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青云记 第一百零二章 金阙传胪
第一百零二章 金阙传胪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
一缕金光自天边透出,紫禁城内,殿阁楼台几乎同时被罩上了一层金色云霞,刹那间天地为之一变,步入其中,恍如足踏青云,身登金阙!
晨光投射日晷之上,正是卯时初刻。左右铜鼎龟首鹤头之中延出檀香袅袅,百官列位排班,一声唱喏之后,启元帝金袍明冠,龙登御座。
大殿阶前,左右两侧如长蛇一般排开的御林军士仿佛个个化身为金甲天兵,威风凛凛。金光斜照在正中御道之上,灿射浮光点点,其上汉白玉浮雕阳刻宛若顷刻间化为活物。斜坡之上仿佛升起了一层掩带金光的云雾,盈浮近寸,云团开合升腾之际隐现龙形!御道两侧,值守太监唱班在先,一班新科进士头戴展翅乌纱,身穿大红束袍,紧随其后踏上金阶。
一阵舒缓悠扬而又不失恢弘大气的乐声适时响起,仿佛应和着众人的脚步,配上周围金阙楼台,蒸腾云雾,四处仙禽祖兽或蹲或伏、或腾或落之姿,更让人恍惚间如置身云顶天宫之中!一时之间,太和殿前当真是:浩浩然荡现紫气,煌煌然尽显尊荣!
众人行至首阶,止于丹陛之下。钱海早就候在殿门旁,微微招手示意众人莫要喧哗,随后高声唱喏,一甩静拂进了大殿。李东路出班,微微俯身向前直行至龙书案前,双手过头高擎一幅明黄绸轴,进献至天子驾前。钱海接过转呈于书案之上,拆开封印,解开束带,三份卷宗铺陈开来。钱海和李东路二人展开金漆小刀,仔细地刮开糊纸,一甲的三份试卷终于露出了真容。
此时此刻,不仅外面候着的数百新科士子心中激动莫名,大殿之内的百官和启元帝也一样心潮起伏。有人眼前浮现出数年前自己科考时候的景象,有人仿佛在重温自己当时荣登状元的盛景,还有的人似乎为了错过或者未得到的物事而心生感叹……
当朝内阁首辅李东路的心情也颇不平静,倒不是回想起了什么昔日故事,而是昨日在西暖阁中发生的一幕,一夜之间仍旧难以忘怀。即便李东路身在朝堂数十年,还是觉得很是奇怪,从而心中一直非常好奇,想知道昨日皇上特意抽出的那份试卷,究竟份属何人!
正因为这样,所以一甲三卷拆开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刮开糊纸,看着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李东路却在不经意之间动作稍慢,特意有礼貌地让了让钱海。最后钱海刮开了两份,李东路只刮了一份,但他手中持有的这一份,却正是当日启元帝抽调出的那一份!
当日虽然试卷姓名被糊,但上面的字迹李东路却得了个空隙瞥见了,当时心中就不免一震,因为那字迹正是前些时日自己受召入宫,皇上特意让自己看过的两份文章其中之一。只是字迹虽认了出来,究竟这人是谁还不知道。而在今日此时,这人就要浮现在自己眼前,李东路自然心境有些难以平静。
浮粉刮落,几个清晰的小字落入眼帘,李东路心中一动:原来竟是他……
钱海用净绢擦拭干净粉尘,将三份试卷摆在启元帝面前。启元帝微微察看了一下卷首姓名,面露微笑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开宣吧!”
钱海高声传喝一声,鸿胪寺官接引新科士子徐徐来至殿前,分左右侍立听宣。
启元帝站在御座之前,拿起第一份试卷,中正平和之音道:“丙辰年壬辰月策士天下贡士,一甲首名为……顾文朝!为新科状元!赐进士及第!”
话音刚落,钱海接着高声宣喝出去:“丙辰年壬辰月策试天下贡士,一甲首名:顾——文——朝!为新——科——状——元!赐——进——士——及——第!”
哄!
百官轰动,群情激昂!虽然此刻是在金銮殿上,众人都深自内敛,可霎时之间依然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尤其是顾文朝本人,虽然之前众位贡士已经练习了几日宫廷规制,进退也粗知礼仪,可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却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什么礼仪规制,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怪他,三年一次的科举大比,金銮殿前这种事情略见不鲜,朝堂上百官都报以善意的微笑,连启元帝都难得地带着笑容等待着。
鸿胪寺官笑着将顾文朝引到御道左首跪等候旨。
接着里面又传来宣:“丙辰年壬辰月策试,一甲第二名:柳——宗——彦!为新——科——榜——眼!赐——进——士——及——第!”
