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难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愚蠢家
“产婆,产婆到底怎么了,你,你不要这样啊。”男人原本也是一直紧张着自己的妻儿,此刻被产婆这样一搞也是满头大汗。
“大头鬼,招来噩运的大头鬼,克娘命啊,我……我不能接生了,你,你自求多福吧,我,我走了。”产婆好不容易讲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真有什么肮脏东西在后面追着她一样。
“产婆,救救她,产婆你别走啊。”男人当然伸手去拉,可这个时候产婆力气大得出奇,猛地就挣开他的手,只顾离开,男人追了两步,可实在在意自己仍在产子的妻子,只好掉头回转。
此刻室内已经惨不忍睹,孕妇大出血,到处是鲜红色的血液,而一个巨大的头颅已经出来了一半,孩子在剧烈挣扎着,可怜产妇担心孩子健康不敢有丝毫异动,否则只怕早已满地翻滚起来。
男人往产妇那头紧走几步,可产妇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喊起来:“先去看……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宝贝,不要……不要担心我。”
男人猛叹一声,又往产妇下身处走去,那孩子的大头已经完全出来了,看起来就像是被产妇的血液冲出来的。
男人颤抖着接出了孩子,却对母子相连的脐带没了办法。
“唉,还是我来吧。”却不知何时,产婆已经去而复返,“真是造孽啊,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
“谢谢你,谢谢你。”一个七尺的汉子此刻已经是泪水满眶,要不是手上抱着孩子,肯定已经跪下。
“抱,抱来我看看……看看我们的孩子,我……我快坚持不住了。”产妇的声音很轻,仿佛不可闻。
产婆已经剪好了脐带,此刻立即就要脱身离开了:“现在孩子也出来了,我,我处理一下就走了。”看了看一脸泪水的男人,又说:“唉,你,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男人已经无可奈何了,也不拦着意欲离开的产婆,只是抱着孩子走到产妇身边,笑着,可遮不住眼里流下的泪水,颤声说道:“你看,看看我们的孩子。”
“好,好可爱啊,你还记得吗?”产妇很是吃力,话说到一半猛地喘息了两下,才接着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是男孩子就叫正直,要他一辈子,呼呼,一辈子做个正直的人。”那个异常丑陋,大概除了父母所见没人觉得可爱的大头娃娃哇哇直哭,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母亲即将离世。
“记得,他叫正直,随你姓,好吗?”男人已经快说不下去了,他的泪水又已盈眶。
“你,你一定要好好养大他,我……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不要担心我,我娘说,那边,那边很幸福的,不要抛下正直不管,你可以做到吧,答……答应我好吗?”产妇话语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
“好,好,我一定,一定好好养大他,你放心吧。”
“这样就好,就好,我也可以……可以安心了。”产妇说完这句话,再也无力。
一个人,一天之内,从大喜到大悲,这样的心情,能跟谁提?自然谁也不能,男人大吼一声,身体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只是孩子一直被他垫在自己怀里,不可能受到一点点伤害。
男人很爱妻子,甚于自己的孩子,若不是濒死的妻子嘱托他千万要养大孩子,他可能就随她而去了。
酒,永远是失意的人最好的朋友,男人也不例外,在孩子终于过了最需要照顾的年龄,也不知道是他找上了酒还是酒找上了他,总之,他和酒就开始形影不离。
“小孽种,大头鬼,害死娘亲弄疯爹,小孽种,头真大,下雨不用伞来撑,小孽种,真矮小,草里一滚不见了。哈哈哈。”在村外的一片野地里,一群男孩儿正围着一个瘦弱矮小的丑陋孩儿唱着不知道哪里编来的,充满贬斥意味的童谣,张牙舞爪的,在丑陋孩儿的眼里就像从地狱里来的凶神夜叉。
丑陋孩儿正是已经童稚之龄的吴正直,也许是无意,也也许是天意,他随母姓,姓做吴,原本寓意美好的名字一加搭配却如此令人无奈。
吴正直恐惧的眼里印着其他男孩的身影,他已到了会记仇的年龄,他也已记下仇恨,本不该属于这年龄孩子的仇恨。
方自懂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孽种,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害得父亲日日酗酒不断,状似疯癫。
初明心智的时候,他以被人排斥,人,包括他那父亲,嗜酒如命,总是愁目对他的父亲。
“他是孽种,你不能跟他一起玩。”他与一个孩子一起在泥里打滚的时候,孩子的母亲急急忙忙拉过那个孩子,如是说道。
“娘,他好可怕。”一个牵着自己母亲的女孩有点畏惧地离他远远的。
“嗯,他是个孽种,你要躲着他。”那个貌似慈祥的母亲警告自己的女儿。
“爹,孽种是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孽种?”吴正直拉了拉醉倒在桌上的父亲,问道。
男人昏昏沉沉醒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大声道:“你出去,不要烦我,你就是孽种,你害死了你母亲,滚得远远的去!”
