是又出了京,那这些日子我见到鬼啦?’孙儿一直有些疑惑,直到方才……”
“什么?!”林南话还没有说完,赵氏的眉头已经紧紧皱在一起,周氏等人也面露惊异之色,林福和林寿看着林南,目光惊诧中透着一丝惧意。只有林跖,在旁边看着哥哥,面上满是担忧。赵氏抬眼看了看旁边的林福三人,问道:“南儿所说可属实?”
“是……回祖母,属……属实。”林福三人忙答了。
赵氏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她看了看跪在地面上的林德,喝道:“老四,你跟娘说实话,你到底是几时回京的?”
“娘,我……”林德抬头,一接触到赵氏的目光,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
“说!到底是几时回来的!你回京之时,老三到底是怎生对待你的?”赵氏一见林德这般作态,心中立刻凉了半截,同时刚刚消散下去的怒气又升了上来。
“娘,我……我……”积威之下,又是好几人在旁边作证,林德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由得心中暗暗埋怨,怎么就那么不巧,偏偏在路上遇到了那个人呢……
啪!赵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都乱响!“逆子!逆子啊!真是没有想到,离家不出三载,你居然学会了撒谎了!还学会了污蔑自己的兄长!逆子!事情究竟是如何,你给我从实招来!”
事到如今,林德避无可避,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原来林德早在一个月前就从南方返京了,离别之际,林和感念兄弟情义,特意准备了一份厚厚的仪程给老兄弟林德,同时还让他捎带了给赵氏和林文、周氏等人的礼物,外带着一封家书。
平心而论,林和这么做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的怠慢之处,何况林德在他那里三年,麻烦惹了不少,但林和始终一个字没有露,也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对京师的家书里都说着兄弟的好儿,一是想兄弟还小,日后慢慢改过;二是怕不好的消息传到京师靖北伯府,惹得老太太生气,这便是做儿子的不孝了。可林和是这般想的,结果却反而背道而驰。林和安排好了一切,却错就错在相信了林德的话,让他一个人回了京师。
林德到了京城,却没有立刻回府,半路上遇到今日那人,被拉了去赌,开始开赢了些,勾起了林德的馋虫,结果后来便开始输了,越输越多,最后林德想回家也有些不敢回了。没有办法,才打发人联系了从小便和他关系亲密的林福和林寿,想从他们的贴身银子里借点,翻回本来,好堂堂正正地回家。岂料一次两次之后,林福和林寿那点儿贴身银子也进去了。到了今日,却又遇到了林南和林跖……
赵氏听罢,多时无语……周氏唯恐老太太气个好歹,忙过来抚肩摸背地好言劝慰,半晌老太太赵氏长出了一口气来,指指点点林德说道:“好逆子!好逆子啊!滚!滚去祠堂跪着去!没有我的话,你这辈子也不能出来!”
“等等!”林德跪了大半天,双腿已经麻木,被两个下人架着刚从地上起来,又被赵氏叫住了。“当日拉你去赌的那人,姓甚名谁,是谁家的纨绔?”
“这……”林德半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低低的声音说道:“回母亲的话,是……是赵家的二公子……”
“什么?!”赵氏一听,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顿时眼睛有些翻白。
青云记 第十九章 瓜葛
第十九章 瓜葛
依着赵氏的心思,自己的儿子原本是好的,现下不但学会了撒谎,还染上了赌博的瘾头,若不是在南方这三年养成的恶习,就定是外面哪家的纨绔子弟撩拨,给带坏了的。赵氏问这么一句,便是想心中有数,日后说不定还会找上人家去理论理论。
谁料想,一问之下,却问出来一个赵家。
赵氏一见林德说话的面色,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妙,但仍旧存着一丝希冀,当下喝道:“赵家?偌大的京师里头姓赵的不计其数,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哪一个赵家?”