鸿胪寺管依样葫芦,照例将一名样貌俊美的士子引出班,跪在道右稍后的位置。
“丙辰年壬辰月策试,一甲第三名:林——南!为新——科——探——花!赐——进——士——及——第!”
三起三落,太和殿前罕见的一片鼎沸之声!当自己的名字传入耳中的时候,林南还是抑制不住地热血上涌,甚至头皮都有些发麻!之前头前两名顾文朝和柳宗彦出班的时候,林南也是一片艳羡之色,尽管之前自己心中也不自觉地想象着是不是会名列一甲,但心底里却自知希望渺茫,因此虽然在现场感受到顾文朝和柳宗彦的喜悦,但这喜悦离自己还是有着一段距离的。可当里面再一次宣出一甲第三名的名字竟然是自己之时,林南的脑海中就仿佛敲响了一面大鼓,这一下振聋发聩,一时间呆了一般,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开始看着顾文朝愣了好半天的时候,林南还暗自发笑,可真轮到自己的时候,这反应却比顾文朝也强不了多少!真是只有身临其境,方知其中感受如何!
片刻之后,林南恢复了原状,在鸿胪寺官的指点下出班,在柳宗彦右手边跪倒听宣。
霎时之间,御道阶前万千目光齐聚三人身上,而初升朝阳洒下得一片金光仿佛也全都汇聚到了三人身旁。顾文朝跪在首位不知如何,柳宗彦似乎倒很放得开,听到林南名字时候下意识地转头右顾,冲着林南拱手相贺,林南点头回礼,心中慢慢平定了一些。
此时内班依旧继续唱名,一甲三人既定,剩下的就是二甲以后了,其余人等并不出班,只列在两旁听宣排位。
“丙辰年壬辰月策试,二甲头名:方——天——白!赐——进——士——出——身!”
………………
檀香一点点变短,春阳一点点升高,小半个时辰过去,殿前唱名终于结束了。
殿前廊檐之下左右乐班再一次奏响,中和韶乐端庄厚重之余,亦带出几分兴隆雄浑之意。乐曲声中,以大学士李东路为首,内阁辅臣和各部堂官紧随,百官和新科进士尽皆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毕之后,龙书案上早有三道拟好的旨意,启元帝手执御笔,寥寥几下填写上姓名,盖上玉玺。随后钱海接过圣旨,当场高声宣读。新科进士一甲三人立即授职,新科状元顾文朝授翰林院编修,柳宗彦和林南授翰林院检讨。至此,诸人数十年寒窗,终于在今朝一刻鱼跃龙门,正式踏进了官场。
填榜官用泥金大字填写新榜,交有司传告天下不提。
礼毕,韶乐起,启元帝驾转回宫,新科进士接受百官朝贺,随后一甲三人重新披戴,展翅乌纱帽挂双翎,状元顾文朝帽上更镶嵌大红宫花一朵,前有兵丁开道,后有皂吏相随,众人出了宫门,开始游街夸官!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诸位大臣们兴高采烈之余也不禁窃窃私语,互相闲聊。百官尽皆向内阁首辅李东路拱手相贺,杨自和当先说道:“自古道英雄出少年,果然诚不我欺。此次新科大比,诸子妙笔生花,文字俱佳,为今观之,不免令人感慨。回想我等少年之时,似乎颇有不如。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恭喜丰之兄,得此一众佳才,满门桃李芬芳!”
此言一出,顿时百官相和,李东路也是喜上眉梢,连连措辞谦让。说话间范宣在旁边说道:“新科举仕壮观若此,眼前此景如回当年。唉!此景虽好,却叹兮不能永存。如你我这般当知,文章易作,士官难为。做得一篇好文章,未必便能仕途风顺……在此时也只有预祝诸子青云路上结良伴,富贵途中贵自知啦!”
“呵呵,仲贤何苦发此嗟叹。”杨自和笑道:“不过话说起来,此次新科三甲,倒是确有良才,未必便不如你我。依我看来,新科状元顾文朝文章通透、胸有正气,假以时日必然一飞冲天哪!不知丰之兄和仲贤兄以为如何?”