他爹已经疯了,与酒相伴的父亲,已经失去了耐心,若不是那一句嘱咐还藏在某个心中的角落,他可能已经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才是孽种,你们全都是孽种!”一幕幕在丑孩儿面前闪过,他已经出离愤怒了,猛地扑上去,已经一嘴咬在了带头的那个大孩子耳朵上。
“啊!快拉开他,拉开他,疼死我了。这孽种疯了!”大孩子大声哭叫起来,其他的孩子连忙上去拉开了吴正直,紧接着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只是吴正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他愤怒的眼神盯着每一个围着殴打他的孩子,仿佛要把他们的样子都刻在脑子里。
“丰孝其,你看看你儿子这孽种,把我家阿大咬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你看看!”一个大妈摇醒昏睡在桌上的男人,指着自己带来的男孩的耳朵大声道。
“你个小孽种,你害死了你娘你还不够?还到处给老子惹祸,你真的不信老子会打死你吗?”带着冲天酒气的男人一把揪出吴正直,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一巴掌一巴掌打在吴正直的小脸上,印出一个又一个红印子,只是他仍然没有哭泣,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眼里竟然有怨恨。
“滚,滚出这个家去,你个孽种,能养活自己了还在家里厮混,滚出去。”一晃已经几年,吴正直也已十四岁,醉酒的父亲拿着个棍子就往他腿上打去,要把他赶出家门。
“嘿嘿,走就走,哈哈,走就走!”吴正直却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十足的一个无赖。
离开家门已经一年了,吴正直没有一丝想家,那个不像个家的家。
整日混迹于市井,他偷儿的功夫愈加熟练,手一伸就是一个包子,倒也不愁饿死,就是闲时无聊的生活,也被手中的一本艳情话本给解决。
这本书是在村外山头的路上捡到的,白色的封皮上没有书名,只是写着几个字“毁圣污贤”,字里遒劲笔力写出其愤恨之情,吴正直一生没有朋友,却略懂几个字,经常顺几本话本闲解无聊,因此这本书也就到了他的手里。
只一看,他便觉得气血翻涌,欲念直生,只因翻过封皮第一页上就画着一个袒胸露乳的美人儿出浴图,氤氲的雾气中,那女人只着一件薄纱,纱下光滑的皮肤若隐若现,吴正直一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美景,立刻盘地而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连肚饿也感觉不到。
书中图虽不多,字却不少,讲的尽是偷窥之道,他竟觉得刺激更胜图画。
只是在描写中经常夹杂着一些晦涩难懂的奇怪文字,偏偏吴正直还是个偏执成狂的人物,越是艰涩,越是要琢磨清楚,也因此,这一本并不算太厚的书,他竟然看了整整一月时间,又用了一月时间,他已将这本话本倒背如流。
这两月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每每行窃的时候,哪怕摊主就在他面前,只要背对着他就不能发现他,甚至一些人看到他丑陋的面目时候也是视若平常。
发现了这些怪事之后,他变得愈加胆大,开始光顾各处茅房,甚至数次趁女子洗澡的时候摸入其家中偷偷窥看女人出浴,等到完全确认了自己的能力之后,他开始实施一系列复仇计划,没错,就是复仇,他从未忘记过的仇恨。
一个魁梧的男人在田地里拉屎的时候被人一下子摁在了自己的屎堆上,但等他准备找到那个贱人的时候,却怎也找不到。
一个贼眉鼠目的男人在偷拿一个苹果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四下打量却找不到那个人,结果第三只手被看到,自然遭到一顿暴打。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逛集市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掀开了裙子,里面的亵裤被众人一扫而光,却没有那个猥琐小人的踪迹。
吴正直很开心,整整一年,他都做着些猥琐愚人的事情,却没有人能发现,知道那一天,久没有消息的家中突然有人来找他,而他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终年嗜酒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
