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难怪自己开始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但却总觉得有些熟悉,虽然叫不上来名字,却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林南这时候也终于想起,前些日子在襄阳家里头,那时候那地方还应该叫做林府,后宅的院子里确实种着一溜这样低矮的树丛!
“少爷知道,小老儿自年轻时起就靠着采药活命,别的不敢说,反正江南这一带的草药小老儿闭着眼睛都能认得出来……”
“等等!”林南冷着脸打断了乔老汉的话,左右看了看,带着二人进了后宅自己的书房里,关上门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江南的草药也不光是你熟悉,连日来不光是襄阳城里的名医,江南有名的大夫也请了有几个,若是你都识得,难道那些所谓的名医妙手却反而识不得么?你不过是采药换钱,粗通药理,难道那些经年诊断的坐堂杏林反不如你么?”
乔老汉听了并不生气,反而咧嘴一笑解释道:“少爷这么说也自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少爷有所不知,老汉既然能遍识江南的药草,那自然别人也能识得。可是也眼下这株却并不是我建朝江南的药草,此物原本产自海外,名为连心海棠,又叫袖底金。本来小老儿也是不该识得的,只是小老儿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洋见到过此物,并带回来一株种在家中,是以小老儿才识得此物。江南妙手虽然多不胜数,但若是一辈子在江南行医,怕也多半不识这种海外毒草!”
毒草?!
林南细细打量乔老汉手中这红泥小罐,只见上面这株植物独立根茎,高约半尺,侧畔生有几片叶子,每片叶子朝天的一面都是葱翠欲滴,但贴地的一面却隐隐于绿色中透出一股罕见的金黄来!看来袖底金这名字就是由此而来。另外,最奇异的地方是,主茎侧畔生出的叶子无比对称,而且层层分明,每层四片叶子,而与别的植物不同的是,这四片叶子并不是分开的,而是在叶片的边缘处竟似连体婴儿一般,两两相连,浑然一体!若是从上往下看,就如有些百姓人家过节时候的剪纸窗花一般,层叠相连,煞是好看!连心海棠,果然不俗!
可就是这样一株奇物,在乔老汉的口中,怎么又成了毒草呢?
乔老汉又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先前小老儿说了,江南人氏大多不识此物,但就算他识得此物,却也未见得就知道此物乃是毒草。只因这连心海棠单独栽种,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寻常之人,哪怕在院子里栽上一辈子,也不会因此染上一点病创。但惟有一样,若是此物和冬茶混在一处,便能激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来,而且中毒之人毫无所觉,表面上看却毫无异常,最终毒发更是像发癔症似的……”
“行了,别说了!”林南越听越是心惊!开始的时候他可能心中还存有一些疑虑,可是随着乔老汉一点一点的说下去,林南越来越觉得事情很可能便是如同他所讲一般!因为从小到大林南虽然离家时日久,可爹爹林武酷爱喝茶这件事却知之甚深,尤其是,天下喝茶之人如此之多,但爹爹却尤其酷爱冬茶!旁人可能因冬茶有限取之无路,可爹爹却因为和江南云禅寺的僧人有旧,因此得以每年有菩提茶慰怀!而菩提茶却正正好好是冬茶!
林南越想越觉得乔老汉所讲贴近事实,越想越是心头发凉,眼前似乎浮现出自己当日到了襄阳林府的一幕幕场景,父亲的病症,束手无策的大夫……同时,在无数的人景变幻之中,仿佛有一条黑色的细线,将这一切都串连起来一般!
青云记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六章 查证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六章 查证
刹那间,林南的心中翻江倒海!
若是一切真如乔老汉所说,那么,爹爹的死就不是因病去世这么简单,虽然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仍旧不清楚,仍旧是一头雾水,但起码可以知道,这件事可能远没有看见的那样简单,若是往严重里想,竟有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凶杀!
事关重大,林南的脊背上汗津津的发凉,但与此同时,他的头脑却前所未有地冷静。此时还不能妄下结论,万一乔老汉所说并不是正确的呢?亦或者整个事情会不会是一个巧合呢?只凭乔老汉和艾草两个人的言语,就对这么一件大事定下了结论,明显不是一个主事的人该做出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首先要确定的就是,乔老汉手里这株得自襄阳林府院子里的连心海棠,和冬茶混合之后,到底有没有毒,能不能致人于死!