范宣道:“子贤兄所说甚是,不但是他,榜眼柳宗彦也是才气纵横,意态旷达之辈。若是际遇好,也绝非池中之物啊!此二人文章固然无可挑剔,更可喜的是文辞不假修饰,直抒胸臆,颇有刚正之气,相较之下,倒比余子都高出一筹了。”
言语之中,二人把顾文朝和柳宗彦相提并论,而同列一甲三员的探花林南却好像不值一提,被二人有意无意地忽略到一边了。两人互相交谈,李东路在旁听着,半晌没有出声。杨自和见状有些纳闷,笑问道:“看来仲贤兄与我倒是心意相通,只不知丰之兄以为如何?”
李东路将二人之语都收入耳中,心中却自有一番计较,听到杨自和询问,当下拈须一笑:“两位所言自是正理,然而新科取士虽然重大,但只是迈出了一步而已。位列一甲,起步固然靠前,基础也比其他人要好,但究竟官路如何,还要看日后个人修行和机缘……现在只凭一时之景,却不好妄下断言,一切都是未知之语呀!”李东路口中说着,心中却想起了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却恰恰是被杨自和和范宣有意无意间忽略了的……
青云记 第一百零三章 夸官游街
第一百零三章 夸官游街
俗语常说,人生在世凡有四大喜。其为:“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四件喜事,从前到后,是从易到难,喜悦的程度也是逐渐加深。
其中“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是经常发生的,虽是喜事却非重大之喜;“洞房花烛夜”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也是人这一生极为重大的喜事;唯有“金榜题名”,世上有人亿万数千,能经此一喜的人却少之又少。而一旦科举登科金榜题名,从此便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做得好了不但一人得道,还能惠及子孙数代。所以此一喜,向来是可以改变个人命运之喜,时常被人称为天大之喜,更是常人命中不能承受之喜……
而在今日,这份喜庆更非一门一户所承。士子登科,能考中进士便是光大门楣,而能位列头榜,更是光宗耀祖之举。因此大建朝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殿试一甲头三名,状元、榜眼和探花郎,在太和殿传胪之后便要披红戴花,由吏部和礼部的官员捧着圣旨鸣锣开道,自皇城御街开始,在京师主要的大街上游走示众,向广大民众夸官显贵,接受万民朝贺。
在夸官的过程中,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遇到多大的官儿,得知夸官都得当街跪迎,向圣旨叩头三呼万岁。这种规制和举动,不但是向全天下显示新科进士的尊贵,也是激励百姓向学之心,使广大民众积极参加科举,为朝廷出力。
皇城御街之上,皂吏鸣锣开道,之后几道旗牌跟随,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沿途护卫。新科状元顾文朝当先,帽插双翎,上戴红花,身上披着十字花红绫拖曳及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围拢着,左顾右盼好不威风!顾文朝之后不远,依次是柳宗彦和林南二人,同样帽插双翎,肩披红绫,都是一身大红袍,生得俊逸非凡,骑着高头骏马缓缓行来,远远望去直如神仙中人!
夸官队伍刚一上大街,周围的大街小巷就仿佛潮水一般涌来无数的人流!迎面处,当街诸人无不跪倒叩头而拜,直到队伍经身边过去才长身而起。三人骑在马上,看着眼前无数人顶礼膜拜的景象,心中无不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此刻自己是立于云端天上,众生之顶一般!感受最强烈的自然是新科状元顾文朝,几年以前他不过是庶子白丁,如果考不上可能都活不下去了,何谈有人跪拜于他。可一旦高中成为状元,富贵却唾手可得,眼前此景犹如梦境一般,令他几度差点迷失了自我!
随着队伍继续前行,身后追随的人越来越多,绵延出好几里地去,都想跟着夸官队伍沾些喜气。其中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甚至其中还有不少青春妙龄的少女,跟着不时朝三人抛着含情的眼神……折腾得最欢的自然是孩子们,他们紧紧尾随着队伍,高声欢笑,同时朝周围的人做着鬼脸……
人群中还有一小部分特殊的人,他们不是官差属吏,也不是围观群众,但自从夸官队伍出发伊始,这些人就紧紧地跟随在周围,却不但没有添什么麻烦,反而反身面朝外围,似乎在紧紧拱卫着里头的新科进士。
林南的坐骑左右也跟着五六个这样的人,人人满脸的喜气,虽然中间隔着官差护卫够不着林南,却依旧洋洋自得喜上眉梢,似乎人人脸上都写着荣耀。其中一个年轻的后生更是满面红光,跟在队伍外围不时摇头晃脑,朝周围围观的人挥手点头,脸都仿佛要笑烂了,遇到冲撞过来的姑娘媳妇和小孩子,他还忙不迭地伸手拦住——正是往日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小厮春哥儿。
今日春哥儿也沾了光,换了一身崭新的青布衣袄,头发似乎也重新梳洗过了,端端正正包着一块青布方巾,看上去也明显有几分模样了。
此时人群中跟着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一个挑担的货郎在街角叹道:“哎,果然是富贵气象啊!这新科状元就是不一样,看着就像神仙下凡似的!”