风难止 第三十三章 天无正道(三)
续光五十二年,上京城外,大旱已有三月,首当其冲的就是天子脚下的天望县,天望县中,有一个远近闻名的销金窟,就是在上京辖区内与天香坊都能相提并论的怡红院。
所谓天灾,再严重也总是之于百姓,天旱三月,无数贫民早已揭不开锅皮包骨头的时候,达官贵人却仍是任凭家中的酒肉嗖臭,惯常的怡红院一游也是不绝。
吴正直已在怡红院待了有三个年头了,他本是没有自由身的,又仍忘怀不了父亲临死,寡言少行,就连三月大旱都没有察觉,毕竟这么称职的龟公还真是少见,怡红院也自然有他一份吃的。
怡红院是个好地方,对大多数男人来说是,对小部分女人来说也是。怡红院是个坏地方,对大部分女人来说都是,其中一部分觉得这是个可恶的地方,她们的男人往往都往这里跑,其中一部分觉得这是个可怕的地方,她们的男人往往都把她们往这里送,其中一部分觉得这是个无奈的地方,她们的男人往往都死了,或者是失去了踪迹。
每当天灾,必有**,于是便有无数的女人被送进这个她们觉得可怕又无奈的地方。
吴正直虽有一身奇功,可他终究是一个刚入无奈俗世的孩子,自从被那个慈祥的老人送进这里,他也就把自己当成了是这个奇怪酒楼的小二,虽说这酒楼跟自己在小村里看到的略有不同,不过该是因为这里较之要繁华得多吧。每每端茶送水,除了会客厅中之外,但凡是住店的客人,他只能敲门,让里头服侍的丫鬟将酒菜端进去,若是迟迟没人来应门,那酒菜就放在地上,反正唯一一点,他不能进去,想来是因为自己过于丑陋,生怕骇走了客人吧。
“小吴,”一个甜甜的声音突然响起,吴正直认得这个声音,她就是这酒楼里最漂亮的丫鬟,经常被人叫去陪客,脸上妆不似其他丫鬟那么浓,有种清新的感觉,这酒楼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她了,为人谦和,连跟他这么个小厮说话都甜甜的,轻轻的。
“愣什么愣呢,妈妈叫你有事呢,傻不拉几的。”一个尖细的女声突兀地响起,这个声音吴正直也认得,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虽然也很漂亮,不过在他看来却实在是别扭的很,声音又尖细非常,让人听来直觉牙酸。
吴正直恨不得早点摆脱这个女人,连忙应道,一边急步跑开:“哦哦,那我过去了。”
“小吴呀,你怎么才来呀,这几天送来的人儿可烈得很那,你还不快过来帮忙的呀。”一个甜到发腻,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这正是丫鬟们口中的老妈妈的声音,就算吴正直已经听了三年,还是觉得恶心的要死。
恶心归恶心,不过好歹她也是给了自己生计的人,吴正直很是恭敬地问,只是那声“妈妈”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您是要我来帮什么忙啊?”
中年美妇努了努嘴,道:“你进去那里呀,就知道了,快去吧乖啊。”
吴正直有些惊讶,美妇所指的方向是那个之前严令禁止他进入的小黑屋子,出于小心,他又问道:“可是你不是说那里不……”可他还没说完,那美妇又腻道:“哎哟,你快点去吧,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吴正直被这语气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跑过去。
黑屋很黑,没有能看到里面的窗子,他轻推开门,吱呀一声,有很古旧的感觉,他慢慢走了进去。
些微的光让他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状况。
两个壮汉,看来比他要强壮很多,**上身,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
桌上摆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一盘烧鸡,上面浇着浓香的汁液,哪怕已经冷了,还是让人食欲大开,还有几碟小菜。
门的声响传了进去,两人转头过来就看到了吴正直,其中一个似乎打量了两眼,嘴里啧啧了两声,讪笑道:“老鸨子也真是的,派来这么个瘦弱的小子,你说说,这么个瘦腰杆能有个屁用,要是被里面那个烈马给榨干了才搞笑呢。”
另一个却看也不看进来的吴正直,只是跟前头那人说:“你说这匹马儿这么烈,真的骑上去该有多爽,哈哈。”又一阵淫邪的笑声,显然就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吴正直畏畏缩缩地问道:“那个,老妈妈叫我进来,有……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吗?”
