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难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愚蠢家
玉剑自然也知道那个当年在府内背上了二十余条人命的杀手“无”,在诸知晓座下长大的他们,各个都记忆非凡,再加吴正直本来面貌就特殊,只要见过一面,只怕就不会认错,所以除了眼不能视物的天眼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猥琐的男人,就是那日杀了二十几人的,那个时代最神秘的杀手。
先说话的却是天临公子,他面无表情道:“吴正直,多年不见了,你可还好?”
另一边,吴正直却说不出一句话,但也没动,他已愤怒到极点,但他还有理智,他知道自己要是冲上去,必然是有来无回。
天临公子却又说话了:“你们先上去吧,我跟他有些事情要说。”这次当然不再是对着吴正直,哪怕他让他走,吴正直也不会走,他是对着跟着自己的一行人说的。
**皱眉道:“家主,这怎么可以?”
天眼却道:“世势不在,一切听从家主的,我们走吧。”说完已准备走。
**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玉剑一抬手阻止了,只听他道:“走吧,让家主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看了玉剑一眼,只得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其余几人一道往山上走去。
吴正直见天临公子只剩一人,已忍不住要冲上前去了,奈何白师天已经抓住他的右手,吴正直再三使力竟怎也挣脱不开,当然与他对白师天心生佩服,因而下意识不用全力也有些关系,毕竟内力相争,必有一伤。
天临公子却又说话了:“对面的是白师天白知州吧。我便是上京天临府的家主,若是你能放心的了我,也请一道上山吧。”
白师天淡淡一笑,道:“天临公子之命,恕我不能从命了。”
天临皱了皱眉头,又道:“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担,与知州无关,如此,知州该可以走了吧。”
白师天摇了摇头,道:“我确实是知州,却先是白师天。天者,正直也,我之所以为知州,只为借朝廷之力行秉天之举,若是违了此愿,那我为官又有何意义,岂非是本末倒置了?”
吴正直终于能说话了,也许是听到了白师天的大愿,他沉静下来,道:“白兄,暂且放开我,我与他谈,你在旁看着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想必以你的功力,自能阻止伤后的任意一人。只要与他的因果结了,我便偿那二十八条人命。”
白师天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既然你两人执意如此,我也只好在一旁看着了。”又抬头看天临,道:“如此,你觉得如何。”
天临道:“如此亦无不可。”
白师天一跃,已上了山道,而山下,已经只有两人,两个爱上同一个女人,互为仇敌的男人。
天下间爱上同一个女人的男人自然一定是仇敌,但没有一对这样的男人会仇恨至这么深。
因为他,他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而他,也同时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这岂非两个爱上同一个女人的男人最深,最可怕的噩梦吗?
只是天临的仇似乎已经忘了,而吴正直的仇却刻骨铭心,到底是谁更爱那个女人呢,就连那个女人和他们彼此也不知道吧。
吴正直两步迈前,已经一拳击出,他已放弃了没有感情,没有信念的杀手“无”的身份,此刻的他,是一个为了挚爱的女人复仇的男人,吴正直,他正大光明,他有理有据,世上没有一个道理,能阻止一个男人为他至爱的复仇。
天临公子已不需要迈步,只因吴正直已到了他面前,他出掌了,江海大掌,杀死了敌人至爱,同时杀死了自己至爱的江海大掌,已经从江海大掌中脱出了。
拳掌相交,江海般的大气与朝阳般的热气相遇,这岂非就是太阳初升,黎明降临的时刻吗?
“师父,为什么我抓不住‘玄道正功’的诀窍,为什么我的拳力不够纯正?”
“何为纯,何为正?”
“何为纯,何为正?”
“纯者乃心,正者乃爱。”
“纯者乃心,正者乃爱?”