“嘁!看你那点出息!”另一人听了讥讽道:“那是状元!知道状元是什么不?那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不是天上神仙下界,谁能得这个状元郎?”
另一人接口说道:“别说是状元了,你就看这榜眼和探花,也都带着一股神仙气儿,寻常人家哪能生得出来这般模样的人?要照我说,后面这两位看着还比状元更俊一些儿哪!”
“哎!都是俊俏公子,这下子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分了……”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听得春哥儿心里头直痒痒,拿眼看去,却见众人眼光都在三位新科老爷身上逡巡,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春哥儿不由得有些失落。但转眼间眼珠一转,又高兴起来,伸手一拍前面围观的一人肩膀,那人一回头,恰好迎上春哥儿一张笑脸。春哥儿笑着一扬下巴,脸上没有半分平日里的瑟缩模样,伸手一指骑在马上挂花披红的林南,问那人道:“哎,知道这位是谁么?”
那人拿眼斜睨了春哥儿一眼,带着十分的瞧不起说道:“这都不知道还来凑什么热闹?教你一个乖,人家这是新科进士,头榜的探花郎!”这人说着的时节,两人间的对话也被旁人听了去,闻言纷纷拿眼不屑地看着春哥儿,似乎耻于与他为伍。
春哥儿满脸的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待那人说完春哥儿一歪脑袋,笑道:“你当我真不知道呢?哼哼,告诉你,这位公子不但是今科探花,他还是我家少爷!”
“哦?”众人听了心下好奇,都围拢过来,纷纷问起家门本源。春哥儿好不得意,马上高声宣扬,顿时赢得一片贺喜之声。有的人更上前朝春哥儿伸出手来,意在讨要赏钱,这一来春哥儿有些不耐烦,伸手打开众人胳膊。于是便有少部分人拉了脸子,从鼻子里出声说道:“便是你家少爷又有什么了不起?中举的是你家少爷,又不是你!瞧你这副下贱的模样,嘴巴都要掀到天上去了!”
“哼!”春哥儿闻言也不在意,昂着头不看人,继续哈哈笑着朝前面走,依然不时地冲着人群高喊:“这是新科探花郎,是我家少爷……”
…………
走出了两条街,春哥儿正在一如既往地搞着宣传,忽地肩膀一痛,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春哥儿吃痛心中恼怒,回头冷眼看时,却见拍他的是一个看热闹的小丫头。这丫头年约豆蔻,头上梳着双丫髻,身上穿着青锻夹袄,收拾得很是立正。一双眉眼显得颇为灵动,见到春哥儿回头,顿时讥道:“哎——小猴子!看什么看,就是说你呢!”
呀嗬!春哥儿一听顿时拧起了眉毛,脸涨红了说道:“哪来的黄毛丫头,你管谁叫小猴子!?”
春哥儿跟着林南日久,不知不觉间也有几分好脸面。此时围观之人甚多,突然之间被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当街嬉骂,春哥儿不免有些着恼。
“就是你就是你,小猴子!”那丫头毫不示弱,略微弯下身子朝前伸头做着鬼脸,两只手放在腮边不停煽动:“臭猴子!不要脸!不过是中了个举子,你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可着嗓子喊什么?”
春哥儿住了脚步,上一眼下一眼眯着眼睛看着那小丫头,反唇相讥道:“黄毛丫头懂个什么?我家少爷现今是中了进士!头榜的探花!还什么举子……没见识出来卖弄,不嫌丢人么?”
“哼!”小丫头被春哥儿说得俏脸一红,但接着香腮一鼓,气哼哼地说道:“就算是中了进士,那和你有什么干系?中的人是你家少爷,又不是你这只臭猴子,喊来喊去的……你得意个什么?不害臊!”