头个说话的汉子瞟了他一眼,道:“自己摸进去看看吧。”
吴正直已经看见了那个小门,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原来就这么小的小黑屋里还有一个套间,他又低头跟两个壮汉打了个招呼,径直就往那个门走了过去。
门开了,里面竟然还套着一个小小的监狱,木制的栅栏上面有些早已凝结的偏黑色的血液,横亘出的木刺令人触目惊心,但这些吴正直都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监牢里面的那个人。
一个女人,袒胸露乳,身上只有一层薄纱,除了身上的血迹和已经满是伤痕的皮肤,简直就跟那本艳情话本上的美女出浴一模一样,他只觉得热血冲上脑袋,身体的某个部位顿时起了反应。
一声嘤咛,也许是那个女人感觉到有人走进来,竟然悠悠然醒了过来。
这里很暗,只有从外室稍稍透进来的一丝光,吴正直已经看清了这个女人,她长得很可爱,哪怕脸上都是血污,也遮不住那一眸的风情。
女人说话了,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们还是放弃吧,我……我绝对不会卖身的,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会不要自己。”
吴正直一直只认为自己是在一个奇怪的酒楼,从山里出来的孩子,还不知道有种东西叫青楼,有种女人叫妓女。他惊诧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被打成这样?”
女人眼里突然闪过希望,原本灰暗的眼因为听到这一句询问,猛地有一丝光亮,竟然爬起来抓着满是木刺的栅栏,急声叫道:“救救我,救救我!”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声音又轻了下来,只是两手穿过栅栏,狠狠抓住了眼前这个看不到脸,也就是吴正直的手臂,不长的指甲都要狠狠刻进他的手臂嫩肉里了。
“那个瘦竹竿进去好久了,怎么还不见出来,我去看看吧,他奶奶的说不定一个人在吃独食呢。”外面其中一个大汉一仰头吞下一杯酒,站起身来一边说道。
“小心!”另一个大汉突然似看到了什么,大声叫道。
可是已经太迟了,吴正直已经一刀桶在了头一个大汉的腰眼上。
这个汉子虽然做了一辈子打手,可是腰眼本是人体要穴,这里受伤就算是绝世高手只怕也没有再战之力,因此这个大汉也只能无奈软倒在了地上。
吴正直是第一次见血,此刻身体也恨不得软下去,要不是他身后还有个女子需要救助,他只能咬牙忍下去,还真的可能就昏阙在地上了。
另一个大汉已拔出腰上的砍刀,可是他正准备好好修理这个愣头小子的时候,突然又找不到他了。
此刻吴正直手上已经湿滑的一片汗,他很紧张,一旦自己的奇功在这个半辈子都在打打杀杀中度过的打手眼里没有作用,他很可能就把这条命搭在里面了。
他努力回想已经在两年窝囊生活中逐渐淡忘的那本书中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
大汉四处打量着这个根本藏不住人的小房间,更里面的套间也开着门,只能看到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那个瘦猴子竟然真的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动了,只能动,只要一停下来,他就害怕,害怕像那个躺着的大汉一样,被人不知道从哪里捅了自己一刀。
其实吴正直此刻就龟在桌子下面,只是那大汉一来紧张,二来他刚才也没看到吴正直是怎么走出来的,这实在很是诡异,让他一时间失了判断。
吴正直也动了,他也不能不动,若是不动,迟早会被大汉找出来,一刀就比现在躺着的那个还惨。
一人在桌子的外围,一人在桌子的下面,两人都是心惊胆战,尽管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可偏偏明的那一个经验丰富,而暗的那一个初涉江湖,因此一时陷入了僵局。
所有僵局,都有破开的时候。
吴正直终于还是出刀了,刀的风声终于让大汉听到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吴正直终于的出刀,紧张的氛围瞬间破碎了,哪怕是死,两人都已不想再体验刚才的感觉,于是大汉终于还是中了一刀,软软倒了下去,而同时,吴正直右肩也被砍出了一道豁口。
“啊!”他已经疼痛得大吼起来,不过从小隐忍无谓的性格终于救了他一命,这一声吼叫只是片刻,瞬间就收了声。
有脚步声,他听得很清楚,该是外面女人们的脚步声,带头的是老妈妈,应该改口叫老鸨子了。
他急忙遁回套间,那个女人此刻已晕死过去,吴正直拿着从大汉尸体上卸下来的钥匙,颤抖着开了门,而此时,老鸨子也已经走进了小黑屋子。
“嘶。”那老鸨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显是看到那两句尸体,吴正直知道事不容缓了,立马扛起那个女人,此时此刻他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扛着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冲了出去,撞开试图拦截的老鸨子,一头扎出了小黑屋子!