眼下所有的事情都被丢在了一边,在听了艾草和乔老汉的言语之后,林南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父亲的死因!天大的事情,都要放在后面!丁忧?如果连父亲真正的死因都没弄明白,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那别说丁忧三年,就是丁忧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能体现出自己半点孝心么?林南此刻的心思里,便是因为这件事丢官去位,那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林府,竹园。
西北角一处墙根底下,乔老汉正牵着一条买来的土狗喂食,旁边的饮水微呈淡绿色光泽,赫然正是菩提茶沏出的水。茗中上品的菩提茶用来给一只土狗佐食,若是被人知道,不知会招来多少白眼。可是林南此刻脑中完全想不起,也完全不在乎这些,相比于事情的真相,这些身外之物在他眼中便如粉尘一般。乔老汉喂完了土狗,将他牵进了左手边一个临时堆砌起来的小屋里,而那屋子里的角落上,正摆着一个红泥小罐,里面栽种的连心海棠,叶片层层叠叠,葱翠欲滴……
时间过去了两天,林府上下却除了林南、艾草和乔老汉之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晓此事。其一是因为事情并没有定论,眼前还在确认阶段,若是结果万一和乔老汉所说不符,岂不是要将阖府上下空折腾一场?其二,现在众人刚刚稳定下来,尤其是祖母和母亲等有直接关系的人,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来,哪怕事情真的是这样,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谁都是很大的刺激。何况这件事若是真的,那就更需要保密,知道得人多了,真相怕是离得就远了……
因此,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初参与的三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最初似乎并没有大的变化,那只土狗依旧活蹦乱跳,与平时一般无二。然而过了半个月之后,却终于让三人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饮了冬茶水而又整日闻着连心海棠的气味的土狗,似乎开始变得萎靡起来,虽然只是一点点的变化,但守候了多时的林南心里,依旧等到了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但答案就是答案,林南的心情虽然变得分外的沉重,却也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总算不用吊在半空里整日煎熬了。
就在这时,林文回京了。
按照建制,武将至亲离世,可以按照职分的不同,告假天数不等。林文虽然是有带兵权的武将,由于目前北方局势并不紧张,因此还是能够短暂分身一段时间的。
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林文到了家里没有过多停留,便去了郊外祭坟。待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掌灯时分了。晚饭过后,林文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宅院,而是来到了二房的院子里。
昏黄的灯光摇摆不定,伯侄二人的脸上也阴晴不定。
听到侄子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知道,久战沙场的林文当场就拍了桌子!本来林文就不相信,自己兄弟的身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暴毙,如今一腔疑惑在侄子口中得到了答案,可这答案……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林文脸色涨得通红,喘着粗气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像一头发疯了却有力无处使的公牛,只能空自咆哮,却找不到目标!
良久之后,林文终于恢复了冷静。
“去查查,这些花草究竟是什么人栽种的,什么人送给二弟的,查查,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居然如此阴险的手段来拿人性命!”林文的脸色阴沉似水,额角的青筋急速地蹦着。
“怎么查?”
林南之所以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大伯林文,是因为偌大的林府,发号施令的虽然是老太太,可是实际的家主却是林文。这件事老太太可以不知道,但是却不能绕过大伯,父子亲自然不假,但兄弟亲也是血脉相融。何况,即使现在林南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脉络,但寻根溯源的事情,目前他还没有足够的办法来做到,就像他刚才问的三个字,知道应该查什么,可问题就在于:怎么查?
林文虽然是朝廷武将,但却只能在沙场效命,没有侦缉之责,在家呆不了几天就要再次北返。而林南更是不行,虽然新登科是个探花,但实际职分不过是一个翰林编修,想亲自查一件事情,非但没有空闲,也没有这个权力。何况他也分身乏术,没有朝廷的命令,想再次南下去襄阳府查一件捕风捉影的事情?怕是事情没查明白,自己就先被人弹劾了。
平日里的事情林南都能铺排得开,可这件事情却远远超出了一般范畴,牵涉到官场中的事情,以目前林南的能力,办不了。他不过是一个刚入官场的新丁,想找个熟悉的人办这样的事情,一个都没有。但是他没这个人脉,靖北伯林文却不然。身为林家的长子,又是在朝廷打滚了数年的武将,林文认识的人即使不算多,可也觉得能找出几个来的。当下他淡淡地撂下一句话,便结束了二人的谈话。
“这件事你先不用管了,明天……我抽空去找一个人。”
大伯去找什么人林南不知道,但大伯虽然吩咐下来不用管,可林南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撒手,往后的日子只在等待中度过。死的是自己的亲爹,谁能做到说不管就不管,如此云淡风轻?可是以自己现在的情形,怎么管呢?