“不错,去找到你的心,找到你的爱,你的拳力,也就纯正了。”
“什么是我的心?什么是我的爱?”吴正直在见到天临,在听到白师天大愿的时候,已经找到了,所以他的“玄道正功”已不是“玄道正功”,他的拳,是潇湘拳。
吴正直收回了拳。
“你后悔吗?”独臂人用内力颤动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声音,刻在天临的耳里。
“后悔,那种感觉就是后悔吗?”天临公子尚不明白。
“后悔的感觉不能描述。”独臂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更加不稳,“但远远比断臂,拔舌的痛苦更甚百倍。”
“我不知道断臂,拔舌的痛苦。”天临公子也没了抵抗的念头,而是痴痴答道。
“你可以试试。”独臂人已靠近他,尚存的一只右臂已掐住了天临公子的左臂关节,内力贯通,已发出力道。
力道奇特,竟似一把钝刀,天临公子已疼痛地大声吼叫起来,一瞬,他整只左臂已经感觉不到分毫,但那一瞬的疼痛,已经有如锥心。
紧接着,独臂人右手已经卡住天临公子的下巴,天临公子因疼痛紧紧闭合的牙关已被打开,独臂人的内力透过右手渗进天临公子嘴中,天临公子又感觉舌头似乎被长刀一卷一剁,口中的喊声也戛然而止,竟已发不出一点声音,惊慌之下,他眼已不能视物,左手与舌头又似已被砍掉,终于在深刻的恐惧中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在天临府中,而眼前,却是一块花岗岩的墓碑,墓碑上刻着四个字。“潇湘之墓”,他的泪已经从眼里迸出,有血,血泪。他直感觉一柄剑,刺入了他的心中,剑上还抹盐,仿佛在炙烤他的心脏。
“你可比较过了吗?”独臂人又出现在他面前,问道:“是断臂,拔舌痛苦,还是后悔痛苦呢?富贵公子?”
天临公子已对那带着强烈贬斥意味的四个字没有一丝感觉,他痴痴看着墓碑:“痛,后悔更痛。更痛。”
“富贵公子,难免后悔。”
“我已不是富贵公子,我是天临公子。”天临公子看到墓上还有一行小字“死于江海大掌。”,他低沉地嗓音道:“江海大掌,已不是江海大掌了。”
江海大掌,早已不是江海大掌,新的掌,不是富贵公子的江海大掌,而是天临公子的潇湘掌。
天临公子收回了掌。
两人都没有受伤,没人赢,也没人输,两人却早已伤痕累累,伤在心上。
风难止 第四十四章 天龙怎擒(四)
山道上,有数人,一路沉默,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了,还是个好听的女子声音:“让家主一个人在山下,真的没事吗?”
这一行人当然就是把天临留下之后的一行人,问出声的就是其中唯一一个女人,**。
被玉剑扶着的天眼无神的眼中仍能映出**有些焦急的表情,但他看不到,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叹了一口气道:“否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潇湘已死了。”
“潇湘。唉,潇湘。”发出两声无奈呼唤的竟然是众人中最为奸恶的活棺。
一贯不喜说话的暗箭语气也甚是可惜:“是啊,潇湘已经死了。”
平素向来聒噪的铁盾一路上却一直没有说话,那是在他见到吴正直之后,他甚至已忘了自己跟着来到禹州的目的是保护天临公子。
“潇湘已死了?为什么师尊没有告诉我?”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突然从山道两边的树林中闪了出来。
瞬间天临府一行人已经戒备起来,玉剑的右手已经放在剑柄上,天眼两手自然下垂,**的两手已经收回了袖中,活棺手一抖,已经有一对奇门兵器出现在他手中,竟有三分像是女子所用的峨眉刺,只是形状更是狰狞,而且较之前者大了许多,铁盾往前站,随时准备挡上去,暗箭却往后缩,随时准备消失在来人的眼里。
也难怪他们这么戒备,他们的武功本都已算不错,而来人却可以一路尾随,又能听到他们谈话又没有被他们发现,若不是有什么隐蔽自身的奇功,那其武功高深已远超他们了。
“来的是哪位朋友,为何尾随我们这么久,又如何知道潇湘之名,不妨报上名来。”玉剑手按在剑柄上,脸上却带着笑容,温暖冰融。
来人却看也不看他,似是没有这个人物,而是急问:“我问你们,潇湘是不是真的死了?”
天眼突然问道:“来人可是诸知晓座下?”