风难止 第三十四章 天无正道(四)
“师父,你说天是不是正直的?”
是夜,夜色浓重,无星无月,吴正直从旧梦中苏醒过来,头上就是黑漆漆的夜,想起旧时,他又问玄正大师。
“灵直,你跟着为师已有多久了?”玄正大师面带笑容,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该有十余年了。”
“你可记得第一次见为师时你所问的?”
“自然记得。就是这个问题。”
“还记得为师的回答吗?”
“轮回之道,天有注定,正直之道,天无知晓。”
“我不明白。”
“对,你不明白。”
“对,我不明白。”
“你终明白。”
“我终明白?”
“不错,万物轮回,自有你的一途。那日,你便明了。”
“我明白了,谢师父。”
“无需多礼,愿你明白。”老僧又自坐定,不再多言。
第二天天已明亮,太阳一扫昨夜的阴霾,朝阳辉耀着大地,反射着温暖。
伸了个懒腰,吴正直浑身舒畅,瞥到仍旧坐着的老僧也已睁开了眼睛,于是请示道:“师父,现在我们往哪去?”
“安心坐着,哪里都不需要去,你感觉到风了吗?”老僧微微笑道,“不知那位施主,共度一夜也属缘分,出来一见吧。”
“大师内力果然高深,在下白师天,这里有礼了。”一个中年灰衣文士从一边的树后走了出来,向玄正执了个儒生礼。
“白知州客气了,老和尚我才应该拜见知州大人。灵直,还不速速拜见知州大人?”玄正笑道,行了个佛礼,又对一旁的吴正直说道。
“知州大人,草民这里叩见了。”吴正直一生油滑,此刻已是跪下,行了个大礼。
玄正脸上面色不变,笑道:“劣徒世俗气重了,看到达官总是这样,让您见笑了。”
白师天已走过去扶起了吴正直,一边摆手对玄正道:“无妨无妨。”
只是待得白师天一看清吴正直的脸,动作已是一僵,脸色由晴转阴,身上更是无形间漫出一层真气。
玄正微眯笑着的眼猛地睁了一下,右手向白师天虚空击出一掌,劲风直扬过去。
劲风稍及,白师天已经倒飞出去,像风中的断线纸鸢,飘飘扬扬。
而吴正直此刻也终于从白师天无形的威压中挣脱了出来。
吴正直在玄正座下多年,虽潜移默化已翩而有礼,可一直被放任自流,也不曾习过佛典,经此一变,已是有了火气:“不知知州大人这是为何?”
白师天拂袖整好衣裳,正色道:“吴正直,天启元年,杀上京城天临府**计二十八人,你可承认?只是不想你身背二十八条人命,还能用原本面貌大摇大摆地行走在皇天之下,王土之中,实在是胆大包天!今日我就要将你正法。”
吴正直似是被触了逆鳞,眼里鲜红立马就要流泪,或是流血,却作冷笑道:“呵呵哈,白知州,白大人,你可知道,我人生一大憾就是当年没有将天临府的人都杀光,倒是你提醒我了,你等着,迟早,我会将那一家屠个干净!”
“灵直,你还放不下吗?”玄正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把眼神放在吴正直身上。
吴正直低头,似在自责:“师父,我不配做你的徒弟。”又抬起头,坚定道::“可潇湘之仇,不得不报!天临府,不能不灭!”
白师天却也容得他二人师徒叙话,待得吴正直说完这句,又高声道:“吴正直,我不知你与天临府有何仇怨,但承光以来,杀人偿命,乃是国法,劝你自承罪孽,就此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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