林府,西跨院。
正房朝南的墙根底下摆着一张小桌,林南和西席杨宣相对而坐,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着话。阔别多年,林南终于再次与这位被父亲倚为臂助的西席先生坐到了一起。此时杨宣已经年逾六旬,头发胡须都花白了,这些天又思虑过重,眼袋都有些青灰之色,显见着憔悴得很。
自打林南回到昌宁府开始,便对这位西席先生除了有几分尊敬之余,还分外有几分好奇。大多数的西席不是教授私塾便是从事僚佐之事,若是能对主家有所影响,那便非同一般了。然而根据林南所知所感,这位杨先生对父亲的影响力却远非一般人可比。小时候若遇到父亲有大事不决,必然会去求教于他,而每每在这时候杨先生都能给出一些中肯的建议,帮助父亲解决一些疑难。正因为如此,多年以来,这位杨先生在江南林府的地位一直稳如泰山,除了主家之外,第一个便要数他了。
如今父亲已逝,家中大事几乎无人可以商量,正彷徨的时候,林南忽然想起了这位西席先生。于是在今日一早,吃罢早饭之后便只身来到西跨院,找杨宣来谈谈。
再次见到林家这位大公子,杨宣也是颇感欣慰,尤其是见到林南不但品貌俱佳,更难能可贵的是,骤然遇到家中发生如此大事,却没见到有多少慌乱之色,举止有度,颇为沉稳,这更是让杨宣暗中不住点头:“有子如此,敬轩地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了吧……”
※※※※※※※※※※※※※※※※※※※※※※※※※※※※※※※※※※※※※
紫禁城,西暖阁。
钱海踮着小碎步沿着殿角长廊往这边行来,怀中抱着一摞通政司审阅之后递上来的折子。这些天皇上脾气似乎都不大好,宫里头侍候的宫女太监都加意地小心着,连身为中官大太监的钱海都谨慎起来,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皇上。
今天天气好,春日暖阳高照,也许这样的天气里,皇上心情能好些吧?钱海一边想着,一边穿过长长廊道,掀起帘子进了西暖阁。
启元帝正躺在暖炕上看着屋顶出神,见到钱海捧着一大摞的折子进来,下意识地便是一皱眉,接着却仍旧一如既往地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开始批阅刚刚呈上来的奏折。批了没几本,启元帝便眼皮一撩,看着展开的一本折子发了一会儿呆。钱海一直在旁边侍立伺候着,见状心底虽有些纳闷,却也不敢探头去瞧,这在这时候,外面一个小黄门悄声闪了进来,伏到钱海耳朵边说了几句。钱海听罢,忙走到启元帝近前:“皇上,飞翎卫指挥使杜大人来了……”
青云记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七章 彷徨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七章 彷徨
“让他进来吧。”启元帝朱笔狼毫在一份折子上打了个圈,写了几笔之后扔到一边,随后又拿起一份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钱海转身出门,很快杜宁便进来了。
启元帝抬眼看了看杜宁,展颜一笑:“这几天事情不少吧?看你气色,好像是没休息好?”