“你……”
春哥儿正要发火,忽地人群中转出一个人来,伸手一拉小丫头:“小青,你又在挑唆人了!快回来!”后转来的也是一个丫头,但看年纪比那叫小青的丫头要稍微大些,举止也带着几分大人的稳重模样。小青闻言吐了吐舌头,伸着手由着那人拉着,二人分开人群朝外走,就在即将走出人群的一瞬间,那小丫头却忽然间一回头,皱起小鼻头冲着春哥儿叫道:“臭猴子!哼!”说着不待春哥儿反应过来,扭头钻入了人群。
围观的众人见这丫头如此调笑春哥儿,都哄然大笑,春哥儿一张脸气得通红,扭头也重重地哼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春哥儿忽地心有所觉,转头踮着脚朝街边看去,果然朦胧中看到两个小巧的背影,身旁还有十数人围拢着,随着一顶宽边大轿悠悠荡荡地渐行渐远……
青云记 第一百零四章 发乎情,止乎礼
第一百零四章 发乎情,止乎礼
凡新科夸官,必三日而止。
头一天刚开始的时候,林南还有些新鲜,可一上午过去,再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不耐烦了。顾文朝和柳宗彦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林南看着也和自己差不多。开始的新鲜感一过,三个人感觉自己像是被牵出大街的猴子,是专门给京师大街小巷的百姓观赏玩乐的,整个人累得筋疲力尽……
林南倒还好,顶多就是嫌吵闹罢了,至少身体还扛得住。顾文朝和柳宗彦则不然,两个人都是文弱书生,顾文朝以前更是连马都没骑过,这三天下来,大腿里子都压得生疼,最后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头一天好不容易熬下来,三位新科进士受不了,那些开道的皂吏和护卫跟随的兵卒也一样累得够呛。从皇城御街沿着四九城各个大街转一圈,饶是走的都是主街,也是十分漫长的一段路途。一行人等最后散场之时,林南忙冲着春哥儿招手,春哥儿递过来一份包裹,林南从里头摸出几封银子来,一边说着好话一边派送,哄得一众官吏士卒都是喜笑颜开。那边厢新科榜眼柳宗彦也是一般,旁边也有家仆随从跟着,和林南一样给劳碌了一天的官员小吏赠送喜钱,看样子家境也是相当不错。
唯有新科状元顾文朝,身边一个随从也无,本就当街夸官累了一天,顾文朝想着终于散了可以回去好好歇歇了,可没想到临散场还会有这么一出。看着林南和柳宗彦两人银子不停地拿出来派发,顾文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他虽然脾性耿直,可也知道这样送银子会博人好感,无奈自己家境贫寒,比不得别人,只有转过脸去假装看不着。
林南在一旁和那些皂吏兵卒说得正热络之时,眼角余光忽有所觉,转脸看时见到顾文朝的背影。林南本是眼眉挑通之人,略一琢磨便心下了然,忙告了个罪转身来到顾文朝跟前。
“顾兄!”
顾文朝一回头,见林南拱手带笑,忙也还了一揖。
“连日繁忙,不得私下里说话,顾兄高中状元,小弟还未及恭贺,实在是失礼之至。”
“哎——林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如此说来,林兄乃是今科探花郎,我也没有给林兄贺喜,岂不是我也失礼之至了?”这般一说,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哈哈一笑。
眼看着四周人数颇多,林南也就没有再拖拉,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来,用身子挡了递给顾文朝。顾文朝一愣,问道:“这……林兄,这是为何?”
林南一笑:“顾兄切莫误会,你我二人未登科之际便已认识,称得上是布衣之交,如今又分属同年。顾兄高中,仓促之间小弟不及准备礼物,只好将这一点俗物权作贺礼,还望顾兄不要嫌弃……”
顾文朝一听就明白了,林南说得含蓄,可送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银子!无非是看着自己家境贫寒手头紧,找个理由帮衬一二。顾文朝心下感激,但却没有接受:“林兄好意,顾某心领了!可是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况且说句不怕让林兄笑话的话,就是林兄的贺礼,我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来回呀……林兄还是收回去吧!”
“哎——顾兄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分属同年,区区一些银两何须放在心上。若是顾兄真想送我点东西做回礼的话,以顾兄今日的身份和才学,一副好字足以抵得上千两白银了!便是很多人想求,怕都求不来的!”
“这……”林南一番话说得漂亮,顾文朝心中也有些松动,但仍旧有些抹不开面子:“既然林兄执意如此,那这些……便权当是我向林兄借的,他日……”
“哎——”林南一推手便把银子塞到顾文朝怀里了。“顾兄再如此说,小心小弟就不认你这个年兄了!说好了,顾兄的回礼我是要定了!只是顾兄的墨宝可得精细些,否则小弟我可是不答应哦!”
顾文朝被林南说得渐渐宽心,此时也乐了:“既然林兄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林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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