那人终于不再问同一个问题,此刻他深吸一口气,原本已开始浑浊的双眼也开始澄澈起来,点头道:“诸知晓正是家师,只是天眼师兄,只怕你还不能直呼家师的名号吧。”
天眼面无表情,道:“我们一十四人,虽然授业与他,可是并无师徒之分,这点可是诸知晓自己明明白白说的。”
玉剑接嘴道:“尊师当年所为,确实称不上我们的师父。”
中年男人竟似有点遗憾,道:“你们只是不懂师尊。因此家师总也孤独,这世上,自王之齐一死,只怕已无几人能懂家师,他与我都不曾怪你们。”
“哼哈哈,到底应该是谁怪谁。”活棺虽然在笑,不过脸上却略微有些惧怕,这可是别人在面对他时候的反应。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你们一十四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回到了江府,或者应该叫天临府了。只是潇湘,还是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死去了,我果然不应该由得家师将她也一并送回来的。世上又少了一个能明白家师的人,家师怕也是不能接受吧。”
此话一出,原本与他针锋相对的一行人竟然都是沉默了,脸上也都露出了怜惜的神色。
只有女子方能在这样的氛围还说出话来,**此刻已是眼中有泪,声音发颤道:“那你是要怎样,潇湘妹子的死,我们也是不愿的。”
“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与你们纠缠,也算是当年同门之谊,和潇湘的面子。”中年男人没有动背上的剑,只是淡淡道,“我就先走一步了,我对你们也已无兴趣了。”
“记清楚了,我随师姓诸,名天下,他日若是再见,也请你们不要忘了我的模样,潇湘的事,迟早我会找你们算账的。”说罢,中年男子竟已飞也似地往山上奔去了。
“接着走罢。”天眼看不到中年男子的背影,却是自他走后第一个说话的,“我们也管不了诸知晓能做什么。”
一个白髯老人扛着斧头,手上提着一扎木头,正给一位身着华贵的青年指路道:“公子你看,前方那座高入云端的山,就是禹州最有名的天龙山了,只要沿着这条路,看你这匹良驹,若是快点只需半日就能到了。”
青年正牵着马,方才他正找不到天龙山,看到远远一位樵夫走来,这便翻身下马相询,他点点头笑道:“多谢老丈指路,这里是晚辈的一些小小心意,希望你能收下。”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锭足银,塞在老人手里。
老人却不似普通农家,既无大喜,亦无推辞,只是将这锭银两放在自己的怀里,笑道:“多谢公子了,祝公子一路顺风。”
青年公子拱手道:“承老丈吉言,晚辈这就去了,不送老丈了。”
“不用不用,公子真是多礼了。”老人摆了摆手,自顾自离开了,纵使拿了那一锭银子,手上的一扎木头也没有放下。
青年目送老人离开,就又翻身上马,往老丈所指的那座高山纵马驰去。
他生得英俊,只是眉眼间有一股厌气,这是很多人都有的,他们对自己的出身很不满意,但多半都是那些贫寒子弟,而在如此光鲜的公子脸上出现,却是很为少见,嘴上带着一点笑容,但这点笑容,却是属那些卑微生活,时刻战战兢兢的人脸上的。
如果有混迹庙堂的人看到他,就一定会是如白师天一般的脸色,震惊,与震惊,只因除了震惊,他们已想不到其他表情面对这个出现在此地的人。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白师天从震惊中醒来,已跪了下去,道。
这青年,赫然就是当今太子,李平流。
此刻太子微微笑道,已过去扶起白师天道:“白知州不必多礼,此番我乃是便服出京,不可声张。”
白师天道:“谨遵殿下旨意。”已缓缓站起来。
而天临公子与吴正直两人,此刻正分隔两地而站,正是初收了招。
吴正直气息平和,话里却说不出的讽刺:“江海大掌,果然名不虚传。”
天临公子面无表情,话里也无其他的意思,只有悲哀:“江海大掌,我已不用了,这令人后悔的掌,不该留下来。”
吴正直冷笑道:“我这拳可不错?”一句话未说完,已经一脚蹬地,窜到天临公子的面前了。
“不错,确实不错。”天临公子却点了点头,似乎没看到吴正直突然在他眼里放大的身体,竟是硬生生挨了吴正直一拳!