杜宁苦笑了一下:“这一段事情是挺多,但是臣还撑得住。”
“嘿!撑得住!”启元帝放下了手中朱笔,似乎略有感慨:“你确实要给朕撑住。朕知道这些日子压在你身上的担子多了些,重了些,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但你要撑得住,朕更要撑得住!今天撑得住,未来的日子里还要撑得住!朕还要借此机会看上一看,这满朝的公卿大臣,一旦风云变幻,是不是就有人要撑不住了……”
启元帝说着,不期然地想了前不久病逝的汉南布政使林武。本来林武不过是昌宁一地的知府,后经启元帝亲手简拔,一下子就坐到了一省大员的位置上。可林武也并没有让启元帝失望,自从他到了汉南之后,之前一直颗粒无收的汉南税收立刻就有了起色,从第二年开始,每年都能上缴上千万的银子。如此政绩,不说历任汉南的官吏,便是放眼整个朝廷,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都寥寥无几,又怎能不让日渐窘迫的启元帝心怀大慰呢?启元帝甚至早已经打算好了,且等熬过这几年,待削藩事了,大局稳定之后,这林武必定要召回中枢,坐镇部堂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恰恰是紧关节要的时候,被寄予厚望的林武却忽然之间没有撑住,撒手西去了……
启元帝心中遗憾之余,也不禁心中发愁。偌大一个朝廷,再想找一个林武这样忠心,又能够踏实办事的人,实在是不好找!更重要的是,这个人除了以上两点必须具备之外,还要加上额外的一条,那就是要清正廉洁,不畏强权!而这一点,在当前这个敏感的时期,更显得尤为重要!要知道汉南一地,正是吴王张秀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的官吏,不仰吴王鼻息的人可真就不多了。所以汉南布政使林武能在从政的这几年每年给国库增添千万两的税收,那是真真正正的不容易!毫不夸张的说,这都是一点一滴生生从吴王的手里头硬抠出来的银子!
当然,若是堂堂正正的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资源和税收都是皇上的。可是眼下的情况启元帝自己心里清楚,东南半壁的盐道、茶道、铜矿、铁山,这些真正来钱的东西都在自己小叔叔吴王的掌控之内,说都是自己的,不过是台面上的漂亮话罢了。钱都是你的,我来替你花?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拿眼珠子瞪你!
启元帝这边发着感慨,杜宁却知机地没有接这个话茬。停了好一会儿,启元帝慨然一叹:“可惜了……林武还是很有些才干的,却想不到单单在这个时候英年早逝,说起来,他还比朕年轻得多呢。罢了,正好这两日端妃要回府去,你若有空就随她去一趟,顺便代朕问候一下,若有所需,尽管报上来,朕一并都准了他们。”
“是。”
沉吟了一下,启元帝停下了手边的事情,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几天,各地的情况如何?”
杜宁忙神情一整,答道:“一切如常,那几位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并没有发生什么反常的事情。东南边那位依然是宾客盈门,大都是往日的熟面孔。只是近期……西南边那位曾经接待过几位访客,现在还在具体查看之中,只有一位现在被怀疑……可能是来自东南。”
暖阁里好一阵沉寂。
许久之后,启元帝深深呼出一口长气,微微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山雨欲来,总是要有风的。吹一吹也好,朕正要看一看,这么久的安逸生活过去了,我大建朝的这些贵胄勋戚、文臣武将们,到底会朝着哪一边……”
一个想有作为的皇帝,身边是不能有羁绊的,不管是外朝还是内宫,都要有足够的空间让皇帝展布。然而启元帝没赶上好时候,他想御敌于国门之外,甚至开疆拓土,但外敌现在足够强大,无机可乘;而国朝内部却又库房空虚,帑币不足,整个朝廷的资源和财富越来越有被诸王和地方势力瓜分截流的趋势。无论内外,都无法支撑启元帝胸中的宏图大略。想要做大事,就得先把身边的各种羁绊清理干净。
目前在启元帝的心中,各种羁绊中的第一件,头等大事便是削藩。不削藩权力就不能集中,不削藩财源就不能得到保障,不削藩,朝廷的基石就有可能受到影响……而迄今为止,削藩这个念头,已经足足在启元帝的心里头转悠了近十年了,而且在最近的两年里,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转化为了行动。
然而这样的行动毕竟都是在暗中默默进行的,不积累到一定程度的优势,就不会有最后亮剑那一刻的到来。削藩,削的不是一个王爷的头衔,削的是人人仰望的权势,削的是日进斗金的财源!钱和权,自古以来便是世间利器,一旦沾上再想离开便是千难万难。普通的小吏当官还能上瘾呢,何况这些位一直高高在上的王爷们呢?所以即便启元帝身为建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想要动一动王爷们的奶酪,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的时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能平衡过渡,一个弄不好,还有舟覆人亡之虞。
可是暗中筹谋了这么久,启元帝的耐心也渐渐有些不够了,前面有很多重要的大事等着他来做呢,可是这么久过去了,脚下的枷锁却仍旧没有摆脱,自己这个皇帝当得简直太憋屈了!