林德期期艾艾地回了一句:“是……就是……定国公赵家……”
“你……”赵氏这下听得清楚,话一入耳,赵氏就感到眼前一阵恍惚,看着小儿子林德,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旁边周氏忙靠过来,温热的手扶着老太太坐稳了。往日老太太也偶尔会生气,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众人见林德一句话便把老太太气成了这样,心中搜有些害怕,担心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
小一辈的人诸如林福林南等人,自然不知道老一辈的渊源,可周氏和夏姨娘郑姨娘等中间一辈的人可是都知道的。知道归知道,可平日里任是谁人也不敢说。此时厅上的几位知情人更是三缄其口,一句话也不多说。
林南在旁边瞧着,一边担心着祖母,一边心中有些纳闷儿。四叔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把祖母气成那样?为什么?难道这定国公赵家……啊呀!林南心中忽地一动,定国公赵家……祖母也姓赵……难道说……
不得不说林南的心思有的时候实在不像一个孩子,就像眼前这件事,他什么都不太清楚的情况下,竟仅仅根据眼前所见,便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若是寻常孩童,如林跖便是猜不出的,更枉论林福林寿了。
定国公赵家,门第显赫,非同一般。已故前任家主赵弼,官至辅国将军。到了现任家主赵广,更是青出于蓝,先是官拜镇国将军,比他爹赵弼还高了一级,后来更是三次担任平北大元帅,最后积功受封定国公!现下赵广已经是花甲之年,早就退居二线了,但赵家依旧旗杆不倒,赵广的儿子赵拓已经接过老爹的枪,成了建朝武将中的一颗新星。
而林家的老太太赵氏,便是出身于定国公府。不但如此,赵氏还是辅国将军赵弼的亲生女儿,定国公赵广的嫡亲妹子!论起来是这样,但实际上,赵氏自打乘着花轿出了赵家的门,几十年来连一次娘家都没有回去过。为什么呢?这还得从成亲这件事儿说起。
当初林侍郎和赵氏的婚约可不是辅国公赵弼订的,原因就在于赵弼看不上当时的林侍郎,赵弼乃是武夫的性子,只觉得林侍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配不上他的女儿。但年轻时候的赵氏也是猛烈性子,咬死了非林侍郎不嫁,这下可把辅国公赵弼气得不轻,扬言赵氏若是出了赵家进了林家的门,从此便再也别回来!
岂料赵氏不知使了谁的门路,居然求得了太后懿旨,这下子赵弼再也无力回天,但赵弼也是强硬,大婚之日竟没有出席受礼!从那之后,赵氏也真的没再登过赵家的门。不但如此,赵氏生的儿子们,也没有借助赵家的力,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努力,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从林家的角度来说,赵氏的几个儿子也算对得起祖宗的脸面。
正因为有这样一段故事,所以赵氏虽血脉上和定国公府赵家有割舍不掉的关系,但实际生活上,两家人早已经没什么联系。幼时赵广特别疼这个妹妹,因为赵氏和林侍郎的婚事赵广也没少操心,但父命难违,赵广也无可奈何。何况赵广也深知自己妹子的脾气,别说他是堂堂的定国公,就是皇上来了,赵氏咬死了的事情,恐怕也绝难更改。因此赵弼虽然过世了,但林赵两家的关系还是一如从前。
正是因着这一层关系,老太太赵氏才分外地生气。一方面气赵家,当初是父亲一脚把自己踢出家门的,自此断绝了关系。好!断了就断了,可如今却又是你赵家的人来撩拨我的儿子,沾染上了赌瘾,这又如何说了?另一方面,老太太也生气自己的儿子,怎么那么没出息,京师江南这么大的地方,和谁结识不好,偏偏和赵家的人走到了一块儿……若是品性好的也还罢了,偏偏是个纨绔!
赵氏靠着椅子背上的软垫,眼睛望着远处,显得有些空洞。若是别家也还罢了,赵家……自己怎么去说?罢了!都是自己儿子不争气,也怪不得别人撩拨,若是心志坚定的,如文儿武儿这般,便是再多几个撩拨得,怕也成不了事。唉!都怪当初,只顾着老爷的脸面,没狠下心来管教德儿啊……
“行了,我没事儿了。”赵氏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周氏温言说道。周氏这才停了手,转身唤丫鬟重新泡了壶茶来,给老太太倒上了一杯新茶,随后在旁边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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