白师天想出手,却已太迟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天临竟然会放弃所有的抵抗,就这样硬生生地被一拳打飞。
“呜啊。”天临已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没有死,只因吴正直并没有使出全力,在看出天临没有抵抗的想法的瞬间,他已经收回了五成的内力,因此这一拳,最后竟然是两败俱伤,强收内力的后果是他也跟天临一般,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痛吗?”天临眼里没有神采,脸上没有表情,轻轻问道。
“痛?”吴正直听到了这一问,竟突然状若疯癫,大喊道:“比起心爱之人的离世,这点痛能算痛?你又怎么懂?”他已又冲上去,十成十的拳劲当头砸去,若是天临仍不抵抗,绝对有死无生。
天临方才不动,此时却动了,一掌由下而上推去,本来看来全无关系的一拳一掌却有了接触,也许是巧合,掌从腕下已将拳推了开来。
拳风带得天临公子头上的发簪片片碎裂,天临公子的满头黑发披散了开来,与他土灰色的面容相配。
“这是潇湘掌。”天临公子缓缓道。
“凭什么,凭什么用她的名字,你以为她怎么死的,是你,是你杀了她!”吴正直沉静不下来,又是一拳轰去,浩荡内力若夏日骄阳激射。
天临公子却正相反,就像个公子那般,淡雅平静道:“我知道,你这一拳,想必就叫做潇湘拳吧。”说话声中,他的掌竟将拳缠住,吴正直只觉拳中的内力渐渐消融,如同冬日的冰雪在春日消融。
天临公子不停言语,接着道:“我与你相同,因此我的掌和你的拳也相同。就算你因悲而痛,我因悔而痛,我们仍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你杀死了我的爱人!”吴正直已经歇斯底里。
“我也杀死了我的爱人。”天临公子一字一句,他背着沉重的悔意,却不能倒下,因为他的肩上不似吴正直已无他物,他的肩上有一整个,一整个天临府,传承百余年的天临府!
“我要杀了你!我会杀了你的!”吴正直冲上前去,一拳捣去,他已只剩这一拳,别无他物了!
“抱歉,我不能死,我也没有理由杀你,所以,只好请你睡一会儿了。”长发披散下来的天临,看起来邋遢无力,但他慢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一股气势慢慢充斥他的四周,这不是他的气势,是他所有的,天临府的气势!
战,总也避免不了!若能靠嘴,武者何用!
风难止 第四十五章 天龙怎擒(五)
已是快入冬的时候了,天气却还未着冷,天上的太阳高高悬着,放射着强烈的光芒,纵有白云也挡不住,蓝天被染上霞光,看来十分美丽。
只是太阳下的人们却没时间去欣赏这天上美景,只因他们忙于其他的事情,其实他们也想要抬头看看,看看自然的造化,可是总也忙碌,总也找不到时间,这岂非就是人生的悲剧之一吗?
“白知州,这便是天临府的天临公子吗?”一个青年将眼从争斗的两人身上移开,问向一旁站着的中年文士。
“不错,他就是天临公子。”文士点了点头道。
青年又问:“那与他相斗的另一人又是谁呢?”
文士苦笑了一声:“他便是天启元年一气杀了天临府二十八人的杀手‘无’,本名吴正直。”
青年正是天启王朝的太子,而中年文士,就是禹州知州白师天。
白师天低声问道:“太子此番来此处,所为何事?”
太子悄声道:“切勿再叫我太子,可以唤我李平,我此番下京,只为你所说的,天龙山上的天龙一事。”
白师天恍然大悟道:“不想朝廷对此如此重视,竟然直接由您下禹州。”
化名李平的太子点点头道:“历来天子即龙,此时天龙下世,我父十分重视,我此番过来,也是我父的意思。”他言语之中也已改了称呼,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太子身份。
白师天点点头道:“天龙下世,本属祥瑞,若能明了天意,想必于民于社稷都是好的。”
李平道:“我父也是这个意思。”
白师天思量片刻,又道:“太……李平兄不妨先自行上山吧,此乃大事,不要耽在此处,眼前这两人虽看似死斗,实则相互间有些默契,想来我一人留此也就足够了。只是,您身份尊贵,怎得无人相随?”