启元帝越想越气闷得很,当下一拂袖子:“你先下去吧,这些日子多用心一些,这个时候,你飞翎卫就是朕的眼睛和耳目,一定要灵醒一些,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朕的心思才能用到实处!”
“是!”杜宁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西暖阁,岂料刚走出去不远,就听到暖阁里启元帝叫道:“慢着,回来!”
杜宁一愣,皇上这是叫自己呢?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却见钱海果然朝着自己招手呢,杜宁连忙又快步走了回来。
啪!
启元帝不耐烦地把一份折子甩到他跟前:“你瞧瞧,就没一个让朕省心的!正好你也要去林府一趟,你就顺便替朕问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在他爹爹的份上,这折子朕就不发下去了,但是你也要告诉他好自为之,下不为例!”
杜宁听得一头雾水,忙拿过来折子打量了几眼,看完之后不由得一撇嘴。原来这折子是都察院的一个御史写的,弹劾新晋探花林南,服丧已久,身为朝廷官员却迟迟未申报丁忧,有违朝廷规制,有违仁孝之礼云云……
一个闲的没事专挑人毛病的酸丁玩找茬,杜宁心里一阵腻歪,但是皇上交代下来了,也就只好照办,当下放下了折子,转身离开了宫城。
※※※※※※※※※※※※※※※※※※※※※※※※※※※※※※※※※※※※※
古石街,靖北伯府。
正厅里头,老太太和一大家子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林贵妃话着家常。林贵妃久未回门,今日回来自然有一番热闹,只是因为近日有丧,因此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有些乐中含悲,明明眼前都是高兴的事儿,但心底里总是若隐若现不时有一丝悲戚的感觉浮上来。尤其是老太太赵氏和陈氏,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二房的小院东边,一张石桌边上,林南和杜宁相对而坐,正在说着话。
身为贵妃的姑姑回门自然是件大事,可林南心中仍旧有比这还大的事在坠着,因此在前厅略微寒暄了一会儿便跟着杜宁来到了人少一些的自家院子里来。杜宁也没遮掩,先是对林武的死表达了慰问之情,接着便把遭到御史弹劾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南也有些无语,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往日只听过百官之中这个遭弹劾那个遭弹劾,却没有想到才刚刚做官没几天,自己的第一次就交代了。而且这御史挑毛病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自己平日里行为都比较小心,可这一阵子事情忙,一个疏忽就被对方抓住了点把柄……
弹劾就弹劾了,林南也没在乎,御史嘛,吃的就是开口饭,若是三天两头不开口,那就是不负责任,就体现不出都察院的工作价值了。何况杜宁也已经交了底,丁忧晚个几点根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谁也不会真的揪住这个不放。可唯一有一点让林南稍微觉得犹豫的是,皇上要问自己没有丁忧的原因是什么……
若是寻常事情,林南足以找个理由编混过去,便是眼前这件事,要随便说个理由也是满可以蒙混过关的。可问题是……林南心中一直在想,这个真正的原因,自己要不要说出来?
---------------------------
缠腰龙的后遗症还没完,这两天又有点反复,浑身落下的痂痕开始奇痒武比,坐卧不宁,真是难以忍受!
青云记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八章 请命
第四卷
风雨江南
第八章
请命
林南心下迟疑,院墙外面已经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转眼间人影一闪,却是大伯林文来了。[]
林南起身给大伯让了位置,林文坐了下来。多日操劳,林文脸上眼见着透出一丝疲惫来。杜宁自然这是由于林武的事儿引起的,但事情这么多天,此时再说宽慰的言语也都无济于事,何况人生几十年,这种事情杜宁也没少经历,见得多了自然就看得淡了。因此两人虽是对坐,一却都没有。
已近五月,北方也已是春回大地,万物萌动。此刻林府的小院里除了常绿松柏之外,墙边檐下也都有些绿意生长出来。林文坐在石桌旁边,眼神似乎飘了出去,却不知究竟是看向哪里。好半晌之后,忽然沉沉地说了一句有件事情,你得帮我一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