李平道:“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出来磨练一下也好。我也正准备辞别你上山呢,那白知州,我这就告辞了。”
白师天点头道:“您不妨行的快点,天临府众人已早一步上了山了,您若赶上他们,势必能保您安全的。”
李平拱手道:“多谢知州,我自有分寸,就此别过了。”
白师天一拱手,道:“就此别过了。”
待得一番话毕,天临公子与吴正直的战斗也已经接近白热化了。
两人都是白打手段,自是相互贴着,一拳一掌时而相触时而被闪过,吴正直虽已过分激动,但招式之间还是有条有理,有进又退,一直泰然自若的天临公子则是见招拆招,间或攻出一两掌也是被吴正直挡住,竟似陷入了互相不能奈何的僵局之中。
不过僵局总有破开的一天,就如坚冰总有一刻消融开来。天临公子突然退开一步,已经将自己背上佩剑取了下来,本来天临府中是只有祖上传下来的江海大掌的,只因昔日奇才江海者,深知百者通不如一者精,因此祖训中有一条,江府中人不可习江海大掌之外的武功,但天临公子已不是江府中人,而是天临之人。
他的剑,是得自独臂人的真传,独臂人的剑,是自行领悟的,名为“悔悟”。
吴正直却还是拳,他与天临公子正相反,他的一辈子,似乎都不被天临幸,这两个人,似乎生来就该是宿敌,一辈子的敌人。
天临公子一剑已刺出,这一剑着实不能算快,只因人的悔悟,必不会快,倘若人能早点悔悟,他可能就不需要悔悟了,这就是世间,身为人的矛盾。
吴正直已看到这剑了,他只觉一阵萧索之意从剑尖传来,他赤红的双眸渐渐恢复,他的身形一颤,已经两步迈开,绕过这一剑。
一剑横劈,慢的剑要改势很是简单,而且快,就如同已经悔悟的人,在想要改正的时候,似乎格外的快,只因他在悔悟的时候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锋利的双刃剑已经破开吴正直身着的衣服,也已经触及吴正直饱经世事磨练的身体皮肉,他发出一声叹息,身形骤停,又瞬时矮身突进。
一个悔悟的人,往往会心有不忍,因此这一剑,是不会伤人的剑脊。
剑脊敲下,吴正直一拳击上,十成十的拳劲,却奈何不了缓缓落下的剑脊,他只能闪开,这如山般的剑,竟如此之重。
天临公子已满脸泪痕,这是他与吴正直交锋以来,最为狼狈的时候,可他明明已占了上风,他的声音也终于不是波澜不惊,而是强烈地颤动:“你可知人的后悔?”
“有多重啊。”一声悠悠长叹,天临公子前进几步,剑缓缓压至,竟似千钧之威。
吴正直紧咬牙关,不说话,脚下却重重踩下两个深深的脚印,他在无声的宣泄,他的愤怒,他也要让天临公子知道,这愤怒,多么强烈,千钧不止,甚于万钧!
在面对天临公子的那一刻起,吴正直就不需要隐藏,他不是杀手,他是一个复仇者,仇恨,驱使他必须以明面目见他,杀他!所以他只用拳,用他向不正的天,伸出的,示威的拳,用天生用来示威的拳!
他不需要闪躲,只需要硬,碰硬!他的左拳舒展开来,这不是妥协,这是蓄势。
剑已压到,他不闪躲,哪怕是千钧,万钧,他已不需要管,他的左手已成拳,抓着剑成拳,同时一扯。
剑安能被夺去?天临的悔意,已经深深烙进他的灵魂,他不能舍弃这剑,正如他也不能忘怀心中的悔。
吴正直右手成拳,甚至指甲已经划破他的掌心,这是他的悲伤,他的拳已击出。
天临公子左手成掌,这一掌,代表的也是他的悲伤,他的掌也已击出。
又是拳掌相交,两人都没有退,也没有收招。
这不仅仅是内力的相拼,这是信念的相拼,两人的悲伤相同却又不同,心爱之人的离世,给他们带来相同的悲伤,以不同的体现,天临公子的后悔,吴正直的愤怒,两人以内力为导,将自己心理的一切,都让对方来体验。
可双方都没有体验到彼此,他们只是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忘了外界施加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办?”是独臂人的声音,天临仍醒着,没有因为巨大的后悔而昏去,他仍听得清楚。
“怎么办?”天临喃喃,“死?”
“死,逃避吗?”独臂人话中没有表情,“也不错的选择。”
猜你喜欢